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依旧没有退役[竞技]- 第386部分

　　　　汗水滴下，气喘不止，疲惫不堪，却仍然不行。

　　　　是的，不行，不行，不行！！这一局还没有结束！他还能打！只要裁判还没有做出终结的宣言！就没有所谓的败北！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终结！！

　　　　安吉洛8：5苏舟。

　　　　苏舟气喘吁吁，干咳两声，黑眸中燃起了红色的炽火。

　　　　安吉洛9：6苏舟。

　　　　球鞋摩擦地板的刺耳声接连不绝，中国人无疑是处在弱势的一段，可是从他身上燃起的烈焰又仿佛能将整个球场一并燃烧成火焰的海洋。

　　　　安吉洛10：6苏舟。

　　　　苏舟脚下不稳，追球不及，他竭尽一切的伸出手臂，延长球拍，他试着让所有无法回击、难以回击的球都成为他拍下的俘虏囚徒，但是人力有所不及，他无法及，他的脚下打了一个结，他“砰”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那颗白色的小球也从他的指缝间生生溜走。

　　　　一声人体倒地的重响，将小球落地的“咚咚”轻响覆盖了过去。

　　　　不等裁判出声，苏舟立马撑地又站了起来，他抹去又在下巴积攒的汗水，喘的更厉害了，被汗水打湿的双眼寻找着那个不知飞到哪里的白色小球，然后，在寻找的过程中，忽然就和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对上了。

　　　　苏舟怔住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威严、肃穆、厉色、稳重………这是一双过于庄严的眼，却在和苏舟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漾开了涛海几朵，然后就转化为足以容纳一切的厚实汪洋。

　　　　…那是舅舅。

　　　　那是陈清凡，国乒队的总教头，他的舅舅。

　　　　苏舟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短暂失神，舅舅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

　　　　苏舟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已经不被他所在乎的记分牌，上面，安吉洛10：6的比分是那么的危险以及刺眼。

　　　　苏舟产生了一瞬间的怯缩，因为他看到了陈清凡赶来了现场，但是他却用这样的局面来迎接他的舅舅。

　　　　那一瞬间，苏舟的喉咙涩的难受，连同眼眶都一并发红。

　　　　在他即将无法忍受这股涩意，几乎要干咳出声之时；在他有些狼狈的想要转开视线，捡球继续之时——

　　　　陈清凡远远的望着他，对他点了下头。

　　　　只是点了点头而已，只是让那片汪洋大海终于流到了苏舟的身边，让那温柔而广阔的水流将苏舟包围而已……又是一瞬间，苏舟竟然就觉得，好像没什么值得他怯缩的了。

　　　　无声对视之后，苏舟扬起嘴角，回了陈清凡一个笑。

　　　　然后他迈步上前，捡起小球，再一次的折返回台前。

　　　　安吉洛10：6苏舟，大比分安吉洛3：1苏舟，双重的赛末点，安吉洛的发球权。

　　　　苏舟将球扔到对面，对面的意大利人站直了身体，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无疑也在凝视着他。

　　　　……安吉洛的眼睛真的很好看。苏舟想。

　　　　然后他沉下重心，立在台前，苏舟晃了下脑袋，将舅舅暂且抛出了脑外，再一次的让自己的全身心沉浸在与安吉洛的对峙之中。

　　　　——乒乓。

　　　　这是安吉洛发球的声音。

　　　　——砰。

　　　　这是他回击的声音。

　　　　——刺啦。

　　　　这是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咚！

　　　　这是安吉洛拉球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深入苏舟的脑海，又似乎远在九天之外。

　　　　他忘却了一切，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站在他眼前的对手，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需要被他不断击打回去的白色小球。

