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曼曼在夕阳下倾世的笑颜,如火燃烧在他心上,煎熬得刻骨铭心。三年来,他竟然对她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对连郑两家的愤恨,全部都加注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他从未想过她的处境和她的感受,此时,他赢了,她走了,却莫名将一堆堆不堪回首的往事,血淋淋地摆到了桌面上。
事实上,他是残忍的。
她就算死,也不要死在他面前。就算顶着通奸的罪名,她也要与百里千寻亡命天涯,她到底有多恨他?
玄夜郁闷难当,大喝道:“宣杏妃,摆驾祖荫较场。”
曾经梨花皇后顶着苹果站在较场空荡荡的草地上,所有人屏息宁神,只有杏妃笑声飘荡。
“皇上英明,这个游戏最好玩了。”杏妃拍手称快,无比兴奋。
两个女子,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宠妃。这个皇后曾为宠妃掌灯,递水,甚至被斥骂。
却,是谁纵容的错?是谁在一旁隔岸观火?其实,一直都没有火,无法燃烧。她的性子那么沉静,如死人一般的沉静,不还嘴,不抵抗。
较场里,宽阔而平坦。
既然杏妃对这游戏如此感兴趣,玄夜当然不能让她太失望。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杏妃盈盈泪落,跪倒在玄夜脚边:“臣妾倒不是为自己考虑,臣妾只怕以后无人能好好服侍皇上,皇上……”
“不劳爱妃操心,后宫百花争艳,何愁没有心思剔透如爱妃这样的女子来取悦朕,哈哈哈……”玄夜笑声苍凉。曾经百里千寻就站在他身侧,而今恩断义绝。
杏妃全身颤抖,顶着苹果站在阳光下。
玄夜亲自拉弓,对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杏妃骤然昏倒在地。玄夜的箭如风疾弛,射向远处。
意兴阑珊。
玄夜眯着眼睛,沉重地转身离去。原来他的皇后站在草地上,是那么恐惧。那时,她才十五岁,正是如花灿烂的年纪,她却早已看尽世事沧桑,淡薄了春梦情怀。
连笑都不曾,连笑都不会。
玄夜的脚步有些踉跄,心慢慢疼痛起来,开始是隐隐的,然后加重了力度,最后如撕裂般。
玄夜几乎都已经记不起来,连曼曼在宫里长的是什么样子,事实上,他从未认真看过她的模样。只是那一次追逃的黄昏,她美丽的容颜在夕阳下彰显得那么明艳,美得那么明目张胆。
梨雁国第一美人。
带血的衣衫,倾世的笑颜,巧眉弄眼做的鬼脸,说话率性而直白:“我就要跟他走,谁愿意做你那短命的皇后!”
他到底对一个小女孩做了何等残忍之事?忽然想,是不是在折磨她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喜欢上她?答案是否定的,他没有喜欢上她。他每次在朝堂受了气,只能在她身上找回来,这才是她活着对他的贡献。
她走的那天,他赢了,雷霆万钧之势成就了他的帝王梦想。他不再是傀儡,梨雁国里,他说了算。
她走的那天,他输了,第一次品尝到失去的痛苦。他竟然爱上了曾经千方百计折磨着的他的皇后。
如今,他在深宫,她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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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美目少年
玄夜从较场来到紫罗殿内,郭应林候主多时。
“启奏皇上,是否应该全力追捕百里千寻,否则一旦让他逃到邻国,我们再想擒拿此人,只能望洋兴叹。”郭应林很焦急的样子。
“郭大人为何急着追捕百里千寻?”玄夜声音如冰,让人听来天寒地冻。
饶是郭应林准备了满腹说词,被玄夜的问话也弄得不知所措:“百里千寻私通皇后,论罪当斩……”
“是谁传的谣言,说百里千寻私通皇后的?”玄夜目光如矩。
“这……”郭应林鼻尖冒汗,这不是朝堂之上人人知晓的事么,否则为何连郑两家诛连九族?皇上的心思真是如水中月,海底针,千变万化。
“连郑两家联合谋反,皇后被打入冷宫。至于百里护卫嘛,他被朕派出办事去了,是不是朕要办的事,还得跟你们交待清楚?”玄夜手拿折奏翻阅起来。
