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她在最美好的岁月里囚禁了自己太久。即便忘了那个人,更甚再次爱上一个人,她都再也不会似曾经那般用尽全力了。或许,只有轻轻去爱,才能天长地久。
“皇……阿昂,你既叫我如此称呼于你,我也不想推辞。离开长安的这段日子里,经历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无论我功勋再高,但似乎唯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昂的手臂无力的松了松,“好好,我、我……我一定会为你遮风挡雨,也会为你铺好前面的路,定不会委屈了你,更不会让任何人危及你的性命。”
张好好动容地摇了摇头,“阿昂,时至今日你都没有发觉吗?你我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只你的身份所带来的种种阻挠。”
迎上李昂迷茫的目光,张好好不禁轻叹一声,“阿昂,你可愿听我说个故事?”
“故事?”
李昂虽不晓得张好好要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何看着她从容颔首的模样,总有种清泉淌过手掌,却又从指间一点一滴流逝的无力感。
第四十回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阿昂来看,两个人若是走过流年岁月,相依相守彼此照应,该当如何?”
李昂虽不明白张好好为何如此发问,却仍是静默思索片刻,“你说的可是青梅竹马?”
张好好红唇微抿,并不回答李昂,兀自又道,“阿昂以为,倘使和一个人相识于不经意,相交于风云诡诈,相诀于天涯分离。那么,又当如何?”
“歌娘,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好好直直盯着李昂,似要将他深深望进眼里,“回答我。”
李昂眉头紧锁,与张好好对峙了片刻,终是长长叹了口气,“歌娘,你所指的可是倾慕之人?”
张好好并未即刻揭晓这两问的用意,只是随手斟了杯茶递上前去,李昂虽不明所以,却终究抬手接下。
“歌娘,有时候我觉着你皎洁似夜空朗月,清辉奕奕。可有时,你又像雾中花,怎么也瞧不真切。”
直到张好好坐上回程的马车,她仍是久久难以回神儿,她终于说服了李昂,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然而,她心里却是比方才还要沉重。
当她告诉李昂,那两番描述前者是余生,后者是曾经,他忧伤地眸光几欲令她喘不过气来。那一刻她方才晓得,原来这个沉冷内敛的男子远比想象中敏锐得多。
“歌娘,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最后的赢家。倘若我不是大唐皇帝,或者非是眼下时局,我真想不顾你的意愿,将你永远留在长安。”
“歌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堂堂一国之君,却连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
“歌娘,你怨自私也好恨我狡诈也罢。可是我要告诉你,纵然天涯海角,我绝不会如你所说那般忘掉这段岁月。我会牢牢记着你,正如你不会忘了我,即便是愧疚,你心里也总是有我的。”
张好好自认并非爱哭之人,却有那么一瞬,怎么也止不住滚滚落下的泪水。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沈述师骑马护在车厢左侧,时不时从摇摆的帘子往里看,却见张好好始终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勒马放缓速度,行于高肃旁侧,“高郎君与好好此去昭庆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张好好随宫人前去拜见皇太后,高肃于门外候了片刻便见李昂驾临。高肃被遣离昭庆殿,对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与张娘子方到昭庆殿不久,皇上便驾临了。此前于宫门前分别,你不是说前去向皇上述职,倘若那时离开怎回来的这样晚?”
沈述师不禁颦了颦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倘使真如高肃所言。那么,他今日在宣政殿中所面对的,究竟是何人?
李昂若是真去了昭庆殿,此举无疑是支开他。沈述师不禁越发担忧起张好好来,李昂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到得临仙阁,沈述师忙打马上前,扶着张好好自车中下来。
察觉到腕上紧了紧,张好好抬眸去瞧沈述师,却听身后传来高肃的声音,“歌娘,此次回到长安,你有何打算?”
张好好并不想让高肃知晓其中种种,便道,“还能如何打算?长安富丽华美,先前未能好生观赏,此次回来又能做甚?”
沈述师心里一悸,不禁生出种难以名状的酸痛来。而高肃,虽未得到张好好任何许诺,却是眉开眼笑,“长安确是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待有空了我等你一道儿同行。”
红妈妈执掌临仙阁,自是接受了四面八方的消息,张好好人你还没回到临仙阁,红妈妈已便备好了住处,“高郎君,沈二郎君,里面请。”
沈述师随在张好好身后,高肃自是不甘示弱一并跟着。沈述师立于张好好一侧,他便随之行于令一侧,“歌娘,听闻你烹得一手好茶,不知我今日可有这个口福?”
沈述师状似不经意的扫了高肃一眼,“高郎君,儿有话同好好说,你可能回避片刻?”
高肃本不想卖沈述师面子,却在迎上张好好的目光后,勉强勾了勾唇,“好好,我去前面等你。”
张好好并不多言,只颔了颔首,而沈述师除却关切进宫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更是对一件事情耿耿于怀,“好好,不知你可曾想过张郎君为何会在宣州?”
