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婷婷浑身僵硬,她慢慢下床来,穿好鞋,走出房间。
青菡在她身后哭起来:“公主……”
她回头看了看青菡,凄惨一笑:“青菡,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她知道青菡相信她,可是除了青菡她们,再没有别的人肯信任她了。
当晚,厉婷婷被关押起来,当她听见侍卫们利索地锁上大门时,就知道,自己暂时是出不去了。
被扔进这黑暗的屋子里,厉婷婷却忽然松懈下来。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她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来。
做过了坏事的人,想要证明自己的改过自新,可真不容易啊。
宗恪当然肯相信琪婉仪,不相信她,琪婉仪在他心里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而她在他心里有过前科。
可是这样一来,不是更没人防备琪婉仪了么?!
厉婷婷想到这儿,顿时紧张起来,她奔到门口,拼命砸门,使劲叫着说要见宗恪。
侍卫们不理她,厉婷婷哭起来,她说你们把连翼找来!我要见连翼!
连翼被找来了,他在门外淡淡问:“皇后还有什么吩咐?”
“……我要见宗恪!”厉婷婷抓着门,叫道,“我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他!”
“陛下不会肯见您的。”连翼冷冷道,“您还要为您的所作所为分辨么?”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厉婷婷恨恨道,“那是栽赃!是琪婉仪栽赃!”
“那么,您又如何解释从漪兰宫搜检出的短刀和毒药?”
“什么?!”厉婷婷傻了,漪兰宫里哪会有那种东西!
“下官奉命,从漪兰宫里搜检出来短刀,还有能使人丧失神智的毒药。”连翼冷冷道,“您对太子,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厉婷婷都快疯了!
“我没有!这是栽赃!”
连翼似乎厌倦了,他哼了一声:“是否栽赃,不由下官来判断。下官只负责把这些东西交给陛下。皇后,事已至此,您甭想着再玩什么花活儿,还是消停消停吧。”
“连翼!琪婉仪她是奸细啊!她是旧齐的人,是和楚州叛军一伙的!”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连翼就会吃惊,就会赶紧过来问她详情了。
岂料,厉婷婷却听见他冷淡回答:“……您可真是不择手段了,要用这么不齿的借口来污蔑他人,摆脱罪名。您谋害自己的儿子没能得逞,现在为了活命,连父母兄长也拿来当做诋毁琪婉仪的武器。世间真有皇后您这样的人,叫我说您什么好呢?”
听听里面没了动静,连翼摇摇头,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厉婷婷抓着门栓,慢慢坐下来,她泣不成声。
现在铁证如山,更没人信她了,她成了个万人唾弃的恶毒母亲。
厉婷婷在黑屋子里呆了不知多久。
门一直不打开,送饭送水也只是一会儿的事,片刻就关上。她不知道外头过了多久,只觉得肯定过了很长时间。
她满心焦虑,睡不着,一个劲儿担心着宗的安全,她担心琪婉仪会趁着自己被关押期间,对儿子下手。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宗恪,好在他下令了,除了琬妃,别人不能接近宗。
送进黑屋子的饭菜很差,厉婷婷几乎吃不下去,她也没食欲。
时间缓慢爬过,好像无数条火线煎烤着她,厉婷婷在黑屋子里坐着,只觉得度日如年。
要是此刻姜啸之能在她身边,那该多好!
想到这儿,厉婷婷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现在,真是前所未有的凄惨,儿子的性命危在旦夕,所爱的人也见不着,自己背负着被栽赃的罪名,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怎么就这么惨呢?
……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昏昏沉沉之际,黑屋子的门忽然从外头被打开了。
光亮如洪水泄入。
厉婷婷被外头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她用手捂住眼睛,好半天,才听见连翼的声音:“皇后,请出来吧。”
厉婷婷忍住双眼的刺痛,站起身来,歪歪倒倒走到门口。
“您可以回漪兰宫了。”连翼淡淡地说,“不过,活动范围限制在漪兰宫内,您不能走出您的寝宫。”
厉婷婷昏头涨脑地想,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有令,您暂时被释放。”
厉婷婷回过神来:“儿呢?!他怎么样了?!”
连翼冷笑起来:“您还真是担心您的孩子。太子很好,不劳皇后您挂心。”
厉婷婷忍住满心酸楚,又哑声问:“宗恪为什么突然把我放了?”
连翼没立即回答她,半晌,他才道:“是武功侯为皇后您求情。”
是姜啸之?!厉婷婷心头,轰的一声!
原来,在厉婷婷被羁押的第二天,姜啸之进宫来觐见宗恪,本来他是和宗恪谈政务的,正事儿说完,姜啸之终于还是把想问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陛下,皇后她近来还好么?”
宗恪大概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貌似很诧异:“你问萦玉?”
姜啸之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皇后入宫快半年了,臣手下那几个,都很惦念她。”
岂料,宗恪却冷笑一声:“你们还惦念着她?”
