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是事故的高发地段,况且暖气这么足,俏雅只觉得浑身是涔涔的汗意,微微敞开的礼服领口露出了她那纤细而美丽的锁骨。女人的锁骨总是对男人有致命的诱惑力,就像男人那v字领下结实的胸膛,女人本能地会想贴上去。
俏雅努力使自己看落地窗外的月色,可是该死的,就在她弯腰的一瞬间,陈絮的西服忽然从她的肩上滑落。俏雅猝然间要去抓的时候,陈絮却抢先了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胸膛贴地她那样近,身躯微微颤抖着,鹅黄色的丝巾在锁骨处缓带微褪,暖气熏得她脸色渐渐泛着潮红,胃里的酒意渐浓,微冽的香气,是他身上guccirush2香水的味道。
酒吧的那一夜,她一直藏在脑海里不愿抹去的那种味道,然而如今真真切切重回到身边的时候。俏雅却忽然有了一丝心慌,谁说喝酒可以壮胆的,她却在害怕着什么。她隐隐觉得今晚必然要发生点什么,可是后来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她先主动吻上去的,还是身边的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意乱情迷,她舍不得推开他,索性任他吻着。后来,她趴在他身上,终于忍不住想要问他,“陈絮,你爱我吗?”
近乎荒唐,不过两面之缘,她却像飞蛾扑火般放纵了自己,爱要如何克制,什么才是最可怕的。有些人相识了一辈子也无法爱上彼此一秒钟,她认定的却是,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陈絮沉默了很久,忽然扳正了俏雅的脸,他看到了她的眼里有一丝迷茫的焦灼,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曾经手足无措被逼无奈的自己,他说,“俏雅,我已经结婚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名分,地位,甚至是时间,我的家族不允许,两年前我就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一个我不爱却不得不娶的女人,俏雅,我不能……不能伤害到你……”他的眸子里有转瞬而逝的痛楚,此刻,他是有喜欢过她的吧!
俏雅只是拼命地摇头,微醺的酒香气在唇边缓缓萦绕,落地灯晕黄的灯光罩住了彼此,她在他唇边轻轻地啜了一口,温柔地呢喃道,“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如果有伤害,那也是我心甘情愿,死了也甘心。”
后来俏雅稀里糊涂地想起来总觉得这酒话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张狂了,太不像自己一惯以来矜持的性子。可是,也许陈絮爱上的正是她的这样一份孤勇和执拗。
不能公开承认恋情,甚至连约会也不能在太高调的场合,不能太过频繁的见面,永远不要去他们公司去找他。佳薇听到俏雅为了一个男人牺牲这样子多差点连下巴都惊掉了。
芥末酱真是辣地够呛,佳薇辣地眼泪横流,一边扇着被辣地红彤彤的舌头,一边大着舌头咕哝道,“俏雅,你疯啦?你知不知道他开出来的这些要求是有多过分,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分明就是在找,在找……”佳薇突然住了嘴,后面‘小三’两个字佳薇不忍心说出来,可是,看着俏雅这样,佳薇很担心,怕她收到威胁和伤害。
俏雅将纸巾握在手心里,虽然脸上始终是淡淡地笑容,但手却在微微颤抖,“薇薇,你不是也曾经说过在一段恋情里,不被爱的那一方才是第三者吗?我没有想过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也在离异的家庭里,我也知道那种酸楚的滋味可是我爱他,我爱陈絮,我控制不了自己不要去想他,每分每秒,每分每秒……”
“可是,这个孩子要怎么办?陈絮他能给你什么,一个家还是一大把钞票?俏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男人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还这样年轻……”如果不是因为俏雅是她最好的姐妹,佳薇从来不爱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第二天,佳薇就陪着俏雅去了一趟医院,妇产科在医院二楼的拐角处,这里总能看到一些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子颤颤巍巍的哭泣声。佳薇听得心惊肉跳的,检验报告出来的时候,佳薇下意识地攥了攥俏雅的手,仿佛被宣判命运的不是俏雅,而是她。
俏雅不愧是淡定女神,到头来却是她来安慰佳薇道,“没事。”
果真是怀孕了,佳薇真不知是为好姐妹高兴呢还是担心呢,倒是俏雅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说她今天晚上就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絮。天快擦黑的时候,佳薇把她送到了医院附近的公交站台,就决定一个人压压马路。
初春的晚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因为家离妇幼保健医院不是很远,佳薇沿着人行道一路走,夹杂在滚滚的车流和人流里,她习惯性地想要掏出手机看看有什么未读的短信或是漏接了的电话,可是什么也没有。顾念琛,顾念琛这该死的混蛋真的彻底忘了她了吗?
