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搏斗声,年轻的盖伊简洁、低沉的报告声。他的左膝盖下面的腿被砍去了,绑着
绷带的残肢还在流血。
他仍在用那只双管鸟枪驱散追杀他父亲的几个士兵,可终因寡不敌众倒在了英
格兰圆颅党骑兵的乱剑之下。
这时,他站得笔直,双手握拳,拇指紧贴裤腿的接缝。
“明年再见,老兄,”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上帝保佑……”
桃乐丝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时二十九分。
在纽约,这时还是一点二十九分,比英国的时间晚五个小时。艾迪。卢科坐在
租来的福特小轿车里,停在联合国大厦附近的一幢多层停车场的顶层。他需要刮刮
胡子。根据雷斯特雷波所提出的条件,南希的死刑期已经过了一小时零二十九分钟。
这是一个炎热的夜晚,大气层的放电现象,在皇后区以东大约二十里的黑茫茫
的夜空闪烁乱窜,发出晔啦啦的巨响,偶而还伴随着车辆滚动似的沉闷的隆隆声,
震得惊天动地,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色。这种情景勾起了他在越南的一段回忆,那时
他总喜欢坐在掩庇体里,听着B -52机穿过边界进入柬埔寨的胡志明小道实施地毯
式的轰炸。
他看了看手表,相当担心。他犯了个错误,这时候他应该在南希身边。不错,
她有五位武装警察(他派了萨姆。瓦戈斯和凶杀组的两个伙伴去协助总部派来的两
警官)和两辆在附近的巡逻车保护着她,但是这种保护也没有能救得了矮子的命。
九十分钟过去了,超过雷斯特雷波所规定的时限已经九十分了。不过这些家伙
并没有在附近出现。卢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次真正的深呼吸,以缓和一下紧张
的情绪。他与南希共进午餐时,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之后,她表示只要能够干掉雷
斯特雷波和这个集团组织,不管他怎么决定,她都毫无怨言。后来,他曾经安排准
备和一位在警察圈外他最信赖的人秘密见面,这个人比任何警察都更熟悉集团组织
的内情。艾迪。卢科打电话给唐。马瑟,这位负责毒品管制局纽约办公室业务的特
工。
这位凶杀组高大的警察,曾经从黑白两道的消息来源中得知,马瑟是个坚毅不
屈的人,绝对可以信任。而且从贝尔维医院屠杀案的共事经验中,他私底下非常喜
欢这个人。
他们两个人在那天傍晚五点二十一分曾经在这个屋顶停车场见过面。卢科向马
瑟透露了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奥索里奥企图贿赂他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人人都难
以拒绝的一大笔钱——四百万美元现金,可以汇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或是让她
妻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并不针对他个人,纯粹是生意。
雷斯特雷波曾经坦白说,我们并不以伤害你那可爱的妻子为乐,所以请接受我
们的金钱。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只是对纽约警察们“孝敬”的一种昂贵的转变,大部份的
探员,经常收到这种孝敬。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不管那惊人的数目是多少,这个帮
派集团一定会有效地,毫
无疑问他以最残忍的手段来执行他们的威胁。而且真的非常迅速。
马瑟听着他叙述,在卢科检查了马瑟身上有没有窃听或录音仪器之后,因为这
个高大的警察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他们是在屋顶的空旷处,远离他们的汽车和任
