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只手突然在空中狠狠一抓,三叔和三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急速飘向他。如同在电影院中对付刘嫂丈夫的亡灵一样,养鬼小凡一只手掐着三叔的脖子,一只手掐着三娘的脖子,手指陷入了他们脖子,发出骨骼变形的断裂声。他们的眼睛立即向上翻着,嘴角流出了绿色的液体。这样下去,三叔和三娘会魂飞魄散!
“不可以!“我尖叫一声想冲过去,可是双脚却猛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
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双仿佛来自于地狱的手已经将我向九层楼下拉去。养鬼小凡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扔下三叔和三娘扑了上来。她抓住我的手,我的身体在夜风呼啸的高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曳着,我感觉到她的手轻轻颤抖着。我低下头望去,我娘幽幽地仰望着我,双手紧抓着我的脚,单薄的身体在我的脚下悬吊着。
“够了,你们都不要再继续受苦了。是娘的错,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养鬼用在你们身上。原谅我,你们的爸爸意外丧生后,我太孤独了。我当时只是想,最少要留一个儿子陪在我的身边,却没有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现在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我娘苍凉的声音悲哀地传了过来。
“不!什么让一切就这么结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就要成功了,很快就可以复生了,不要妨碍我!“养鬼小凡狂乱地嘶吼着。
“别再执迷不悟了,你根本不可能复生,而且就算复生了那又怎么样?再度唤醒凶灵然后被杀死吗?真正的凶灵醒来,所有人都要死,所有的亡灵都将魂飞魄散,一切都会被毁灭的。看看黑水镇吧,你还不明白他的力量吗?“我娘沉痛地说道。
我完全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什么叫“真正的凶灵“?养鬼小凡不就是真正的凶灵吗?
养鬼小凡突然用手指着我,恶狠狠地叫喊起来:“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我一定要做他的傀儡?只因为他说凶灵,我就应该为他牺牲吗?我不管,我一定要试一试,哪怕最后跟他同归于尽…;…;“
“你没有能力与他玉石俱焚的,如果可以,我十五年前也不会牺牲你来封印他。“我娘痛苦地呻吟着。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养鬼小凡说我是凶灵?为什么娘如此哀伤地望着我?她们是什么意思?口口声声凶灵凶灵的,凶灵究竟是谁?太可笑了,他们不会想说我才是凶灵吧?完全没有道理,我是柳小凡,我从小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南海,一直都是…;…;
第四十五章 杀死七百亡灵(第二十五更)()
突然间,我的脑海中仿佛有些零星破碎的记忆片段一闪而过。心狂跳不止,身体里仿佛有一种异样的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急切地想占领我的思维和全部的意识。不要!那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一定很可怕。我绝对不可以想起来。我抗拒着,越抗拒就越难受!呼吸不过来了!身体剧烈地颤抖。怎么了?我要死了吗?
“凶灵要苏醒了!快,让我把他带走,不然一切就来不及了!“我娘突然大叫起来。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做到这个地步,马上就可以要回自己的身体,我才不要输给他…;…;“养鬼小凡不甘心地叫着,可是他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恐惧,抓着我的手也渐渐地放松了。
劲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我再次看到那张与我十岁时一模一样的脸。在他迅速放大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一双眼睛如同深邃无底的血洞,不断地冒出鲜红色粘腻的液体。
瞬间,不安和恐惧消失了。我不再害怕,或者说害怕这样情绪在我的意识中渐渐淡去,更多感觉接踵而来。一个潜伏在体内长眠的恶魔,此刻正无法抗拒地苏醒,与我迅速地互相消融,结为一体。
养鬼小凡面对着这样的我似乎越来越恐惧,猛然松开了我的手。我的指甲深深划在他冰冷的肌肤上,身体仰面向下坠落。没有挣扎,没有尖叫,他眼睛里的我轻轻上扬着唇角,苏月绝望地奔到了天台的边上大叫着我的名字。我闭起眼睛,一切都变得遥远,只有坠落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不要怕,这并不是结束。“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在我的心底冷笑着,“不久我们将会醒来,属于我们的时代………凶灵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你有太多的事要做,所以在这之前先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黑暗,吞噬一切、淹没一切的黑暗,与我的生命一同诞生。永无止境的恐惧日日夜夜陪伴着我,还有浴场中那些丑陋的、争吵无休的孩子,终日扬着痛苦的嘴脸,令我感到厌烦。
我日日夜夜在浴场徘徊。那个自称我娘的女人叫我小凡,有时会来跟我说话。
今天妈妈没有来,我很烦躁,所以主动去找她。
在一个房间里,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我娘抱着他叫他小凡,温柔地望着他,唱着歌哄她入睡。
原来他就是另一个小凡,我娘每次找我说话,都会提到的小凡。
“小凡,娘有事拜托你。我的另一个小凡感冒了,我好担心,我们一起为他祈祷好不好,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小凡他今天心情不好,没有爸爸的孩子很容易遭到学校同学的排挤。你帮帮他吧,我不希望那些坏孩子和小凡在一个学校,你知道怎么做的,对不对?“
