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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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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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痛苦。

    再后来,大延定都华胤,宗恪册封了新皇后,后宫因此起了新的波澜。一年之后,在祭祀的典礼上,当姜啸之看见宗恪望向元萦玉的神情时,他便更加明白,某些大错已被铸成,再也无法更改。

    原来,他们全都是牺牲品,而且牺牲得莫名其妙就像一场拙劣的春晚。

    窗外的鞭炮声开始稀疏,姜啸之回过神来,他这才发觉,酒瓶里的红酒已所剩不多了。

    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这荒谬的人生了,也已经放弃了年少时那热切的渴望。他已经足够成熟,成熟的可以抛下小小的奢望,漠然面对他无法改变的现实,还有他绝无可能再得到的凝琬。

    是的,他是不幸的。然而就像之前他亲口劝厉婷婷的那些话:谁又得到了幸福呢?他没有,凝琬没有,宗恪没有,厉婷婷和秦子涧,也没有。

    这是个无人幸福的世界,始作俑者,正是他们自己。

    放下酒杯,男人用手捂住脸,把身体埋在沙发里,姜啸之忽然觉得无比凄凉。

    在异世界的这个除夕之夜,他竟找不到一只可供安慰的温暖的手。

    整个春节,无声无息从这两个人身边滑过,他们没有亲友要去拜访,更没有客人上门。每天,姜啸之只是看小说,或者把宗恒给他的一些法律书拿来研究,厉婷婷则关在房间里画画,姜啸之不知道她画了什么,只是偶尔清晨,他去厨房做早餐时,会看见厉婷婷脸色苍白地下楼来,疲倦不堪地煮着咖啡。

    姜啸之不会问她昨晚画了多久,他们已经学会了彼此保持界限,不干涉对方的事,尤其是此刻家里只有他们俩。

    他们甚至连交谈都没有几次,仅有的几次谈话,也都是“番茄酱没了”、“我下午去超市买”、“电费单子到了,我先垫付了吧”这之类的……听起来,真像两个已经离婚、却不得不住在一起的夫妇。

    初七那天,厉婷婷去上班,但是姜啸之没去警局,宗恒还未回来,他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继续在家里呆着吧。大过年的,警局眼下应该不缺人手,他跑过去,只会自投罗网被局长拉去打牌。

    姜啸之对麻将,始终热情不大。

    下午三点多,他接到厉婷婷的电话,说想拜托他一件事。

    “单位发了两桶油一袋米。”她叹口气说,“物流出了点问题,节前不发节后发,就当元宵节的过节费了。游迅刚买了那么多米和油,你们也吃不完,所以我想把这些送去我妈那边。”

    姜啸之懂了:“皇后是想臣送过去?”

    “嗯,就是这个意思。”厉婷婷苦笑道,“我知道这太为难你了,但是这些东西我扛下楼都费劲……”

    “是。臣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姜啸之拿了车钥匙出门,厉婷婷的单位他知道怎么去,之前有一次她快迟到了,打的又打不着,没办法,只好让姜啸之开车送她。

    到了目的地,姜啸之把车停在内刊部的楼下,他按照指示牌上到三楼,厉婷婷正在走廊上,守着大米和食用油等着他。

    一见姜啸之来,她松了口气。

    “我和我妈打了电话的。”厉婷婷低声说,“她已经答应了,不让我爸对你口出恶语。”

    姜啸之一怔!

    “抱歉,让你跑这一趟,我知道这不太好……”

    姜啸之摇摇头,左手拎起两桶油,右手拎起米袋:“皇后放心,老太爷就算说些什么,臣也不会和他顶嘴的。”

    厉婷婷苦笑:“行了你赶紧去吧,别让我同事看见,不然还以为举重冠军来了。”

    下楼来,姜啸之快步把油和米放进车里,开车往厉婷婷家的方向去。

    路上,姜啸之想起厉婷婷刚才的话。

    “狄虏”,这个侮辱性的名词,他从会说话就在用,他用这个词骂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敌人,骂了十多年,然后呢,情形突然倒了个个儿,他自己又开始被人用这个词骂。

    一直骂了二十多年。

    与此同时,姜啸之又始终记得养父周朝宗的话,他说,其实齐人和狄人,本质上没有区别,包括鹄邪人和银赫人,大家全都是一回事。

    “有分别心,才会觉得有区别。”周朝宗说,“齐人不见得有多聪明,狄人也不见得有多蠢,倒过来也一样。生下来的族群决定不了什么,只有废物才死抓着它不放。”

    周朝宗的这番话,大大震撼了姜啸之!

    他生在一个认可血统论的世界,在他从前的概念里,狄人就是牲畜一样的存在,齐人的乞丐都比他们高一等。

    从来就没人和他说过齐人狄人没差别这种话。

    后来他来到这边的世界,偶尔看见电视里的马丁?路德?金博士,在畅想“我有一个梦想”,然后这位可敬而伟大的人,就死于他人枪下……

    姜啸之想,如果养父把他的念头公开宣扬出来,也跑到一个台子上抓着麦克风说:“你们死抓着血统不放,是因为你们太蠢”恐怕他不光得挨枪子儿,那是非得要五马分尸不可呢。

    他同时也知道,周朝宗的思维里有太多离经叛道的东西,但是这个人,总是有办法维持住他中庸的伪装。

    而且如今的“狄虏”已经不比当年,这个词已经成了胜者的象征,齐人在一贯对它的鄙视里,不免掺入了一些酸溜溜的东西。

    但是,厉鼎彦对自己的歧视又另当别论了,姜啸之想,恐怕厉鼎彦是听林展鸿说了太多关于狄人是如何攻城略地的暴行,心情上,早就站到那边去了。

    在厉鼎彦家楼下,姜啸之停了车,拎着油和米上到三楼来,还没到门口,任萍就早早打开了门。

    “老夫人。”姜啸之先恭恭敬敬行礼。

    任萍难受得脸都皱起来了:“就别这么称呼我了!看把我给难受的。姜……先生,对吧?”