“微臣不敢当。”郭应林额头的汗已经密密滴落下来,如今差事太不好当了,皇上说白天是晚上,当臣子的,必然得昧着良心指着太阳说,皇上英明,月亮真是光芒万丈啊。
过不几日,将军魏允折因办事不力被收押,继而查实贪赃枉法,欺君犯上,不日处斩。
朝堂重臣大换新鲜血液,无人再对种种不解之事提出疑问。但仍然有某些臣子心知肚明,魏允折真正办事不力,正是因为他的公报私仇引来杀身之祸。
当日魏允折率兵埋伏,见到百里千寻带着皇后连曼曼私奔出逃。他出于私心,也建功心切,将皇上“只伏不击”的秘令抛置脑后,下令射杀,导致皇后身负重伤。他还以为此举深得皇上之心,不料,却葬送了卿卿性命。
由此,精明的臣子深知在皇上心中,皇后仍是有份量,是以从此无人私底下议论宫中这件耻辱之事。
玄夜仍不时出入梨花宫中,在梨花树下沉思,或是独自下棋。一切都还和梨花皇后在时一样,素净的梨花宫中,暗香弥漫,只是伊人不在。
玄夜又想起,第一次见那个美目少年的情景。那个少年眼睛微微有些凹陷,在日光下,眼珠绽出蓝色的幽光,一如干净的湖水。
“你是谁?”玄夜问美目少年。
“我是我爹爹的儿子。”美目少年不知道他的身份,跟他交谈起来,声音洪亮。
“那你爹爹是谁?”玄夜又问。
“我干嘛要告诉你?”美目少年闪烁着蓝眸。
“因为,因为你告诉我的话,我就当你哥哥。”玄夜并不一定真的想知道,只是见这少年奇异,想和他多说两句。
“好吧,我爹爹是百里青山。”美目少年很高兴,拉着他的手:“这下你可以当我哥哥了吗?”
“可以。”玄夜恍然,原来是暗卫首领百里青山的儿子。
“你当我的哥哥,我有什么好处?”美目少年很天真地问。
“我想想,好处就是,我保证在我当上皇帝之后,永远不在你面前自称‘朕’。”玄夜一诺千金,直到最后一刻,也未曾在他面前自称过“朕”。
美目少年眨巴眨巴,听半天也没听出这有什么好处来,摇摇头:“那以后我要叫你哥哥吗?”
“你可以叫我玄夜。”
美目少年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玄夜,我叫百里千寻。”
那一年,玄夜十四岁,百里千寻十岁。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选入宫中训练的暗卫。
梨花纷扬飞落,片片碎人心。
玄夜怅然所失,那个美目少年现在正和他的皇后亡命天涯,而他,如今却只能在梨花宫里仰天长叹。
玄夜用手摸着颈边的伤痕,嘴角一抹惨然的笑意,混在玉白梨花之中,浑然一体。
他从太子变成了皇上,那个美目少年也从普通暗卫升为暗卫首领。
百里千寻不止一次劝解过他,其实就算要如何对付连郑两家,都不应该将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扯进来。
无人敢出言的相劝,百里千寻敢。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百里千寻。
但玄夜不听,无法听从。他不做那些事,仿佛压制不住他的暴戾。他这个皇上,实在当得太窝囊。
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故意放走连曼曼,只要连曼曼开口,百里千寻一定会带她走。
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只是没想到,百里千寻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他的皇后。
他放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兄弟,一个是他折磨习惯并且蓦然发现已经爱上的皇后。
夜深了,玄夜仍在梨花宫流连,毫无离去之意。他最近都宿在此地,有时会恍惚觉得,一醒来,就会看到连曼曼可怜兮兮地站在帐外,彻夜未眠。
“皇上,杏妃娘娘病了,遣人来跟皇上说一声,希望今晚能见到皇上。”文公公低言细语。
“朕哪儿都不去。”玄夜淡淡的语气。
“是。”文公公欲退下。
“等等,”玄夜站起身:“摆驾清华宫。”
夜凉如水,一弯月儿挂在深蓝的天幕,晕出浅浅的白光。
玄夜坐在榻上,杏妃穿着杏色寝衣,火热攀上玄夜的身体,无限撩拨。
“你坐好,朕想和你说说话。”玄夜对她妩媚的挑逗,毫无反应。
杏妃怔了一下,十分委屈:“皇上,您以前不是最喜欢……”
玄夜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梨花皇后的事?”
