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有点变了。”若只是对她疏离,三天两头没有电话,言语中刻意拉开距离,她都会因为习惯而变得沉默。偏偏是最近的异常,让她生出一分担忧,明明是对傅寒阳啊,他们之间向来没有感情的。
边城却振振有词,“他是桢桢的妈妈,我不能不管她。”
她还是不信,“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冷冷反问,刻意放慢语速,目光锐利如刀,“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
语毕,甩手便走。
*
“我爱你。”
是边城的声音。
拐角处的傅寒阳顿时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中往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几要摔倒。
哪怕早就知晓这一消息,哪怕早在心中演绎过无数次他向他人言爱的场景,真到自己面临时,她还是被硬生生一棍子打蒙,完完全全无法思考。
贺书栋眼疾手快,单手将她一把扶住,力量不支,只好移开包扎好的手臂,将她按入怀中。
他不是没有听到那三个字,只是声音虽然熟悉却不知到底是谁,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心内已经有数。探头出去一看,果然是边城和女友郁佳人。
他拍拍这女人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还爱着他?”
傅寒阳霎时回过神来,转过身,面带怒气地低喊,“你少胡说!”
这个女人脾气倔,性子急,又是鸭子嘴巴煮不烂,打死她都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贺书栋摇摇头,“爱就爱,有什么说不得的?”
傅寒阳咬着牙关,双手握拳,浑身绷得紧紧,“我根本不爱他,我就是爱你都不会爱他!”
身后响起脚步,贺书栋僵着一张脸,欲笑欲不笑的样子。最后点了点她的肩膀,让这一脸呆滞地女人转个一百八十度。
傅寒阳还没动,边城已经走到了身边,脸色无法用一个阴沉来形容,平静如风暴前的宁和,却有威力自眼内慢慢聚起,不知下一秒是否就会彻底变天。
他看了看这女人,又转而看了看贺书栋,居然闲闲扯起一边的嘴角,“桢桢还在家眼泪汪汪等着妈妈,傅小姐却有闲情逸致跑到医院来谈情说爱。”
傅寒阳没多思考,迫于强压,抬腿便是退了一步。待发现何以如此软弱时,已被贺书栋揽住了肩膀,他并不否认,反而唯恐天下不乱地回道:“打扰边先生是我们的不对,但用这样的说辞来表达不满,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一些。”
边城面不改色,“贺先生是律师,嘴皮子利索是吃饭的饭碗,我不想和你多做讨论。”
这个男人好没礼貌,张口闭口咄咄逼人,却怪旁人得理不饶人。傅寒阳没理他,拉着贺书栋便欲离开,“我们走。”
傅寒阳却未能如愿,不过几步被边城捉住手腕,力气不足以抵抗,他一拉,她便乖乖甩到他的身边。
“你放开我!”她被握得一阵疼痛,像是皮肉被掀,直刺骨骼,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边城双目一寒,微微挑起眉梢,“你不是说过想和我复婚吗?”
傅寒阳忍不住浑身发颤,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他此刻已被激怒,浑身每一处都竖起尖刺。只是她不解,为何一件让她气恼的事,如今立场转换,连他都被惹怒,难道真的如贺书栋所说,是刚刚打扰了他们的情意绵绵?
郁佳人已走至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傅寒阳用力掰开他的桎梏,“那是我一时糊涂说得糊涂话,你不用又一次提及好提醒我有多愚蠢!”
