山川警官神色黯然地自言自语着。
“水岛浩三呢?”
“目前还不知道他的行踪,他逃走那天是星期天,没办法领钱,我想他的钱包也没多少钱了,我们正在跟一些杂志社联络。”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水岛可能掌握什么线索吗?”
金田一耕助正想说话的时候,志村刑警眼神发亮地走进来。
“警官,这个女人说想见负责这个案子的人。”
等等力警官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迁村明子”,地址是兵库县的芦屋。
前妻的告白
迁村明子一走进侦讯室,金田一耕助的双眼为之一亮。
这个女人外貌艳丽、身材苗条,年龄大约三十五、六岁,五官和由起子很像。
等等力警官看到迁村明子犹豫地站在门边,开口说道:
“这边请,关于这次的案子,听说你有事情要说?”
“请问……您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吗?”
“是的,我是等等力,请这边坐。”
迁村明子拖着蹒跚的脚步,走到等等力警官面前的椅子坐下,她看起来很疲倦。
“我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才从大阪赶过来。根津现在人在哪里?”
“你是根津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前妻,他好象骗由起子说我已经死了。”
迁村明子勉强笑了一下,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凄苦。
“根津在你们的拘留所里吗?我想他可能正受毒瘾发作之苦……”
等等力警官审视她的脸说:
“夫人,你知道根津先生是吸毒者?”
“是的,这也是我们分手的原因。后来我听说他已经戒毒,所以上个月十日晚上我到‘日出社区’找他,没想到他还在吸毒。”
闻言,在场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么一来,根津伍市便跳脱姬野三太的推理范围了。
“你上个月十日晚上到‘日出社区’拜访根津先生?”
“是的,我来东京办事,顺便来找他。”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今年春天起,他开始养育由起子,所以想来看看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你几点过来拜访根津先生?”
“大约是十点十分左右。”
“你怎么会那么晚来拜访他呢?”
迁村明子沉默了半晌,抬起一双泪眼说:
“我目前在芦屋跟一个中国人同居,那个人嫉妒心很强,我每次来东京,他都会派人监视我。我是瞒着监视偷溜出来,所以才会那么晚……”
“请你详细谈谈当天晚上的经过情形……你是搭公车来的吗?”
“是的,我离开大阪的时候,听说‘日出社区’前面有个站牌,我想搭公车会比搭计程车容易找到。”
“在公车上,你向一位叫须藤达雄的男人询问根津先生的事情吗?”
迁村明子直视着等等力警官,屏住气息说: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个三十岁上下、体格很好的国人,他说一时想不起根津这个人……下了公车,他一走到社区就喊住一个高高的年轻人,年轻人说他认识根津,因此就请他带我去。”
“当是是十点十分左右吧?”
“应该是,我下公车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那时候是十点五分。”
“然后呢?”
“根津看到我十分惊讶,我只看一眼根津的脸,就陷入绝望了。”
“为什么说陷入绝望?”
“我以前有过痛苦的经验,因此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还在吸毒。我对目前的生活不满意,所以来看看情况,可以的话,我就结束过去的生活,一家三口过着虽贫穷却安稳的生活……”
“原来如此,你在那里待到几点?”
“根津不能赶我走,而我当时难过得几乎要失声喊叫。他可能怕由起子知道他隐瞒的事情,于是带我进去六叠大的房间……由起子在隔壁房间好象醒了,但我们最后还是没有见面。大概经过十五分或二十分,根津好象想赶我走,所以带我离开公寓。”
“那是十点半左右的事情吗?”
“我没有注意看时间,不过大概是那个时间。那时根津似乎想直接送我去搭公车,可是我说有事情非跟他谈不可,他就说要边送我去S车站边谈,我们斜穿过社区,然后……”
等等力警官突然打断她的话:
“等一下!你知道‘蒲公英’老板娘被杀的事情吗?”
“当然知道。”
“当你们经过‘蒲公英’时,你有注意到什么吗?”
“没有,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甚至不记得经过什么地方。”
“然后呢?”