“梨花皇后?”杏妃难以抑制的激动,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要让她搬进梨花宫,立为皇后?她想了想,偎在玄夜的身侧:“怎么忽然提起梨花皇后了?”
玄夜没有答话。
“她比我早三个月进宫,我第一次见到她,还以为是个没长大的宫女,她站在梨花树下哭得很伤心……”杏妃说了很多关于梨花皇后连曼曼的事。
有的事,玄夜是知道的,有的却不知道。比如杏妃和丽妃一起将皇后推进荷塘的事,他就不知道。
“皇上,臣妾可不是故意推她下去的,您也知道,荷露桥就只有这么窄,当时,实在是挤不下三个人……”杏妃也觉得有些编不下去了。
玄夜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没有发作,只是淡淡道:“原来朕的爱妃们连起码的礼仪规矩都不懂。”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杏妃泫然欲泣,皇上是怎么了?以前不是最爱听梨花皇后被捉弄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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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百里青山
陆漫漫的伤在百里千寻非常不能避嫌的情况下,照顾得很好,伤口愈合也很快。
这成了陆漫漫经常用来调戏帅哥的借口,常常惹得百里千寻脸红,漂亮的蓝眸闪着魅惑的光。
好吧,陆漫漫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她每次对着百里千寻好看的脸庞,如湖水一般干净的眸光,就会芳心乱跳,似小鹿撞得东倒西歪。
算起来,她陆漫漫也不是没经历过恋爱的小姑娘,从小在班里至少也是班花候选人之一,收到过的情书数不胜数,见到情书里有错别字的,还不厌其烦地纠正人家的错别字。
初恋在高中就解决了,那时她高一,对方是高三的才子,学校里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们恋爱的事,令得好些女孩黯然神伤。无疾而终是不可避免的,男生考上大学后,太精彩的生活让他忘记了这位小女友。
再后来,她也考上了那所大学,他又重新追求她。她同意了,然后又将人家甩了,一句没感觉就打发了对方。才发现,她其实是个记恨心很强的女生。
长得漂亮,还学了流行又拉风的跆拳道,这让她周围总是围着长得帅又有钱的男生。
按理说,她对帅气的男生应该早就练就了免疫力,可是为什么一穿越到异世界,就好像一个从未经历情事的小女孩,对着百里千寻,千方百计地想要粘上人家,赖他一辈子。
走了好几天,还算平静,就算遇上几个小毛贼,也被百里千寻三两下打发了,老实说,这和陆漫漫想像的亡命天涯,确实还有差距。
在和百里千寻的交谈中,她旁敲侧击,装疯卖傻,总算是搞清楚了她这个梨花皇后的恩怨情仇。
总之就是一段政治联姻。这身体的前主入宫为后,受尽皇上玄夜的折磨,当然,百里千寻说得很含蓄,并没有具体说明她受了哪些苦,因为按说,她自己当然应该知道自己受过哪些苦。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漫漫同学莫名惊觉,狗血的剧情已经拉开了序幕,她一个未婚的大好青年,生生搞成了有夫之妇,现正准备勾搭百里千寻,来一场旷世婚外恋。
