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天子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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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天子门生-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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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谈论一番,沈耘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呢。匆匆与二人道别,在伙计那里搬了浴桶过来,将早已备好的热水填进去。

    若非来到京师赶考,沈耘还真没有这个待遇。

    舒舒服服搓了澡,出门已经是未时过了。

    听着客栈外有声音,走过去一看,这次回来的却是赵文清等几人,一进客栈,便苦笑着看着精神气爽的沈耘:“沈兄你倒是来的快,却也不等我一等。”

    抱怨完这一句,便再也没有多言,匆匆嘱咐伙计弄些热水洗漱,便各自回到房中更换衣服。

    看着这一幕,沈耘无奈地摇摇头。这样舒服的日子,不知又能过多久。再过半个月,又要张榜,秦州的士子,到时候究竟能够留下几个?

第八十三章 杏花开时杏榜开() 
任何关乎利益的事情面前,都能看饱了芸芸众生相。

    短短一天半时间,走进文昌客栈的士子们怀着种种表情,或是扼腕叹息,或是双眼含泪,或是谈笑风生,又或是愁眉苦脸。不一而足的表象,带来的是相互之间的关系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

    对此沈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应谦一如约带着凤翔府的士子们前来拜会了一回。愁闷的事情说到一处,居然让这种情况有所缓和。看了看手里剩下的银两,沈耘还是决定,取出来一部分,让秦州士子们在京师好好游玩一回。

    四个月的时间,按捺住性子苦读,今日放开了束缚,八天时间,没有刻意要求一起出行,或是去勾栏也罢,也是去酒肆也罢,又或者借着踏春的名义看东京豪富人家的女子也罢。

    总归回来的时候,先前的愁云惨淡少了些许。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时间转眼之间便到了三月。而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的张榜,也在这个时候到来。

    这回倒是不用大家挤着去看榜了,毕竟上万人加上京师的百姓,难免会发生踩踏的事故。但凡科考的士子,都会守在自己居住的客栈里,礼部早先登记的住址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这个时候也体现出住在外城偏僻处的一个好处。

    至少,没有时不时响起鸣锣的报喜声音,走出去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尴尬。

    一并坐在客栈的前堂里,这会儿不少士子都坐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

    从巳时出榜,到现在已经接近午时了,文昌客栈附近连点金属敲打的声音都不曾听见。莫要说这些沉不住气站起来乱走的士子了,便是沈耘也有些发慌。

    难道秦州这回真的要被剃了光头?

    想想回去之后还要面对家中一个烂摊子,沈耘忽然间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正在此时,忽然间从远处传来了锣声。

    不用想,这段时间他们也探听清楚了,国子学附近只有秦州士子和国子学监生参加科考,一群人瞬间便站起来冲到了门外。

    只是,让他们失望了。

    这回来报喜的,还真是为国子学的一个监生。

    失魂落魄的一群人重新回到前堂,先前还有人端起酒杯吃上一杯酒缓解心中的焦灼,此时却越发没有了心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瞬间传染了近乎所有人。

    “咣。”

    “咣。”

    再一声锣响,这回谁都不愿站起来出门看看了。在柜台收拾东西的掌柜忍不住,还是主动走出门去看了一眼,随即立刻惊喜地扭头:

    “诸位公子,快出来看,这回是往咱们客栈这边过来的。”

    任何行业都喜欢讨好彩头,东京客栈这么多,若是没有恩科,每三年也就一次科举。一次最多也就三百多个进士,似他这种小客栈好几年都不一定遇上一个。

    今年不用多,就一个,往后他就敢将自家的招牌擦的更鲜亮一点。

    可没人觉得这掌柜敢调笑自己等人,这会儿闻言一个个纷纷站起,随后又是一窝蜂涌出门来。

    就在此时,报喜的队伍也走了过来,平时相当刺耳的锣响,这会儿变得异常悦耳起来。

    两个差役走到客栈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大堆人,高声喊道:“敢问曾明礼老爷可在,恭贺老爷高中乙榜第七十五名。祝曾老爷官运亨通。”

    虽然最终的名次还是要殿试来定。但基本上只要名登杏榜,就绝对可以成为进士,此时曾明礼激动地看看周围士子羡慕的面容,跨上前接过喜报,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一袋钱来交到差役手上:“些许小钱,请两位差人吃酒。”

    差役自是接过钱高兴的去了,曾明礼依旧双手颤抖地打开喜报,将那上边简短的一句话反复读了数遍,这才回过头,犹自不可置信地反问:“我中了?”

