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黎世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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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起寒阳 第一章
霈陵的四月,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恰到好处的降雨,和煦温暖的日照,气温不高也不低。
氤氲雾气的道路两旁,高大的樱树已到花期,大片大片地绽开粉色的海洋。间隔之处,栽种整齐的栀子,每一段尚只露出几朵莹白,香气升腾,补充嗅觉,浓郁而不腻人。
不远处的长桌铺着红色天鹅绒幕布,上头压着的几方精致玲珑水晶盏内,养着半开的栀子花。偌大的会场晕染诱人的清香,嗡嗡而响的一室空间,借此多了点雅致清幽。
傅寒阳很早便来到这里,旁观着忙碌的记者架起器械,匆忙的人群急切进场,由静转闹。写有“《佳人有约》专场签售会——佳人与你不见不散”的横幅自四面挂起时,本场的“佳人”方才姗姗来迟。
一边已有保镖现身护佑,高大的男子仍旧紧贴身旁,尚与佳人喁喁私语。他干净的脸不带多余表情,俯身叮呤,被秀色相隔,露出微微扬起的唇角一隅,极快地说毕。
修长匀称的小臂上扬,指尖微动,几要贴近她脸颊,一转念,中途易辄,磨拈自己下颔,唇瓣开阖两下,道别而去。
台上主持声线梦幻,音乐起,欢呼高涨。
“各位下午好,佳人与你不见不散,《佳人有约》专场签售会现在开始!让我们掌声有请超人气DJ郁佳人小姐!”
台下掌声雷动,前排购书的众人立刻站起欢迎。一位带孩子的家长狠狠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看看人家佳人,长得漂亮,声音好听,还会写诗!你就知道吃,就知道睡!”
傅寒阳安坐在后面一排,一手撑着下颚,将话听得分明。不露声色,将视线斜斜撇过。待音响起始震动,清甜的女声萦绕入耳,犹如畅饮甘泉。人群归坐,方才懒懒望去台中央一眼。
许久未见的这张脸倏忽拉进,傅寒阳毫无征兆地粲然一笑,心底感叹,这如同栀子花香般的女人!
时间终究不容她多想,手机显示十五点十二分,已经独自等待十分多钟,她一顺长裙下摆,放下手内握皱的《佳人有约》,利落而起。
场外大厅人影憧憧,人群匆忙中行来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蛩音起时,便见长裙包裹的凹凸身形,姜黄色围脖托出一张俏丽小脸。
卫生间内外不见踪影,傅寒阳又沿着大厅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头上微微出了冷汗,望着陌生的人来人往,隐隐生出不安。
桢桢,她的桢桢去哪儿了?
*
大厦广场的一处喷泉是霈陵有名的景观,大天使吉百利率领其他六位舒展翅膀,或温顺或淘气或狡黠而笑,身后水柱喷出繁多花样,薄淡阳光下烟雾升腾,竟隐约挂着一道虹。
一道粉蓝色身影已经坐在喷池边许久,起初对几位天使嬉笑说话的小女孩,情绪很快低落,穿着白色长袜的小腿有力地荡着,已经不耐烦地用清澈的大眼睛扫过一个又一个行人。
桢桢拿胖嘟嘟的小手在水里又划了划,真冷,她连忙护进怀里,小心翼翼地翻开裙子,将水擦在了衬裙上。
她真的不是有意偷跑出来玩水的,只是刚刚陪妈妈来时,看到好多天使在水汽中冲她笑。她上完洗手间就立刻跑出来,天使都爱玩水,桢桢怎么不行?谁知道水好冷好冷,手被冰得小针扎似的疼,她觉得自己被骗了,这儿的天使都是北极熊变的。
桢桢从喷池边跳下来,小蝴蝶似的轻盈而跑。早上妈妈给她扎了两个小团子,现在有些松了,她要赶紧找到妈妈让她重扎一遍。
桢桢要永永远远都做漂漂亮亮的小孩子,她心里念叨着。
可来回跑了几次之后,她突然站定在原地,两只小手互相掰着,微微蹙起眉头,红润润的小嘴沾着口水,已经撅得老高。
桢桢找不到来时的路了,真是麻烦。这下可好,她的小团子要彻底散了。
一行人走出大门,为首的一个身材尤为颀长,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透着威严,一边在手机上滑动写字,一边侧耳听着身边助理的安排。
“董事长,三点半即将召开高层会议,之后安排晚宴,要不要我来接郁小姐参加?”