这可怎么办才好?冤啊冤啊窦娥冤啊,为什么还不飞雪来祭奠她的冤屈?刚想完,她就看见了白雪一片,诡异莫名。
一片片山坡上,全是朵朵洁白的梨花,绽开出惊艳的姿容,微风一吹,纷纷落下,斜斜地飘洒,一如冬日飘雪,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梨花皇后,梨雁国,什么都跟梨有关。百里千寻还补了一句,梨花是国花,当然满山遍野都是。
陆漫漫预计她在古代的爱情之路会如同她的名字和帅哥的名字加起来:千里千寻路漫漫,又如那首《离歌》,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下离歌……
她看着百里千寻的脸,忍不住叹气:“帅哥,我不得不说,遇上你,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并不是要说给他听,只是自言自语。
翼州已是梨雁国的边陲之地,与龙国相邻,也与兹兀国比邻。
百里千寻的爹爹百里青山已经在翼州生活多年,但其行踪隐秘,也甚少人知。此刻百里千寻带着陆漫漫便回到了家中。
这已算是翼州很豪华的府坻,宽阔的门庭,绿树苍苍。
百里青山欢迎儿子回家的方式十分特别,长剑出鞘,闪着明晃晃的光,向百里千寻袭来。
站在百里千寻身侧的陆漫漫一声惊呼,便被他搂着腰跃起,青丝掠过百里青山的剑,丝丝散落。
百里千寻并未放下陆漫漫,左手搂着她,右手拿起石桌上放置的长剑,与老爹对打起来。
一转身,一纵步,衣袂翩飞,剑剑相错,声音叮叮入耳。
剑影漫天。良久,百里千寻的剑直指百里青山的咽喉,百里青山的剑直指陆漫漫的咽喉。
陆漫漫早已看出,这只是一场很好看的比试,并不要人命,是以她在百里千寻怀里看得正兴高采烈,便被人拿剑直指要害。
百里千寻放下她,收剑单腿跪下:“孩儿输了,请爹爹责罚。”
百里青山朗声大笑道:“千寻剑术精进,何罪之有?”
“爹爹一直教导千寻,要成为最好的暗卫,就算死,也不能让对方将剑抵在自己要保护的人身上。”百里千寻仍跪在地。
百里青山笑呵呵地扶起他,然后转向陆漫漫:“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剑损了姑娘的青丝……”
“伯伯,我正嫌它碍事呢,好剑!好身手!”陆漫漫大大咧咧,竖起大姆指,一顿海夸:“伯伯,我叫陆漫漫,您可以叫我漫漫。”
她确实十万分的不见外,这就粘上了。搞定家长,这是她的拿手好戏,前世早已百试百中,这一世,更是不在话下。
更何况,百里青山长得并不老,正值壮年,英武非常。
“好姑娘!”百里青山对儿子赞道:“好眼光!”
百里千寻真是有口难辨,这样融洽的气氛下,哪里敢吐露半个字,说这是梨雁国梨花皇后?
陆漫漫听得百里青山口气,甚是喜欢自己的样子,大摇大摆投诉道:“伯伯,千里千寻一路都想甩掉我,他可恨着哩!”
百里青山大笑道:“对,这小子是可恨,咱们不理他。对了,漫漫姑娘,你刚才叫他啥?”
“千里千寻!”陆漫漫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天真率性。
“哈哈哈,好名字,比百里气派,照你这么说,我得改名千里青山啦?”百里青山声音洪亮。
陆漫漫挽着百里青山的胳膊进了屋,犹自吱吱喳喳:“伯伯,你改不改名都一样气派。”说完,回头,朝百里千寻抛个媚眼,砸一把菠菜过去,再吐吐舌头朝他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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