皇帝这话,里面有深意,姜啸之还以为自己不该问,他心里正七上八下,却听宗恪道:“……她可不配让你们惦念着。”
然后,宗恪就把厉婷婷妄图谋害宗,以及从她的寝宫里搜检出刀具和毒药的事,告诉了姜啸之。
“我还以为她改了性子,一心向善了。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宗恪恨恨道,“人的心是歹毒的,给她一万年她也变不成好人!”
宗恪这番话,说得姜啸之疑窦丛生,他实在不相信,厉婷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陛下,真的就相信那个琪婉仪的话么?”姜啸之试探着问,“这只是一面之词啊。”
“那么,从她的寝宫里搜检出的东西,又该如何解释?”
“那些也同样可以栽赃啊。”
姜啸之这么一说,宗恪就凝神看他:“啸之,你为什么要为萦玉说话?”
“臣并不是为皇后说话。”姜啸之忍住内心激烈情绪,刻意慢条斯理道,“只是,这件事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合情理。”
这话说得宗恪不由一怔。
“皇后如今后位被废,也不会再得到陛下恩宠,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在这种时候,皇后有什么必要去谋害太子呢?甚至应该说,太子是她往后人生的唯一希望,她讨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害他?人不会傻到把自己唯一的希望给掐断。”
宗恪冷笑:“她真的不会么?她从前难道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姜啸之略一沉吟,道:“陛下,皇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皇后了。”
宗恪静静看着他,不出声。
姜啸之想了想,又道:“陛下,皇后回宫也有小半年了,难道这段时间,陛下没有察觉到她的丝毫变化么?”
他这句话,让宗恪沉吟,他不得不承认,那晚宗发烧,陪在儿子床边的厉婷婷,的确已经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了。
近段时间的种种细节,被姜啸之这句话给提起来,宗恪陷入到思考中。
见他这样子,姜啸之赶紧趁热打铁:“如果皇后真的还像从前那样暴虐冷酷,那么,游麟他们也不会拜托臣来打听皇后的近况了。分别数月,他们都十分想念皇后。”
宗恪扬了扬眉毛:“哦?真的么?”
姜啸之点了点头,游麟他们最近常提起厉婷婷,担心她在宫廷里生活不习惯,这倒真不是他说谎。
“皇后在那边,被厉鼎彦夫妇抚育了二十多年,性格方面已经有了彻底的转变。在臣看来,她是个好人,会为别人着想,有很深的同情心。陛下,如果皇后能为被绑架的游麟着急、彻夜难眠,会为了……为了臣而冒险去见秦子涧,那她难道还会因为自己的儿子是狄人就痛下毒手么?”
这话,终于把宗恪给说动了!
“没想到,连啸之你都为她说话。”
姜啸之摇摇头:“臣不是刻意为皇后说话,是因为这件事看起来太不合理。那位琪婉仪的说法,怎么看,都和臣认识的那个皇后不一样。臣绝不认为,皇后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她也不可能再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宗恪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却没出声。
看他这样,姜啸之终于说:“其实,皇后曾经在臣面前,提到过太子。”
“是么?”宗恪吃了一惊,“她怎么说?”
姜啸之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脸来:“她当时哭了。”
“……”
“她说,过去的那些事,她只能装鸵鸟,不去想,因为一想起来就会觉得自己该死。”姜啸之说到这儿,声音微微有点发颤,“她想做点什么来补救,可是什么都做不了。这让皇后非常痛苦。她说,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姜啸之这些话,让宗恪深深震撼,他没想到厉婷婷在内心,竟然有这样痛彻的忏悔。
这样一来,她也的确不太可能做出琪婉仪说的那些事……
“至于那位琪婉仪,她为何要那样说,臣实在不知。”姜啸之继续道,“可是陛下,就因为另外的人,无凭无据说了这番话,您就把皇后囚禁起来,并且不肯听她申辩,这么做……是否会有不妥?”
宗恪斜斜瞥了他一眼:“明白了。你今天是来为萦玉背书的,幸亏你一个人来,要是游麟他们都来了,你们这群家伙得把我堵在这儿。”
姜啸之苦笑。
宗恪轻轻叹了口气,扶额道:“好吧,先让萦玉回漪兰宫,不过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暂时不要让她出来。”
于是,这就是厉婷婷能够被释放的原因。
厉婷婷回到漪兰宫,她这才知道,自己只在小黑屋里被关了两天,她的错觉告诉她,似乎被关了一年之久。
青菡她们全都急坏了,现在见她忽然回来,一个个喜不自胜,赶紧上前伺候。
但是厉婷婷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重新梳洗,换了衣裳,然后走到宫门口。一排侍卫正守在那儿,他们说,陛下有令,不得让元废后走出漪兰宫。
厉婷婷在门口默默打了个转,仍旧回到屋里来。
她现在得知,自己的自由是姜啸之在宗恪面前力争,才替她争取来的。这让厉婷婷不免忧虑,在为她辩白时,姜啸之没有露馅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宗恪竟然信了他。
万一他为了自己,说话不慎,让宗恪察觉到了……那可怎么办?
