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天子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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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天子门生-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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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自己尚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捷报,李圭复狠狠地将之撕碎扔在地上。可以说他李圭复和西夏的开战的第一个回合,以他李圭复的失败告终。战端已经挑起,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西夏人疯狂的报复,以及朝堂对他的问责。

    李圭复不想自己的人生就这样陷入低谷。

    所以在心思千回百转之后,李圭复将目光转向了案上沈耘的战报。

    有了主意的李圭复取出纸张,匆匆书写本次和西夏开战的缘由。

    大顺城中,想要与沈耘争功的打算落空,李信看向沈耘的目光也有些不善。沈耘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似李信这种武官,他也不准备深交。每日里自是积极准备守城的各种物资,先前李信开战尚未运出去的军粮全都被他截下。

    西夏人的兵马尚未到来,庆州的兵马便早一步前来。不过,这次率领大军的,是庆州巡检姚兕。

    叩开城门,大军进入之后,公廨里,沈耘冲姚兕一拱手:“既然姚巡检前来,想必本县戍守大顺城的军令算是结束了。城中一应兵械粮草,本县这便交付与你。”

    这段时间,沈耘其实一直在做噩梦。

    虽然脸上显得非常淡然,但是一举灭杀五千人,而且是那样惨烈的死法,沈耘到现在心里还有些难以接受。每天夜里,他都能梦见无数身上燃烧着烈火的西夏士卒,哀嚎着向他冲过来。

    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沈耘都知道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劝服。你死我活那只不过是短暂的安慰,是没有成为现实的幻想。而五千西夏人的死却是实实在在的。

    本来以为姚兕来了,自己就会解脱。谁成想说完这一句,姚兕忽然面色凶恶地说道:“沈知县,你与环庆路钤辖李信,庆州东路都巡检刘甫以及监押种咏,不听李知州号令,擅自出击,以至损伤四千兵马。”

    听到姚兕的这些话,沈耘紧紧皱起了眉头。

    “事后还妄图焚烧袍泽尸身来掩盖罪行,我今奉知州之命,擒拿你等回去。”

    这下沈耘可不仅仅是皱眉头了,李圭复这是要将战争失利的事情全数推脱到他们几个身上。如果沈耘所料不错,现在李信与刘甫和种咏三人已经被姚兕带来的兵马给捉拿。

    而碍于自己文官的身份,姚兕也不敢擅自得罪,所以想要用这些话让自己认罪伏法,然后乖乖听他们摆布。

    想到了这些,沈耘忽然心里一定:“要巡检,本县有没有罪责,你和李知州都没有资格判定。想要捉拿本县,那也要等大理寺判定之后才行。还有,李钤辖他们被关在何处,本县要去见他们。”

    “沈知县,我现在自然无法卓尼。但是你也别忘了,李信与你皆是涉案之人,李知州早就吩咐了,不准许你与他等会面。”

    李圭复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耘因为先前戍守大顺城,得到了连同李信带来的那些残兵的认可。

    “明七,你带人去找李钤辖,找到了就问他,当日李知州授予他的方略可还在他手里,如若在,你给本县带回来。如若不在,问题到底去哪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回来。”沈耘的吩咐让姚兕心里大惊。

    他是李圭复的内亲,两人关系平素极好。来时李圭复曾暗地交代,抓捕到了李信,一定要将之前李圭复授予李信的方略找出来烧掉。只要没有了这件东西,最后李圭复就一定能将李信等人给整死。

    本来姚兕准备将最棘手的沈耘给看押了,然后再去找李信逼问方略的下落。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沈耘居然早一步识破了李圭复的打算,用这种办法,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份方略的重要性。

    姚兕暗恨,随即便差人阻拦:“给我拦住他们。”

    “姚兕,你想干什么?”沈耘怒斥一声,随即向蒋骥等人使了个眼色,刹那间原本就驻守在公廨中的士卒手中握紧了兵刃。这个动作让姚兕心里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沈耘在这些士卒当众居然这么有威望。

    “我且告诉你等,李知州授予的方略,乃是本案的重要证物。你等若是不想蒙受不白之冤,就给我将这方略找出来。到时候本县亲自呈送到陕西路帅司,好让上官们看看到底孰是孰非。”

    吃了败仗本就让侥幸活着的士卒们心里有些阴暗,此时一听沈耘这么说,哪能不激动。尤其是蒋骥几个,瞬间站到沈耘前边,只要姚兕这些人有什么动作,他们会好不迟疑地将刀锋指向姚兕。

    公廨中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凝重,似乎连院子中那棵白桦树都知道了气氛的紧张,在瑟缩中抖落几片刚刚泛黄的叶片。

    两方人马就这样站着不动,最终,还是沈耘派出去的明七打破了僵局。

    “回禀沈都管,李钤辖说,在礓诈寨突围的时候,慌乱之中,他将那方略全数遗失了。”

    听到明七的这句话,姚兕瞬间长舒一口气。其实报复沈耘那都是顺带的,现在主要是将责任推脱到李信等人身上。只要还能保住李圭复知庆州事的差遣,这就已经足够了。没了方略,那吃了败仗还不是他李信的责任。