　　　　终于，赛场上唯一真实的声音宛如利剑破壁，击碎薄膜，猛的闯入了苏舟的脑子里。

　　　　“——比赛结束！！”裁判高声道。

　　　　苏舟不停移动的脚步一滞，他顿住，继续等着这一道声音说。

　　　　“小比分安吉洛·比安奇11：7苏舟！大比分安吉洛·比安奇4：1苏舟！安吉洛·比安奇晋级四强！”场中的唯一音色宣判了比赛的结果。

　　　　……啊，结束了。苏舟心中的一个声音说。

　　　　嗯，结束了。这个声音肯定的说。

　　　　苏舟没有转头去看记分牌，他伫在原地，仰起头，闭上了眼，一时之间，似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除了来自于他体内的剧烈心跳声，以及自喉间滚动着的剧烈喘息声，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咚——

　　　　咚咚——

　　　　咚咚咚……

　　　　有脚步声愈发接近，有人的体温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有黑色的阴影将身前的光线覆盖，有更加接近的声音覆盖过了体内的心跳与呼吸。

　　　　苏舟睁开了眼，安吉洛·比安奇站在了他的面前，浑身湿透的意大利人低下了头，用那双被誉为“浅灰珍宝”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两人对视了起来，苏舟觉得，他应该是要对安吉洛说一声“祝贺”、“恭喜”的。

　　　　苏舟尚未开口，却感觉到有人抓起了自己的手。

　　　　——那是安吉洛·比安奇的手。

　　　　这个从不与对手握手、过于傲慢的意大利人，主动握住了苏舟的手，然后他低下头，沉默片刻，用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苦恼口吻道。

　　　　“打的……很不错。”

　　　　他这么说，又顿了顿，不太自然的压了下苏舟的头，激烈运动过后的嗓音沙哑。

　　　　“别哭。”

　　　　…

　　　　为C罗，不管留言数到没到，66个红包！

319。西班牙…赛后（）　
别哭。

　　　　这个握住自己的手；　又用另一只手压住自己的头的意大利人这么说着。

　　　　一时之间，苏舟有些愣，不止他愣了；　在或不在现场的教练、球员、球迷、记者、解说………全世界的人们都愣了。

　　　　这…这……这——

　　　　“这他妈的是安吉洛·比安奇能说出的话和能做出的事？！！”过于震惊之下；　意大利的解说毫无自觉的骂了脏话；过于震惊之下，负责在八秒延迟中消音修整的助手，也忘了将这一声脏话给＇哔——＇掉。

　　　　不，不＇哔＇掉也没什么，因为在这一刻；　无数守着电视、手机、电脑以及就在现场的意大利人们；　他们表情一致的摆出了惊恐的呐喊face，又隔着网线与空气，异口同声的只能用脏话来表达自己过于震惊的内心。

　　　　当然；　口出粗鄙的不止是意大利人；　应该说，这一刻，全世界都是一样的；　全世界都是一片哗然。

　　　　——这他妈的是安吉洛·比安奇？！这他妈的是安吉洛·比安奇？！

　　　　场外；　记者提问区。

　　　　各国记者们愣神、转头、视线交接、面面相觑、试着掐自己一把让自己从梦中醒来、试着和旁人打声招呼以证明这里是现实……

　　　　——嘿，这个梦真有趣啊！

　　　　——哦，是啊，这个梦太他妈有趣了啊！

　　　　望向彼此的目光；　都像是在看傻逼。

　　　　记者们齐齐缄默；　对视两秒；　立马疯了一样的举起手中的相机，佳能1DX单反、佳能5D全幅单反、尼康D4S、尼康D7100……能够被用在体育赛事中进行现场抓拍的相机，必然是实力超群，都拥有着超长焦的镜头与最为顶级的机身配置，这样的配置足以让数十米之外的景象变得无比清晰——

　　　　微垂着头的意大利人。

　　　　被意大利人压住黑发的中国人。

　　　　主动握住中国人的手不放的意大利人。

　　　　以及中国人那显而易见的松怔失神。

　　　　……这竟然不是梦啊，真的不是梦啊。

　　　　他们恍然。

　　　　然后尖叫出声。

　　　　——天呐天呐天呐天呐天呐上帝的公猪母猪小小猪啊！！！

　　　　记者们彻底疯了，本来在脑中构思好的新闻头条都被他们扔到了一边，一场4：1的属于安吉洛·比安奇的胜利、一场4：1的属于中国苏的失败——这哪里比得上世界第二先生的突然…突然……