“小凡今天参加了学校的短跑比赛,他准备得很辛苦,我希望他可以赢,要是得第一名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凡的二娘出了车祸,她目睹了当时的情况被吓坏了。我不想这件事在她心理上造成阴影,所以把今天下午的时间从她的记忆中抹去好吗?“
我在黑暗的角落偷偷注视着熟睡的小凡,他的皮肤红润,微微地张着嘴唇,睡觉的样子甜美可爱。他跟我长得很像,可是我没有他那么好看的脸色。我的皮肤透明苍白,总是向外渗出粘腻的液体和隐隐的恶臭,娘说那是因为我真正的身体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缘故,我不是很明白。
我低头看了看,站过的地方又变得湿漉漉的了,这会让我娘发现我来过。
我娘一直不让我进入小凡的房间,我抹去地上的液体,悄悄地离开了。
从那天之后,我开始偷偷地跟随在小凡左右,远远地窥视他。在他洗澡的时候偷偷抚摸他的头发,趁她睡着的时候触触他的脸颊。
有一次我弄哭了他,我紧紧掐住他的脖子,看着他难受。我讨厌看他笑,想看他跟我一样,苍白的脸,阴郁的表情,孤独徘徊的身影。可是娘发现了,他很生气,第一次对我大喊大叫,将我赶走。
那天我开始明白什么是妒忌,什么是欲望。
娘又来找我了,脸色很难看,声音冷冷的。她对我说,小凡,你不能伤害另一个小凡,因为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共同存在于这个世界。你看看浴场里别的孩子,他们不能见阳光,终日痛苦呻吟,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知道为什么你跟他们不一样吗?因为你是至阴的死胎,并且另一个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可以阴阳互通。你不是一般的养鬼,你是世界上绝无仅有、力量最强大的养鬼。
做力量最强大的养鬼又怎么样,我还是必须终日与浴场里讨厌的小孩子们呆在一起,听他们永无止尽的哀号。除了娘,无法与别的人说话,没有人看得见我,而娘的心里也只关心另一个小凡。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另一个小凡活着,让他过幸福,我只是他的傀儡。
可是我也想活着!我也想像小凡那样健康地呼吸着窗外的空气,吃香喷喷的米饭,叽叽喳喳地说话,跟娘手牵着手玩耍,时不时地撒娇耍赖以得到想要的冰淇淋和糖果。
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行?娘难道你从来不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吗?
我不会永远做小凡的傀儡,我是可以不做任何人的傀儡的,因为我是死胎的养鬼,阴阳互通的力量只要再配合周遭环境有足够的阴气,就可以让我成为凶灵。只要成了凶灵,再也没有人能左右我,我等待着命运能给我一个小小的机会。
没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容易,娘竟然要我杀死奶奶。我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我的计谋简直无懈可击。一把大火完成了娘的诅咒,同时也获得了我所需要的阴气。那晚漫天火光,到处都是逃窜的人群,凄厉刺耳的惨叫声不断………每烧死一个人,我的力量便强大一分。
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凶灵之影。开始只是笼罩着金海大饭店,然后不断扩张,火势延伸到黑水镇的森林,更多的人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不断地助长火势,“血雾之气“的诞生就是我的领域扩张的最好证据。
我赢了!凶灵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娘已无法再控制我,她只能求我:“停止吧,不要再继续杀人了,已经有七百多条人命死在你的手上,你知道那意味着多深的罪孽吗?“
“娘,强者生存,这不是你教我的道理吗?“
“我什么时候教你这种血淋淋的道理了?“娘大声喊道。
“就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冷冷地笑,“我是一个被你利用的死胎,不能选择生存,连死亡都不能选择,因为我是弱者就要被迫做比亡灵都不如、连安息都是奢望的养鬼!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娘苍白着脸,怔怔地望着我,大概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我也曾经是个人吧。即使只是在她肚子里短暂的几个月,但我依然拥有过生命,不是任人宰割的畜生。
“你…;…;有什么打算?“娘似乎冷静了下来。
“当然是要用更多的生命和鲜血巩固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处于不败的地位,永远不再做弱者了!“养鬼小凡说。
“这真的就是你要的吗?“我娘说。
“什么意思?“养鬼小凡说。
第四十六章 藏在我身上的惊天之谜(第二十六更)()
娘惨淡地笑了:“我毕竟是你的妈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真正想要的是活着,对不对?“
我跟着笑起来:“是,我想活着,可是早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了生命,我的尸体在福尔马林溶液里也已经浸泡了十年,还奢望什么活着?不过我既然不能活,大家也不要想好好活着,所有的人都得为我陪葬!“
娘摇头叹息,说道:“我有办法给你生命,结束这场杀戮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有办法给我生命?你想骗我!“
“我没有骗你,因为你…;…;你还有另一个身体,一个完整无缺、健康的身体。“
“你…;…;是说…;…;“
我震住了,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不错!我是可以活着的,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小凡。我们以吞噬和被吞噬的状态存在,谁有足够的力量谁就是宿主,而另外一个就是名为“养鬼“的傀儡。
我娘可以控制我的时候,我是傀儡。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凶灵,是驾驭者,另外一个小凡才是傀儡。
“原来是这样,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这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赢的那个人就可以取代输的人!“
我狂笑不止,我终于找到了可以拥有生命的方法了!