男人起先不吱声,过了片刻方才抿了抿唇,嘴角一抬,沉声道:“不用,我不喜欢太过高调。”
助理立刻点头,“我明白了,董事长。”
几人具是大步盈跨,快节奏地消除冗长的麻烦,不料面前突然闪过一道蓝色,男人没及时停住脚步,身躯如墙桓高壁,将这抹单薄的色彩撞到在地。
桢桢磕上两条长腿,额前火辣辣的烧起来,小身板不敌这番遭遇,很快的倾斜翻倒,吓得两眼直闭,却被一只大手捞进怀中,粉脸贴近一处温热。
桢桢将眼睛睁开,面前的一位叔叔正紧紧搂着自己,眉心蹙得死死,炯炯目光直盯向她苍白的小脸。
“疼吗?”男人屈身将孩子护在怀里,那一瞬反应的迅速无阻,让他自己都觉得惊异。
桢桢蹬了蹬地,小皮鞋踏踏两声,刚刚站稳,便扑哧一声笑出来,拍着两手雀跃着,“叔叔你好棒,我们再来玩一次!”
边城此刻方才觉察出胳膊中的一丝微痛,刚刚动作太猛,一下子吃了力,可能扭到了韧带。
助理在一边揉了揉桢桢的脑袋,“小朋友,你去找妈妈玩吧,这个叔叔可是很忙的哦!”
桢桢明显有些不高兴,很用力地甩开助理的手,冲他狠狠瞪了一眼。再看向边城时,却又弯着嘴角,眉眼中盈盈聚着笑意,“叔叔别听他的,咱们再来一次吧!”
不是第一次被小女孩如此天真无邪地笑看,心中叠起的一股柔软却第一次极盛极强,边城望着她黑灿灼灼的眸子,陡然间品出一份熟悉的况味,这样注目而来的一双眼睛……很像一个人。
边城不再多想,自己亦是觉得多心,无端端虚咳几声,捏着女孩肩头的手加了份力。
“对不起,叔叔真的很忙,现在急赶着去开会,如果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一次好不好?”
明显是一句敷衍哄人的话,孩子却抓住不放当做承诺,桢桢眼睁睁望着叔叔站起,小脑袋仰得老后,被阳光灼着而微微眯起眼睛。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糯糯的声音又起,边城已经跨出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毫无抵抗地问她:“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桢桢将手搁上额头,总算能将眼睛睁大一些,十分诚实地回答:“万一你丢了不来找我玩,我好让妈妈写寻人启事啊!”
小小年纪连寻人启事都知道,助理们都被这副小大人的样子逗笑,边城自己也是忍俊不禁,鲜有耐心地再次蹲□子摸了摸桢桢的脸。
“那你先告诉叔叔你叫什么。”
桢桢没听出这其中浓浓的欺骗味儿,也学着边城的动作反过去揉了揉他的脸,“叔叔我叫桢桢,傅雨桢,好不好听?”
边城猛然一惊,每一条肌肉都收缩僵硬,怔忪之下,抬手又碰了碰孩子的这张脸。
桢桢用力眨了眨眼睛,望着面前陡然变色的叔叔,肉肉的手背已经覆上他的前额,咂摸着嘴说:“叔叔,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边城方才回神,不知此刻挤出的几点笑意是否自然,扬了扬嘴角,继而将桢桢整个抱起。
*
墨绿色的身影仍在大厅惶然来去,刚刚喊来了大厦保安一齐寻找,再没头绪,立刻回头调出监控录像。
傅寒阳告诉自己要冷静,桢桢不小了,不会轻易跟着陌生人走,她那么聪明伶俐,指不定窝在某个角落和自己躲猫猫。
可安慰终究是安慰,心里改不了焦急,后悔刚刚没有亲自出来带她,不过是为了一场于己无关的签售会,竟然让她丢了桢桢!