    虽然李信因为争功,和沈耘还有些嫌隙。但沈耘这次是真的想帮他一把,毕竟罪责也不主要在李信身上。

    开始,现在这个情况,就连沈耘都没有了办法,只能摇摇头低声叹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罢了罢了,此时便到此为止,姚巡检,这大顺城自此就归你管了。本县还有些话,要与李知州当面说说,就不久留了。”

    见识到了沈耘的厉害,姚兕也不愿将沈耘看押在大顺城里。

    而且他生怕沈耘继续待下去,指不定会和李信等人搭上话。到那个时候,如果沈耘致意要为李信等人争个清白,只怕情况会比方才还要棘手。看着沈耘远去的背影,姚兕松了一口气,随即暗嘱手下一定要看守好李信等人。

    带着蒋骥及麾下七百兵丁出了城,沈耘便如来时一般,径直往荔园堡的方向打马行去。

    作为沈耘与李圭复冲突的见证者,走在路上的蒋骥不无担心地向沈耘询问:“县尊,咱们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蒋骥不敢想象,沈耘这次居然连李圭复的军令都敢顶撞。真要追究下来,只怕沈耘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原本还寄望与沈耘,想要依附他建功立业,到现在看来,这事儿只怕是有点悬了。

    “你怕什么。”蒋骥得到的,是沈耘乐呵呵的笑:“莫要看咱们这位知州现在威风的紧,其实他也骑虎难下呢。再说了,你等也不用担心本县会陷进去,须知本朝百年以来,边境上犯错的官员不计其数,但哪个又因此丢了性命的。“

    说到这里,沈耘略带着几分感慨:“有时候,活着就是最大的资本。”

    没有了来时的匆忙,沈耘一行花了五天时间才到达安化县城,临进城的前一夜,一行人在一处荒村扎营。

    沈耘将蒋骥叫到了自己身边。

    “蒋校尉,我能否信任你?”开头的一句话便让蒋骥大吃一惊,看着沈耘严肃的神色,蒋骥慌忙躬身拜道:“县尊有何事,尽管吩咐蒋骥。但凡力所能及,蒋骥愿肝脑涂地。”

    “无须如此的。明日进城,你等便不要跟着我了,呆会儿你便离开此处,连夜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将这封信交到他的手上。告诉他,如果你我都被李圭复看押,便带着本县的这封信,到陕西路帅司鸣冤。”

    “什么?”

    蒋骥惊叫出声,却在沈耘的示意下慌忙闭上了嘴巴:“莫要惊慌,这只是以防万一。你我的前途命运,全都在这张纸上,切记,此事一定要托付到交情过命的人手里。”

    点点头,接过沈耘递来的书信,蒋骥再度向沈耘一拜:“请县尊放心,蒋骥一定将此事办妥了。明日一早便赶回来,随县尊一道入城。我就不信,他李知州真的能够一手遮天。”

    看着蒋骥一头扎进黑夜里,沈耘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遥不可见的安化县城,在沈耘心里,此时就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是被之无情吞下,还是将之一招制服,就全在蒋骥手中那封信上了。

    夜色越发昏暗,如沈耘心头的阴翳,越来越浓。伫立良久,等得玉兔升起,光芒洒在沈耘身上,这才听得沈耘一声叹息,随即回到了房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李圭复无言以对() 
安化县的初秋,夜晚是沉闷的。

    即便没有知了的嘶鸣,那水洼中隐藏了一整天的青蛙,却毫不客气地宣示着它的存在。饶是声音清晰,却依旧惹人心中烦躁。沈耘躺到半夜,到底还是睡不着。只能披着衣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月色如何皎洁。

    待困意来临,转回去睡下,一觉居然就睡到了大天亮。

    都说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沈耘如今倒是占了一样,不过这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蒋骥还未曾回来,沈耘也不急着出发。吩咐士卒们做好了早饭,草草吃了一些。约摸已经到了巳时,蒋骥的身影出现在沈耘的视线中。早已心急如焚的沈耘慌忙站起来迎上去。

    “事情可曾办妥了?”沈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期冀,而蒋骥显然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点点头,笑着答道:“县尊请放心,此次托付的人,绝对能够保证按照县尊的嘱托办事。我已经约好了,只要我三天未曾去找他,他便会遵照你的嘱咐动身。”

    “这便好。这便好。“沈耘连连点头。

    其实差人鸣冤这件事情,最主要的还不是为了他自己。沈耘没有告诉蒋骥的是,一旦他与蒋骥两人同时被捉拿,那么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他活着而蒋骥死了。

    这是个很残酷的现实。文官的地位,尤其他还是今科传胪,地位要高很多。哪怕这一次大战是他带领五千人尽数栽在西夏人手里,充其量也不过落个发配琼州。遇到天下大赦,照样能够回来。

    可是蒋骥不一样。哪怕蒋骥被打死在狱中,也没人会替他说上一句话。

    沈耘不愿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的班底就这样土崩瓦解,因此才想出了这样的招数。先发之人,让李圭复有所顾忌。然后尽可能保全自己这边的人手。往后自己洗清冤屈,手底下也有可用之人,而不是让金长岭等人架空。

