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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陈清凡后仰起头，扯了下口罩的边缘，深深的叹气着。
他闭上了那双满是忧虑的眼，心中的忧虑却是一层更比一层深。
他觉得，苏舟在对阵卢卡斯时的状态不太好；他觉得，苏舟………他的粥粥可能是压力太大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一场病真是生的不是时候；他觉得，他痛恨着这一副给他添麻烦的身体，痛恨着自己没有陪着苏舟，没有站在苏舟的身后。
扣心自问，明天的那场比赛，陈清凡所持的态度并不怎么乐观。
他当然希望苏舟可以赢。
但是，如果苏舟输了的话……
陈清凡沉沉的叹着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
“如果粥粥输了——”他低声叹息到，“责任，都在我的身上。”
同一时刻，法国，巴黎，雷蒙·博耶尔，古董先生的小别墅中。
欧洲各国的时间大体是相差不远的，法国与西班牙更是处在同一个时区，对于欧盟各国而言，出国？这类似于中国的坐飞机出省。
从巴黎飞往马德里的航班有很多，最早的一班是在巴黎时间的凌晨五点，这也正是雷蒙所选择的班次，只需要短短的两个小时的机程，足以赶上苏舟VS安吉洛的比赛。
除了手机与钱包，他什么都不需要带，只不过是看一场比赛而已——雷蒙本来是这样计划的。
然而，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包，往里面塞了一身内衣与替换的衣服，哦，还要加上他的睡衣，好吧，或许还要在明天加上毛巾与洗漱用品。
拉起了背包的拉链，那双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浅灰色瞳仁似乎放空了很久，古董先生无缘无故的陷入了沉默。
一时之间，客厅中寂静无声。
半响，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考虑到要在数个小时后驱车赶往机场，雷蒙将包放在了门前，过早的陷入了一夜无梦的安睡。
西班牙，马德里中心酒店。
晚间八点四十五，谭泽回房，苏舟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继续大脑高速运转，双眼不离电脑。
晚间九点四十五分，房间内彻底熄灯，陷入了一片宁静。
次日。
清晨七点十分，随着闹铃的响起，苏舟睁开了双眼。
唔……
苏舟沉沉的呻。吟了一声，不耐的按上了手机屏幕，闹钟声霍然消失。
苏舟眯着眼，闷着头，没有起床的意思，直到一侧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苏舟？醒了没？”谭泽套好衣服，踩着拖鞋下了床，“起床了，小懒猪，别赖着不动。”
“你先去洗漱吧……”苏舟翻了个身，含含糊糊的说，“…我思考一下人生。”
谭泽：“………”
踩着拖鞋，谭泽走到了苏舟的床边，他半蹲下来，苏舟正用小臂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让人完全摸不清他这一刻的情绪。
谭泽斟酌了一下，脑中忽然浮现起了那一句在一周前的保证——
【嘿，我的陈大教练，别担心，你就在国内安心养病吧。】
【不行，苏舟，我是一定会去的，我不能不去，医生会同意的。】
自知说服不了固执的舅舅，苏舟只好改口：【好吧，那我会努力的站的久一点，你根据自己的情况，身体OK了就飞过来，到时候，出现在风尘仆仆的你的面前的，一定是一碗在赛场上屹立不倒的坚。挺粥！】
“你——”谭泽断着句，“紧张了？”
苏舟不想回答他，敷衍的摆摆手，示意他先去洗漱，却忽然感到头上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原来，是谭泽在揉他的头。
“…你别揉。”苏舟没动，只是埋怨着，似乎是有点起床气，语气一点也不皮皮粥。
谭泽不理他，继续揉，直到揉到苏舟不耐烦了，迷蒙着一双眼，霍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谭小泽！”他瞪着眼。
“苏小舟？”谭泽收回手，扯着笑，“你紧张啊？”
苏舟没回答。
谭泽模仿着苏舟式烦人：“你紧张啊紧张啊紧张啊你是不是紧张啊？”
苏舟扯起枕头扔他一脸。
苏舟从床上跳下来，踩着拖鞋，往浴室那边走，既然谭泽不去洗漱，那么就让他先去。
然而，终于有了一些前辈责任感的谭泽拉住了他。
苏舟只好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任命般的说，毕竟，他的情绪外泄的有点太厉害了，这时候再扯七扯八的掩盖才更没有意义，请原谅一个在一晚上的梦境里，全都是VS安吉洛、对阵安吉洛、远台安吉洛的安吉洛梦吧——
在闹钟吵醒他之前，他甚至都在追着安吉洛拉过来的球！！
“好了，我确实是有些紧张——”梦里的一万个安吉洛真的很可怕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舅舅今天中午就到了，很有可能他一下飞机就会看到消息了，我没有未战先怯我真的没有，可是万一，万一，一场比赛本就是胜负都有可能的——”