“妈妈……妈妈……”
不远处的一声童音,却让她蓦然呆滞,和脑子里桢桢的声线完美符合,落至谷底的一颗心瞬间提到空中,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她止不住喘息。
刚一回头,却又愣住了。
桢桢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掀着一边的裙裾遮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睛弯的像是月牙,一面惊喜一面胆怯,生怕妈妈会狠狠骂她。
男人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下颔线陡峭锋利如刀,紧紧抿成直线的嘴唇传达肃然,眸光熠熠,眨也不眨地将她深窥。
不长的距离拉近的很快,这一个不可触不可及的男人,就这样抱着她的女儿,真实地走到她的身边。
桢桢不肯放下裙子,却拿闲着的一只手指着自己散开的团子,颇为乖巧自然地推卸掉责任,“妈妈,这个叔叔把桢桢的头发弄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正牌新坑了,新系列了,创世纪,嘿嘿,所以会一气写七篇……估计能写到大学毕业呢,(*ˉ︶ˉ*)
☆专栏☆ 苏黎是晴天
☆已完旧坑☆ 爱入膏肓(原失性于人)
☆新坑☆ 柠檬树
☆、边城起寒阳 第二章
大厦顶楼的旋转观景餐厅早早清场,此刻唯有三人分坐在方桌两边。窗外是缩小的城市繁华,俯瞰而去,郁郁葱葱间穿插广厦连宇,霈陵风光尽收眼底。
傅寒阳刚在桢桢的袖口里垫上几层纸巾,此刻拿了梳子给女儿不慌不忙地梳头。桢桢看着一桌子的好吃的,生硬地摆弄筷子却夹不起一样东西,小嘴刚要撅起,边城连忙给她碗里搁了个凤尾虾。
桢桢嘻嘻笑着,伸手捡了往嘴里扔,“谢谢叔叔。”
傅寒阳不客气地打了一下桢桢的手背,又用湿巾给她好好擦了擦手,“妈妈说过多少次,不许离开妈妈跑出去玩水,更不许把水擦在衣服上,现在还用手捡东西吃,你不听话。”
面对妈妈的一阵数落,小丫头嚼了三两下就将凤尾虾咽进喉咙里,两条不浓不淡的小弯眉扭去一起,长睫毛扑扇扑扇了两下,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的叔叔。
边城几乎就要以为这小丫头下一秒就会落泪,一时间慌张无措,抽了张纸巾攥在手里,是现在就递过去,还是再等等?
偏偏桢桢吸了吸鼻子,便指着对面的叔叔冲妈妈撒娇,“妈妈,是这个叔叔领桢桢去玩的,不关桢桢的事。”继而用一脸恳求的神色对着边城。
傅寒阳不会轻易被女儿骗到,放慢了语速求证,“是真的吗,桢桢?”
桢桢知道妈妈瞧出了端倪,犹犹豫豫中点了点头,又立刻低着头,小下巴摩挲着衣前的蕾丝边,不说话了。
边城觉得有必要帮桢桢,只是五年未见,和傅寒阳说得第一句话便显得艰难,哪怕他是这样一个决胜于商海,翻手便可造成一波冲击的男人。
“是我带桢桢去的。”他说得有些慢。
桢桢小猫似的尖声叫了一嗓子,抬起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望向对面的叔叔,感谢一般冲他弯了弯,又转向妈妈一边,甜甜喊了一声,“妈妈,你听。”
傅寒阳将这两人的小把戏识得一清二楚,却难得装作糊涂。又不似边城那番生硬,只是微微抬着眼帘,许久未见的老友般寒暄,“好久不见了。”
她惯有的倨傲哪怕经过时间的洗练,仍旧没变。如此一来,边城倒觉得自己是多虑的那一个,甚至冥冥生出一股愚昧,提醒着自己又与这女人拉开长长的一道界限。
边城拿食指轻轻点触着台面,沉声一句,“好久不见。”
傅寒阳正给桢桢盘着头发,柔软微卷,阳光下散发着浅棕的光泽,非常像一个人,一个给予她血肉的人。
听他亦是如此一说,傅寒阳倒是微微一怔,皮筋一挑,哗的断开,打着旋儿划过,悠悠落上台面。
她看着那一条残白,忽然间就笑了,有些生涩的,仿似初学的学生,抬眼再看向边城,说不清是一丝揶揄还是讥诮,用女儿撒娇的口吻一般,问他,“我该怎么称呼你?边先生,前夫,还是……桢桢爸爸?”
