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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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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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莼人已经死了,屋里的东西却还留着,阮沅听说,阿茶时不时就会去那屋里呆着,和那一屋子没了主人的旧东西坐在一块儿,一整夜,男孩谁也不理。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凄怆的寂静中,偶尔一阵风来,烧掉的纸钱随风飘扬,像死去的黑色蝴蝶,断了翅膀,无魂无魄。

    “他死是因为我。我做了陷阱等他跳。你看,人死真快,就像这纸钱。”泉子喃喃道,“火一吞,就没了。”

    阮沅只觉得喉头哽得难受,泪水慢慢充盈了眼眶,快要漫过堤坝。

    她忽然想夺路而逃!

    她不想再留在这儿了,她受不了这些,这宫里,平静缓慢的日子底下,埋藏了太多纠缠的爱恨,太多痛苦的回忆,有别人的也有她的,每一桩都沉重得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想要这摆脱不了的负担,她想立即拔腿逃掉,逃回她来的那个现代社会,就和其他人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领薪,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平淡打发掉这一生。

    那样的爱,不用给很多,一般般就好,那样的生活也不用投入太多,平平常常就行。没有爱得入骨,也没有失得痛彻心扉。她想念斑马线上匆忙的人群,来来去去的工薪族,每天上班,购物,晚上看看电视,陪着孩子做功课,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可是这就足够。

    也许那样的生活,才更适合她。

    ……她真的该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章

    好像因为和嫔妃们发了火,宗恪近来,也大大减少了去她们那儿的次数。

    晚间,泉子捧着名签来等宗恪挑人,正好阮沅也在一旁,她那晚当值,是一直要等宗恪睡下了才能离去的。

    宗恪心不在焉地翻着牌子,他的目光时不时瞥向一旁,灯下,阮沅呆呆站在那儿,灯影把她浓密的睫毛打出一片阴影,从前的婉转动人已经没有踪迹,纯洁净朗的微笑也跟着消失了,看上去,倒像是有层淡淡的灰尘,盖在她的五官上。近来阮沅更瘦了,身材削薄,此刻立在灯影之中,存在感淡薄得像一张画。

    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像一切事不关己。

    宗恪只觉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转向阮沅:“你来给我挑。”

    泉子吓了一跳,抬头看宗恪,又看看阮沅,他以为阮沅会像以往那样发火,嘴里骂骂咧咧什么“太缺德了!我诅咒你今晚做噩梦!让动物园的大河马把你的鼻子啃掉!”,但是旋即,泉子醒悟过来,那是从前的阮沅。

    现在,她不会了。

    果然,阮沅只愣了一下,就走过来。

    她低头看了看红毡上的那些名签,随手挑出一个来,放在宗恪面前。

    宗恪低头一瞧,皱起眉头:“不要!这是个哑巴,闷死我!”

    阮沅又挑了一个,是敬妃。

    “不要!瘦得像个骷髅!”

    再挑一个,是德嫔。

    “你发疯啊!她病了半年,只剩个空壳了!你是叫我去当护工么?!”

    阮沅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她低头在盘子里找了找,找到了琬妃的名签,放在宗恪跟前。

    “你有小半年没去琬妃那儿了,该去看看。”阮沅的声音很刻板,没有起伏。

    宗恪勃然大怒!

    他一抬手,把名签盘子打翻在地!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阮沅和泉子对视了一眼,泉子飞快拾起洒在地上的名签,和阮沅匆匆退出房间。

    宗恪独自坐在桌前,手握成拳头,气得简直想把墙打出一个洞来!

    他知道他在恨谁,他不是在恨阮沅,也不是在恨这些嫔妃。

    他恨宗恒,但他更恨那个为了双目复明、肢体复原,最终不得不牺牲掉阮沅的自己。

    他恨不得抓着那个自己大吼:“你把原来的阮沅还给我!”……

    这决不是出于“得不到才是好的”这种人人都有的惯性思维,之前这一年时间,不知不觉间,阮沅早就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和她,曾共过患难,一同经历死亡的威胁,互相吐露了内心不可告人的隐秘,在最痛苦的时候拉扯帮扶,不肯让对方跌下深渊……

    宗恪不是不记得,那个抱着阮沅默默流泪的绝望夜晚,虽然她给出的安慰是那么软弱无力,但没有人知道,就是这简单的几句话,却像黑夜里唯一的萤火,让他不至于独自窒息而亡。他也同样记得,当郦岷带着谋反的士兵冲进寝宫,拿着刀威胁的时候,阮沅挡在他的病床前,没有后退一步。

    凌铁曾在很多年前说过,他说,宗恪对企图接近他的人,会设置很多很多关卡,要接近他,就必须翻越这所有的关卡,而且越到后面关卡就越难。

    宗恒则在私下里,对凌铁这番话做了更精准的诠释:他说接近宗恪就是一个游戏,而且很扯的是,这款游戏根本就没有easy模式,所有的人都得从normal 起步,因为太困难,经常没两下就game over了,而且这“系统”十分缺德,有独特的记忆功能,初级玩家犯的大小错误,全被记录在案,一发现开外挂就会被封号删东西,甚至ip扔进黑监狱。