……天呐他竟然真情实感的认为一场比赛会有胜有负了。
“万一舅舅一下飞机，刚赶到赛场，就看到我输了的消息——我能怎么办啊？？？我真的很绝望了！”
苏舟不带喘气的说了一大堆——
然后就自打两下脸，冷静了。
“行了，说完了，我没事了，谭泽，我先去洗漱了——停！你别安慰我，也别说什么别紧张、没事、不要紧、你昨天输的那么惨有你垫底——”
谭泽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于是苏舟就笑了，他宽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昨天刚对上他，多少也明白在对上他之前的感觉吧，我比你要稍微好点，毕竟我，恩，经验丰富？”
在谭泽气的扣脖揍人之前，苏舟笑嘿嘿的跑去了洗漱间。
门一关，苏舟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他撑在洗手池前，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半响，他低下头，开始了正常的洗漱活动。
四十分钟后，八点十分，中国队全员在大厅集合。
半个小时后，八点四十分，中国队一行抵达了马德里中心体育场的休息室中。
九点十分，休息室内，谭泽协助苏舟热身。
二十五分钟后，中国队一行踏出了休息室。
九点四十分，中国队一行到达赛场旁边。
五分钟后，意大利队自同样的方向而来，站到了中国队对面的隔离板前。
这头，苏舟的脸上一片肃杀，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
对面，安吉洛·比安奇，那个过于傲慢，也确实拥有着让他去傲慢的实力的意大利人，仍然是那副兴致缺缺却该死的好看的的态度与模样。
同样的，安吉洛·比安奇在休息室内便做好了热身，这会，他脱下了本就只是披在肩膀上的外套，在场边做着常规的最后拉伸。
这时，早都坐在场内的裁判举起双手，示意两方球员入场练球。
苏舟拿起球拍，深呼一口气，迈入了球场。
另一头，安吉洛同样跨过隔离板，进场。
时隔一个多月，以如此近的距离，面对着面，两人再一次相遇。
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男人低头看着这个中国人，挑挑眉梢，扯开了嘴角。
“哟，这么严肃啊。”他用着过于轻慢的口吻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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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西班牙…四强赛VS安吉洛（）
西班牙时间； 上午九点五十分，练球时间。
苏舟在左，安吉洛在右； 两人站在了球台的两端。
各就各位的诸国解说在各自的国家频道中各抒己见。
德国解说比较耿直； 以不超过五十字的极短文字介绍了参赛的双方，然后开始回顾两人的上一次交手：“这是安吉洛·比安奇与中国苏的第二次交手，安吉洛·比安奇………中国苏………他们两人曾在法国公开赛的半决赛中……”
有着两个月前的失败，以及苏舟在众目睽睽的落泪作为铺垫，中国这边的解说是狂不起来也幽默不起来的； 他一句一句的列举着两人的各种数据； 同时提及了一下国内乒坛改革的进度和所取得的成效，且在最后道：“………据可靠消息报道，陈教头在这时已经坐上了直飞马德里的航班； 不幸的是； 根据航程的安排，他注定会错过苏舟的这一场比赛。”
意大利解说维持了一贯的风格，先是吹：“嘿！大家上午好！我们的大天使先生——”然后黑色的幽默的开始嘲讽； 毕竟安吉洛·比安奇真是太烦人了； “哦，看看他吧，还是这一副漫不经心的睡不醒的模样——”
西班牙解说的关注点则在场外：“哦，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他连说了三声“Que bueno”； “我看到了我们的小罗德！他看起来精神不错！正朝着中国苏的赛场迅速走来！…………哦，他的身后，镜头转过去了，还有着德国队的阿茨特，这两位都是中国苏的好朋友——我相信，有了昨天的那一幕，应该没有谁会讨厌这个可爱的中国男孩吧？”
与此同时，法国的转播镜头也在观众席中发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上帝呐！我看到了什么？！——雷蒙·博耶尔！我们的古董先生！我们的记者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完全没有古董先生跑去西班牙看比赛的消息？？他是今天上午刚刚过去的吗？”
英国队的解说则默认了这里不存在需要介绍与科普的“新球迷”，没有老套严谨的回顾历史与列举数据，就着转播镜头中呈现出的画面开始讲：“看得出来，让我们英格兰吃足了苦头的中国人，也要在今天吃点涩东西了。”三喵幸灾乐祸道，“看到他们双方的神态表情了吗？中国苏神色肃杀，严阵以待，而意大利的大天使先生则是散漫随性，显然是对击败中国苏有着无需思考的绝对自信——”
事实上，好像正是如此。
