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你也能忘记困乏,而飞奔到他身边,护她以周全。
太多人笑过他的傻,放着村上温柔贤惠的姑娘不娶,却去卑贱地等一份永远也不可能的爱情。就算她薛佳薇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又如何,她父母怎么会同意女儿下嫁到农村来,恐怕倒插门,也没哪个丈母娘老丈人会稀罕这样的女婿吧?
可是,爱情真的需要理由吗?他是家境贫寒了点,况且佳薇母亲的态度他如何看不出来,可是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东西。
他努力挣每一分钱就是为了能靠薇薇更近一点,出院后没多久他又找了一份开出租车的兼职活计。可是顾念琛,他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羸弱的男人,这个佳薇死心塌地爱着的情敌。他该怎么办?若是顾念琛真有个三长两短,薇薇会怎样?
医院再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顾念琛已经紧急抢救了不下三次,每一次都想抓心剖肺一般地跟死神做斗争。
医院让顾家人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如果再找不到能够移植的心脏,病人恐怕撑不过一个月。顾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念琛的身世说给儿子听,可是她怕来不及,玉娟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刑满释放了,念琛他还可以再等一等吗?
他的母亲,他的亲生母亲,到底因为什么而抛弃了念琛?当年锒铛入狱又是为何?佳薇难过地趴在念琛的床边,他虽然瘦得苍白,眉眼间却依旧是她熟悉的清俊的模样。绥远县那个温润翩翩的清俊少年,如今却孱弱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
念琛已经昏厥很久了,佳薇唤他的时候,总能感觉得到他手指的微微颤动,每一次佳薇都会激动地去按床头的警铃,但是随即而来的护士和医生却告诉佳薇,那不过是她太累了而出现的幻觉。
是太累了吗?她迷迷糊糊地在梦里大哭了一场醒来时发现有人在轻轻地拨动她的发丝,是念琛吗?她欣喜地出手去握的时候,却发现是虎子在她耳边温柔小声地说道,“饿了吗?每次你一饿就会哇哇大哭。”
虎子摇了摇刚从路边摊买来的一碗馄饨放在了佳薇的手里,这是下夜班时他特意绕了路去佳薇最喜欢吃的那家馄饨摊买回来的。
佳薇始终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念琛,虎子无奈地将馄饨搁在蹲下身子按着她的膝盖,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再难过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饿坏了胃,有人会心疼的。”
佳薇没有胃口,顿了顿,忽然仰起脸来,看着头顶上一节爆裂的日光灯,冷静地说道,“虎子,别再在我身上耗费力气了,我爱的是念琛,顾念琛,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是他一个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就像你妈说的,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至少也能让父母了了一桩心事。到如今,我已没有了退路,我不能害了你陪我一起受苦……”
“薇薇,我很了解你对顾念琛的感情,可是你不能阻止我去喜欢你。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我所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甘愿的,我妈那边,我会和她说的。”
算是告白吗?虎子还是第一次勇敢地说出来,虽然很疼,却觉得轻松了好多。口袋里的那枚戒指,早已被他手心里的汗给打磨地只剩下时光的烙印。
其实念琛偶尔会从昏厥中醒过来,却没有力气去握一握佳薇的手。他听的出这样一个男人是深深爱着佳薇的,如果此生不能够陪她走到老,那么,会有一个人替他守护好薇薇吗?
佳薇下楼去医院楼下的超市买洗漱用品的那一晚,念琛忽然挣扎着醒过来,坐在床边的虎子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地想按要去唤医生的时候,念琛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沙哑却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他央求似地说道,“别,别去惊动他们。”
虎子惊讶于顾念琛虽是第一次看见他,却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尴尬的陌生感,可是转念一想,两人怎么也算是情敌吧,未曾谋面却早已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
念琛的脸色比早先才住院的时候要好多了,可是他知道多活着的一天无非是上帝多给了他一天静静看着熟睡中的佳薇的机会。很多时候,虎子都可以透过窄窄如三寸宽的门缝里,看见念琛轻轻去抚佳薇的脸庞。佳薇趴在床边,静静地睡熟了,时间一分一秒,就这样,在他们三人之间滴滴答答地流淌着。
不知过了多久,虎子才最终妥协似地轻轻带上房门不去打扰。他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特意从馄饨摊买回来的小馄饨也早已冰凉地糊在了一起。他早已不记得薇薇是第几次拒绝过他的表白了,可是他从来都不去强求什么,内心的煎熬没有人会懂,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愿意掏心掏肺地甘愿为她做出一切可以令她感到幸福的事情。
单恋也许就是这样辛苦的吧,虎子自嘲似地将头抵在墙壁上,晕黄的日光灯下,他看着自己苍白而孤零零的影子,忽然苦笑了起来。
他爱她,她爱他,而他却在生死未卜的命运里颠沛流离,时光在给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最终谁也没有可能得到幸福,有没有折衷的办法,至少让她是幸福的呢?
