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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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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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娘子的模样,似是在皇宫里待了许久,不知那些宫女同你有什么恩怨,怎如此苛刻相待?”

    玉铃儿面色稍沉,她虽不愿提及旧事,却终究是不愿出言拒绝沈述师,“此事说来话长,郎君非是长安人,或许不晓得我从前的身份。左右不过虎落平阳罢了,不过我相信,这些事情总会过去。”

    沈述师蓦然起身,行至玉铃儿身旁,不知为何沈述师一步步走近,玉铃儿却忍不住一分分后退,直到她背靠墙壁无路退。

    “郎君,你……”

    沈述师猛地抬手,不动声色的将玉铃儿粘连在衣服上丝线收入袖中,继而极为自然地抚了抚她的发顶,“无妨。幸好只是沾了些尘土,你有伤在身还是快些去处理处理吧。我也有要事在身,改日有空再来探望你。”

    玉铃儿见沈述师转身欲走,不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娇俏温和的道,“说好会来,便一定要来呀!”

    沈述师满心想着其中关节,随意颔了颔首,“告辞了,娘子好生珍重。”

    玉铃儿瞧着沈述师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门外,她心里不禁涌现出一股愈发浓重的恨意,“张好好,为何这天下好男儿尽为你倾心?你有了李昂还不够?竟想脚踏两只船,将他也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沈述师到达紫宸殿,请守门宫人进去通报,却被人拦了下来。他不禁想起同兰月分开时,她怪异的深色,也大致明白了其中缘由。

    沈述师素来重视规矩,更是极懂明哲保身之道,然而,他更晓得此次的发现刻不容缓。张好好落入那些人手里,多拖一时半刻便多一分危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

    “还请各位公公进去通报一声,便说沈述师有要是求见,无论成与不成,儿都不在为难。”

    守门太监为难的瞧着沈述师,“沈二郎君,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今个儿皇上是不会见你的,兰娘子正在里面同皇上说话,你还是先回去吧,等皇上召见了再来不迟。”

    沈述师知晓多说无益,便趁其不备,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待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已然行至紫宸殿门前。宫人阻之不及,只得大喊,“来人呐!有人闯宫了,来人,快来人啊……”

    紫宸殿前乱成一团,纵然居于殿内的李昂是个聋子也不大可能毫无所觉,更何况他本就是顺了兰月的意可以刁难一下沈述师呢?

    沈述师心急如焚,早已顾不得思虑那么多,宫人紧随沈述师进得紫宸殿,齐齐跪下,“奴婢等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李昂瞧着下方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宫人,不耐的摆了摆手,“都退下吧,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谢皇上不罚之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着宫人尽数退下,李昂方才一掌击在桌案上,喝道,“沈述师,你好大的胆子!究竟当朕这紫宸殿是什么?岂是任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兰月一言不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虽然眼下是多事之秋,她极为担忧张好好的安危。可是眼前之人却丝毫不知轻重,这样的节骨眼儿上还有心思同别的女子勾勾搭搭,此事若是叫张好好知道了,她该有多么伤心?

    倘若能就此让沈述师长长记性,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无论如何,杜牧那一桩旧情伤已经够了,兰月不想见着张好好再为任何人伤神半分。

    沈述师不想多言什么,径自取出袖中的一缕丝线呈给李昂,“皇上来瞧瞧,这是什么?”

    李昂拈着丝线来回捻动片刻,除了觉着有些熟悉之外,便再也抓不到任何头绪,于是便抬手瞧着沈述师,“这究竟是什么?”

    沈述师还未开口,下方眼睛直愣愣盯着李昂的兰月便已给了他答案,“沈二郎君,你是从哪里寻到娘子身上的丝线?”

    听得兰月如此相问,沈述师不由越发肯定心中猜想,“方才我在宫道上遇见玉铃儿的时候,便不禁猜想这件事是否同那个人有关。”

    兰月一头雾水的瞧着两人,李昂却是若有所思地取出御案一侧木匣子里的羊皮残卷,“这样的字迹,皇宫里能有几个?当时,朕也是不愿就那样相信……这些年来,朝局上的事情,想必令兄定是对沈郎君时常提及吧?”

    沈述师俯身礼了一礼,答得滴水不漏,“回皇上的话,臣略有所闻,只是并不晓得什么机密要事。”

    李昂状似不经意地瞟了沈述师一眼,却并未就此事过多追究,“既是听说过,想必便对如今朝局心中有数。这些年来党派之争便从未停歇过,就此次的事情来看,倘若朕没有猜错,这么多年来导致局势紊乱的幕后黑手,想来便是那个人了。”

    李昂虽未指出是谁,沈述师便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就此点破,徒惹李昂猜忌,“臣并不晓得皇上究竟所指为何,只是眼下好好安危之事,经此以后,也算是有个可供勘察的头绪了。”

