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以国家利益为重,在重庆举行和平谈判。在全国人民的期盼中,两党签署了和平建国协定,开始了和平建国。但是东北的枪炮声,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内战的阴云始终笼罩着中国大地。
随着政治协商会议的召开,百废待兴的各行各业,也呈现出生机。国民政府开始着手整顿军队,撤消各战区长官部、集团军二级机构。陆军按军、师、旅、团、营、连、排进行编队,然后再栽撤编遣人员和装备。
由于撤消各战区长官部、集团军二级机构。那些在抗战中担任重要职务的战区司令官和集团军总司令,大部分属栽撤编遣人员,这些上将、中将和少将只得离开军队,回家养老了。
警备司令部在各方面局势稳定后,便撤消军管,将治安管理权移交新成立的警察局。普通的日军战俘和家属也分期分批回国,伤残军人按抚恤规定,大部分回原藉安置,战后初期的混乱局面再也没有了。
省政府新的主席到任,安排自己的亲信出任警备司令,将罗司令赶去东北战场。新到任的警备司令先将黄庆祥兼任的第二团团长一职去掉,然后以整编为名裁撤警务处的十几名军官,让黄庆祥成为一个光杆处长。
黄庆祥知道上司之所以没有直接裁撤自己,主要是看在自己岳父的面子上。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历来的规矩。无事可干,黄庆祥便常柱着拐杖到湘江边走走,去岳麓山湖南大学,丽春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到徐家大院看望二夫人和丽春的弟妹们。睹物思人,丽春不在了,黄庆祥知道如今的长沙,不再需要他了。军人的归宿一是战场,二是故乡;既然没有在战场上成为烈士,那就回故乡去吧。
打定主意后,黄庆祥向上司请了长假,给在上海的徐参议夫妇去了一封信。然后带着行李向二夫人及丽春的弟妹们告别。
离开长沙先到沅陵,去凤凰山丽春的墓前,对长眠在墓中的丽春说道:“丽春,我要回归故乡了,带着对你的爱和无限的思念回归故乡。让你的爱,伴随我在小山村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吧!”
正是清明时节,凤凰山上漫山遍野地开满了杜鹃花和山茶花。一眼望去,好像丽春就立在这鲜花丛中,向着自己微笑。这时,几只杜鹃鸟从树林中飞奔出来,不停地鸣叫着,彷佛是丽春在天空中回答说:“回去吧!我在天堂祝福你一生平安!”
第二节 尾声(1)
1949年冬;刘邓大军席卷大西南。
在人民解放军大进军的号角声中;唐朝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的一位师长率部从贵州向四川挺进时,路过黄庆祥的家乡,同请长假离开长沙回到小镇定居的黄庆祥意外相逢。
老朋友久别重逢,黄庆祥热情地邀请唐朝到自己的家中作客,并请唐朝参观自己居住的小院。
黄庆祥自离开长沙回到家乡小镇后;用积蓄在小镇购置一处同沅陵小院一样大小,有六个房间的四合院。完全按照同丽春生活时的布置,精心装饰小院,将丽春的遗像端放在书房。唐朝在小院的书房看见丽春的遗像时,惊问黄庆祥是怎么回事?在知悉丽春遇难的经过后;向丽春的遗像深深地一鞠躬,然后惋惜对黄庆祥讲:“丽春是一位富有正义感,有知识的现代女性,很可惜被战争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随后,唐朝和黄庆祥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
在交谈中黄庆祥了解到,当年在辰溪同唐朝分别后,唐朝和陈老师利用特殊身份,一直护送新四军干部乘船从沅江入洞庭湖,横渡长江顺利到达新四军第五师创建的大别山根据地,投入到敌后抗战的斗争中。
抗战胜利后,新五师创建的中原解放区,遭国民党军队包围,遵照中央指示,中原军区所有部队分路突围。唐朝所在的部队突围到达陕南后,创建鄂豫陕游击根据地,而陈老师却在突围战斗中英勇牺牲。1947年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唐朝所在的中原解放军同刘邓大军会师,创建新的中原解放区,继而参加淮海大战,渡江战役和进军大西南的作战。
应黄庆祥要求,唐朝介绍了抗战期间独立师地下党组织的相关情况。
原来出川抗战时,刘团长率领的一团就有地下党组织活动,李参谋长、一营陈营长和唐朝等人都是地下共产党员。唐朝军校毕业后,是地下党组织安排在陈营长的领导下工作的。陈营长在界牌战斗中牺牲后,是李参谋长劝刘团长率领一团来到武汉,以便同党组织恢复联系。皖南事变后,为维护团结抗战的局面,便于在湖南开展高层统战工作,中共南方局决定将独立师中同湘西党组织有联系的党员,撤退到敌后抗日根据地。对徐参议的统战工作;由八路军驻沅陵办事处负责。而留在独立师的地下党员则采取“长期隐蔽,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工作方针,尽量不要暴露身份。唐朝走后,加上独立师连续参加几次大的会战,许多地下共产党员在对日作战中英勇牺牲,就再也没有人同黄庆祥联系了。
