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轻微试探般的敲门声,我这才坐起,想答应一声来了,却猛然愣住,背脊发冷。
对面的小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我的意识瞬间惊悚到停滞,只感觉一双凄冷刺眼的目光与我默默对视着。
我想叫,却叫不出来,只是那么一瞬间。
突然间,人影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对着门又敲又砸,半天才想起门是从里面开的。
我旋转把手,一把将门拉开。
悠长漆黑的走廊上,只有窗外的月光凄冷地洒进来。
我立即觉得不对劲,刚才在外面敲门的那个人呢?
我头皮发麻,手心里攥着冷汗,这时木板楼梯上却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我立即向那脚步声冲去,在墙边一转弯,楼梯上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也刚好要转过来,我们两个人顿时撞在了一起。
我跌坐在走廊的地板上,那个人的运气却没有这么好,低沉地哼了一声便向楼梯下摔去。
在我的惊叫声中,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他,是三叔。
爹,您没事吧?
三叔扶住爷爷,眼睛却向我瞥来,黑暗中他浑浊的目光冷静沉着。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爷爷皱着眉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表情清冷。
跟在他们后面走上来的是苏月和两个年轻女孩子。
不知道谁突然打开了走廊上昏黄的灯。苏月惊叫一声,三五步跨上楼梯蹲下来紧紧拉住了我。
出什么事了?
经她这么一叫,我的三魂七魄才苏醒过来。
我动了动嘴唇,只说出一句话:没事。
没事干吗在走廊上跑呀?还撞到爷爷了。
楼梯上传来一个女孩清爽直率的声音。
我的目光越过爷爷和三叔,落在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鹅黄色毛衣、皮短裙和高筒靴子的女人身上。
我认出那是二叔的大女儿陈雪,她正牵着一个一身白衣、长发披肩的女孩的手。那女孩的气质要文静得多,脸很苍白,头半垂着,应该就是陈梦。
我被苏月从地上扶起来,低着头站在外公面前:爷爷,对不起。
想不到十五年没见,我跟爷爷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爷爷抿着嘴唇,微微下垂的唇角使他看起来更严肃,不易亲近。
下次小心点。
他丢下这么一句,向西面房间走去,三叔也赶紧跟了上去。
苏月在我身边紧张地嘘寒问暖,陈雪拉着陈梦走了过来。
柳小凡,你胆子真大,第一天就惹爷爷生气。
她的语气令我有些不舒服,所以我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望向苏月。
刚刚我听到有人敲我的门,是不是你?
苏月感到莫名其妙,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我皱起了眉,目光一扫,发现陈梦正看着我,她的眼神中有一种奇怪的疑虑。
当她发现我在看她的时候,就赶忙头一低:对不起,我回房间了。
她甩开陈雪的手,头也不回地向东面走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陈丽笑了笑。
我妹妹不习惯跟陌生人在一起,她就喜欢一个人待着画画、裁剪衣服什么的。
我点点头。
她继续说:总之很欢迎你们。柳整天死气沉沉的,你们来了,热闹多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倒是很诚恳,所以我笑着对她说:有苏月,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陈丽兴致勃勃地望向苏月:呵呵,刚才我已经和她聊过天了,她说话真有意思,好有趣哦!
是吗?
曾几何时,我也是那么渴望着跟她聊天说话,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吗?
我看着苏月,她却误会了我的意思,赶紧说:其实…;…;其实也就聊了一会儿。
陈雪捂着嘴笑:呦,还怕未来的老婆大人吃醋啊?
哪有…;…;
我看着苏月羞红的脸,突然心里竟有些暖意。
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啊?我问并不是感兴趣,而是想为苏月解围。
陈雪赶紧抢着说:也没什么特别的,苏月跟我说了一些城里学校的情况,因为我在护士学校读书,马上要毕业了,想看看能不能在城里找份工作。苏月还问我,厨房里怎么放着藤茎,还说那个东西不吉利,呵呵,你女朋友好迷信哦!
这回就轮到我脸红了,我和苏月窘迫地看了对方一眼。
我咳了一声,但还是阻挡不了苏月的小嘴,她又说:可是那种东西放在厨房里,的确很奇怪啊。
陈雪眨眨眼睛: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妈妈总爱出去摘很多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用。
哦。
我随便答应一声,不想再持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没想到苏月倒懂得现学现卖:陈雪你知不知道,茅山术有一种方法,就是用藤茎来招魂的。
我气得暗翻白眼,陈雪却咦地叫了一声,立即缠住了苏月。
真的吗?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苏月看了看我说。
那你知道具体的方法吗?陈雪兴奋得小脸通红。
这两人还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宝!