长街两侧的路灯霓虹灯次第点亮,晕黄色的灯光,像陶瓷杯里箍了一圈的茶渍子,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的楼下,她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那弯下弦月,原来农历十五早已过去,可是月色这样好,像他初次将她的手握紧揣进他的胸膛里,顾念琛很无耻深情地对她说,“可是,这里会疼。”
原来他始终疼得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说好要忘掉那里的一切,她下意识地去触摸楼道的温控开关,可是该死的物业也不管管,她忘了这开关早已坏了一个多月了。
因为是背着月光,楼道里漆黑一片,她穿着高跟鞋不敢往上跨楼梯,刚从手袋里拿出手机,想接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上楼的时候,却听到忽然有人在背后喊她“薇薇”,带着极度的疲倦和怜惜。
佳薇吓了一跳,这漆黑麻乌的,难道有人要抢劫她,劫财?不会还要劫色吧?可是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熟到恐怕这一辈子她想忘都忘不掉吧!
☆、第25章 混蛋归来
佳薇刚想转身的时候,却被一个男人用两只手钳住,死死地摁在了墙壁上。佳薇熟悉这样的气息,凛冽的香烟醉酒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药香气,是他身上的,是他身上的,可是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
佳薇的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里去,两个人的心都是咕咚咕咚狂跳着,像青石板上答答慌乱的马蹄。佳薇只觉得整个脑袋瓜子都是“嗡嗡”的一阵血潮声。
还没等她彻底从一团乱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念琛却忽然吻了上去。
慌乱的,迷茫的,带着手足无措的悔意和思念。
他箍得她是那样紧,佳薇甚至连一点呼吸的余地都没有,手脚软趴趴地恍似完全使不上力气。这让她忽然想起了那些可憎而荒唐的时光,沈黛梅,沈黛梅,这个混蛋心心念念惦记的不都是这个女人吗?他归来是来寻求什么的?*上的慰藉还是折腾地她薛佳薇始终不够?
他越吻越深,他是喝醉了,醉地有点放肆起来,近乎疯狂地撕扯着她衬衫的领子。佳薇只觉得一阵恶心,不想与他继续纠缠,可力气实在拼不过他,索性趁他吻上来的时候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顾念琛的嘴唇向来是极薄而冷冽的,算命的曾说过,这孩子福薄命舛,那时候的他不信,总喜欢攥着算命老爷爷的花白胡子嘟着嘴骂他是“老不死的”。
他后来也是知道命是越算越薄,却信了算命的谶言。可不是,疾病缠身,恶梦连连,沈黛梅,沈黛梅,无论多么努力,他总也甩不掉那曾经死死哀求过的目光,可怜而自私的女人,可怜而自私的他自己,他该怎么办?
