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静默一两分钟。
他依旧维持着这动作,一动不动,直到傅寒阳受制于来往人群异样的眼神,在他的怀中支了支胳膊。
他却蓦地倾覆下来,柔软的唇擦过她的脸颊,那样一段炽热的直线,在她脸上烧起把火。
他粗喘的呼吸就在耳后,却变得有些非同寻常,傅寒阳推了推他,手刚刚拂过他的颈项,便懂了——
“喂,你发烧了。”
他起初没反应,顿了几秒后方才说话,“别动,让我靠一靠。”
*
边城带傅寒阳去买婚戒时,她还有些恍惚。总是觉得想笑,嘴角却有些僵,他就坐在不远处的驾驶位,万一被他看了去,还以为自己有多想嫁他呢。
哪怕早就知道他目的不纯,她依然选择忽略,一厢情愿地做着自己的梦。总之她原本就无力照顾一整个公司,何不让这个知根知底的男人一手掌控?
她不知道是否每一个怀春的少女都会认知短浅,但她实实在在是没了头脑,然而也享受这一刻的愚蠢——太聪明的人不会活得快乐。
下车时,边城走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脚步沉稳,丝毫没有顾及身后的人。她便停了下来,在路口打了一个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
郁佳人近来很少和她联系,知道她要结婚的事后,也只是淡淡说了句祝福。因为急着出门远行,只寥寥说了几句便挂了。
再打过去的时候,便是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没人接听。可能是她出门忘了带手机?傅寒阳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边城在柜台前等她,见她慢了几拍进来也没多问,只将柜台上的一枚戒指推至她的眼前,“喜欢吗?”
很难不喜欢,经典的四爪钻戒,简简单单的设计中,越发显出钻石的璀璨。傅寒阳这才毫无顾忌地笑起来,戴上无名指,撑着五指看了看,“喜欢,很亮很大。”
柜台小姐笑得比她还灿烂,“小姐的手又修长又白皙,戴这样的最漂亮不过了,先生来看了好几次哦,这是特地按照小姐的号订做的。”
傅寒阳心里微微一动,却是抿着唇不说话。戒指在手上又套了套,其实有些嫌大,从指上与戒指间,透出一道光来。
边城望着那枚戒指,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一段画面,她在橱窗外停下脚步,对窗内一枚戒指垂涎不已。
“我们结婚时,一定要买个和这一模一样的钻戒。”她抬头看着他笑,美到不可方物。
他暗暗记在心里,嘴上却不肯松,“我有说过要娶你?”
她便一拳正中他心口,娇俏地嗔道:“你敢娶别人,我就搅得你一辈子不得安宁,让你尝尝我郁佳人的厉害!”
他便包上她的拳头,躬身赔笑。
“不,换一个。”
边城突然说话,傅寒阳便有些不解,眼睁睁看着他将戒指从手上脱下,转而让柜台小姐重拿几枚。
“怎么了,那不是挺好的?”既然是订做,必定付了定金,这样便不要,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一笔钱?
边城仍旧面无表情,唯有眼底一味黯淡,让他整个人都阴郁下去,“钻石不够大,四爪看上去不够牢,再挑一个别的吧。”
傅寒阳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那你也帮我挑挑看?”他倒已经转身出去,有店员帮忙拉开大门,毕恭毕敬地颔首,他径直走离,下了几阶台阶,抽起烟来。
“小姐,这一枚戒指也很漂亮,是我们的最新款,三色金镶钻,帮您试戴一下好吗?”
