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的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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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的红颜-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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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哀荣

乾隆四十二年,一向身康体健的钮祜禄氏已经是八十五岁高龄。

正月辛巳,正在圆明园过冬的钮祜禄氏偶感风寒,乾隆闻讯立即从繁亢的政务中抽出身来直奔圆明园长春仙馆看望母亲,侍奉老太太进餐养病。

然而钮祜禄氏毕竟已是年老体衰,病情很快急转直下,但老天也没折腾这位老太太,给了她人生的又一次福气。十四天后的正月二十五,她安然逝于长春仙馆。

她去世的第二天,乾隆为她为谥号为“孝圣宪皇后”,并普免天下钱粮一次。

在钮祜禄氏下葬之前,乾隆都要每天前往灵堂祭奠行礼。王公大臣们都觉得乾隆自己已是将近七旬的老人,每天这样来回地奔波实在过于劳累,纷纷请求他隔几天再行礼一次。六十七岁的乾隆都一一回绝,仍然每天前往。

在礼仪都行满之后,四月癸丑日乾隆往谒雍正泰陵,而同一天“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的棺木也由北京城迁到了泰东陵。她的棺木所过之处,当地的该年赋税均减十分之七。

五月,钮祜禄氏的牌位奉入太庙。

再往后,钮钴禄氏的谥号不断增加,从乾隆年间的“崇德慈宣康惠敦和裕寿纯禧恭懿安祺宁豫皇太后”,一直到嘉庆年间的“孝圣慈宣康惠敦和诚徽仁穆敬天光圣宪皇后”。

就在钮祜禄氏去世一个月的时候(二月二十六),乾隆还作出了一个决定:为母亲建造一座金发塔,盛放她生前梳落的头发。

八个月后,金发塔落成,共用六成金三千零九两九钱八分,塔高四尺六寸,底二尺二寸。塔内供有无量寿佛一尊及钮祜禄氏的头发。乾隆下令,于十一月初三日将金发塔安放于寿康宫东佛堂,继续为另一个世界的钮祜禄氏升天祈福。

钮祜禄氏,可以算是中国历史上福气最大的后妃之一。

和钮钴禄氏一样,无心插柳柳成阴的雍正妃嫔还有一位,那就是和亲王弘昼的母亲耿氏。

耿氏和钮钴禄氏一样,也是雍正“潜邸”时期的格格,也是只生了一个儿子,也是从不参与后宫争宠、从不为父兄谋取权位的。雍正登基时她只封了个“裕嫔”,而到雍正晚年则晋封为“裕妃”。

很显然,耿氏的地位升迁,也和她的儿子弘昼分不开。

弘昼在雍正十子中排行第五,不长不幼又没有什么特出的本事,说起来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排行。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兄弟十人竟有六人夭折,剩下的——弘时生生地被父亲逼死,谦妃刘氏所生的最幼子弘适后来又过继给了果毅亲王允礼,搞到最后,乾隆皇帝只有弘昼这么一个亲兄弟了。

弘昼的人生是如假包换的“醉生梦死”。乾隆对他极有兄长情谊,他也从来不客气,骄纵荒唐为所欲为。乾隆让他监督殿试,他也敢中途跑出去吃东西。此君与乾隆一样,是个有钱就花的主儿,为此乾隆甚至把雍正“潜邸”里的财产都统统给了他,意思大概是——老爹紫禁城里的东西都归了我,那他老人家做王爷时的东西就全归你了。——如此一来,清帝中最富最舍得花的乾隆皇帝,也就有了一个所有王爷中最富最舍得花的亲弟弟。

大约是受了笃佛的母亲影响,弘昼非常明白“人生苦短”,也从不忌讳这个。没事的时候就给自己操办丧事。这位和亲王巍然端坐在本该放棺材的地方,将满台的祭品大喝大嚼,现场表演“尚飨”。而他的旗下官员以及家中婢仆便围着这么个“活灵位”表演孝心,嚎啕痛哭——面对这样的吃相还能哭出眼泪鼻涕,不但高难度而且考演技。