　　　　……呃。

　　　　兴奋不已的记者们齐齐一愣，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检索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堪称奇迹的一幕。

　　　　脑子进水？突然犯病？被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爱情魔药？还是被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下了蛊？或者是安吉洛·比安奇其实有一个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各国记者再次缄默：“………”

　　　　天呐，他们开始反思自己，世界第二先生在他们心中的形象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场中，球台一侧。

　　　　这碗粥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粥，场外人有多傻，这碗粥就有多愣。

　　　　发顶被人压住，这让苏舟不得不低下了头，他愣愣的看着浅褐色的木地板，上面有几个小小的空心圆，那是自他的脸颊下颚滚落下去的汗水……

　　　　……不！现在不是想汗水的时候啊！

　　　　粥粥惊恐，他感知着那只体温极高的手，与那股压在头上的力道……

　　　　“……比安奇先生？”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傻了的粥粥僵硬的问。

　　　　“唔？”

　　　　“你……”由于太过震惊，苏舟踟蹰的有点词穷。

　　　　安吉洛松开了他的两只手，意大利人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与苏舟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苏舟松了口气，僵住好一会的身体立马就松弛了下来，就是……总觉得他的手心和头顶哇凉哇凉。

　　　　“我？”后撤开来的意大利人低着头问，态度好的让苏舟更惊恐了。

　　　　“我…你……”舌灿如花的粥粥舌头打结。

　　　　安吉洛注视他片刻，突然“哦”了一声。

　　　　意大利人皱眉，有些烦躁，不悦的说：“你还想哭？”

　　　　苏舟：“………”

　　　　不不不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想哭啊！他真的不是一个爱哭鬼啊！上次又哭又笑才是例外啊！在你的心里粥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啊！

　　　　粥粥要闹了！

　　　　苏舟正想委婉的去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就听意大利人又开始批评他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娇弱。”

　　　　苏舟：粥粥？？？娇弱？？？

　　　　意大利人开始指责人了：“如果我都这么好心的先行安慰你，你却还是哭了，你不是娇弱是什么？”

　　　　苏舟觉得这人不讲道理：“可是我本来就没想哭啊……”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反驳道，“你看，没有泪意，完全没有。”

　　　　安吉洛正准备环胸的动作一顿，他半眯起眼，紧盯着苏舟的眼睛，然后慢吞吞的收回了视线，嗤笑了一声。

　　　　苏舟：…？？？

　　　　“小骗子。”安吉洛哼笑着说，“你的眼眶明明就是红的，如果不是我好心，把你的头按了下去，打断了你极力想哭的冲动情绪，你刚才就已经哭出来了。”

　　　　“……我没有。”苏舟试图力挽形象，绝对不能让世界各国的球迷在苏舟这人的身上打上一个“爱哭鬼”的tag，他解释道，“就算我的眼眶确实有些红……在比赛期间的时候就这样了，那是汗水与湿意，绝对不是泪意，我没有输了比赛就哭鼻子的糟糕习惯。”

　　　　“不。”安吉洛断言，“你有。”

　　　　“…我真的没有。”苏舟耐心着。

　　　　安吉洛居高临下的扫他一眼，冷笑道：“是因为我的好心安慰，你才没有，不要本末倒置。”

　　　　苏舟：“………”

　　　　这人怎么就是说不通！

　　　　苏舟的手心和头顶不凉了，他一脸冷漠，这种画风才是他记忆中的安吉洛·比安奇。

　　　　这人好讨厌啊。

　　　　苏舟准备摆出客套脸了，比如来一句他计划好的“恭喜你啊比安奇先生”、“祝贺你进入四强”、“你真的打的非常好”，最多再加一句“谢谢你的安慰”、“我真的很意外你竟然会和我握手”——