    拍了拍蒋骥,沈耘翻身上马。

    心中没有半点忧虑,这赶路的速度也快了很多。不过一个多时辰,安化县城的城门就近在眼前。

    而到了这个地方,沈耘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到了城门前,便已经率先下了马。进出城门的百姓早就发现了这一支队伍。没有什么急事的纷纷停下来,看沈耘等人走到城门前。

    士卒一般是不能进入城镇的,因此沈耘命蒋骥带着这七百兵丁驻扎在城门前不远处,自己却向蒋骥说道:“进了这扇门,我便要在生死之间游走了。若是城中有人要来抓你,记得不要反抗。但是他们给你安任何罪责,你都不要承认。熬过一段时间,咱们自然相安无事,清楚了么?”

    一番话很有串口供的意思。

    然而沈耘不得不交代。

    蒋骥的骨头硬不硬,他心里并不是很清楚,而现在,他需要一个硬骨头的蒋骥,撑到一切水落石出。时间不会很长,但也并不短。至少,要等到托付之人将书信交到陕西路帅司,然后派人下来查探的时候。

    蒋骥默默点了点头。

    沈耘笑笑,便径直牵马入城,径直往州衙奔来。

    让沈耘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直视为大敌的李圭复,现在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来在他将姚兕派出去之后没两天,前往大顺城的差役就通报说西夏兵马再度围了大顺城,这次是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书信都没有办法送进去。

    李圭复听到这个消息怕了。他怕姚兕的人马再折进去,那他这是可就彻底洗不清了。

    嘴不仅长在自己这边,还有西夏人那里。一场小打小闹最终演化成大战。到两国和议的时候,哪怕李圭复说的再好,事实也兜不住。此时的他有些暗恨李信没本事,更恨沈耘将五千西夏人烧死在大顺城外。

    这下子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当差役汇报沈耘回来交令的时候,李圭复忍不住骂了一句:“端的不为人子,他姚兕是干什么吃的,连沈耘这厮都看不住。大顺城之厄,他沈耘就是罪魁祸首,如今居然还有脸面来给我复命。来人啊,给我将他绑了,押到州府大牢中去。”

    李圭复说完许久,却发现差役依旧未动。心中的怒火更甚:“怎的,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等该杀头的混账,还不快去。”

    差役一脸苦色:“府尊,那沈知县可是文官,咱们这等小人物根本不敢动他。”

    一句话提醒了李圭复:“混账东西,那还不将他叫进来。既然你等不敢拿他,那就让本府亲自来。”

    等候在门前的沈耘很快便被叫了进去,而在后衙不远处的通判值房,吴通判也得到了沈耘前来的消息。

    对于沈耘这个人,吴通判一直抱着几分期待。他一早就知道李圭复想要借机发难的消息,然而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原本他以为这个机会是在沈耘被姚兕差人押送回来的时候,但现在看来,他的估计还是有错。沈耘,根本就没有被姚兕给捉拿。

    “咱们的李知州,这会儿只怕想要亲自对沈耘发难吧。你且差人去盯着,一旦有什么动静,直接来叫我。这是个好机会,一定能够将沈耘拉到咱们这边。”

    吴通判沉吟了一会儿,对下边的人吩咐道。

    当沈耘被带到李圭复的面前时,李圭复正一幅批阅公文的样子。沈耘躬身拜道:“下官沈耘,前奉命押解粮草兵驻守大顺城,如今庆州巡检姚兕继任,特来向知州复命。”

    李圭复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批改公文。沈耘沉默了半晌,再度拜言。只是看到李圭复依旧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沈耘明白了。这是存心想要给自己个下马威。从他揣摩出来的意思看,李圭复肯定是要乘机发难。

    果不其然,就在沈耘拜第三遍的时候,李圭复“啪”一下,将笔扔在了一旁,起身厉色冲沈耘喝道:“沈耘,你可知罪?”

    “沈耘不懂知州的意思,还请明示。”面对李圭复的责难,沈耘不卑不亢,面色淡然地反问。

    对李圭复来说,这纯粹就是沈耘对他的挑衅。原本就恼怒的内心,烧灼的怒火此时涌到嗓子里,大有一股要冒烟的架势:“你好大的胆子。本府让你戍守大顺城,未曾让你主动出战。你倒是好,擅杀西夏五千兵马,这会儿人家围困了大顺城,你与本府说说,擅自挑动两国大战,该当何罪?”

    一听这话,沈耘明白了,李圭复现在纯粹实在强词夺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耘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看着李圭复说道:“下官在塘报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此次杀伐,纯粹是天意使然。李知州似乎忘记了大顺城中当时仅有一千五百不到的兵丁,如何能灭杀西夏五千人?”

    “哼,你使计纵火,将西夏人烧死,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沈耘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李圭复一眼,摇摇头说道:“既然李知州认为下官有罪,那便向吏部和大理寺上书。届时将下官押解到京城,受三司审理。但是在此之前,下官还是有权利,将知州的命令交还。我安化县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这番回答让李圭复彻底没有了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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