生出这么个宝贝儿子的耿氏一直活到乾隆四十九年,封号直到皇贵太妃,享寿九十六岁,是中国封建王朝中最高寿的后妃。她死后的安息之地,也居于其它诸妃陵之上。 


雾锁坤宁宫——嘉庆帝与道光帝的皇后们

这一篇要讲的皇后有好几个,其中姓钮祜禄氏的就有三个。嘉庆帝的最后一任皇后是这个姓,道光帝则有两位皇后是此姓。在三个钮祜禄氏中,嘉庆帝的钮祜禄皇后与道光帝的第二位钮祜禄皇后更是一对婆媳兼姑侄的关系。这对姑侄都不是丈夫的结发妻子,却都成功地当了坤宁宫的主人。只是这对姑侄之间的人生细节和最终结局,实在差得太远,而她们之间的恩怨,更令人叹息。

一、嗣皇帝之妻:喜塔腊皇后

大钮祜禄氏是乾隆朝礼部尚书恭阿拉的女儿,早在嘉庆皇帝做“嘉亲王”的时候就已经与之成婚。不过,当时大钮祜禄氏只是“嘉亲王”的侧福晋,亲王嫡妻是内务府总管和尔经额的女儿喜塔腊氏,只是由于喜塔腊氏早死,钮祜禄氏才正位中宫。就这一点说起来,嘉庆帝和他的儿子道光帝父子俩,在婚姻方面的大致情形还是挺像的,他们的元配妻子都是苦瓢儿,没能真正捱到老公登峰造极的那一天。

嘉庆皇帝全名爱新觉罗颙琰,生于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十月初六,是乾隆皇帝的第十五个儿子,生母是令懿皇贵妃魏佳氏。

乾隆皇帝一生共有十七个儿子,其中出自两任真正皇后的就有四个(元配富察氏生永琏、永琮,继后纳喇氏生永璂、永璟)。无论是论排行还是论出身论才干,颙琰都是中中之资,照理说这皇位永远是轮不着他的。只是那些上上之选的龙子多数没得到老天的眷顾,乾隆皇帝心目中最佳的继承人选竟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在了自己前头,短的只活了几个月,多的也就不过是二十五六岁。尤其是元配富察氏的两个嫡子夭折,对于本来一心想学汉族皇帝“立嫡子”的爱新觉罗弘历来说,更是莫大的打击。

就这样,到乾隆三十八年的时候,弘历只剩了七个儿子。其中永璂失宠、永珹永瑢过继宗室,真正能够考虑继承权的仅有四个皇子。在这四人中,永璇既无人望又有足疾;永瑆是个皇家葛朗台式的人物,守着近百万现银的财产,却是一个铜板也要分两片来使,就连自己王妃的陪嫁他都要变着法子骗到自己手里,然后逼着老婆和自己一起过喝粥吃咸菜的日子(道光皇帝是他的衣钵传人),丢尽了乾隆皇帝的脸面(永瑆的王妃是乾隆结发之妻富察氏的侄女);永璘年纪最小,只知贪玩生事。相比之下,十五子颙琰(永琰)内向勤奋,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也正是这一年,乾隆沿用父亲雍正皇帝所定的鐍匣建储方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的鐍匣内,写上了颙琰(永琰)的名字,他从此在茫然无知中当上了皇太子。

颙琰和朝臣虽然不曾知道他已经成了皇位继承人,乾隆皇帝却是知道的。因此在第二年为颙琰选择结发妻子的时候,老皇帝颇花了一番心思。最终,正白旗副都统、内务府总管和尔经额的女儿喜塔腊氏被选中。

乾隆三十九年(公元1773)秋天,十三岁的颙琰与喜塔腊氏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喜塔腊氏从此在蒙懂中成了“太子妃”。

颙琰新婚仅三个来月,他的母亲魏佳氏就去世了,享年四十九岁。颙琰与发妻的婚姻生活就在这样的大喜大悲中开了场,并且将贯穿始终。

乾隆五十四年(公元1789),清高宗弘历将自己名下仅剩的四个儿子都统统晋封,除永璘仅为贝勒之外,其余三人均为亲王。晋封后的颙琰,当上了“嘉亲王”。喜塔腊氏也水涨船高。只不过涨高的只是名份和物质待遇,在精神方面,亲王夫妇过得一点也不自在。“枪打出头鸟”,做为继位呼声最高的皇子,他过得异常谨慎小心,哪怕是偶尔责打一个太监,都会被人把小报告打到乾隆皇帝面前去。