“没多久,我们就来到帝都电影公司摄影棚前面,那里有一片大草原,我硬把他拉到草原里面。”
迁村明子白皙的脸颊上倏地出现一抹红晕。
“那片草原里面有一座突起的小山丘,我们在那儿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坐下来,正在谈话的时候,我们两人拥抱、倒在草地上,不……我说我们互相拥抱倒下来,你们可能会误会,其实是我把根津压在草地上,我……当时他的身体是火热的,因为他也希望有人爱他……我希望他能更像男人一点,希望他会去爱女人,但还是没办法……”
迁村明子把脸埋在手掌心,泪水从她细长的指缝间流出来。
“毒品侵蚀他的身体,也夺走他对性的兴趣。他并不讨厌我这么做,而且很顺从,可是不管我怎么样,他都自言自语地说不行……以前我们住在一起时,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我尝试着引发他的男子气概,他却完全没有反应。第二次结束时,我紧紧抱着他哭了起来,他的不幸就是我的不幸,根津只是沉默地抚摸我的背,我哭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说自己已经形同废人,要我放弃他,又说万一没赶上最后一班电车就糟糕了,于是我怀着绝望的心情站起来……我们到达S车站时将近一点。”
迁村明子擦了擦眼泪,脸上的红边渐退,妆都糊掉了。
她正视着等等力警官说:
“我从大阪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我不知道他对你们说了什么,可是,如果当时在公车上那个人是须藤先生的话,就时间上来看,他是不可能杀死须藤先生的。报上说杀死片桐恒子的凶手和杀死须藤先生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么说,根津在这两桩命案中都是清白的。”
这么一来,根津伍市的供词便获得证实,虽然姬野三太说晚上光线昏暗又距离很远,所以看不清楚,但夏本谦作应该会记得迁明村子吧!
如果宫本寅吉证明十日晚上他带去根津伍市那里的妇人,就是迁村明子,那么根津伍市的不在场证明就完整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根津伍市要搞那些小伎俩,将“蒲公英”老板娘的脸弄得模糊难认呢?
“对了,夫人。”
“是”。
“如果根津先生从以前就吸毒,你应该知道毒品是多昂贵的东西吧?”
“是的,就因为这样,我们夫妻才不得不分手。”
“根津先生从哪里获得吸毒的财源呢?他有财产吗?”
“他出生于富有的农家,虽是次子,还是分到很多财产。可是战后田地都不能耕作,只剩下一些山林,而那些山林都被他换成毒品了。”
“那么最近根津先生吸毒的经济来源呢?”
迁村明子惊讶地看着等等力警官的脸说:
“咦?他没说吗?”
“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
迁村明子以探询的眼神看着等等力警官,十分笃定地说:
“根津绝对不会做坏事!他是个行为端正、体贴别人、具有侠义心肠的好人,就因为他心地善良,因而对战后的社会感到绝望,才使他染上毒瘾,他以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毒品……”
“他有威胁、恐吓的前科吗?”
迁村明子听了,不禁怒叱道: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这样做的!就算他会杀人,也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卑鄙事情。”
经过短暂的沉默,金田一耕助开口说:
“夫人,你会和根津先生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刚才说是因为毒品才会分手,难道不是因为你厌恶他吗?”
迁村明子看着金田一耕助,一脸沉痛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请你听好,当年根津在中国中部从军,很快就复员回乡,二十一年秋天跟我结婚,我马上就怀孕了;二十二年秋天,我生下由起子,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行了……我们的家乡在兵库县的穴粟郡,那时候他一个礼拜会去神户一趟,我本来以他是去找工作,结果他却在那段期间染上毒瘾,跑去神户买毒品……”
迁村明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我拼命地保护他,要他抵抗毒品的诱惑,可是每回看到他因为戒毒而痛苦的模样,我自己就先认输了,没多久,家当都花光了,必须有人出去工作才行,当时我认为只要自己发奋图强,绝对可以抵挡诱惑,因此不顾他的反对来到神户。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我就无法回到他身边了……”
“为什么?”
“女人终究无法抵抗男人的暴力。我被当时控制神户黑市买卖的中国老板侵犯,根津并没有责备我,他反而向我道歉,说因为他染上毒瘾而无法保护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除了分手,别无他法……那是昭和二十四年、由起子三岁的时候,后来我就在中国人之间不断转手……”
迁明村子双手遮住脸啜泣着。
等她冷静下来后,等等力警官大略说一下根津伍市的供词。
迁村明子听了,疑惑地看着在座每个人,然后询问等等力警官:
“警官,为什么他要做那么愚蠢的事情呢?”
“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根津先生只是坦率地承认破坏和搬移尸体,一问到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坚持不说明原因。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完全不知道。”
“对于片桐恒子这位女性,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分开生活那么久,那天晚上也没谈到她。不过……”
“不过什么?”
“就算根津和‘蒲公英’的老板娘有关系,应该也是一般的男女关系,因为他对女人完全不行。”
“嗯,我们猜测可能有人不希望‘蒲公英’老板娘的真实身分被揭穿,因此他在保护那个人。你想得到是谁吗?”
迁村明子表示不知道,接着又向等等力警官问道:
“这么一来,他的罪是不能被赦免喽?”