何可能藏有麦克风的地方谈话的。
这位毒品管制局的主任对卢科的故事似乎并不感到惊奇。
他问卢科是否愿意留在那里。他马上就能够体谅这位警察的困难。在佛罗里达
和拉斯维加斯,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当然在哥伦比亚本上也不例外。卢科特别强调
午夜这个最后期限。马瑟向他保证:他要听听在华盛顿的毒品管制局副局长和“其
他一些人”的意见,然后他希望,能够带着对这个基本属于人质问题的事件的有效
回应回来,甚至用不着对方多费周折去绑架受害人。
艾迪。卢科同意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不和南希或其他人通电话。所以在过去的
六个小时之中,这位通常忙得不可开交的探员就在原地传着。他出神地看着电闪雷
呜的暴风雨,决定再等半个小时,然后离开那里。
汽车沿着斜坡一层一层地向上爬时,轮胎发出的噪音,在那漫长的时间中已经
变得很耳熟了。每一次他都从容不迫地握住放在膝盖上的手枪,从后视镜里注视着
通向房顶的斜坡道。每一次他都是虚惊一场。不过这次轮胎刺耳的尖叫越来越响,
他看见车前灯的亮光正在靠近。他打开车门,悄悄地躲到屋顶的黑夜中。他站在一
台空调器的黑影里,这时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轿车,从斜坡道轰隆隆地开进了他的视
线,就停在他那辆租来的福特汽车旁边。
一个男人从汽车里出来,原来是唐。马瑟。他漫步地走到楼顶停车场的边缘,
停下来点了根香烟,眺望着纽约城和雷尔。他没有因为卢科不在那辆停着的福特车
里而心神不安。
在仔细观察了周围的一切之后,艾迪。卢科从黑影里走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
马瑟身旁,将背靠在顶楼的栏杆上,察看着斜坡楼梯和其它出口处。
“艾迪,我跟华盛顿的局长和财政部里我信赖的人通过电话了。还有司法部特
别调查局局长。”马瑟看了看他的手表,“很抱歉,耽搁了这么久,但是我需要确
保这次行动的清廉正直。以及得到最高阶层的批准。”
“什么他妈的行动,康?你在说什么?”
一片沉默。从楼顶俯视下去,只见一条渡船窗户里亮着灯,向上游驶去。一架
直升飞机从伊斯特河直升飞机场起飞,稍稍下降一些,在布鲁克林区上空盘旋后朝
甘乃迪机场飞去。
“好吧。”马瑟往后靠了靠,直盯着卢科的眼睛。“他们要我转告你,少尉,
你可以不必这么做……但是我想你知道,因为你原本可以直接向纽约警察局内政处
报告。根据常规,这也是你应该做的……”
卢科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么做不是一项安全的提议。对受人敬重的警察也没有吸引力。相信我,我
们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
艾迪。卢科注视着马瑟的脸。从规则上来说,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你们要我
接受这笔钱。”这位高大的警察耸耸肩,刻意地看了看他的表。
“老弟,你可以不必这么做。不过如果你同意的话,你就可以以联邦情报人员
的身份工作,接受我的指挥。这笔钱属财政部所有。你并没有犯了任何罪行。”
“没有电报通知……”
“艾迪,我们所谈的事情非常复杂,而且在对这些人的全面
作战中非常重要。一旦逼你收了四百万美元的施舍品,他们不会因为你放松对
姓名不详者的调查,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还会回来找我。”
“你就成了帕布罗支付薪水名单上的人了。你把他们要你替他们做的一切事情
全都告诉我们。这就好比在他们纽约市的行动中心安了一部直通电话。”
“而且南希也可以暂时继续活着。一直认为他们没有对她下手。”
“那当然。”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了。