张好好知晓沈述师口中的张郎君是指洪州张怀,当初在宣州时,张好好也曾想过为何他会出现在那里,而且竟如此凑巧的进了清风醉。只是后来因为忙于疫症之事,便将这看似不甚重要的小事搁置一旁。
此时沈述师提及,张好好心中倒是更多了几分疑惑。倘若真的只是巧合,那么为何他总是在她不知该何去何从时出现?
张好好不禁微眯双眼,所有所思地看着沈述师,“莫非,你的意思是……”
沈述师见着张好好的神色晓得她终于明白过来,便肯定的点了点头。
“赵炎!你、你……”
赵炎抿唇着偷笑,见着兰月含怒丢来的瓜果不闪不避,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瞧着兰月,“好痛!兰姐姐好狠的心,阿炎、阿炎……”
兰月知晓赵炎孩子心性,本就是吓唬吓唬他,哪曾想当真伤了他?只是娘子方才的话历历在耳,让兰月生出种难以名状的心酸。可即便如此,她终究抵不过本能反应,慌然起身去相扶,“阿炎,这是伤了哪里?”
赵炎将微红的手掌伸到兰月面前,嘟着嘴撒娇,“兰姐姐,痛。”
兰月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蓦然抬头,正巧将赵炎身子微颤的模样尽收眼底。兰月红唇微抿,敛眸道,“你这是瘀血不畅,方才成了这般模样。不必担忧,我这便帮你治治。”
赵炎仍是兀自偷乐,丝毫没有察觉不同寻常。兰月自小跟在张好好身边,虽不能说是懂得医术,却也是略知一二的,在疏络筋脉上颇有些见解。
兰月自衣柜中取出药箱,行至赵炎跟前坐下,她强自压下眸底意味深长的神色。赵炎兀自浑然不觉,只是傻呆呆瞧着兰月难得的温柔模样。
直待见着兰月解开捆绑银针的细麻布,赵炎方才惊慌道,“兰姐姐,你、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兰月捻动着指间的银针,神色淡淡,“既是经脉不畅,自然须得调理,其中独以针灸最见奇效。”
赵炎试探着缩了缩手臂,兰月却紧紧握着不松分毫,“阿炎莫要任性,有病就得治。”
赵炎抿唇硬着头皮,眼见兰月拔出一根方寸来长的银针,愣是硬撑着一动不动。此刻,兰月倒是有些佩服赵炎了,这死扛着说谎的能耐,倒是颇有几分英勇之气。
钻心地痛楚自指掌间蔓延开来,兰月瞧着赵炎泪汪汪的双眸,毫不心软地扎下第二针。赵炎包了包眼眶子里的泪珠儿,终是呜咽出声,“兰姐姐,能不能换种治法?阿炎真的很痛。”
兰月自是相信赵炎此刻的话,自己究竟下手多重她心知肚明。只是……
当第三针落下,赵炎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与此同时,他的神色也发生了极其微妙的转变。兰月始终难以相信张好好那日所说的话,未曾注意到赵炎闪着异样神彩的灼灼目光。
到第四针时,兰月持银针的右手不禁瑟瑟发抖,继而听得赵炎绵软清脆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兰姐姐,你究竟怎么了?”
兰月浑身一颤,银针蓦然落地,细微地“叮铃”声竟是清晰可问。
“兰姐……”
迎上赵炎担忧的目光,兰月蓦然起身将他拥入怀中,“阿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赵炎僵直着身子,久久方才回过神儿来,温雅笑着抚了抚兰月的脊背,“好了好了,我也相信你。不过疏络经脉罢了,也没有多难受。”
如此四平八稳的声音,这般近乎周到的贴心抚慰……
兰月蓦然后退两步,讶异地打量着赵炎,“阿炎,你!?”
赵炎神情僵了僵,继而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兰姐姐?”