娘悲哀地望着我:“现在我带你去小凡的房间。娘对不起你,这也是我为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就让我在一边看着你复活,好不好?“
娘把我带到了小凡的床边,他正在熟睡,安静而纯真。他轻轻扬着唇角,丝毫没有感觉到悲惨的命运即将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我笑了,这就是弱者的宿命。
“去吧。“娘柔声对我说,“好好地享受你渴望已久的生命吧,希望你能够因此而获得幸福。“
“生命“正摆在我的眼前,那是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便被无情剥夺的东西,是我最想得到却一直以来只能远远望着的东西,是我不惜一切也要抓在手里的东西。
我毫不犹豫地融入了小凡的身体。他太弱小了,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可怜的魂魄挤出了体外。
可是突然间,我发现不对劲,娘的脸在我的眼前摇晃,我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刚刚获得的身体虚弱得像要死掉。这到底是什么感觉?难道这是娘的陷阱?她想要陷害我?
我张不开眼睛,无法说话,只是隐隐感觉到妈妈走到了我的身边,把我抱在怀里喃喃低语:“你放心,妈妈没有骗你,你很快就可以获得生命。只是凶灵的力量太可怕,不能让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刚刚我喂小凡吃下了安眠药,所以你进入她的身体才会暂时失去力量。接下来我要把你的力量和记忆封印在小凡的体内,让它们沉睡。你会保存小凡脑海中十年的记忆,忘了曾生为养鬼的一切事情。你会真正地成为下凡,延续他的生命,成为一个平凡的南海。相信妈妈,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妈妈已经托三叔立即把你送出黑水镇。小凡,离开浴场,永远不要再回来。“
整个晚上,我娘一直在我耳边重复地说着:“小凡雪,离开浴场,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在娘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小凡,小凡,你是不是醒了?你要是醒了就跟我说话啊。“
我的眼帘轻轻眨动着,缓缓地睁开眼睛。苏月焦急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逐渐清晰。
“这是哪里?“我环顾四周,雪白的墙壁,输液架摆在床边,一边站着忧心忡忡的孟老和刘嫂。
“医院病房,天!你从天台掉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苏月哽咽着,眼泪滴在了我的脸上。
我笑了笑。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我多生你的气,你到底是想自杀还是杀死我啊?“苏月泪眼汪汪地对我大呼小叫,看来受的刺激实在不轻,可怜的孩子。
“你要是出了事,你让我一个柔弱的女人怎么活下去!小凡,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苏月的眼眶被泪水打湿,眼圈红透了。
我哑口无言,因为这个时候说了再多也无用。
我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一时想不开,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苏月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柔情,愣了愣:“你怎么了?好像有点怪怪的。“
我又笑了笑,没说话。
一个护士走过来更换补液,看到我醒了便冲我眨眨眼睛:“小姐你可真是命大啊,从九层楼那么高掉下去,竟然被一个病人偷偷使用的晾衣杆接住了,现在这条奇闻都在我们医院传遍了,你已经成名人了。“
“是吗?“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菩萨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管怎么样,以后可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啊!“刘嫂惊魂未定地安慰我。
“谢谢你刘嫂,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护士走了出去。
苏月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我的身边,眼神中满是疲惫。我紧紧抓着她的手,让她安心。
“小凡,你刚刚在天台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吗?“孟老突然问道。
我望向他。他目光冷静地注视着我,让人无法捉摸。
刚刚松了口气的苏月马上又紧张起来:“孟老你什么意思?小凡不是自己跳的,难道是有人…;…;“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盯住我问:“对了,说起来在天台的时候的确有点怪怪的,你当时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而且有一瞬间我的意识好像消失了,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多心了。“我平静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