    连同沈耘在内,拱手作揖:“我等恭贺曾兄高中,往后仕途通达。”

    得到了确认的曾明礼喜极而泣,不过谁都没有因此就小看他。这个二十三岁的士子已经考过两次了,少小时也曾被人夸赞是神童,可是神童的包袱随着科考不顺,终究沦为骂名。

    到现在,往昔的屈辱瞬间洗脱,如何不喜,如何不哭。

    簇拥着曾明礼回到前堂,不一时再度传来锣声。不过这次要让大家失望了,赫然是礼部派来二报的。

    报喜的队伍一共有三波,也是礼部担心不能及时找到中举士子,另一个也是由于礼部向来是清水衙门,借此机会,让差役们捞点油水,往后干事也就没了怨言。

    曾明礼的三波喜报,让在座的士子连续三次满怀希望紧接着失望。豁达的人开始调笑着要曾明礼请酒,而心思深沉的,此时纷纷蹙着眉头。

    转眼之间,午时便到了,高兴的曾明礼吩咐掌柜做了不少好菜招待大家。只是菜肴再好,这个时候也没有胃口吃。倒是那粗劣的酒水,被喝掉不少。

    远处再度传来锣声。

    这次肯定不是曾明礼的喜报,因此到了门口,一个个守着,依旧是两个差役,此时匆匆走过来,再度站在门口:“敢问秦州的赵文清老爷可在客栈中?”

    这下轮到赵文清惊喜了。

    匆匆站出来,整整衣冠,这才表面从容,实则声音都在颤抖着回答:“在下便是赵文清。”

    “恭贺赵老爷高中乙榜第三名,祝老爷前程锦绣。”

    递过喜帖,笑眯眯地接过赵文清送来的喜钱,这才再度拜道:“谢赵老爷赏。”

    这会儿周围的士子急了,纷纷问道:“敢问两位,我秦州可还有其他人高中?”

    差役摇摇头:“这个却是不知,我等都是分别接了喜帖过来的,其他人的名姓,一概不知。”

    失望的士子们再度朝赵文清一拜,高声恭贺。

    回到客栈,看着已经有些凉了的酒席,赵文清兴奋地吩咐:“掌柜,且换些菜过来。另外,再取几坛好酒来,今日我要一醉方休。”

    曾明礼中了,赵文清也中了。现在最有希望的,便是吕芳了沈耘两人了。

    不一时锣声再度响起,赵文清以为是自己的二报,众人也没有兴致继续出去,便只有他一人走出客栈。哪知这个时候,忽然门外响起声音:“秦州来的周青云老爷可在,恭贺老爷高中乙榜一百五十四名。”

    周青云正是前几日说自己写错一道帖经的那个。

    原本他都以为自己今科无望了,谁知道临了来了喜报,喜出望外的他瞬间就跳出去,口中连连说着:“我便是周青云,谢过两位。”

    相比得到喜报的三人,这会儿近乎所有人都一连的灰败。

    秦州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如今有三个进士便已经是邀天之幸了。想必接下来,定然是没有人上榜了。就连沈耘也一脸苦笑着说道:“看来,今年咱们秦州定然要一洗往年的耻辱了。”

    感受着低沉的气氛,沈耘强自笑笑:“诸位也莫要沮丧,我等毕竟还年轻,今科不中,还有来年。只要回去之后总结得失,此生定然有望仕途。”

    说是这样说,其实沈耘心里也清楚,每一次科举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场考验,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寒门士子,如果没有人资助,在这京师就算有州府的补助,也根本留不了多久。

    不过这些人里头当日名次还压在赵文清头上的沈耘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心里好受许多,终于暂且压下心中阴霾,举杯对沈耘回道:“沈兄说的是,我等今日便借酒浇愁,待回到秦州,闭门苦读。”

    痛饮几杯,总算是将心中郁结解开不少。

    看看时辰已经过了午时,感觉接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便要准备各自回房歇着。好好睡一夜,明日也好打点行装,尽早回家。

    家境好的尚且不说,家境不好,总要回家种地。再怎么说,这里许多人在家中都是壮劳力。

    沈耘已经开始思考回去之后怎么应对那些叔伯的嘲弄和打压了,忽然间听到不远处又是一阵锣响。

    秦州士子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居然还响锣,难道是哪家的促狭鬼想要捉弄一下自己等人。不,估计是在捉弄国子监的那些家伙,毕竟自己等人还不一定入得了人家的眼。

    心里暗道一句管他,沈耘便与众人走进后院。

    然而就在推开小楼的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客栈门口忽然再度响起声音:“秦州的沈耘老爷可在,恭贺老爷高中甲榜第七名。”

    正恼怒这是谁这么缺德,这都未时了,弄个喜报来捉弄自己。于是沈耘高声朝外头说道:“门外的仁兄莫要捉弄在下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送喜报。”

    沈耘话音刚落,守在前堂的掌柜便冲进后院:“沈公子,真的,这回是真的。”

    “掌柜,你也跟着起哄。行了,我沈耘也是有脾气的人,莫要在如此了。”

    掌柜正要解释,先前门外叫喊的两人此时却已经走了进来,迎着一群人躬身一拜:“却是我等的过失,今日礼部人手不足,因此甲榜的十位老爷便放到了最后报喜,还请恕罪则个。”

    说完再度唱名:“不知哪位是沈耘老爷,恭贺老爷高中甲榜第七名。”

第八十四章 一样风光两处情() 
沈耘愣住了。

    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失望了,甚至于刚才扭头回房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应对成纪县种种龃龉的办法。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放榜后差不多两个时辰,自己的喜报才姗姗来迟。而其内容,更是这般出乎沈耘的意料。

    “沈兄,沈兄?”