日子终于熬到了乾隆六十年(公元1795)九月。

初三这天,也正是爱新觉罗弘历登基六十周年的日子。就在这一天,八十五岁的乾隆皇帝召集所有的皇子皇孙王公及满汉大臣齐聚圆明园勤政殿,当众取下并打开了已经在“正大光明”匾后收藏多年的鐍匣,并向众人展示里面那张陈旧的密旨。闷葫芦终于被打破,年已三十五岁的嘉亲王永琰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改名颙琰,移居毓庆宫。同时皇帝还下令追封令懿皇贵妃魏佳氏为“孝仪皇后”。直到此时,颙琰才知道自己竟已在糊涂中做了二十二年的储君。

在册立皇太子的同时,乾隆还决定履行自己在乾隆三十七年十一月曾经公开许下的退位归政之愿,颁布了一道禅位诏书,决定于冬至日禅位皇太子。

诏书传下,颙琰夫妇其喜可知。只是天公不做美,偏偏冬至(十二月初一)这天出现了最不吉利的天象:“日蚀”。于是喜塔腊氏又陪着丈夫在皇太子这个位置上忙乱且战战兢兢地多呆了一个月。

嘉庆元年(公元1796)正月初一清晨,清王朝的唯一一次帝位禅让大典,正式在紫禁城举行。

所有的王公大臣以及各国使节,一大早就在太和殿排班站队,所有的繁杂仪仗也一色排开。当太阳初升之际,乾隆帝的龙舆首先出现在等候众人的视线里,颙琰则身着太子冠服跟随在后。当身着明黄龙袍紫貂褂,头戴红绒珍珠顶玄狐暖帽的乾隆下舆之后,皇太子连忙侍奉着乾隆遍祀堂子、奉先殿、寿皇殿,最后才由大臣们将乾隆拥到太和殿的皇帝宝座上。

经过一通跪拜、奏乐、诵诏的繁文缛节之后,两位大学士将皇太子引导上阶。颙琰匐伏在皇帝座前,毕恭毕敬地接过了弘历递给他的“皇帝之宝”。从这一刻起,弘历成了“太上皇”,颙琰成了嘉庆皇帝。紧接,颙琰又率领大臣们向弘历行了一通跪拜奏乐之仪,禅位之礼毕。

禅位之礼举行之后,嘉庆皇帝的登基大典隆重开锣。

照理来说,从此清王朝进入嘉庆纪元,皇帝也就该是嘉庆帝颙琰了。但事实恰恰相反,与其说是“嘉庆时代”,还不如说是“后乾隆时代”更贴切一点。

对于乾隆皇帝来说,“禅位”不过是他的又一次政治作秀,为的只是大规模地沽名钓誉,这一点在他的禅位诏书里表露无遗:“朕缵绍丕基,抚绥函夏,勤求治理,日有孜孜,……寰宇ㄨ安,蒸黎康阜,声教四讫,中外一家。御极以来,平定伊犁、四部、大小金川……功迈十全,恩覃六合……”总之是缺点并无,功劳无边,所有皇帝的分内事都成了无私的奉献,所有的杀戮靡费都视若无睹,统统粉饰太平。而在把六十年的“功劳”都不厌其烦地数了一遍之后,乾隆帝轻描淡写地放了一句话在最后:“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朕未至倦勤,不敢自逸,部院衙门及各省题奏事件,悉遵前旨行。”

为了迎合乾隆帝“禅位”的真实用意,军机大臣们煞费苦心地想出了这么些新奇规范:退位的乾隆皇帝为“太上皇帝”,颁旨称“敕旨”,仍然用“朕”自称;新皇帝嘉庆只能称“嗣皇帝”。臣子们上书上表,遇“天”“祖”二字需抬高四格书写,遇“太上皇”字样需抬高三格书写,遇“皇帝”字样只抬高二格书写。“嗣皇帝”过生日称“万寿”,“太上皇帝”过生日为“万万寿”。一应军国政事,嗣皇帝都要在太上皇帝的“躬亲指教”下办理。所有的旧有官员进京陛见或新官员离京赴任,都必须先请太上皇帝训话。

在“禅让”礼举行二十天后,湖广总督毕沅触了第一个霉头。可能是被辖区内的白莲教搅晕了头吧,在向朝廷上的奏折里,他虽然记住了新款抬格,却不慎造错了句子,句中皇帝先出现,“上皇”后出现。奏折看在乾隆皇帝眼里,顿时了不得。这位搞文字狱多年技巧已是炉火纯青的太上皇立马火冒三丈,下令将毕沅交部议处,并特地下旨以儆效尤:“本年传位大典,上年秋间即明降谕旨颁示中外:一切军国大事,仍行亲理,嗣皇帝敬聆训诲,随同学习。其外省题奏事件,并经军机大臣奏定款式,通行颁布。毕沅并不遵照办理,是何意见?”