苏月摇摇头:不知道。
陈雪失望地叹了口气,可随即眼睛又亮起来:没关系,我们可以上网查查看!
苏月也来劲了:这里有网吧吗?
陈雪得意起来:我房间里就有电脑啊,你跟我来。
她说着就去拉苏月的袖子,她看了看我。
我对她们笑笑:你们去吧,我回房间看看书,吃饭的时候你们再把结果说给我听。
第五章 那奇怪的味道()
陈雪大喊万岁,苏月还在犹豫,却敌不过陈雪的热情,一步三回头地被她拉走了。
我百无聊赖地回到房间,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翻了几页。翻了没一会儿,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知道那里说怪异,但感觉我身边总是有人在偷偷地看着我,但当我扫视四周的时候,却空无一人。我以为是自己奔波劳累,容易产生错觉。
突然,我猛然地跳了起来,刚才那个黑影又蹿到了我的脑子里。
我朝门看了看,我可以肯定,那个时候的的确确有人敲了我的门。
究竟是谁?
我放下书,瞪着两张小沙发愣了半晌。
走廊上传来大舅妈嚷着开饭了的声音。
我答应了一声,走到门边又走回来,动手搬移那两张小沙发,让它们面对面贴在一起。
在我的观点里,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坐在上面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径直走到了客厅。
爷爷和三叔已经端坐在长方形的红木桌前。
我刚坐下,苏月和陈雪也走了进来,两人的表情都很兴奋。
苏月快步走到我身边坐下来,她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是看到爷爷严肃的表情就忍住了。
等二娘和陈梦也坐下来的时候,爷爷沉声咳嗽了一下,目光落在我手里拿的书上。这是我不小心顺手带过来了,见他望来,我便把书藏在桌下我的膝盖上。
没想到爷爷还是发话了,他皱皱眉就下了命令:陈梦,帮小凡把书拿回他的房间去。
我实在有些尴尬,爷爷却不理会。
我说过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吃饭。小凡你虽然有一些年月没回来,柳家最基本的礼仪应该还记得吧?
我皱了皱眉,你还知道我很多年没有回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我不想第一天来就跟他吵,干脆低下头去拿筷子准备吃饭,谁料此举又触犯了老太爷。
长辈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这种态度吗?这几年你在城里读的都是什么书?学的都是什么礼?
我眼一抬,筷子便向桌子重重拍下,却没有发出预期的声响。
苏月抓住了我的手,跟我眨眨眼,又向爷爷点了点头。
对不起爷爷,小凡不是故意的,我帮他把书拿回去,爷爷您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苏月拿过我的书正欲站起,书却从她手中被抽走了。
陈梦面无表情地站在我们身后说了句:还是我去吧。
她转身走出了客厅,我暗暗冷笑了一下,她的背影很像一个人。
很像我娘,一个对爷爷言听计从、到死都唯唯诺诺的女人。
爷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他一副连看都不想看我的样子,沉着脸拿起筷子。
大家这才跟着沉默地吃起饭来,桌上死气沉沉,连半点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每个人都漠然而拘谨。
苏月也显得小心翼翼,但还是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我一向偏食,注意我全面的营养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当走廊的西面传来苏云尖叫声的时候,杨畅正夹着一块豆腐向我送来,他的筷子一震,豆腐便成了两半,落在桌上。
我和苏月的位置离门最近,所以我们两个以最快速度跳起来冲到了门口。
几十米外的走廊,也就是我房间的门外,陈梦瘫坐在地上。
她面对着我的房间,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惊恐万状的表情。
我和苏月对视一眼,飞快地冲过去。
苏月蹲下来扶住陈梦的肩,我向房间里看,并没有异常。
你看见什么?我居高临下地望向陈梦。
陈梦也正看着我,目光里闪烁着怪异的恐惧。她抓住了苏月的手,向她身边缩了缩,可是在我的感觉里,她这个动作好像是想离我远一些似的。
她的反应令我很不舒服,我冷冷地又问了一句: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陈梦震了震,转眼又看向屋里。她的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恐惧,四肢很不协调,当我看到她所盯的方向。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她看的,正是那两张诡异的沙发。
她抬起手,颤抖地指着那两张被我拼在一起的沙发:那上面躺着…;…;躺着一个…;…;
我的心脏猛然收缩成一团,陈梦却不再说下去。
爷爷和三叔正走过来。
什么事?爷爷问。
陈梦低着头不说话。
到底什么事?爷爷开始不耐烦了。
陈梦猛地摇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眼花了,看错了…;…;
她突然跳起来,转身向自己房间冲去,碰一声关上了门。
她的房间就在我房间的隔壁,我还在发愣,爷爷指着我的房间问:那两张沙发是谁摆成那样的?