虎子从来没有想过顾念琛会将佳薇嘱托给他,也许念琛是害怕看到佳薇心伤难过的样子,才不愿醒过来。等不到捐赠的心脏,结局就只是一个死字。
那么薇薇要怎么办?他曾给过的那些承诺,他曾说过的要背她一生一世的承诺要怎么兑现?他看得出来虎子对佳薇是一往情深的,可是虎子却忽然一把揪住顾念琛的衣襟,强忍着满腔的怒火,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你这样算什么?逃避?推卸?你知道这么多天来薇薇流下的那些眼泪是为了谁?你说一句撒手而去就万事大吉了?顾念琛,你这个懦夫,有本事就给我活下来,咱们好好来一场公平竞争,愿赌服输……”
☆、第30章 一回头,就看得到你吗?
虎子还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发这样大的火,似乎惊动了走廊上来来往往愁容满面的病人和家属,有小护士端着温度计和药瓶探进头来小心翼翼地张望着,纷纷扰扰,顾念琛哪禁得住这样的折腾,早就喘成了一气。
虎子惊慌失措地去唤他的时候,才发现呼吸机上他的心跳已经骤然跳到了一百六七十,医生护士们纷纷赶过来对顾念琛实行紧急抢救,顾念琛再次晕厥过去,心肺复苏按压在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一次次在与死神做搏斗。
虎子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然而就在他惶恐地想要退出房间的时候,却蓦地对上了佳薇同样心慌的眼睛,他看到薇薇眼里憎恨怀疑的目光,从没有哪一刻,虎子会觉得这仿佛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剜着他的心,一片血肉模糊,时光如此残忍,曾经那些美好的年少的记忆,已经变得血淋淋地再也捧不起来了。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伤害顾念琛,可是这样一个薇薇深爱的男人,却是如此地懦弱不堪,他只是不甘,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对薇薇的极致心疼。
可是这些,这些薇薇都真的一点也看不见吗?他不乞求什么,唯一渴望的无非是看着她可以幸福,哪怕这幸福从来不是他所能给予的,他受不了顾念琛如同卸下包袱一般将薇薇托付给他。顾念琛死了当然可以一了百了,那么薇薇呢?她会怎么样?
顾念琛永远不会懂这些,医生的每一次心肺按压都像是在告诉他,还有人,还有人,在苦苦哀求着,上天可以给他们多一点相爱相守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只要他还活着。
佳薇哭得肝肠寸断,眼泪顺着眼角就那么一直涌,一直涌……虎子不忍心过来想要搀扶她的时候,却只听到“啪”地一声脆响,佳薇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得虎子整个半边脸颊都是火辣辣的,脑子里‘嗡嗡’地,却异常清晰地听见佳薇在对他咬牙切齿地恨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不过是一个病人而已,一个病人而已……”
佳薇的声音终于变成沙哑的呜咽,紧紧攥住虎子衣襟的双手骨节铮地雪白乌青,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虎子顾不得脸上的疼和薇薇封住他领口的艰难呼吸,忽然一把将薇薇整个地抱进怀里,可是佳薇毕竟太过倔强执拗。虎子的力气是那样大,她拿手去捶他,可是虎子这辈子都不愿意放开她。佳薇挣不开,索性张口就咬了下去,他的肩膀上顿时红肿了一块,血透过衬衫涌了出来,红了一大片。
可是薇薇却拼了命一样地推开他,整个走廊里都仿佛一直回荡着她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滚,你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佳薇终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晕了过去,这几天的不眠不休加上一口饭都没顾得上吃,她早已经撑不下去了。
有护士将佳薇抬上了担架,虎子疼得是万箭攒心,有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疼的小护士想要提醒他要不要去消毒室擦一擦伤口,虎子只是摇摇头,一直担心的却只是已经脆弱地如同一片风中落叶的佳薇。
佳薇只是因为低血压贫血而造成的暂时性昏迷,点滴营养液药水顺着她那纤细而薄脆的血管一点一点地在身体里回了温。
醒来时发现桌子上放了一颗酒心巧克力糖,很久了,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差点都忘了这糖的味道里,除了甜和苦,还有凛冽的酒香气息。
虎子为了不惊扰到佳薇,所以是在她醒来之前就离开了,临走之前,他将口袋里的那颗酒心巧克力糖放在了佳薇的身旁,以前她不开心或是难过的时候,虎子都会将那颗糖塞进佳薇的手心里,然而懂事的薇薇却也会剥开糖纸,扭下一半给虎子哥吃,那时的爱纯粹清澈,就连喜欢,都带着山月的皎洁纯白。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狼狈而残忍,他知道很多事情即使他想解释出来,可是佳薇未必就想听。也许他是真的靠她太近了,才会让佳薇反感,如果可以,他只愿站在她身后,保持着不会伤害到她的距离。
佳薇其实也不想伤害虎子,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看到顾念琛奄奄一息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发疯了一般,她不大记得那些剧烈而颤动的场面,却仿佛依稀记得她咬伤了他。
眼泪再次汩汩涌出,她坐在床上,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像个软弱疲乏的刚刚结束完战斗的小刺猬,手心里握着那颗金灿灿的糖果,然而心里却是空荡荡地一片疼。
有小护士来替她拔针,佳薇顾不得拿棉球堵住伤口就想要去看看念琛病情如何的时候,却在病房外看到顾妈妈颤颤巍巍的脸上纵横的泪水,佳薇的心顿时凉了一大片。
念琛在抢救的过程中出现了令所有人最担心的血栓的问题,虽然暂时性由药物控制着,但是专家初步会诊的结果是如果在一个星期以内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捐赠的话,很可能就连国内最顶尖的心脑血管疾病专家也是束手无策。
一个星期,念琛最多活不过一个星期?佳薇听到这样的诊断结果如何五雷轰顶一般,顾妈妈却哭着拉着佳薇的手颤巍巍地说道,“玉娟还有半个月就该出来了,这孩子怎么就不能等等,从一出生几天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太苦了,我不该这么多年一直瞒着他的身世,可是我……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快,他不该连亲妈最后一面也看不到,是我的自私,我的自私……”顾妈妈将头抵在墙壁上,一遍一遍地磕着,这几天她在医院和监狱之间来回奔波着,除了担心念琛的病情,更是在心里无比煎熬着该做个怎样的决定,玉娟如果知道孩子的病情,怕是也会和她一样地肝肠寸断吧!