“现在我给你答案。”边城冷笑笑,凑近她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字字清晰,“你不配。”
*
耳边嗡然一响,傅寒阳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边城自身边走过,毫无犹豫的步法。郁佳人似是朝她望了望,随即,也如一阵风般离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越来越冷,五月的天气,日益温暖,她却置身冰天雪地,被一股股寒风凛冽刮过。
直到贺书栋搭上她的肩膀,笑容温和地说:“我答应接你的案子。”
她被自黑暗深处捞出,遇见一丝光亮的时候,讷讷而言,“其实我早就告诉自己要放弃他的。”
贺书栋反倒一愣。
用餐时,傅寒阳一直让自己不停说话,喋喋不休地和贺书栋闲话家常,他不在吃饭时谈公事,没说不许谈私事。围绕着桢桢天南海北一通侃,贺书栋没给半点反应,却是津津有味地一一听下去。
她一下子泄了气,不再说话。贺书栋方才吱声,“你不用因为刚刚的一句实话,掩饰到现在。”
傅寒阳尚且装作糊涂,有些变调地扬起声音,“我掩饰什么了?”真待他要说,她又立刻挥手制止,“我没打算掩饰。”
贺书栋不是不解风情的人,知道别人私密还追根问底,有违绅士作风,却又改不了那股乖僻,言笑晏晏地说:“那我们就谈谈有关案子周边的事。”
傅寒阳警惕地望着他,“什么?”
“要我接受这案子也行,不过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他就是趁火打劫,谅她也不会说个不字。
傅寒阳虽是沉着面色,却依然点了点头,“你可真能折腾,可我不是张无忌,只怕没那么大能耐为你一一实现。”
贺书栋却餍足一笑,“绝对在你能力范围之内。”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愿望很简单,笑一个给我看看,发自内心的。”
傅寒阳哪里笑得出来,两手扯着嘴角往上拉,垂着眼皮懒洋洋地望向他,“只能这样了。”
她富有创造性的一幕,虽然使自己笑得极难看,却将贺书栋一下子逗乐。弯着腰边拍台子边哈哈大笑,幸好是中餐馆人声鼎沸,不然真难以想象他要丢多大的人。
片刻后,这男人方才恢复平静,拉下傅寒阳的一只手,笑道:“嗯,不错,要是脸上多些肉,胖嘟嘟的,就更可爱了。”
她没精打采地瞥他一眼,“我都快三十了,可爱这个词只适用于我女儿。”
他反而很正经地说:“可爱这个词,老少咸宜,不分年龄大小的。”
傅寒阳半天没答话,饭后他提及案子时,她方才叹口气,“其实我知道这场官司没什么希望赢的,明天一过就到死期,找你来,不过是让自己死的认命些。”
贺书栋却放下一张脸,脱了眼镜,一双撩人的丹凤眼日益锋锐,望得她心内一惊,“在我没放弃之前,你也不许放弃。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什么死不死的,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扁扁嘴,“这个要求算不算进那三个愿望中?”
“不算,这是我的老规矩。”他却倏忽涌上一笑,“不过你现在会来个冷幽默,证明已经没刚刚那么悲观了。”
她亦是极浅淡的一笑,“知道我容易悲观,还硬是要我迎合你的任性,分明是被自己宠坏了,还宣告天下你有着各种怪脾气。”
“是啊是啊,”他面露狡黠,“很少能有你这么了解我的人,我是不是该想出个特别方法,好帮你一举赢下官司?”
傅寒阳被吊起了胃口,“什么特别方法?”他却不肯松口,深不可测地笑道:“秘密。”
*
地下停车库中,驶进一辆黑色布加迪。车尚未停稳,副驾驶位的车门便被打开,很快,砰声一响,又被关牢。
车内,边城面无表情地端坐,郁佳人却是侧着身子望向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我急着上去录音,”她叹口气,“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知道你之前那句话缺了下半部分。我爱你——然后呢?”