经过漫长的四分钟的深思熟虑之后,艾迪。卢科点了点头。
“那么,我最好打个电话给这个混蛋。”
伦敦是个贫富悬殊的城市。新邦德街和奈获布里奇街上贸易、金融和时髦的购
物地区那些光亮的科技综合大楼,离狄更斯小说里所描写的那些被人们遗弃的肮脏
不堪的场所,只有咫尺之遥。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在纸箱里过着艰苦的生活,他
们的全部财产可以塞在一个可怜兮兮的超级市场塑胶袋里。大都会无业游民人口的
增长率速度惊人,以致统计数字不敢公布,并被列入官方机密法案加以保密。
其中悬殊最大的例证,要算是那条紧挨着滑铁卢车站的窄街。滑铁卢车站矗立
在它的上方,玻璃混凝土结构,是英国最卫生、最宽敞现代化的铁路通的象征。人
们对这条街道很熟悉,二百多年来一直被叫做梅哈姆街。这条街和狄更斯所描写的
景像相比,是有过之无不及,或许更象贺加斯笔下的油画。
梅哈姆街的一边是被烟熏黑了的高墙,陈!日的红砖摇摇欲坠。扶墙和上堤将
滑铁卢这座高科技、高效率的城堡和老鼠猖撅、流浪汉成群的市区内的深谷隔开。
街的另一边大同小异,到处是有拱形圆顶道的洞穴,有一部份被改成了贮藏室
或工厂,还有一家人工洗车场和一家酒馆,也就是英国人所谓的酒店。酒馆的名字
叫“陋室”,来到这里的老主顾经常都会发现,他们的谈话声被设在屋顶上方的许
多轨道上行驶的火车所发出的雷呜声和隆隆声所淹没。然而,“陋室”
酒馆供应一种风味绝佳的啤酒和一种特选的爱尔兰黑啤酒,叫做墨菲黑啤酒。
它不像吉尼斯黑啤酒那么苦涩,但色黑味醇。
戴维。贾丁和龙尼。萨波多经常喜欢光;临“陋室”,因为他们知道,任何一
个有权势的名人或想要在社交界上到处受到欢迎的人,都不敢鼓足勇气来到这里的。
贾丁从佛罗里达回来的当天下午二点五十三分,这两位负责南美相关地区的情
报官,喝了两品脱的墨菲黑啤酒之后从“陋室”酒馆出来,散步穿过几座铁路拱门,
然后停下来静静地商量马上就要执行的“科里达行动”这个最高机密的计划。他们
的谈话也和周围的背景非常相称:在一个永远阴森森空旷的圆顶拱门内忽隐忽现地
闪动着某些阴影;一群有如但丁笔下、贼头贼脑的长发流浪汉所点着的青火,冒出
橘黄色高高的火焰;那群人腰部绑着绳子束捆住槛楼的大衣,头戴绒帽或草帽,可
能是从某个垃圾堆里找来的。他们边吵,好像在水底下打架一样,为的只是要得到
一瓶只有上帝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使人失去知觉的液体。
贾丁一边看着这个以活人扮演的画面,一边听着萨波多概述马尔科姆。斯特朗
和哈里。福特的优点和缺点。两个人在渗透到哥伦比亚这件事情中都得到了很高的
分数,都已经在专门为他们伪造的身分和经历中安定下来。斯特朗这位律师在巴兰
基亚,福特这位军官在波哥大。
“说真的,戴维,事实上两个人都能完成这项任务。首先,他
们都经过精心挑选。两个人都是第一流的特工材料。“
“不过你选的是那位律师……”
“那位军官……”萨波多将双手深深地插在上衣口袋里,弓起肩膀看着脚,一
只鞋子在地上拖着。他吸了口气陷入沉思,牙齿的缺口十分显眼。贾丁知道他的假
牙装在口袋里。每逢需要,这位马扎尔人在嘴里装卸假牙的功夫熟练迅速,一丝不
差。
“那位军官,也很棒。他也绝对没有问题。我认为,作为一个间谍,戴维,而
不是一个军人,我尽量避免录用他们。”
“我也是个军人……从前,”贾丁说道。“当了几年兵。”
“你有一个很好的牛津大学学位,戴维。”对萨波多来说,牛津大学就像是北
欧维京大海盗安置名人英灵的庙堂,或者埃米莉。波斯特心目中的波特小姐一样的
高不可攀。
“哈里。福特是一个特种航空队的军官,龙尼。他不是那种把皮鞋擦得发亮的
土兵。他对战斗处之泰然,当子弹横飞时还能乐在其中。我必须承认这种场面我总
是很害怕。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个受过充分训练的情报员了。我才不会因为他心理测
验的某个稍微不利的侧面因素而小题大做,庸人自扰。那些人懂个屁?”