    身旁的士子见沈耘呆在原地,也不接差役的喜报,不由得急了。轻轻推了沈耘两下,这才将出神的沈耘唤醒。

    “啊?”习惯性应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做什么。慌忙接过喜报,从怀中掏出先前以为今年用不上的喜钱,塞到差役手中:“谢过两位了。”

    虽然杏榜还不能代表最后的名次,但是甲榜士子基本上不可能在殿试中黜落了。两差役此时表现的自然无比客气:“不敢当公子言谢,我等这边告退了。”

    待两差役的身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秦州士子这才围在沈耘身边。

    “我就说沈兄怎么可能落榜。”

    “哈哈哈,这回沈兄可是为咱们秦州争脸了。”

    “方才曾兄与赵兄高中,都是请了客的。如今就剩下周兄,我等还说放过他这一回呢。既然沈兄上了甲榜,是不是该请咱们好好吃喝一场。”

    内心的失落唯有用这些俗套来掩盖,要吃要喝,沈耘怎么不明白这种心理。

    “来时我带了五两银子,这段时间花销用掉了一两多。零散的留下,剩下三两,便请诸位吃一顿好了。”

    三两银子自然吃不了什么山珍海味。但是沈耘的节俭大家也看在眼里,知道三两银子对沈耘来说意味着什么。接下来还要参加殿试,还要回家,对沈耘来说这已经非常苛刻了。

    诸多士子纷纷点头。

    而在城中的另外两处,却有着同样的精彩。

    作为太子中允的范纯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沈耘了。随着四个月来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范纯粹对沈耘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欣赏变成了如今的志同道合。

    每次沈耘来的时候,范纯粹都会毫不避讳地说一些朝中的纷争,而沈耘也能够说出一些对自己很有用的意见出来。

    沈耘参加省试的这几天他一直关注着,尤其到了今天放榜的时候,碍于公务不能直接去礼部询问,所以大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吩咐了府中的仆役今日去看榜。

    而在东宫的他近乎焦灼地熬过了一整天,刚刚到了府门前,看到范府的管家,便急匆匆地问道:“让你们打听的事情怎么样,有消息了没?”

    派人去秦州请全叔,不想老人家有意前来,到了中途却想回老家看一趟。因此现在范府的管家还是全叔的族侄。

    看着范纯粹着急的模样,中年管家笑了笑:“小公子且安心,早晨派出去的人早就回来了,沈公子位居甲榜第七,今科有望了。”

    听到管家这么一说,范纯粹焦急的心瞬间如冰雪飞舞,这雪里头又像是掺了蜜。连连叫了几声好之后,似乎是响起了什么,吩咐管家道:

    “你且去账房支十两银子送过去。沈耘虽是个节俭的,但这等好事,难免要请好友吃酒庆祝。他身上那点想来是不够的。”

    嘱咐完这些,正要离开,却又回过头来:“对了,告诉他,等他将琐事处理完了,来府里一趟,我要摆酒为他庆贺。”

    管家领命而去,独自回房的范纯粹接连哈哈大笑着。

    而在城中的另一处,那个叫做苏昧的女郎,此时也缠在他大哥身边。

    “大哥,今日杏榜你可曾看了?”

    “唔,却在呆在馆阁,一日不曾出去。再说了,大哥已经是参加过科举的人了,又何须看那个榜。怎的,小妹看中了榜上哪个俊彦,要不要大哥托人去打听打听?”

    中年男子显然是在逗女郎,看着女郎一脸羞涩地嗔怪自己,不由得笑起来。

    “大哥怎可如此戏弄小妹。我就是想问问,大哥有没有看到那沈耘的名字。”

    当一个明知故问的,遇到另外一个明知故问的,故事就变得非常有趣了。

    中年男子捋着短须摇摇头:“唉,今日太忙了,只是偶然听同僚们说过一些,不过似乎并没有这个名字。小妹,看来,你的眼光如今已经不那么高了,为兄也可以考虑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将你嫁了。”

    这个答案女郎显然不满意,而且两次被自己大哥调笑,女郎心里也有些不高兴,登时看着自家大哥说道:“春草一丛,老夫子捻几根,终不成树。”

    中年男子看着自己手中捻着的长须,哭笑不得。不过兄妹玩笑惯了,也不能任由自家小妹肆意调侃自己。于是乎回一句:“桃花两枝,俏女郎采数朵,难能作双。”

    女郎只是暗骂自家大哥这么大岁数依旧如孩童一般,却不想被反唇相讥自己是恨嫁却不能成双。

    杏眼一瞪:“大哥,你要再不说,我便亲自跑去问沈耘。”

    这下可是将中年男子给将住了。自己虽然也愁小妹嫁不出去,但是也不能任由小妹送上人家的门吧。摇摇头,只能答应:“是是是,我是今日看到了他在甲榜第七。”

    随即眨巴下眼睛:“可是,然后呢?”

    这样一句反问的威力,至少女郎是没法承受的。原本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眼力,不想居然被自己大哥给弄得好像自己怀了春一般。

    没好气地说一声:“知道了。”便在中年男子意味难明的笑容中离开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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