    李昂颔了颔首,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儿来,转眸瞧着兰月,“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李昂所问的话,也正是沈述师心中所好奇的,这么多年来,他纵然极为自负了解张好好,却终究是容不得在这样的大事上有半分偏差。

    兰月敛眸沉思片刻,目光晶亮地瞧着沈述师,口中却是答复李昂的话,“倘若婢子没有猜错,想必这缕丝线并非意外,而是娘子想办法置于玉铃儿衣袍之上。若果真如此,那玉铃儿定然曾见过娘子,如此推断下来,只要我们想办法看好她,想必定能找到娘子下落。”

    李昂眉头深锁,并不想兰月那么乐观,沈述师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用指尖来来回回抚着下颚,“阿月,此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今玉铃儿受了伤,想必她背后之人定会让她休养几日。对我们来说,几日的光景算不得什么,是绝对可以等得起的。可是对于好好来说,她目前处境难料,我们谁也不晓得多拖片刻时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兰月不得不认同沈述师的话言之有理,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若是叫她如此干巴巴的等下去,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李昂颦眉瞧了手中的丝线半晌,蓦然抬头瞧着沈述师,“你早已打算好了,是与不是?”

    沈述师蓦然跪下,“还请皇上助臣一臂之力。”

    李昂笑着颔了颔首,“莫要忘了你先前的承诺。”

    沈述师知晓李昂所指正是出手相助,张好好平安归来之日他便要离开的那事情。他在长安城中,几乎没有什么人脉,倘若没有李昂相助,沈述师晓得自己怕是什么都做不成,即便是调查也要处处受制。

    “皇上不必担忧,臣曾说过但凭皇上吩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皇上的话便是圣旨,何须臣下承诺什么?”

    李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地忧伤,面上却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你既如此说,朕便不客气了。好了,营救好好刻不容缓,你们都下去吧。”

    兰月虽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却极知分寸的不曾开口问及半分,随在沈述师后面礼了一礼,便一同出了紫宸殿。

    兰月自知方才确实短了分寸,沈述师这些年来对张好好的种种,她皆是看在眼里的,本该多几分信任。这样的节骨眼儿上生出猜忌,实在不该。

    “沈二郎君,不管你们是如何筹谋的,倘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不必客气只管开口便是。”

    沈述师盯着兰月瞧了许久,蓦然道,“眼下确是有一件事情须得你帮忙。我晓得你担忧好好心切,只是你务必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否则你便老实呆在皇宫里,不要有任何行动。”

    只要是为张好好而做的,兰月哪里会拒绝?

    “但凭郎君差遣。”

    沈述师抿了抿唇,“附耳过来。”

    兰月上前两步,沈述师低声吩咐了一番,随着时间推移,兰月的神色越来越怪异。直至最后,她不由眉头紧锁,“沈郎君,你确定要如此做?”

    沈述师不再多言,只是颔了颔首,兰月仍是愁眉不展,忍不住又道,“纵然娘子与郎君已是相许相知,可是郎君这般做,便不怕娘子误会吗?”

    沈述师摇了摇头,“阿月,你只管照办便是。其他事宜,我自会妥善处理。”

    在沈述师看来,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谋策,目的是救出张好好,仅此而已。然则,他不曾想到的是,民间有那么一句俗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第四十六回 芳华犹盛何自怜() 
兰月自知眼下并非吃醋的时候,也晓得张好好若是知道了,只要明白沈述师的用意也自是不会同他过多计较。只是不知为何,她却总是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缓缓涌向四肢百骸,叫她不知所措,“郎君,此事罢后,你究竟让婢子做什么?”

    沈述师转眸瞧了瞧兰月,“此事于你而言,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是今个儿你一旦同我去了,便不得不做那件事。”

    兰月沉思片刻,蓦然抬头瞧着沈述师,“郎君的意思,莫非是……”

    沈述师颔了颔首,确定了兰月心中的猜想,“其实,你应当明白。即便是不去,想要顺利调查下去,你留在皇宫也并非是明知之举。我晓得你担忧好好的安危,可如今张妈妈又回到了临仙阁,照顾好她解除后顾之忧,比留在皇宫更有意义。”

    兰月自知沈述师说的有理,她却仍是不想回临仙阁,一则是担忧张好好,想就近快些得知她的消息,另一则却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

    沈述师向来观人于微,有些事情即便是兰月从未提及,他却也不难猜度,“阿月,我听闻临仙阁传来消息,说是阿炎有事离开了。”

    兰月眸光微闪,继而敛眸道,“如此看来,我倒真该回去了。张妈妈无人照应,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沈述师摇头轻叹,“倘若你心中这般想也就罢了,阿月切记,有些事情骗得聊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我们走吧。”

    此日,长安城的风格外大,吹得枝桠上的叶子七零八落,玉铃儿瞧着散落在门前的青葱之色,不由悲从中来。

    不过短短数月光景,她便从一方名伶落魄成寂寂宫人,莫说甚么风光荣华,便是想要活下来都要看旁人的脸色。此番遭遇,岂非同堂前落叶并无二致?