“我不喜欢动刀动枪。”萨波多回答后,戴维。贾丁笑了笑。
因为他知道,他的伙伴在一九五六年九月那场大量悬殊的布达佩斯战役中,曾
将汽油手榴弹塞在俄国T -54型坦克车的长长的炮管之内。这位矮胖匈牙利人在左
前臂上有两个子弹洞,还有一块勒靶空降兵在他身上留下的刺刀伤。这个人将龙尼
的左大腿用刺刀扎在木地板上,后来他被一位英国报社的年轻人射中八颗子弹。这
个年轻人为布达佩斯的自由战士供应医疗布块、吗啡、血浆、武器和弹药。那年轻
人现在已经六十二岁,贾丁沉思道,已经从秘密情报局退休了。事实上,他正和一
个漂亮绝顶的女人在西班牙南部经营一家游艇包租公司。这个女人是他在圣詹姆斯
大街的一个高级绅士俱乐部里认识的,那时她在俱乐部里当女招待。
戴维。贾丁将视线移开拱门墙上似真似幻摇曳不停的阴影。
转过来端详了一会儿龙尼。萨波多。似乎不相干的回忆刚才提醒了他:如果他
需要提醒的话,又何必要在乎萨波多的深思熟虑过的意见。
“如果你对哈里有疑虑……”他说道。
萨波多看上去一副痛苦的样子。当火焰升高,开始时呼呼作响时,他闭起眼睛。
“我认为他缺乏……斯特朗那种沉隐。”
过了好长一会儿,贾丁抓了抓前额。“我是这么想的。就是说……一方面我们
有稳重、谨慎又充满进取心的马尔科姆斯特朗。另一方面,由于哈里。福特的背景,
如果万一有有什么闪失的话,他更能保护自己,因此也更能保护我们良好的声望。
他在后敌区域设法生存和脱险方面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很有经验。
另外,在心理上,他以前曾经历过类似这样危险的工作。因此,他实际上已经
证明了自己。“贾丁耸耸肩。”是个魔鬼的辩护律师…。“
“戴维,我的意见已经说过了。当然由你来下决定。”
两个流浪汉为了争夺一个牛奶瓶,静静地扭作一团,两个人都用双手抓住瓶子。
其中一个戴着没有手指的羊毛手套。另外一个戴着一顶破旧的毛毡帽,帽子的顶端
特别高。这个情景使贾丁想起了英格马。褒曼在六十年代所主演的一部电影,或是
西班牙超现实主义派的路易斯。布纽尔所主演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好吧,龙尼,”贾丁听见自己这么说道。“那就选这位军官。”他脑海里出
现了一个极其生动,令人心慌意乱的回忆,他想
起伊丽莎白。福特光滑柔润的大腿,和她在极乐中往后垂下的脑袋。
真该死,贾丁,他自我安慰道,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从专业观点所下的
裁决。与个人因素完全无关。和那女孩子的疯狂行径已经结束了。不可能死灰复燃
了。
“叫斯特朗离开巴兰基亚去霍尔丁。”霍尔丁是委内瑞拉加拉加斯的一个谍报
人员安全藏身处。委内瑞拉与哥伦比亚间有着一条漫长的,防守不严的边界。两位
候选人中落榜的那位可以在那里仍然以他的掩护身份待命,直到被选中的情报员成
功地投入“科里达行动”。
“很好。”萨波多扭头看了看那辆黑色的计程车,它正在滑铁卢车站下满目疮
痍的高墙等着他们。他点点头,计程车的引擎发动了,车子朝他们开过来,停在他
们两个人的附近。
“你从国防部楼顶搭乘直升机去诺索尔特皇家空军基地,再从那里搭乘一架比
较大一点、快一点的直升机去布里土诺顿,然后搭皇家空军的喷射机,去北大西洋
公约组织设在马德里郊外的机场。从马德里飞到波哥大,到那里还来得及吃早餐。
万事俱备,就等你派遣我们的人去走马上任了。所以,戴维……”
戴维。贾丁叹了口气。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