　　　　…但是，在他开口之前，这个意大利人就又变得吓人了。

　　　　这个吓人的意大利人先是摆出了一副烦闷的沉思姿态，这般沉思两秒，他忽然焦躁的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你这人怎么烦人”的目光看向苏舟——

　　　　苏舟：……不不不这明明应该是粥粥看你的目光？

　　　　——浅灰色泽的眼眸中满是不耐，却仍是忽然又伸出了手。

　　　　恩，握手时需要的那只手。

　　　　看着摊开在身前的那只残有汗水的大手，苏舟觉得他完全无法跟上意大利人的脑回路，只好道：“比安奇先生，你…？”

　　　　“你不是在撒娇吗？”

　　　　苏舟：？？？

　　　　“你十六岁了吧，还是十七岁了？这么大的大男孩了，还这么心思脆弱。”

　　　　苏舟：？？？

　　　　“不来握住我的手吗？”意大利人耐心的解释着。

　　　　苏舟懵逼：“我为什么要和你握手……我们不是已经握过了吗……”

　　　　安吉洛顿了顿，不耐的神情变得有些无奈了。

　　　　……苏舟被这样无奈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

　　　　果不其然，意大利人继续让全世界的人以为他被掉包了。

　　　　“握手和揉头还不够吗？难道你必须要和人拥抱才会感到安心吗？”

　　　　“……我确实很喜欢在比赛之后和朋友拥抱一下。”苏舟艰难的说，“但是这只是——”

　　　　话音未落，便被人抱进了怀里。

　　　　苏舟：“………”

　　　　谭泽、罗德里格斯、尤利安、刘捷、代理教练、清凡舅舅：“………”

　　　　意大利队的教练以及意大利的广大球迷：？？？！！！！！！

　　　　对安吉洛·比安奇的本性有所了解的所有人：……？？？

　　　　不不不这个人是谁，他绝对不是安吉洛·比安奇！我们的安吉儿先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苏舟也觉得安吉洛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事实就是这个讲不通道理的意大利人真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个怀抱很热，很大，也很短，突然将他抱住的意大利人甚至只用了一只手，只是敷衍的从正面用右臂搂了一下他，连更加亲密用力的双臂拥抱、或者是再一次的压头揉发都懒于敷衍。

　　　　“好了。”这个短暂的拥抱不过一秒……甚至不到一秒，安吉洛后撤开身体，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有点凶了，苏舟终于在那双过于好看的眼眸里找到了几丝他所熟悉的轻慢与讥讽，“握也握了，揉也揉了，我甚至大度好心的给了你一个拥抱，难道在这样的优待福利下你还会哭吗？”

　　　　……所以还是绕不过这个哭。

　　　　………原来安吉洛这么怕他哭？

　　　　意大利的球迷们都有点傻。

　　　　【所以安吉儿先生其实最看不得人哭吗？？？】

　　　　【也没有？他把对手打哭过的经历不止一两次啊？？？】

　　　　【所以他是害怕中国苏哭？？？】

　　　　【……这应该说明这个中国小男孩得到了比安奇的大半认可…？】

　　　　【这个世界变得好可怕啊！我现在还是处于真实的现实世界中吗？！这个世界为什么变成这样了！这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对吧！！】

　　　　场中，两个人还在对峙着，没了比赛时的针锋不容，有了安吉洛先是握手、揉头、别哭、甚至是一个半成品的拥抱……

　　　　……虽然这人说不通，但是安吉洛没恶意啊。

　　　　对于他人的善意与恶意，苏舟一向敏锐。

　　　　苏舟抬眸，看向安吉洛，意大利人也在看着他，没有转身走向裁判桌。

　　　　…嗯，苏舟想，他应该说点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比安奇先生。”

　　　　“嗯？你要感谢我吗？”

　　　　…哪有人这样的！苏舟噎了半响，抓抓头发，舌头在口腔里绕了两圈，终是有气无力的苦笑了一声。

　　　　他笑了起来，汗津津的黑发黏在他汗津津的侧脸上，连那抹忽然漾开的笑容都是带着湿意的。

　　　　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