我看了他一眼:是我。
好端端的弄成那样干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叫我怎么回答呢?
难道要我说,我在黑暗中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其中的一张小沙发上,因为害怕所以把它们拼在一起,却被陈梦撞见有一个人躺在上面吗?
我只好低头保持沉默。
爷爷嘴里嘟囔了几句,看来他现在对我已经反感到极致了。
爷爷转身走回客厅,走廊上只剩下我、苏月和三叔。
三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房间,好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
何苦呢?他喃喃自语。
三叔,你说什么?我敏感地盯住他。
他看着我笑了:陈雪,你看到什么了吧?
我应该看到什么?我瞪大眼睛。
三叔露出怪异的笑,那笑声像是从地狱下传上来,使我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似的,格外的渗人。
我浑身发毛,苏月疑惑地抓住了我的手。
三叔,这间屋子该不是闹鬼吧?我脱口而出。
三叔慌忙嘘了一声,紧张地看了看爷爷离去的方向。
别瞎说。他严肃起来,总之你记得我的话,不要到浴场洗澡,没事别到一楼去。这个房间你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跟苏月住一间吧,反正你们要结婚了,没什么好避忌的。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隐隐觉得不安。
三叔却避开我的目光:放心,你不会有事的。真要出什么事,也不会出在你身上。
我还要再问,三叔用力地摆了摆手:好了,回客厅吃饭吧。
他说完,独自向东面走去。
我抬眼看苏月,她也正低头看我,然后把头埋在了我的怀里。
晚上到我房间里来睡吧。
那不是便宜我了?我笑。
真的很奇怪,偏偏是这种情形下,我竟然有了跟她开玩笑的兴致。
可是她显然没有这种兴致,更加钻进了我的怀里,害怕我会不见了似的。
你别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右眼总是不停地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
我打断她:什么时候你也这么迷信了?
我不是迷信,我只是…;…;
她想要争辩,却支支吾吾地停住。
我轻轻推开她,发现她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西面尽头处二叔的那个房间。
怎么了?我问她。
她欲言又止,却忍不住还是说了:你真不觉得二叔的房里…;…;那味道真的很奇怪?
她三番四次提到二叔房里的气味,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她笑了笑:算了,也许是我多心。
我们牵着手,一步步向客厅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仍然一阵阵发寒,手脚冰凉。
我紧紧贴在苏月身边,想用她的体温温暖自己。
忽然觉得,幸好有她在我身边。
从我和苏月在城里大大学里,认识,到相知,再到相恋,我们很自然,从她一直陪伴着我的这些年里,我认定了这个女人是我一生的女人。我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给她一个心疼的微笑。她也这样看着我,幸福的笑着。
第六章 闹鬼的柳家浴场()
次日醒来已不见杨畅。
昨天晚上睡得还算不错,苏月的睡相很好,躺下就不动了,呼吸声细得像个孩子。
我翻动枕头寻找搁在床上的手表,看了看,十点。眼角一瞥,发现枕下另有东西。
我伸手去掏,是苏月随身携带避邪用的玉石项链。我拿起来对着窗外阳光把玩,圈圈浑韵的彩虹眼闪耀着神秘的光泽。
醒了?苏月推门进来,笑容微甜。
我点点头:你怎么把项链放在我枕头底下?
苏月在床边坐下,握住我的手:这玉石项链是我奶奶传下来的,开过光,你戴着吧,可以保护你。
你还真当这座老宅闹鬼啊?我笑了,不以为然地把手镯塞还给她,既然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你就好好收起来,也算是个纪念。而且这项链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戴着,我不要。
苏月揉了揉我的脸: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好了,等会我把项链重新穿一下,改成一个手链,不管怎么样,在我们回城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戴着,也好让我安心。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下了床,洗漱一番。
苏月望着窗外,眼神沉沉地开始发呆。
我从镜子里看她,随口问:今天早上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干什么去了?
她回过头来:大概八点左右,三叔来敲门,你没听见吗?
我摇摇头:他来干什么?
她吐了吐舌头:不知怎么被他知道我和陈雪研究藤茎招魂的事,他把我和陈雪叫过去一本正经地教训了几句,说这事被爷爷知道,我们准被骂得狗血喷头,叫我们以后别干这种无聊的事。
我笑起来:三叔教训得对,你这个人就是玩心太重了。
苏月却不承认:哪有?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们家的事一件比一件奇怪,厨房顶上放着招魂用的藤茎,自家的浴场却不准自家的人去洗澡,二叔房里奇怪的气味,三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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