边城却不吱声,许是过了时间,不再有那分冲动,已经提不起精神来继续,却又不甘心放她走。
郁佳人牵过他的手,“我知道当年拒绝你对你的伤害很大,事实上,我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应该放下以往重新拥抱新的生活吗?我说过我会等你,等你又一次敞开心扉接受我,而不是现在这样——”眼圈发红,她有些哽咽,“现在这样,连床伴都算不上吧。”
“至少这样你还能呆在我的身边。”边城似笑非笑,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语有多伤人,“我爱你,曾经爱你……其他的话不想多说,现在的我已经什么承诺都无法给你了。”
郁佳人却是浅浅笑起来,至少他能这样袒露心声,已算是不小的进步了。跪在座椅上,上身探去边城的一边,抱起他的脸,在那唇上轻轻一吻。微微离了,似乎在等他的回应,他却始终无动于衷,也只好作罢。
郁佳人离开后,边城开着车子在霈陵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转圈。时间临近八点,他调节频道,很快,郁佳人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
甜美,温柔,异常熟悉,却让他觉得每每多听一分钟,便往背道而驰的方向又行了一步。他学不会原谅,也学不会回头,时间从不许他孤独。却也知道有种东西扎根在心原,紧紧扒住那一方贫瘠久久不放。
越来越无法忽略和他共同生活过的女人,也越来越无法忽略她为自己哺育孩子的无数个日夜。天堂抑或深渊,白昼抑或暗夜……他不是没有尝过。
他看着手机上那个人名,用力揉了揉眉心,拨去一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滴文,千万不要被其小清新所迷惑,其实她很H很暴力!喵~一贱钟情
☆、边城起寒阳 第十四章
傅寒阳一早起来便觉得身上不大好,晚上出虚汗做噩梦,醒来后又是头疼欲裂,将搁在床边的一杯水灌了下去,冰冷冷一条直线下去,方才觉得缓过神来。
下了床,两条腿像是走在棉花堆上,软绵绵的不得力。踉踉跄跄出了房间,想随便找点药吃,目光扫及餐厅时却是一怔。
这个点正是桢桢上学的时间,今天却好端端坐在椅子上吃面包,看到她出来小手欢快地挥动,“妈妈来,妈妈快点来……”
傅寒阳走过去,疑疑惑惑地问:“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吗?”小女孩立刻将头垂了下去,她便望着一旁的雪莉,“怎么不送桢桢上学?”
雪莉双眼一转,直盯盯望向厨房。不一会儿,边城端着一碗蛋羹走出来,径直走向桢桢的台边,甚至未曾注意到新冒出的女主人。
“桢桢快点吃。”他揉揉女儿的头发,“爸爸亲手给你做的。”
傅寒阳的脸当即紫胀起来,也不问这边城,只对着雪莉发脾气,“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外人放进来!”
雪莉一惊,说话不利索,“边先生他怎么算外人,毕竟也是桢桢的爸爸。”
还敢回嘴!傅寒阳当即提高了嗓音,“是我出钱请你来的,你不听我的话,还帮着别人来对付我了?!”
桢桢当即扔了手里的叉子,从椅子上蹦下来,噔噔噔跑来抱住妈妈的腿,刚一仰头就大哭起来,“妈妈,你不要赶爸爸走。”
傅寒阳一连往后退了几步,弯腰去拉女儿,鼻尖酸涩涌上,差一点没忍住泪。她不舍得责备女儿,也实在懊恼在她面前大发雷霆,只怔怔望着边城,低声喊他去露台说话。
傅寒阳原本只赤足穿一件黑色吊带睡裙,出去时随手遮上件披巾,又在玄关处趿拉双拖鞋。
背对边城弯腰的同时,修长的腿上一长道已成暗色的伤疤尤为分明,起身时没站得稳,趔趄中扶了把墙。
傅寒阳刚转过身子便见到边城敛眉阴沉的脸,他紧紧盯着她,她却不想看他,移了视线兀自走去露台。
他随后便到,说明来意,“我给桢桢请了假,明天就是她生日,我想从今天开始就陪她过。”
傅寒阳哑然失笑,“你能不能别这么独断专行,法院一天没判,桢桢的抚养权就一天在我手里,你没任何权力从我身边带走她——更何况,明天就要开庭,你根本不必急于一时。”
边城颜色不变,十拿九稳的样子,“如果我说推迟开庭时间,你肯不肯答应我的这点要求?”