傅寒阳伸出了手,却未将头摆回来,那环冰凉推入指底时,耳边还有柜台小姐甜腻的声音,“先生对小姐真好,能嫁给这样的男人,真让人羡慕。”
他的身材挺拔,立在街头,是一道美好的风景。有一天,这样美好的男人,终是成了她的男人。
她这才恢复起心满意足的笑脸,转头看着柜台小姐,低声赞同,“是啊,他是很好。”
相同的另一地点,阵阵凉风之下,边城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指间一支雪白的烟卷,熏得皮肤微微发黄。
失恋后的第三十天,他需要娶一个从未想过用生命来爱的女人——就坐在里面,挑选代表彼此承诺的戒指。
而那小小的一圈,却更像是一个怎么都走不出去的魔咒。
视线倏忽锁定对街的两道身影,烟头猩红一颤,一抹灰烬即刻散落。他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大楼上亮堂堂的四个字:霈陵宾馆。
一对男女光天白日之下自宾馆出来,他始终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来驱赶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个词。
街口,女人甩开男人,埋头疾走过斑马线。
边城在想,他或许能因为眼神不济,看错一道背影,却永远不会认错一个亲自参与设计的手提包——他送给郁佳人的生日礼物,世间唯此一件。
如果在此之前,对她还有些许幻想的话,这一刻也被尽数打破,四散一地,碎得不像样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正儿八经写番外。
大姨妈好汹涌,每天一片止痛片,让我觉得很桑心哪……
☆、边城起寒阳 第三十一章
傅寒阳掀开被子,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板,不过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趿拉上拖鞋。
不过七点,窗外的烈日便施以颜色,阳光刺目,直射入屋内,蔓延爬至床榻。她拉上了窗帘,屋内方才暗了一暗。转身斜倚着窗台,看向床上侧身沉睡的人,居然会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雪莉正打扫着屋子,见到她便毕恭毕敬地问好,“小姐,早餐差不多准备好了。”
她不说话,只径直走入厨房,记得他爱在早餐时喝一杯浓浓的咖啡,特意开了机子,拿了从荷兰带回的一袋咖啡豆,不厌其烦地为他准备。
在这里住了几天了?记不清。总觉得这心里、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他一个人……自然,还有身体里。
静静望着窗外,有些早,又是周末,车子分外的少,几个稀稀落落的行人,手里拎着早餐,大多是步履匆匆,完全是被热的。
她虽置身厨房,周身却被适宜的冷气包围,实在是觉得惬意。
傅寒阳肩上一凉,一条丝质披肩便轻轻落下,她双手拉住两端,不让之滑下。刚想转身,腰上被人一提,她也便轻轻落入他人怀中。
“大清早地就来吓人。”她没给好脸色,有些不适地扭扭身子,提醒他,“雪莉还在外头。”
边城只当没听见,倾身在她颈边一吻,声音嗫嚅,“不管。”
是啊,他是边城,随心所欲,恣意妄为,他有足够的能力忽视一切,喜欢的,抢过来,厌恶的,就毁了。
傅寒阳蓦然心惊,似乎从这一切推断里,想到了以前,想到了现在,也想到了以后。他始终不会为谁付出所有,所谓的为爱放下一切,不过是年少轻狂时骗人的承诺罢了。
一吻落在她的颈线,蔓延至下颔,边城便注意到她瞬间改变的态度,脸色有些沉郁,眼神开始发滞,他嬉笑着拍了拍她的脸。
“喂,在想什么?”