    一般情况下,能力差的菜鸟会飞速被宗恪踢出局,从此再鼓不起勇气来玩,这是绝大多数玩家的遭遇。另有一部分,因为格外努力,天赋独特,胆大坚韧,经过漫长的修炼过程,总算是通过了hard模式,这些人就是宗恪最信任的那批臣子。

    而这么多年来,坚持打到professional模式的,只有包括宗恒自己在内不超过五个人。

    当然,也有第一局就碰巧中了大满贯的,这种天外飞仙的特大鸿运,只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凌铁,萦玉。尽管后者对这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任凭系统给她多少奖励都没用。

    虽然这游戏玩起来是如此高深,但是这些超级玩家们也达成了一个共识:模式选择越残酷,坚持得越久,最后所得的回报就越丰富,这也是这项游戏不停吸引人来玩的缘故。就像凌铁曾经说过的那样,宗恪会对他真正接纳的人死心塌地、毫不怀疑,级数越高程度就越深,哪怕因此损失惨重也不会有所懊悔。

    因此,按照宗恒的话来说,阮沅已经打到了professional模式,而且战绩辉煌,只可惜,她自己并不知道。

    宗恪在桌边坐了半晌,阮沅没有离去,她的事儿还没做完,不好就此早退。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她忍不住,悄悄进来转了一圈,宗恪还坐着发呆。

    阮沅等了半天,见他怎么都不动,只好说:“还不睡么?十一点了。”

    宗恪抬起眼睛,冷冷看了看她,也不说话,起身走到床跟前。

    阮沅这才会意过来,宗恪是在等着她伺候就寝。

    虽然刚进宫时,阮沅已经被指明不需要负责这一项目,贴身的生活起居事宜,宗恪并不喜欢旁人在边上动手动脚,他不喜欢被人碰自己的身体,所以能自己做就自己做。

    这一惯例是在他中毒之后发生的改变,因为眼盲加上肢体瘫痪,宗恪不得不依赖他人。那一个多月里,阮沅始终衣不解带陪在他身边,不避嫌疑照顾他的起居,连穿衣吃饭这种琐事都是阮沅帮忙。

    阮沅不是这宫里出身,伺候人的事情全得从头学起,但这一两个月里,她却做得很好,不会让宗恪有一丝不耐烦,连青菡都赞她心细敏捷。这当然是出于她心甘情愿要去帮助宗恪的缘故。

    但是此刻,宗恪已经痊愈很久了,一切都能自己做了,怎么又偏偏等着人上前伺候?阮沅想不通,也懒得想,既然宗恪要她去伺候,那她就去伺候好了。

    像之前在病中那样,阮沅到他跟前,低头给他解开扣子,脱下外衣,除掉鞋袜,又给他整理好床铺,拉开被子。

    阮沅做这一切时,一声不响,也不看宗恪,宗恪就穿着细白布的内衣,坐在床边上,看着她整理好被头,放下一半帐子。

    “你是想快点做完、快点走人是吧?”宗恪忽然冷冷道。

    阮沅握着淡青色菱花帐钩的手停了一下,没做声,旋即把内外两层帐子一一整理好,等待宗恪上床,然后她再把剩下那半边帐子放下来。

    宗恪却只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

    “要不要我放你个长假?”宗恪仰眼,冷冰冰看着她,“一个月够不够?”

    阮沅抓着帐子的手,停在半途。

    良久,她才说:“宗恪,我想回去了。”

    宗恪一怔:“回哪儿去?”

    “回家去。”阮沅淡淡地说,“回我舅舅那儿。”

    “你想走?!”

    “呆得腻了,想回去了。”她顿了一下,“再说,你这儿也不缺我。”

    “我有说过我这儿不缺人么?”

    宗恪的声音听起来很尖刻,他就是想刺她,现在阮沅是石头木头了,除了刺痛她,宗恪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至少不缺我这一个。”阮沅说,“只不过做些杂事,再派个宫人进来也可以。”

    “我不许你走。”宗恪语气蛮横地打断她的话,“这儿,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了,没人替。”

    阮沅避开他的眼神,唇边泛起淡漠的苦笑:“你别耍赖好不好?我也没有卖进这宫里头……”

    “耍赖的是你才对!”宗恪狠狠盯着她,“是你亲口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这话说了还没有一个月就不算数了?!”

    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宗恪刚中毒时和他说,要一直陪着他,阮沅只觉得哭笑不得。

    “此一时彼一时。”她平静地说,“既然你都不需要了,我还赖着不走,岂不是碍事?”

    “你这是托辞!”宗恪火大了,“我有说过不需要了么?是你自己想耍赖!”

    阮沅忍了又忍,才勉强道:“那你自己说,我这段时间在你身边有什么用?不过是端个茶倒个水,那点儿事,小枕头都做得来。”

    “是你自己偷懒!”宗恪咬牙切齿道,“每天坐着发呆!给你做衣裳你不喜欢,叫你吃饭你也不吃饭!”