佳薇猛地咬下去,咬得他生疼,血瞬间弥漫了他的整张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像从骨肉里生生地剥离开,一刀一刀,慢慢刮蚀着,疼得整个人都瑟瑟颤抖起来。
他渐渐地放开了同样颤抖地厉害的佳薇,眼睛里有闪烁的泪光。
他哀求似地低声说道,“薇薇,我们别这样好吗?”声音是闷在嗓子里疲惫的沙哑,一寸一寸,刺进心坎里。
“那我们还能怎样,顾念琛,你若是还念及一点我们过去的情分的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佳薇颤抖地几乎捂不住胸口,只好瘫坐在楼梯上,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戳在心眼子里,疼得人搜肠抖肺。
佳薇一开始只是委屈地想掉眼泪,后来看到顾念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的时候,才忽然吓了一跳。
他确实是瘦多了,却不想病得越来越厉害。心脏时而会停止跳动几秒钟,更多的时候是忽然晕厥。
“薇薇,我很想你,让我抱一抱你好吗?只一会儿功夫,好吗?”他忍着嘴皮被咬破的疼痛,说得陈恳而无奈,可是佳薇,佳薇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绞过一般。顾念琛,他曾经最最亲爱的学长,她放下所有身段所有矜持曾经奋不顾身的那个男人,她下定决心要恨到骨子眼里的人,如今重新归来的时候,他那样颤颤巍巍近乎妥协哀求的话,要佳薇如何再恨下去。
然而,顾念琛只是轻微地说话,却忽然喘地厉害,仿佛出现了曾令她最担心害怕的紫绀现象。
为什么,为什么,心脏病,仅仅是心脏病而已,如今医学那么发达,不是说可以做心脏瓣膜移植的吗?佳薇无数次劝过他要听医生的话,尽早去做手术,可是顾念琛心灰意懒的样子忽然让佳薇的心冷了一大截。他是在顾忌高昂的手术费用吗?还是黛梅的痛不欲生的样子早已令他生了这样的念头。
碧落黄泉,他连这样的退路都早已想好了吗?佳薇拼命地摇头,眼泪瞬间溢了一脸,她不信,打死也不相信。月色渐渐从栏杆里撒过来,条条块块的淡蓝与瓷青,割在人脸上,就是血淋淋的一道印子。
佳薇努力不去看顾念琛的眼睛,却情不自禁地贴近了他的胸膛,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心,哽咽嘶哑着说道,“不是说只要做移植手术就好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严重?”顾念琛,我宁愿你只是在故意编织一个谎言在骗我,可是,可是那么清瘦的你,病得让佳薇如何瞒得过自己的眼睛?
“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是想过要瞒着你,哪怕是要瞒你一辈子也好,可是薇薇,我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你……”
是演戏吗?可是,为什么他的脸上满是泪水,模糊了佳薇胸腔里的那颗心。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只是佳薇却觉得纳罕,为了顾念琛的病,佳薇也很用心地翻查过念琛的家族病史,先天性的,必然会带点遗传病史,可是,顾家却没有因患心脏病而去世的先例。
佳薇再也顾不得什么,她紧紧地抱着他,哪怕他曾经不过是一个伤害过她的混蛋,哪怕只是一刻钟一秒钟,她也不要让他再离开她半步。
顾念琛并非一个人回来a市,同样带过来的还有黛梅的骨灰。
村上所有人都忌讳这样一个自缢身亡的女人,佳薇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河埠上的这个女人,那手腕上深深浅浅被割伤过的痕迹,恐怕不止一次想过自杀,可终究没有狠下心来一刀两断。可是,她终究还是逃不出自己给自己圈好的那个牢笼。
娘家不肯认尸首,却认定张家是谋杀,为了要到所谓法律上的那点赔偿费而闹地沸沸扬扬。婆家更是气得脸都绿了,说娶了这么个扫把星归来,一个子儿不曾下过却要寻死觅活地让他们张家抬不起头来。
葬礼办得很草率,更是没人愿意出火葬的费用。顾念琛最终将黛梅的骨灰盒寄存在了六榕寺里。
后来,佳薇第一次来六榕寺上香还是念琛带她来的,香火鼎盛的地方总让佳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初即使她再恨过那样一个自私自利性格诡异的女人,而今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原谅那一段过往?