傅寒阳一怔。推迟时间?那贺书栋就有更多的时间准备,桢桢也不用在自己的生日这天看到愁眉不展的自己。听起来,似乎值得答应,只是要她和边城一同为桢桢过生日,她觉得艰难。
她心里已经默许,却依旧做出一脸不乐意的模样,“有点困难,我还要上班,可能没时间陪着桢桢。”
边城微微侧着身子,挑起一边的眉梢,将她上下一打量,露出些许揶揄的笑容,“傅小姐不必多虑,我本没打算让你陪着桢桢,除我以外,还会有旁人将桢桢照顾得很好。”
傅寒阳心里咯噔一声,人们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想到她又是做了一回可笑的落花。而这个旁人,她心里亦是清楚。
*
桢桢对自己的白纱公主裙非常满意,妈妈又专门给她扎了个花苞头,在镜子前面转一圈,前前后后都是漂漂亮亮。临出门前,桢桢又带了一个闪亮亮的小礼服包,心满意足地牵着妈妈的手往外走。
傅寒阳心里却揪得紧紧,给女儿穿上小皮鞋后,按着她的双肩轻声照应,“桢桢记得要听爸爸的话,不可以随便乱吃东西,晚上早点睡觉。”
桢桢的一双大眼睛蓦地浮上疑惑,撅着嘴巴问,“妈妈,你不和桢桢一起去玩吗,爸爸说要带桢桢去海边哦。”
傅寒阳摇摇头,“妈妈要上班,没空陪桢桢去,有爸爸就够了。”她又念及郁佳人,不太情愿地叮嘱小丫头,“可能还会有个阿姨,桢桢也乖乖听她的话,别太淘气。”
桢桢扁扁嘴,额头紧紧靠上妈妈的,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撒娇,“妈妈你真的不陪桢桢去吗?”
“妈妈不能去,反正明天桢桢就回来了。”桢桢有些小声的抱怨,她心内一动,搂着孩子的脸亲了亲,带着某种胆怯地询问,“桢桢,要是你以后不能和妈妈住在一起,会不会哭呢?”
桢桢瞪大眼睛,巴眨巴眨地朝她看,“妈妈你要去哪里啊?”
边城拎着桢桢的几件衣服走了过来,揉揉女儿的头发,一脸温和地望着她。她淘气地抬头一笑,张手便要他抱。
“爸爸,妈妈不和我们一起去,她就喜欢去上班。”桢桢告状,却不知分明是这个爸爸的错。
边城将女儿抱进怀里,笑容宠溺地和她对视,“爸爸带桢桢去就好,那儿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各种各样好吃的海鲜。”
桢桢“哇”的一声,仿佛身临其境,又念念不忘地问:“那儿有冰激凌吗?”
“有啊,什么都有。”转向傅寒阳的一刻,他已经冷下脸来,短促的一句话说得不大耐烦,“我们走了。”
傅寒阳别过头,低声答应,“好。”说再多也是无用,他的柔情、温暖、耐心,全不是为她准备。除了桢桢和那个女人,他大概不会再给他人多一些好脸色吧。
桢桢和边城走后,傅寒阳迅速钻进房间,一个人在里头歇了好久。出来时,两只眼睛都是红红一片,也不着意去责备雪莉,实在是脑子晕得厉害,心又堵得死死,喘不过气来。
*
桢桢刚刚出了家门,还尚且想着家中的妈妈,赖在爸爸怀里颇有些担忧地说:“爸爸,我觉得应该给妈妈买一份冰激凌。”
边城刚解开的眉头又微微蹙起,不太想提到这个公然践踏其尊严的女人,只能敷衍一句,“为什么?”
“因为刚刚妈妈亲我的时候,脸上好烫好烫,妈妈一定是想吃冰激凌了。”
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一辆车子驶到两人面前,司机特地下来打开车门,边城先将桢桢送了进去。
车子里还有一个大人,桢桢不安地蜷缩起身子,这个阿姨她认识的,就是上次遇见的那一个,长得没有妈妈好看,还说想爸爸爱爸爸。
边城刚坐好,桢桢便爬到他身上,垂着头,一脸可怜的样子,“爸爸,我想回家。”
“怎么了?还没见到大海就要回去了?桢桢不想和爸爸出去玩了吗?”边城将桢桢抱坐在腿上,车子已经起动,他揉揉桢桢的脸,让她看一边的郁佳人,“桢桢乖,快点喊阿姨。”
桢桢两只胳膊紧紧楼上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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