黄庆祥详细地向唐朝介绍自己随独立师参加第二、第三次长沙会战、常德会战、衡阳保卫战、雪峰山会战以及抗战胜利后回到家乡小镇定居后的生活情况。
唐朝率领的部队在小镇停留一天后,经宜宾向成都挺进。临别时唐朝嘱咐黄庆祥振作起来,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中。
朝鲜战争爆发后,唐朝率部踏上抗美援朝的征程。战争结束后,又到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回到西南军区某部担任军长。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成长为解放军的高级将领。
1956年12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毛泽东主席签署命令追认孙师长为革命烈士。
黄庆祥由于在抗战期间利用特殊身份;为中共地下党组织做过许多有益的工作。全国解放后;在五十年代初;被安排在小镇的国营商业部门工作。
为表达对丽春永远的爱,黄庆祥一直孓然一身。许多小镇的居民,好心地变着法子给黄庆祥做媒,都被黄庆祥婉言谢绝了。对于黄庆祥来说,今生今世,妻子只有丽春一人。
黄青山夫妇见黄庆祥发誓终身不再娶妻,知道儿子对遇难媳妇的感情,为黄庆祥生活作想,便动员庆祥将庆瑞的大儿子接过来作养子,为今后养老作准备。庆瑞子女多,黄庆祥便同意大侄子作自己的养子。为纪念丽春,将养子的名字,改取为黄春,随同自己一起生活。三年困难时期,黄庆祥又收养了小镇一位父母双亡的孤女文秀娟,以这种独特的方式组成一个特殊的家庭。
第二节 尾声(2)
黄春和文秀娟成年以后,也在小镇的国营商业部门工作。
1975年,黄庆祥申请退休,办好退休手续后,趁着清明时节,便带着黄春和秀娟来到沅陵凤凰山,看望长眠在这里的妻子。三十年已经过去了,丽春的坟墓还完好地保存着,墓碑上依然清晰地写着黄庆祥和徐丽春的姓名。
黄庆祥对安息在墓中的丽春说道:“丽春,我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你了。三十年啦,你在天堂还好吗?”……
年过半百的黄庆祥依然思念着早已逝世的妻子,对黄春和秀娟讲:“你伯娘已经长眠在这里三十年了,要是哪一天,伯伯走了,你们就把伯伯送回这里来,同你伯娘安葬在一起。”
从沅陵回来后,黄春和秀娟结为夫妻。
物换星移,进入八十年代。
中国共产党的第二代领导人,以大无畏的勇气,摒弃了以阶级斗争作为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开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改革开放,着力推动消除中国社会的贫困和愚昧,提高综合国力,促进海峡两岸和解。
去台湾的万顺发夫妇在离开故乡五十多年后,带着一家老少回家乡给其父亲扫墓,见到黄庆祥后,二位老人抱头痛哭。
万顺发告诉黄庆祥,警备团随K军开往上海接受日军投降后,又调往福建。台湾发生“二二八”事件后,K军奉命开赴台湾。从此以后,警备团的官兵及家属便在台湾定居。万顺发和高万林等人于五十年代中期从军中退役,便邀请警备团的退役官兵在台北合伙经营一家酒厂。创业初期,万顺发等人的经营活动得到徐家的大力支持,度过一次又一次难关。
万顺发的母亲六十年代初,在台北病逝。
县有关部门动员万顺发回乡投资,并请万顺发为家乡建设出谋献策,万顺发慨然应允,答应筹措资金回乡办厂及开发旅游资源。没想到回台湾不久,就突发脑溢血病逝。
经武随夫人回宜宾探亲,顺道来看望妹夫黄庆祥,带来徐家兄妹对黄庆祥的问候。他告诉黄庆祥:“父亲率家人举家迁往台湾后,在台北定居。六十年代退出政界,七十年代初病逝于台北。丽春的母亲在父亲病逝后,到美国定居,同搏文一家生活,八十年代初在美国病逝。”
大陆市场全面开放后,黄春和秀娟所在的商业企业效益越来越差,最后关闭,两人成为下岗职工。而此时,黄春和秀娟的两个儿子正在上大学,家里经济开始出现困难。
看着黄春和秀娟整天为钱而愁眉苦脸。老人拿出多年的积蓄,让黄春去买一台货车,搞长途货物运输,秀娟则在家照顾老人。
小镇的旅游搞起来后,到这里来旅游的客人多了起来,秀娟为了增加家庭收入,在小镇摆了一个小摊,出售旅游纪念品和草鞋。老人则用退休金补贴家用,将早年在军中学会编织草鞋的手艺又重新使用起来,一边编织草鞋,一边帮助秀娟照看小摊,依然过着一种宁静而朴素的生活。