傅寒阳只是怔怔望着他,一言不发。
边城眸色一动,便松了她,转身去将门关上,锁好,甚至小心翼翼不让这个动作发出声音——门外的人会听得到。
复又回来,在咖啡机作响的协奏中,重新抱上她,唇又贴上了皮肤,温热之下,能感受到她动脉的跳动,有力,而且倔强。
“这下满意了?”他抬头看她,孩子般得胜后的笑。
傅寒阳只觉得悲哀,她在和她曾经在乎的朋友共用一个男人,他们分手了又能怎样,她无法忽略他曾深爱她的事实。
而对她,傅寒阳……或许只是源自身体上的契合。
不敢再想。
他微微扬起的下巴,神采奕奕中上挑的眉梢,还有一笑便露出的雪白牙齿,这样的边城,很难见到。
她说服自己笑,下一刻便被他抱上流理台,分开双腿,他站在她中间,身体压上来,开始紧贴到毫无间隙。
“你不许在我面前走神。”他说得霸道,去咬她的下巴,一小口一小口,蚂蚁似的啄,要她痒,要她疼,要她只能想着自己。
傅寒阳推着他,有句话卡在喉咙里,好久了,再不说,会受不了。
“你为什么和她分手。”
他身子一僵,停下动作去看她的眼,深深望到最底,“为了你。”
“不,我是说我们结婚那一年……为什么和她分手,原因我大概能猜出一些,为了你妈妈,为了傅氏,为了娶我,为了……但我要你说。”
他的手环上她的肩膀,上下摩挲几次,岔开话题轻声问她是否觉得冷,被她冰冷的视线一扫,只得噤声。
他们以这样一种亲密的姿势对望,却始终无法敞开心扉,傅寒阳觉得讽刺。她想跳下流理台,一手扣在他的颈后,稍稍用力,“我恨了她五年,现在才发现,我才是那个破坏的人。”
他却紧紧桎梏住她,不让她动,压着嘴角淡淡道,“你听我说。”
她咬了咬唇,点点头。
“婚礼前一个月我们就分手了,她爱上了另一个人,要我给她自由。而决定和你结婚,不过是那两周的事情。”
“……”傅寒阳渐渐躬下腰去,双手垂上台面,喃喃自语,“她竟然会爱上另一个……可我出国的那一天,明明看到你们俩在一起。”
“如果我说只是无意遇见,你会不会相信?”
“……那这五年呢?”
“在给予机会和彻底决断中矛盾度过。”
傅寒阳的视线一时无处可落,便望着他额头纱布的一道白发怔,许久后,傻傻地说:“你可真够坦白。”
“那我可不可以将之当做你对我的一种在乎。”边城浅浅笑着睨她,“以你的性格,不像是听到这些往事就会受到伤害的吧。”
傅寒阳无声地笑了笑,她是不会——唯独对他例外。
最难忍受便是承认他的无情,结婚的那一年,做尽夫妻事的二人,并非两情相悦,她一直幻想的日久生情,终是被一张离婚协议书打败。
那现在呢,现在又如何?
边城重新压上来,一份炽热抵着她的敏感,偏偏还要听他令人赧然的挑衅,“感受到我了吗?”
硬挺隔着几层薄而又薄的布,以一种几乎破壳而出的蛮横,抵住她,一直压制上她的心。
“哎——”她推抵着他精壮的前胸,“你和她……和她……”居然说不出口,在他的逼近中,艰难启齿,“有没有过这样?”
继而屏住呼吸,听一字一句从他薄削的唇内吐出,他似是笑了笑,极浅地弯着眼睛,“你傻了,忘了我有洁癖?”
再不让她说话,灵巧的舌自她微微张开的唇外窜进,搅动着她的,不停地用力地吸吮口中津液。
手早已不怀好意,拉下衣带,覆上那一方颤抖的柔软,轻缓耐心地揉动。
这一方景色旖旎,却刺得她睁不开眼,紧紧压着披肩,眼观鼻,鼻观心,一切柔情,似是与己无关,却偏偏急速沦陷下去。
她在这股压迫中,无耻地变得温热湿润,双腿不自觉地环上他精壮的腰肢,心底有藤蔓在生长,要缠绕上一方才能罢休。
她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声音带着难以察觉地乞求,“边城,边城……你,你爱不——”爱我?
门铃大响。
相拥的两个人很快停下冲动,喘息却尚未平复,在彼此耳边吐出最热的温度。
雪莉很快过来敲门,说得很小声,以至于里面的人谁也没能听清楚。
边城退后几步,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去捡回了她的披肩,给她重新搭回身上,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下来。
边城先走了出去,看到来人,第一个动作居然就是关门,却被门外的人用手肘抵住,两方僵持着,直到傅寒阳走到此处。
“书栋?”她咬了咬牙,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个男人,“你来有事吗?”