嘉庆的皇帝“蜜月期”才过了一半,乾隆就大煞风景地下了如此一道诏书,实在是将儿子的脸面扫了个一干二净。

当初乾隆在宣布要“禅位”的时候,曾经大张旗鼓大费银钱地修葺宁寿宫,说是要在退休后入住,可是当禅位仪式结束后,搬迁住处之事却再也没听他提起过。老乾隆仍然占着“养心殿”这个法定皇帝的寝居之处,说:“居养心殿六十余载,最为安吉。”宣布自己住惯了不想搬,还要在这里“训政如常”。无可奈何的嘉庆皇帝只得继续老老实实地住在太子所居的毓庆宫里。

非但如此,印着“嘉庆”字样的时宪历虽已在全国通用,却绝不允许进入紫禁城。在皇宫里看不到嘉庆纪元的任何东西,只有“乾隆六十一年”,就连铸币局铸造的钱币,也得是“乾隆通宝”“嘉庆通宝”各铸一半。

既然嘉庆皇帝不能过问任何军国政务,那么能不能主宰自己的后宫呢?答案仍然是:不能。

在禅让礼举行三天后,也就是嘉庆元年的正月初四,嘉庆帝的结发妻子喜塔腊氏被册封为皇后。

然而喜塔腊氏所得到的封后诏书却与其它皇后不同,其内容很值得回味,开篇就是:“奉太上皇之命”,随后才是正文,“遣东阁大学士王杰为正使、礼部侍郎多永截止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嫡妃喜塔腊氏为皇后。”

得了一封出自公公俯允的封后诏书还不算什么,更令新任皇后喜塔腊氏难堪的,是乾隆在自己正位中宫的大喜日子里还同时替自己的丈夫封了一堆妃嫔。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太上皇帝乾隆老儿还特地选定,在儿子和媳妇的这个大喜日子里大宴宾朋。只不过宴的不是来为皇帝皇后贺喜的宾朋,而是为老头儿自己大办“千叟宴”。按照从前办此类宴席的惯例,这个日子选得很有点出奇。因为既非登基周年之庆又非太上皇大寿之日。只能阴暗地揣测是老皇帝誓不让新任皇帝皇后抢自己的风头,誓要让天下官员百姓都知道谁才是帝国的主宰。

“千叟宴”在康熙年间曾经办过两次,乾隆也曾经在自己七十五岁时办过一回,但是都没有这回当了“太上皇帝”的宴席办得风光。据记载,与宴者三千五十六人,列名赐赏者五千人。赴宴者上至王公大员,下至兵民匠艺,乃至各国藩王使节,在初四这天集于皇宫的“叟”们超过了八千人。

由于乾隆有话在前,嗣皇帝必须“朝夕敬聆训谕”,这样隆重的宴席当然更不例外,更要向中外人等展示父慈子孝,嘉庆帝是必要侍奉的,断无甩了老子去瞧老婆的道理。

据朝鲜使节后来的回忆,在这一类的宴席上,“太上皇帝御筵于宝座前,皇帝宴位于太上皇帝宝座东次。”“宴响之时,侍坐上皇之侧,只视上皇之动静,而一不转瞩。”“终日宴戏,初不游目。侍坐太上皇,上皇喜则亦喜,笑则亦笑。”

总之,在为乾隆太上皇歌功颂德的欢呼声中、在“千叟”们鱼贯出入宫庭的繁忙中,嘉庆皇帝既分身乏术又不敢招惹老子的疑心,喜塔腊氏成为天下之母的日子,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过去了。

从此,已经二十余年没有皇后的清王朝有了皇后。坤宁宫也终于有了名义上的主人。只是喜塔腊氏并不能迁居到那所皇后之宫,做为“嗣皇后”,她仍然要小心谨慎地和丈夫一起在太子宫里生活。

二、难堪的丈夫

在中国历史上,“禅让”的事情曾经多次发生。

“禅位”,是一个古老的词汇。传说中就有尧舜禹之禅。但是这样心甘情愿的异姓禅位,真相如何令人存疑。

在有据可查的历史上, “禅位”于异姓的皇帝倒也是有的,曾有人统计过,这类禅让在秦以后发生过十几次,依次是:汉刘婴禅位新王莽、汉献帝禅位魏曹丕、魏常道乡公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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