老人的故事讲完了,已经是深夜。
黄春和秀娟来宾馆接老人回去。我起身向老人道谢,老人回答说:“应该是我向邓先生道谢才对,你以极大的耐心;听我讲了好几个小时,让我将这么多年埋藏在心里;一直想倾诉的话都说完了。我已是快八十岁的人,早已年过古稀,没有什么遗憾了。”
老人说完后,在黄春和秀娟搀扶下,向我告别。
望着眼前这位身经百战,具有很高军事素养的老人,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我为这位老人的故事感到震憾,也为老人对爱的执著而敬佩。
老人用真情,在小镇守望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夜已很深。
仰望浩瀚的夜空,群星闪烁。
不由的使我想起一句著名的唐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岁月的长河一去不复返,而人生就是一首充满悲欢离合的歌。
竹海的风景很美,奇丽的自然风光,使人感受到大自然的永恒和人生的短暂。回到广州以后,由于职业的因素,整天匆匆奔波在南来北往的人流中。但是,老人的故事,却在记忆深处中深深地扎下了根,使人难以忘怀。
第二节 尾声(3)
记者朋友听完我叙述老人的故事后,对我说:“这个故事很感人,我们要寻找的抗战老兵就是这样的。我回去向报社汇报,看能否安排采访这位黄庆祥老人。若是可能,请陪同我们前往。”
从见到老人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不知老人是否还健在。便回答朋友说:“老人要是还健在的话,应该有八十五岁了。要是不在世了,让你们白跑一趟怎么办?”
记者朋友铁了心要亲自采访老人,回答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这种情况常有,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要试一下,要不然那来哪么好的新闻线索。”
朋友的敬业精神让人感动,我只好答应。
“五一”长假结束后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看电视新闻直播,画面上中国国民党主席连战先生率代表团到大陆访问,在人民大会堂同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主席举行会谈,受到隆重的欢迎。
国共两党在经历半个多世纪的相互对立后,又终于走到一起,为了中华民族的未来,为了海峡两岸的和平,为了炎黄子孙的福祉,共同协商迈向新的世纪。
记者朋友打来电话,说报社同意采访老人,希望我能同行。
这几年来,我一直有个心愿,希望能为老人做点什么。于是,便陪同报社的这位记者朋友和他的助手,踏上飞往宜宾的班机,向老人居住和生活的小镇奔去。
飞机在宜宾机场平稳地着陆后,我们一行三人乘一辆出租汽车;终于在日暮以前,我们赶到了小镇,连忙向小镇的居民打听老人的下落。小镇的居民很遗憾地告诉我们,要找的这位黄庆祥老人在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的养子和养女按照老人生前的要求,将老人的骨灰送回湖南沅陵的凤凰山;同其妻子合葬在一起。
老人平静地走了,在历经岁月的沧桑后,魂归湘西。带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思念,到天堂去同爱神团聚去了。
当年首批出川参加抗战的几十万川军官兵,大都血洒疆场,只有部分官兵在抗战胜利后能幸运地回到故乡。而回到故乡的这一部分官兵,有相当部分是在抗战中受伤致残的抗日军人。他们为国家和民族所作的贡献和牺牲;在特定的年代里未能得到承认。在屈辱和贫困中,随着岁月的消逝而湮没。
八年抗战,有三百多万天府子弟先后出川参加抗战,投身到抗日的各个战场,用血肉之躯为中华民族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抗日军队中每五个人就有一个是四川人,因而有“无川不成军”和“无川不成兵”之说。而在抗战中受伤和阵亡的川军官兵,从陆军上将至普通士兵高达六十万之多。
在纪念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民族解放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之际,我们应当歌颂和缅怀那些为捍为国家和民族的独立,英勇流血牺牲的抗日将士和千百万无名英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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