檀香的味道浓得使她睁不开眼睛,很想要大哭一场,却不知该为了谁?
她们三个人之间的这场爱恨纠缠,如果换做是以前她薛佳薇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输了,可是如今,她早已没了恨,只要念琛,念琛还好好地活在自己的身边,那么她怕什么?她是说过愿赌服输,可是她沈黛梅连赌一场的勇气都没有。
念琛在庙堂里和超度亡灵的和尚叽里咕噜地交待些什么,佳薇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她一个人去了卖纪念品的小庙观里买了一把小铁锁,倒不是觉得新鲜,只是觉得那锁是粉红色的爱心形状,相比于那些俗到不能再俗的手串挂坠,很是玲珑可爱。她念了念铁锁上刻的字,正面“情深似海”,背面是“一世长安”,卖纪念品的大师忽然笑着说道,“姑娘是来求姻缘的?莫不如再去抽个签,我们这庙解签可是很便宜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姑娘要不要试试手气,若是个上上签,那今儿个可真是锦上添花了……嗳,嗳,别走啊,姑娘,要不贫僧给你打个五折可行,三折,一折,只要一折,真的只要一折……啊喂……”
佳薇还没停听那臭和尚胡扯八道完,早就蹭蹭蹭溜得没影了。嗬,本来还以为寺庙里都是一些看破红尘清心寡欲的金刚般若的方丈沙弥,原来不过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酒肉和尚。
难怪民国大才女张爱玲会说这样一句话,“我这一辈子早完了,这句话,只有有钱的人,不愁吃,不愁穿才有资格说。这没钱的人呐,想完也完不了哇!你就是剃了头发当姑子去,化个缘吧,也还是尘缘——离不了人!”
果真如此,佳薇幸好溜得快,否则以她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还不得被忽悠地摇了一大把竹签。不过捏着手里的那把爱情铁锁的时候,佳薇才想起来忘了付钱,不过貌似连手袋钱包一起好像丢在顾念琛那边了。
哼,臭和尚,谁要你忽悠本大小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本姑娘是y啊!
佳薇顿时觉得喜气洋洋,却因为刚才撒丫子跑,溜得急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地都快蹦出来了。
她正“呼哧呼哧”地扶着栏杆喘着粗气的时候,却看到顾念琛焦急地寻找着什么,他满头大汗地站在风口,佳薇忽然觉得一阵心疼。
自己贪玩出来的时候忘了和他打招呼,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况且这里地势这么高,手机也没带身上。他是在担心她吗?爱无声无息,佳薇却真真切切感受的到,那样坚韧而狂乱的爱情。
佳薇本想蹿出来吓唬吓唬他,却终究忍不住从他身后喊了一声“念琛”,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她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像一生一世守护好了的誓言。
顾念琛蓦地转过身子,那阳光下微微颤抖的影子,他脸上紧张的神色似乎并没有缓过来,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将佳薇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不小心丢了什么最紧要的东西,忽然重新被握在手心里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欢喜。他吻着她的额头,疼惜地呢喃道,“薇薇,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第26章 菩萨可知我心酸?
佳薇在念琛的怀里蹭了蹭,她想起他的病就会觉得一阵心酸,可是总有办法的。医生建议是最好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如果在幼年的时候没有经过有效的手术治疗的话,那么年纪越大,即使是做手术,相对的风险也要大的多。
佳薇劝他听医生的话,但顾念琛总是摇摇头说,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生命里只剩下一小段的时光,他只希望可以守在佳薇的身边,哪怕是每天睁开眼睛可以看到佳薇脸上的笑容,也会觉得是足够了。
他亏欠她的,他希望用这不可预知的余生来弥补,他一向如此,认定的事情却不再有回转的余地。可是佳薇却被他的固执给急得顿时哭红了眼睛,他是想越早一刻死,越早一点去见他那个竹马青梅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