场中，练着球的苏舟心里有点闷，两个月前的法国公开赛，他清晰的记得对阵安吉洛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在赛前的练球时刻。
那个时候，他的态度极为认真，安吉洛则在练球的时候就非常随性，一些需要脚下滑步、甚至只是一小步去追击的球，苏舟都去接了，他的脚后跟没有一刻是黏在地上的。安吉洛却不同，面对着那些不能乖乖的凑到他的身前，对他讨好，向他问候的球，意大利人干脆的伸出左臂，将那球直接的抓在手心。
抓住之后，再由安吉洛本人发球，在裁判叫停之前，继续练球。
法国公开赛时，安吉洛·比安奇就是这样的。
西班牙公开赛，安吉洛·比安奇仍然是这样的。
那股无比熟悉的怒火与气恼又开始在苏舟的心中升腾翻滚，他觉得………他以为，至少，这一次，安吉洛对他的态度可能会稍稍的有点不同？鉴于他的确是“第一个让安吉洛·比安奇在赛场上风格变化”的球员，他的确让安吉洛吃惊过，他的确让赛场上的安吉洛·比安奇不止一次的爆了粗口，但是事实上……
——安吉洛为什么要对他这个手下败将有所不同呢？
——正如过去的他，对于那些被他打败的选手，哪怕大比分是苏舟4：3胜利，从比分上来看，这一场胜利似乎来的不是那么的容易，但是，输球的那一方始终是站在对面的他国球员，所以，身为胜利者，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失败者而改变自己的态度呢？
……只不过是立场转换了而已，哪怕有点压不住因为被敷衍而燃起的恼怒，有了昨天的愁绪百千在前，窝火过后，苏舟反而更加迅速的冷静了下来，这只不过是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所谓的“在不同的高度所看到的风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就算这样——
砰！！
一板子，一板通常不会出现在练球时期的大力扣杀，随着苏舟捏紧球拍，忽然绷紧手臂的击球动作，“砰”的飞到了球台的对面！
嚯！！
不少球迷被这忽然的发狠挥拍惊得精神一振！这是要在正式比赛前就先怼一下的节奏？？？
看热闹不嫌大的众人兴致勃勃，安吉洛会接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本就兴致缺缺的大天使先生当然不会接，鉴于这一球并没有乖乖的飞到安吉洛的身前，而是需要大天使先生向左边滑上一步才能接到，所以，这又是一个在练球期间被放弃的球。
苏舟：“………”
他静静的看着球台对面的安吉洛，那个意大利佬再度握住了球，不理会苏舟发沉的脸色，自顾自的让球拍一敲，便把乒乓球随意、不转的又发了过来。
练球，打什么打，这还没正式比赛呢，练球练球。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粥粥：“………”
………是真的臭屁好气啊啊啊啊啊他现在有点需要罗德给他抚一下背让彼此互相安慰啊啊啊啊啊！！！！
场外，心有灵犀的，罗德里格斯双手环胸，冷笑一声，嘴唇动动，低声骂了句“臭屁的意大利佬”。
身旁，再次与罗德雷格斯一米之隔的尤利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由又挪动了一下脚步，站的离西班牙人更远了。
场内。
这样的练球简直是在考验人类的心性。
好在，裁判及时的叫了暂停，掏出硬币，开始猜球。
苏舟对自己的猜球运气不抱期望，什么1/2的猜对机会都是别人的，对于一碗粥而言，猜球不胜才是常态。
“你们谁来猜正反？”裁判左右看了两人一眼。
当然是苏舟来，毕竟一旁的大天使先生懒得说话呢。
至于猜球的结果——
果不其然，苏舟说了“正”，裁判掀开右手，左手的手背上，出现的花色是“反”。
苏舟：“………”
正常操作，正常操作，坐下，都给粥坐下。
“比安奇先生。”苏舟转头，对于他这种人而言，极为罕见的，语气非常的淡漠，“你要球权还是球台。”
表面淡淡的粥粥内心略愤，他还记得，上一次，拥有主动权的安吉洛·比安奇简直随便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二话不说的选择了场地——
拜托！！谁会在拥有主动权的时候不选球权反而选场地啊？？？
——安吉洛·比安奇就是。
苏舟甚至在脑中想着，他已经做好了再次听到“裁判，我选场地”的声音了，依旧是那种慢吞吞的随性口吻。
谁知道——
“我要球权。”安吉洛道。
…？！
一时之间，苏舟没控制住表情。
观察力极为敏锐的意大利人自然发现了这一点。
他的笑容有点玩味了：“哦——？”带着点先一声后三声的音调上扬，他轻哼了一声，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下敛注视着苏舟，“你希望，我再一次的把球权让给你吗？”
“……当然没有。”苏舟皱皱眉，向裁判点头道谢后，向着刚才练球时所在的场地走去。
安吉洛紧随其后，在短短的两步内，尚且不需向两边岔开的时候，擦肩而过的一瞬，安吉洛低声道，带着点玩乐般的戏谑。
“如果你真的想要球权。”他宽容大度的说，“下一次，在比赛开始前，如果你来请求我，我会大方的让给你的。”
这个人真的很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