兰月这才松了口气,暗叹自己多心。赵炎就是赵炎,稚嫩且单纯任性,先前种种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她始终不相信一个孩子能做出那样无懈可击的筹谋。
兰月敛了思绪,肃穆道,“阿炎,你分明没有受伤,怎能作假欺骗呢?方才是给你一些教训,切记日后万不可再如此任性了。”
赵炎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甚是乖巧,“兰姐姐,我知道错了。”
兰月轻叹一声,抬手抚了抚赵炎肩上的碎发,“知错就好。你好生歇息吧,我还有事,待得空再来看你。”
当兰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赵炎面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他紧紧捏住衣角,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身子瑟瑟发抖。
“阿月,阿月……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去那一趟汴州,更不曾留在娘子身边。那么,那么是不是、是不是我们便不会……”
第四十一回前尘难断故人心()
兰月出得院门,只见张好好正斜倚在一株槐树上出神,兰月顿了顿脚步,终是抿唇上前,“娘子,婢……”
张好好转眸看去,见着兰月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幽幽轻叹,“阿月,你不必说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答应你不再调查下去。”
兰月“噗通”一声跪下,“婢子办事不力,请娘子责罚。”
张好好俯身扶起兰月,“阿月,叫你亲自去办此事,确是难为你了。这一路走来,你与阿炎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实在不该如此为难于你。这件事便就此作罢,左右不过几回巧合,倒也无甚妨碍。”
“娘子,日后我定然好生盯着阿炎,绝不会让他再添半分麻烦。”
张好好轻拍了拍兰月的肩膀,声音冷清,“阿月,你不必太过担忧,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
兰月忧伤地摇了摇头,“娘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可是,不知当年那桩旧事的沈二郎君都疑心上了那个人,一路同我们随行的也只有阿炎。况且阿炎他……”
张好好晓得兰月是指赵炎出现的时机太过不同寻常,前些日子在汴州,张怀离开后便遇上了落难的赵炎。倘若这一切不是巧合,那么,策划这一切之人也未免太过可怕了。
赵炎一路随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波暗藏,步步惊心。但是真正让沈述师怀疑的,却是在宣州清风醉遇上张怀,他不过离开月余光景,素来甚少进人的风氏排名竟连番增了两名,张怀却如此凑巧的成了风十九。
张好好先前对并不甚了解,当初离开汴州后,那里不久便发生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动乱。致使数十百姓牵连受伤,这在当地官府眼中不过是桩不起眼的小事,然而却牵连到途径汴州的高肃。好在他不想暴露行踪选择息事宁人,官府方才未将这件事情上报朝廷,因而许多外地人并不知晓其中内幕。
沈述师虽未曾担任官职,但时常在沈传师身旁自是难免对朝局风向上心几分。当此事传到宣州时,沈述师当下便察觉到此事不同寻常,沈传师更是派人前去调查,却终是无果而返。高肃身为皇上的左膀右臂,此事朝野皆知,即便不曾查到什么,却也足可窥得预谋之人定是冲着高肃去的。
后来张好好一行人前往宣州,染了疫病的百姓实则是染上了“底也伽”毒瘾。然而,拥有“底也伽”配方的,却只有拂菻国皇室子弟。能够拿得到“底也伽”之人,身份定是不同寻常,更何况取得足以尽染一井水的药品?
虽然并没有证据直接指向张怀,可也正是曾经张好好行踪不定,知晓她们来去之人少之又少,沈述师方才怀疑上了赵炎。其后,又将赵炎的出现与汴州的动乱联系在一起,不难看出这背后的关系。
当时听得沈述师提点,张好好倒是想起一桩旧事。数年前,于高阁中出演那日,她曾遇见过一名蒙面刺客,由于自小修习音律,张好好对声音极为敏锐。即便那刺客百般掩饰,后来同张怀谈天时便轻易的发现了这个秘密,只是这些于她并无益处,方才没有戳穿。如今想来,这一切的一切,并非都是巧合。
“阿月,既是你做出了选择。此事无论如何,今后都不要再提了。倘若能就此息事宁人,倒也不失为解决良方。”
次日一早,沈述师便到了张好好的住处,名义是离开前邀她于长安各处走走,可张好好却不难看出沈述师眉宇间的担忧。
“子明,你我能走到这一步也是缘分,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毋需如此犹豫不决。”
沈述师长叹一声,“没事。即日你我便要离开长安了,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子明,我……那日皇上召见,其实……”
沈述师抬手捂住张好好的朱唇,挡住接下来的话,“好好,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只要离开了长安,这些对我们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先前在扬州,张好好曾一声不响的离开,如今不过区区小事她都能如此体贴入微的同他解释,便是不听真相又如何?他连张好好爱过的牧之都可以谅解,更何况不过认识没多久的李昂呢?
“好好,我们走吧。”
张好好与沈述师漫步于街巷间,两人本是盘算了过了此日便离开长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两人浓情蜜意之事,杀出一帮黑衣人,刀光如网而至,张好好躲避不及,沈述师只得飞身上前挡下这一击。
街巷上大乱,百姓四处闪躲,沈述师双拳难敌四手,为了顾全张好好,转眼已是多处受伤。
张好好心中焦急,却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刀光剑影自四面八法袭来,眼见便要葬身大街,却被碰巧路过的高肃救了下来
张好好与沈述师经此事情早已失去了四处游玩的兴致,直待刺客尽数落网,便与张好好相携离去。他们二人极有默契的不想知晓刺客之事,长安的种种他们早已不想再沾上关系,然而,高肃却并未打算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歌娘,等一下。”
张好好寻声看去,却见高肃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丝毫不顾及四散于周边的百姓,“歌娘,你当真要离开长安吗?”
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张好好也亲口同李昂说过此事,现下自是不可能改口,“这些日子以来,承蒙高郎君照应,大恩大德,小女子不敢言谢。日后但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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