    阮沅又气又苦,她的手指深深抓着幔帐,一字一顿道:“公平一点好不好?明明是你把以前我能做的事都削减了,既然如此,还留着我干什么?不如放我回家的好。”

    宗恪冷笑,微微点头:“嗯,知道了。说来说去就是你反悔了,不想再陪着我了,你对那些公文的兴趣,比对我的兴趣更大,是不是?其实你就是想掺和进政事里,对吧?不让你掺和你就不耐烦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我早就知道你靠不住!你就是个卑鄙阴险的小人!骗子!……”

    阮沅忍无可忍,她一抬手,“啪”的给了宗恪一个耳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二章

    阮沅一直等到宗恪睡熟了,这才挪开他的胳膊,悄悄起身,穿上衣服。

    之前她说她要回屋去,宗恪却拦着不准,他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嬉笑:“谁有胆子敢管朕的事儿?”

    但是阮沅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宗恪去哪个嫔妃那儿,都有彤史记录在案的,今晚宗恪哪儿也没去,却和一个女官在自己的寝宫里……

    总之她得赶紧溜,不然再迟一些,被人给逮住了,那就惨了!

    收拾好身上衣服,整理好头发,阮沅悄悄下床穿上鞋,她紧张得像个小贼!谁知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泉子从外屋出来。

    看见她,泉子微微一笑:“阮尚仪。”

    他那种态度,就像往日在宫里随便碰上一样,可是阮沅的脸,腾的就红了!

    她吭哧半天,只得说:“……早、早啊!”

    泉子一愣,却笑起来。

    阮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恨不得咬掉舌头才好!

    看她那么窘,泉子赶紧忍住笑,低声道:“还不到五更,现在人都没醒,尚仪请回屋去吧,陛下醒来若问起,奴婢会和陛下说的。”

    阮沅听出他话语里的体谅,也顿时明白,泉子什么都知道了泉子当然会知道,两个人在一张床上一整夜,难不成是围着被子聊天?!

    她一面感激,一面又觉得羞愧不已:这算什么呢?难道自己是给莱因哈特大帝充当稻草的希尔德么?!

    宗恪这一觉,睡得相当沉,直至红日高高升起,他才醒过来。

    手往旁边一伸,宗恪才发觉阮沅已经离去。他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呆了呆,宗恪捡起落在枕畔的一枚金衿针。

    那是阮沅的东西,她走得太匆忙,把这枚衿针落在床上了。

    宗恪握着这枚衿针,不由微微笑起来。

    泉子进来伺候宗恪漱洗,他的表情如常,好像昨晚上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但是在扣衣扣时,宗恪还是忍不住问:“泉子,阮沅她……”

    泉子抬起头来,等着他把话说完。

    宗恪出神的想了一回,最终却只是一笑:“不,没什么。”

    那****照常去练功,回来处理政事,接见大臣。但是做着这一切时,宗恪却总有一种心不在焉,他努力集中精神,全神贯注于手头的事情,但背景里,却总好像有个声音在骚动,一刻不停。

    宗恪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事。

    他在惦念阮沅,脑海背景里那个声音,一个劲儿在问:阮沅呢?她怎么还不来呀?

    今天原本该阮沅当值,但是昨晚……

    怎么的,也得给人家女性一个缓冲的时间吧?而且她昨晚也没能休息好吧?小憩一下总是有必要的吧?再说,即便她现在过来,他能和她说什么呢?这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宗恪认命地收回胡思乱想,叫井遥和连翼进来。

    原来这宫内的侍卫,每隔两年就要有一次选新换旧,从侍卫里出去的人,好的就往高升,不太济事的也能转去闲职,所以这两年一次的换新血十分关键,各处人马都盯着,想把自己的子弟往里送。

    井遥和连翼今天,就是来送选拔名单的。宫内侍卫当然不会是毫无出身的人,每一个都得知根知底,是官宦世家的子弟,能耐还得很不错。所以这名单,首先得让宗恪过目。

    宗恪将名单过了一遍,又逐个问了连翼每个人的情况,连翼是侍卫总管,进来的人就并在他的手下,谁也不想手下有脓包,这份名单他自然是最关心的。

    三个人正商量着,却见门帘一角掀开,阮沅端着茶,悄无声息走进来,她一直走到宗恪身边,将茶碗放下,侍立一旁。

    她已经换了身衣裳,也好好梳洗打扮过了,乌黑的发梢还在湿润润的滴水。她的脸颊甜润可爱,连嘴唇都变得温润柔软,一双黑眸子透着亮,眼波流转,清澈如初春刚融的溪水。

    她看起来,像朵娇柔明灿的山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安宁的美。

    宗恪以一种不引人注意的姿态注视着面前女子,他的目光,像春天雨后疯长的柔软蔓草,默默无声缠绕在她周身。阮沅很快发觉,她的脸颊微红,又往后退了半步。

    奇怪,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漂亮?宗恪心中暗自诧异,明明一年前也不过是普通的漂亮,如今怎么让人挪不开目光了?

    自己这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胡思乱想着,宗恪走神得更厉害了,连翼将自己推荐的几个人说完,却不见宗恪丝毫反应。

    他不由失望:“陛下……觉得不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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