这时,金田一耕助开口说:
“夫人,根津先生似乎很希望进监狱。”
“为什么?”
“他希望借这个机会戒毒,而监狱是最理想的地点。最近根津先生会想要戒毒,恢复男人本色,应该不是一时冲动吧!”
迁村明子默默地注视金田一耕助,然后将视线移到等等力警官身上。
等等力警官对她用力地点点头,迁村明子的双眼一下子湿润起来。
她向在场所有人深深一鞠躬说:
“谢谢,请让我见见根津,如果他有这样的决心,我也必须早日结束目前的生活。”
在迁村明子和根津伍市见面之前,警方先让夏本谦作跟她见面。
夏本谦作证实她就是那天晚上去拜访根津伍市的妇人,因此根津伍市的不在场证明成立。
翌日,伊丹大辅被警方逮捕。
第十七章魔爪再现
红衣女孩
由起子已经四天没去上学了,她的父亲在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晚上被逮捕,十一月一日的早报刊登根津伍市是“日出社区”双重杀人案的凶手。
夏本谦作的母亲——民子收留由起子,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星期二晚上,夏本谦作带着一个女人回来,由起子一看到对方觉得十分惊讶,因为她就是十月十日案发当天晚上来拜访父亲的女人。
那天晚上根津伍市带着女人走出公寓时,由起子从拉门缝隙里看到女人的侧面,当时她觉得这个人女人好漂亮,之后,由起子等父亲等到十二点左右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以为父亲会跟她说些什么,没想到父亲一句话也没说,而由起子也不敢问。
由起子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感觉心跳加速,那个女人的眼中好象有泪水;后来夏本谦作叫由起子去买香烟,等她急急忙忙买了香烟回来,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而民子和夏本谦作也没说什么。
十一月二日下午,伊丹大辅因涉嫌“日出社区”的命案遭到逮捕,由起子原以为这下子父亲的冤情洗清、可以回家了,但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十一月三日,她看到早报上写着凶手可能是伊丹大辅,不过处理尸体的人是她父亲,由起子真是感到一头雾水。
民子与夏本谦作一如往常,什么事都不跟她说。
十一月四日星期五早上九点左右,由起子到十八号大楼的一八○一室喂乌鸦“乔”,她把钥匙插进一八○一室的铁门,口中发出“嘎恰嘎恰”的声音,屋里的乔听到,也激动得“嘎嘎”叫。
由起子一打开门,乌鸦在笼子里面发疯似的拍动翅膀,发出嘎嘎的声音讨食物。
“别吵了!等一下,我必须打开窗户才行,里面太臭了。”
由起子打开窗帘、玻璃门,让十一月早晨的清新空气流进来。
接下来她替乔换水,把鱼干、面包屑放在手掌上,乔先叼了条鱼干,大口地吞下去后,再碰一下面包屑,很不满意地歪着头看由起子。
“呵呵!真奢侈,鱼干比较好吃吗?不过得稍微节省一点……”
她在手掌上放了两、三条鱼干,乔用弯曲的嘴一条条啄起来,根本不理会面包屑;填饱肚子后,它开始啪擦啪擦地喝起水来。
“乔真悠哉!爸爸不在家,你却一点都不觉得寂寞,真不知道感恩。”
由起子坐在一张圆椅上看着乔,泪水渐渐濡涅她的脸颊。
忽然间,乔发出一阵生气的喊叫声,不停地拍打翅膀。
由起子停止哭泣,慢慢擦拭着泪水说:
“不知感恩的家伙!你只想到自己,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好吧!我马上带你出去。”
她打开笼子,乔轻轻地跳上她的肩膀。
由起子最近十分害怕跟人见面,因为她总觉得别人注视她的眼神带着残酷的好奇心。她提心吊胆地打开门,幸好外面没有人,于是赶紧绕过十八号大楼的转角,打算快步通过。
“由起子、由起子!”
背后倏地传来一阵喊叫声,由起子无奈地回过头。
只见姬野三太骑着脚踏车接近她,宫本加奈子则站在十五号大楼转角处。
“由起子,你有没有看到玉树?”
“玉树?”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到玉树?”
“没有。”
“可恶!”
姬野三太骂了一句,便骑上脚踏车往十五号大楼的方向去了。
“玉树怎么了?”
由起子不解地自言自语着,脑中浮现姬野三大神情焦急的模样。
不过她马上就忘记这件事,带着乔来到太郎池,池边一个人都没有,由起子把乔放了,它嘎嘎地叫着飞向天空。
由起子坐在椎树根部,看着乔的去向,只见它还是像往常一样,飞往第二十号大楼。由起子双手抱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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