    “汲汲流年锁春深,芳华犹盛何自怜?”

    瞧着破败院落里的玉铃儿,莫说是沈述师,便是兰月也不禁生出几分哀怜之意。只是念及眼前之人身负张好好的安危,兰月这才不得不硬起心肠来,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迎上玉铃儿的目光,兰月冰冷了一张脸拽着沈述师行至玉铃儿面前,她吃力的甩开手臂,沈述师竟被带得一个踉跄撞上了玉铃儿,“玉娘子,抱歉,我……”

    玉铃儿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却听得兰月的冷笑声,“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好一张恶心造作的嘴脸,好一对狗男女!你们两个这样,当真是天作之合。”

    沈述师上前两步挡在玉铃儿身前,冷冷瞪着兰月,“有什么事冲我来便是,与她何干?”

    兰月一掌打在沈述师的肩膀上,“你这薄情郎!还敢说同她没有关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对我家娘子花言巧语骗取她的信任,如今她落了难下落不明,你倒好。不去想办法找她回来也就罢了,做什么表面工作?想同这贱人在一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反正如今娘子也不在了,还不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玉铃儿的脸色本来甚是难堪,听到最后她竟是含羞带怯起来,见着兰月泪如雨下的模样,更是心里痛快得很。她顺势倚在沈述师肩上,嘤嘤哭诉,“郎君,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不过区区丫鬟,怎能这样说我?”

    沈述师强忍下跳动的眉峰,转身拂了拂玉铃儿脸颊边的碎发,安抚道,“玉娘子,莫要如此伤心,你的为人我是晓得的,绝不会听旁人一面之词。”

    兰月听得沈述师的话,不由越发怒火中烧,“沈述师,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你便对这贱人极为上心。那时我要将此事告知娘子的时候,是谁苦苦相求叫我保守秘密?你如此行径,便不怕娘子知晓那些事情吗?”

    沈述师不由冷笑,抬手拥住玉铃儿的肩,“我就是瞧上她了,怎样?当年在扬州时,我便已经对她极为喜爱了,又怎样?即便你告诉了张好好,也不过是徒增她的痛苦罢了,她如今自身难保,还能对我怎样?”

    兰月踉跄着靠在门框上,“你、你……好好好!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不过娘子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上心些,否则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瞧着兰月气哼哼的拂袖而去,玉铃儿心中不禁一阵畅快,她越发放软身子倚在沈述师怀中,“子明,快进去坐吧。我这边准备一壶小酒,我们也好浅酌一番庆祝他乡再度相逢。”

    沈述师状似不经意地时不时打量着玉铃儿,似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你坐吧。认识这么多年来,想必你还从未尝过我的手艺,你伤势未愈,今个儿便由我代劳吧。”

    当年在扬州的时候,玉铃儿从没发觉沈述师竟然是一个如此体贴入微的男人,那时候的她早已被种种财气巴结迷乱了眼睛,早已看不出好坏了。经历这一番事情之后,还能有一个人会如此为她着想,即便是怀着目的而来,玉铃儿也是在所不惜的。

    一场赌局的输赢,在没有开点以前是谁也无法预料的,玉铃儿始终坚信结果如何永远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论怎么样,输赢与否,她早在被沈述师救下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无药可救了。

    如今沈述师这样的反应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了,不管他出于何种原由,但是因着他不推拒的态度,或许尚有一线希望。

    玉铃儿蓦然抬手拉住沈述师,目光澄澈似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一可能就此留住。子明,你能下厨为我准备膳食,或许这便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了。可是,如今我还不敢让自己这么幸福,无论你会在这里停留多久,我最想的还是为你做些什么。即便、即便……”

    后面的话,玉铃儿没有说下去,然而沈述师却不禁一阵心酸。即便在兰月看来这名女子并非是什么好人,然而她却终究同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一片痴心,到头来却只能换得自己冷然相对吗?

    沈述师不由想到数年前的自己,张好好在公堂上退婚,而后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去扬州的路。那时,有多少人劝他忘记前尘往事从心开始,他却始终做不到泯灭本心,如同木偶般活下去。

    当初,即便是曾经轰轰烈烈爱过的兄长,也始终难以明白他炽热难平的心。他千里迢迢,不顾前程毅然相随,后来她心伤之下便躲在暗处生存,一眨眼便是三年。

    而他便因了她,活在了暗处的暗处,瞧着她从伤极痛极到平静自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许子周曾说过,“这些年来,变得不只是张娘子。便是郎君也已不复昔日模样,如今这般含而不露的气度,早非是曾经狂狷不羁的做派了。”

    岁月似是一把尖刻锋利的刀刃,在那些年里一分一寸的消掉他身上每一处棱角。在那段岁月里,他学会放下姿态,学会不再固执,学会世故,学会委曲求全。

    而今,他一如数年前那般无权无势,却再也不复当年那般束手无策。即便他仍是没有护心爱之人周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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