贺书栋刚向里踏了一步,便被双手相环于胸前的边城拦住去路,他没什么好脸色,看人的眼睛里都带着刀。
话却是对傅寒阳说的,“去换件衣服再出来。”
这个男人,骄纵霸道时超过一切惯用此法的女人,一句命令说得让人胆寒,傅寒阳有意要驳他的意思,可很快又迎上他紧抿的唇线,心里一紧,只能让步。
“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立马就出来。”她等不及贺书栋回答,裹着披巾,小跑着往房里钻。
再出来时,客厅里却只剩下一个边城,正低头扣着印有名字压印的袖扣,窗外的阳光分外清朗,照在他的侧脸,流光熠熠中有他俊然的轮廓。
听见她的脚步声后,狭长的眼睛便微微往上一掀。
“他人呢?”傅寒阳紧迈几步,却始终没看见贺书栋的影子,料想必定是面前这男人做得好事,不免有些气结,“你凭什么赶走我的客人?”
雪莉正将领带递去边城手上,他腰板挺得笔直,并不急于系上,抓手里闲闲走去傅寒阳面前,递进她手里,慢慢道:“你还敢将他当做客人?”
说这句话时,他一指提起她的下巴,语气轻佻的刺耳。傅寒阳正打好领带,当即一抽,箍得紧紧,他却只是一抬下颔,脸微微发红,连眉头都不蹙。
“我交什么朋友,爱和什么人交往,根本就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她头一偏躲过他的手指,同时松了带子,将之理正。
边城的眼睛却陡然一瞪,视线锋利到让人心惊,他是纵横商场无往不利的赢家,懂得用怎样的态度打压敌人。
然而手指依旧温柔,轻轻划过她的脸,将耳边鬓发塞至耳后,唇同时印上眼边变浅的细纹,“脾气又变大了。”
傅寒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下意识去看一边的雪莉,她早已背过身子走远,看似认真地收拾餐桌。
然而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却看见房门处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胖胖的两只小手掩在脸上,乌漆漆的眼睛却躲在手指缝里偷看。
傅寒阳连忙往后一退,手在边城前胸一捶,“桢桢!”
边城微微有些喘,此刻清醒过来,清咳两声,走去抱女儿。
桢桢放下手,紧紧搂着边城的脖子,和他脸贴着脸,“爸爸亲妈妈,爸爸亲妈妈……”
雪莉在一旁听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被女儿羞到两个人,会是怎样的一番尴尬。
果然傅寒阳在一边急得直想跺脚,女儿话多,万一嚷嚷得人尽皆知,要她以后如何见人?
边城轻易猜到她的心事,掐着桢桢的腮帮子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桢桢是爸爸的女儿,妈妈是爸爸的太太,爸爸都可以亲。”
“你少说两句,教孩子什么呢!”傅寒阳责怪他的不正经,同时犹豫着是否要提醒一下自己仅仅是“前边太太”的身份。
然而未等她开口,边城已将一边的钟看了两次,他揉揉这女人的头发,说:“我有个紧急会议,现在就必须赶过去,你在家陪桢桢,我尽量早点回来。”
傅寒阳接过女儿,微微一怔后僵了笑,“你开什么玩笑?”今天可是周末,上帝都休息!
“是真的有急事,临时做出的决定,但我现在没空和你解释。”他轻拍拍桢桢的脸,“和爸爸说再见。”
边城拿了外套便急匆匆往外走,开了门刚迈出一步,后面的女人又喊住了他。
“是不是要去找她?报纸上说她刚刚辞职没几天,又得了热伤风进了医院,怎么,绯闻男友要去探视?”
边城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看她,折起的肘上微微起了皱,一条条弯着像是笑,和他此刻的表情一样。
他倾着身子,在她柔软的唇上一吻,“吃醋了?”挑起一边的眉毛,笑得粲然,“我喜欢。”
桢桢在一边拍手,“爸爸,桢桢也要亲亲。”
“没问题,让爸爸来亲宝贝女儿!”吧唧一声,两个人都是用了吃奶的力气。
直到边城的身影消失,傅寒阳还依旧在郁闷,她何时吃醋了,不过就是合理推论而已,可连这么个小问题,他都没做出正面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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