*
傅寒阳很快便郑重告诉桢桢,坐在对面的这一个,便是她朝思暮想的爸爸。可桢桢却敛眉看向边城,觉得自己是真的糊涂了。
陌生人变成好玩的叔叔,好玩的叔叔变成帮忙的叔叔,帮忙的叔叔又变成了……桢桢的爸爸?!
桢桢下意识地含上大拇指,被妈妈一把打开,却还是依依不舍地擦着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边城。她想再等一会儿,看再等一会儿,看爸爸会不会变成妈妈。
傅寒阳给桢桢夹了一口紫甘蓝,叮嘱她立刻吃下去。桢桢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蔬菜,轻轻叹一口气,还是赶紧喊爸爸吧,一个妈妈已经够头疼了呀!
“爸爸。”桢桢嘴里嚼着甘蓝,眉头蹙得紧紧,很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爱吃这个紫色的菜吗?”
傅寒阳很快识破女儿的心思,揉揉她尚且散着的头发,微微沉了沉语气,“乖乖吃下去,爸爸有自己的那一份要吃。”
边城因那一声“爸爸”,耳边早已嗡嗡而响,以至没有听见傅寒阳的话。
桢桢是他的女儿,他刚刚知晓,而血脉相连的女儿。若不是一纸律师函催夺抚养权,或许傅寒阳这辈子不会带回桢桢。
她将之保护的很好,甚至拒绝他所派去的一切探望,他仅仅能从侦探远远拍来的一些照片看看女儿的样子。却也大多只是背影,蹒跚奔向妈妈,或是被紧紧揽在怀里,以至于刚刚看到的第一眼,他竟然认不出。
而毫不认生的这一句“爸爸”,没来由地撞击他的心。原以为一个新来的生命也不过是寻常,新陈代谢,花谢花开,都只是自然界的一场循环。
可偏偏是这一声“爸爸”,这样一个粉嫩嫩胖嘟嘟的小孩子就忽然流淌开他的血液,不是凭空而生,不是须臾存亡,是一点点,一点点,从他赋予的生命源头开始长起。
傅寒阳仍旧给女儿顺着头发,在桢桢的再三哀求下,答应一会儿出去就给她买新的头绳。
“还有发卡,要有亮粉,bling bling的哦!”桢桢拈着两个指头放在眼前,边说边笑,又望了望对面的边城,“妈妈,也带爸爸一起去!”
傅寒阳没吱声,仅在脑海中慢慢过滤女儿的这一句。
孩子才四岁,虽然一直在刻意培养她的独立自主,骨子里还没能褪去胆小怯弱。可对于这新冒出的爸爸,非但不陌生,反而适应的极其迅速……难道,正应了那句骨肉联系?
可女儿不知道,虽然有妈妈,又有了爸爸,妈妈和爸爸之间却不只有彼此。
她有些不悦地放开女儿,冷冷道:“桢桢,爸爸非常忙。”
桢桢原本因期待挺起的小腰,立刻弯了下去,背靠着座椅,两条小腿寻觅着搁上边城的膝盖。
“不忙,”边城按住她跳动的小脚,微微笑着哄女儿,“爸爸陪你,桢桢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桢桢握着小拳,放在唇边,笑得浑身直抖,“爸爸,是真的吗?”
“真的。”
傅寒阳冷冷瞥了一眼边城,责怪他毫无原则的退让,这样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将桢桢搂过来,收回两条作乱的小腿,点了点她的鼻尖,“不许,妈妈说不许。”
边城心一沉,视线慢慢停上傅寒阳微耷的眼上,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就这么一次。”
傅寒阳眸光上扬,浅浅扯了扯嘴角,欲言,一顿思忖,又止。
*
饭后已是华灯初上,边城亲自开车,傅寒阳抱着桢桢坐在副驾驶位上。
车内预先开了暖气,边城还特地降了两边的车窗,保持通风的状态。
傅寒阳自小晕车,前一日回来,做了许久的飞机,休息了几近一天一夜,今天下午刚好起来,便牵着桢桢专程来这儿参加一场签售会。
倒不是对出书的这一位有多喜欢,更不是对她笔下的文字欣赏有加,仅仅只是怀着好奇来看看她的近况,以及……他与她的近况。
傅寒阳有些心烦,拨了拨储物箱,拿了包话梅出来,又挑挑看有没有桢桢爱吃的果冻。他的车内总会有充足的零食,她也爱吃零食,只是,这一切从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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