一方面担心儿子,一方面担心姜啸之,厉婷婷心头乱麻一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两百九十一章
厉婷婷的这件事,在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的人都开始鄙夷厉婷婷,谁也没想到,她会再度向自己的孩子下手。
至于说出这件事的琪婉仪,没人去怀疑,她们都知道,琪婉仪人很好,是直肠子,“剖开的葫芦”。这件事,如果由别人捅出来,恐怕还有人揣测其用心,既然是琪婉仪捅出来的,那就是必定无疑的了。
琬妃也得知此事,她叹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厉婷婷在她这儿说得如此诚恳,没想转头出了宫,就开始咒骂她。
琪婉仪在旁也道,自己当时也被吓着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为何陛下又不问缘故,把她放回漪兰宫呢?”琬妃又问。
琪婉仪沉吟片刻,才道:“听说,是姜大人在陛下跟前,竭力为皇后申辩,说皇后不是这样的人,陛下才肯放人的。”
琬妃吃了一惊:“是我哥哥?”
琪婉仪点头,又叹道:“恐怕是之前,姜大人和皇后共处了两年,因此……哦哦!我该被掌嘴了!琬妃娘娘,看我这嘴,没遮没拦的。”
琬妃被她说得沉默了。
良久,她才道:“既然我哥哥会在陛下面前为皇后辩白,想必,有他的道理。”
琪婉仪笑了一下:“女人在男人面前,是很会装的。娘娘,这您不会不理解。也许皇后为了博取锦衣卫诸君的好感,做了不小的努力呢。”
琬妃微微皱起眉头,她不喜欢听见这话,琪婉仪这些话的意思,倒好像是说她哥哥姜啸之不辨是非、容易被美色迷惑了。
“撇开皇后不提,我现在,更担心太子了。”琪婉仪叹了口气,“太子刚刚被琬妃娘娘您说动,打算敞开心扉接纳皇后,谁想她又做出这种事来听说太子昨晚得了消息,心中难过,连晚饭都没吃下去。”
“是么?”琬妃吃惊道,“这孩子,心思真是细呢。”
“是啊。所以,娘娘不如过去看看,今晚要是再不进食,孩子的身体可就受不了了。”
琬妃点点头:“今晚我就去挹翠园看看。”
那晚,琬妃去了挹翠园,事前,她让自己小厨房做几个精致的菜给太子送去。琬妃熟悉宗,知道他的口味。她知道孩子不喜欢味道太浓太咸,是以特别嘱咐厨师,这是给太子送去的,要做得清淡。
宗见琬妃来了,他依然像往日那般客气,琬妃自己没有孩子,她是真心把宗当做自己孩子看待。宗知道这一点。
琬妃又问了他这两天状况,太子身边的宫人红离说,太子昨天吃得不太多,只用了小半碗就搁下了筷子。
宗看了红离一眼,红离自觉多话了,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琬妃心里叹息,她说:“想必你也听说皇后的事了,儿,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宗的表情倒还平静,他说:“母后怎么想,怎么做,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去干涉。”
琬妃听了,不由苦笑,宗这是要把自己和母亲摘离开呢。
俩人正絮叨着闲话,却见一名宫人慌慌张张冲进挹翠园,说要面见琬妃娘娘。还说漪兰宫出了事。
琬妃听到禀报,慌忙起身:“叫她进来。”
进来的却是厉婷婷身边的一个宫人,她脸色蜡黄,奔到琬妃跟前:“娘娘,大事不好了,皇后她……服毒自尽了!”
晴空一个霹雳!
琬妃吓得一哆嗦:“什么?!”
“人还在救……”那宫人连哭带抹泪道,“也不知,是死是活!”
琬妃回头看看宗,孩子的双眼圆睁,脸色失血的惨白!
她慌忙喝止道:“混账东西!还不退出去!”
说完这话,琬妃又转头对宗道:“太子,我去看看,你先别着急,眼下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点了点头。
琬妃带了身边宫人,匆匆离开挹翠园,等她走后,宗独自坐在厅里,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冷汗瞬间湿透了男孩的后背……
他的母亲,竟然服毒自尽了!
好半天,他唤来绿爻。
“你去漪兰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吩咐,“不管情况如何,都回来告知我!”
绿爻领命前去,她前脚刚走,后脚,琪婉仪却匆匆而来,说要见太子,红离赶忙拦住她说,陛下吩咐,嫔妃不得进挹翠园。
琪婉仪似乎气极,提高声音道:“都出事儿了,还拦着我不让进!皇后危在旦夕,琬妃娘娘又找不到踪迹,难道你要太子连皇后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么?!”
听见这些话,宗急了,他赶紧吩咐红离,让琪婉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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