佳薇看着顾妈妈一直这样责怪自己,忽然紧紧搂着顾妈妈,安慰着说道,“阿姨,这不怪您,我相信念琛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
这几天无疑是最煎熬的,顾念琛被推进了icu重症监护室进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护。念琛带着呼吸罩子,身上插满了药管子,他已经非常消瘦,手上的针管口多得让人心生害怕,害怕就这样再也牵不到他的手,害怕他就这样悄然离去,甚至连一声招呼也来不及打。
佳薇趴在玻璃门外,满耳满脑地都是那医疗机器的滴答滴答声,像峡谷里的水声,每听一次,心就跟着颤一下。眼泪涌出来,她就试着用手去擦拭,可是越涌越多,她索性蹲下来,指甲抠在拼贴的瓷砖上,是生疼的滋味。恐怕这辈子的眼泪都像是快要流尽了,她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任凭着伤口疼着,剜着,啃着。
接到虎子的电话是在几天过后的一个夜里十二点钟,虽然a市已是暮春的季节,但深夜里还是很冷的。佳薇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的时候,才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虎子,她虽然没有将他的名字存进通讯录里,却莫名了记住了这一长串的阿拉伯数字。
佳薇沉默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滑开了接听键。虎子那边似乎很吵闹,他应该是喝了酒,醉醺醺地喊着佳薇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喊着,伴随着酒瓶碰撞和车子引擎‘呼哧呼哧’的声音,虎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车子的喇叭声里此起彼伏着。
佳薇的心忽然‘咯噔’一下提了起来,她在心里很清楚,虎子从来都不是这样做事不知道分寸的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虎子,你在哪?”
虎子喝多了,完全迷迷糊糊地咕哝着说道,“我在哪?我在哪?呵呵,薇薇,你是在关心我对不对,我许糯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了你,你,薛佳薇,呵呵……薇薇……”他打了一个酒嗝,嘴里继续嘟嘟囔囔着胡言乱语些什么。
佳薇也顾不得那许多,还是怕他会出事吧,她再次心急如焚地问道,“许糯,告诉我,你在哪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了,现在开车是有多危险,你现在就在原地待着,我去接你。”
虎子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在哪,忽然又打了一个酒嗝,吐字异常清楚地说道,“胡说,我没醉,薇薇,你个傻姑娘,你的虎子哥怎么会醉,不会醉的,不会醉的……哦,对了,你那个顾念琛死了没……哈哈,一听你说话就知道还没死,看来我是谋杀未遂啊,我竟然没有把他给掐死,他那个脓包,懦夫,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薇薇,他有什么好,他什么也给不了你……”他的情绪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仿佛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在顷刻间迸发出来,他拍打着方向盘,忽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佳薇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了,可是她不敢去刺激他,所以只是一步一步地小心地询问着,她听到他极力压低后的呜咽声,沉默了很久,只听得许糯缓缓说道,“薇薇,如果可以,我可以换一种方式爱你吗?只要你能爱上我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
佳薇听得是云里雾里,满腹狐疑地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只听得“砰”地一声,随后她再也听不见什么东西,佳薇害怕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虎子的名字的时候,却是什么回应也没有了,电话那头是占线的状态,佳薇吓得整颗心都在打颤。
可是,可是没过几分钟重症监护室里忽然传来了医生和护士紧急的抢救声,最后几天的期限,医院里什么也没有等到,眼看着念琛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顾妈妈忽然在走廊上晕了过去。
一切都焦头烂额地让佳薇无力承受,医院再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佳薇别无其他法子,只得紧紧咬着手背,一排排牙印子,渐渐地渗出了血。
念琛能否撑过这几天,佳薇只有乞求老天爷开恩让他等到可以捐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