    她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想努力记起姜啸之的职位,但依稀只记得一个什么什么锦衣卫。在老太太心里,锦衣卫都在电视里呆着呢。

    姜啸之帮她把米和油拎进厨房,任萍在身后一叠声道谢,又笑眯眯地悄声说:“老头子在里屋呢,甭怕。坐下来喝杯茶吧。”

    姜啸之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他很喜欢老太太这温和热情的态度,任萍总是让他想起养母。

    “不麻烦了,事情办妥,在下就先告退了。”他客气地说。

    “唉唉,真不好意思,还叫你跑趟腿,连茶也不喝一杯,你们公司……不,你们……你们万岁爷管得这么严啊?”

    姜啸之差点没笑喷!

    俩人正说着话,却听见里屋突然“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人摔在了地上。

    任萍一怔,慌忙跑进屋去,她叫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七章

    姜啸之开车把厉鼎彦送到了医院,看着他被医生们推进急救室,这才掏出手机,给厉婷婷打了个电话。

    “摔下来了?!”厉婷婷的声音都变调了!

    “是。从阁楼的木梯上摔下来的。”姜啸之顿了顿,“老太爷当时在取高处的棉被,恐怕是梯子没踩稳当。”

    厉婷婷在那边顿时哭了起来:“天哪,那我爸现在……”

    “臣已经把他送医院来了,刚刚进的急救室。”姜啸之说着,又把医院名称和急救中心的位置报了一遍。

    厉婷婷忍住哭泣,低声道:“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姜啸之又转头去安慰哭得一塌糊涂的任萍,他说他扶起老太爷时,发觉他还有神志,所以伤势应该没那么严重。

    任萍一面哭一面自责说,是她的错,她不该催着老头子去取厚棉被,因为之前她听了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大降温。

    老太太哭哭啼啼,他只好在旁安慰。这时候有医护人员过来,询问病人家属情况,又说要缴医药费。他们出来太慌乱,厉鼎彦的医疗卡都没带,姜啸之和任萍说让他去吧,他身上带着银行卡呢。

    跟着护士去填单缴费,护士说病人是你父亲?

    姜啸之一怔,他摇头说不是的。

    再回到急救室门口走廊上,厉婷婷已经来了,正在安慰母亲。姜啸之看她神情慌乱,眼圈发红,却没再哭。

    “是怎么回事?”她见姜啸之回来,哑声问。

    “当时臣在厨房,听见里屋有动静,过去一看,梯子倒了,老太爷躺在地上。”姜啸之说,“臣担心打120太耽误功夫,所以就干脆自己开车把他送过来了。”

    厉婷婷低头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她点点头:“多谢你了。”

    三个人又在医院耽搁了一个钟头,最后厉婷婷叫姜啸之先回去,别在这儿守着了。

    “这儿有我在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再打电话给你。”

    姜啸之驱车回到住处,丁威萧铮他们正好也都回来了,他就把厉鼎彦摔伤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是多高的阁楼?”萧铮问。

    “差不多有六七尺。”姜啸之说,“也不知道是怎么摔下来的,但愿大脑没有受损。”

    裴峻咂咂嘴:“老头子也是将近古稀了吧,这下可够受的。”

    “嗯,最近皇后恐怕得焦头烂额了。”姜啸之说,“你们几个要是得了闲,也去帮把手。”

    裴峻他们纷纷点头称是,厉婷婷给他们做了两三个月的饭,这点忙他们都应该帮。

    夜里十点,厉婷婷打了个电话给姜啸之,说厉鼎彦清醒过来了。

    “大夫说问题不算严重,大脑没受伤,轻微有点震荡,就是肩膀骨折了。”

    姜啸之松了口气:“那可真是万幸。”

    “所以这两天我就不过来了,我得陪着我妈。”厉婷婷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皇后不必客气。”

    “今天你垫的医药费,过两天我还给你。”

    姜啸之无声叹了口气:“那个不用急,等皇后忙完了再说吧。”

    “行,不耽误你了,那我先挂了……”

    “皇后。”

    厉婷婷一怔:“嗯?”

    姜啸之拿着手机,想了半天,才道:“皇后这份工作,好不容易才找到。而且上班不到三个月,还是个新人。目前就频繁请假的话,好像不太好。”

    厉婷婷喟叹:“这我知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总不能把我爸扔医院里,我照样去上班吧?我妈年龄那么大,跑一趟医院也不容易。”

    “臣的意思是,如果皇后忙不过来,臣还有裴峻他们都可以帮忙。”

    姜啸之说了这话之后,手机那头,有一会儿没声音。

    “皇后?”

    “怎么好意思让你们跑呢?”厉婷婷苦涩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裴峻他们的时间安排都很灵活,而且干点儿琐事也累不着他们。”姜啸之说,“臣这边毕竟人手多一些,皇后不必客气了。”

    然后,他听见厉婷婷低哑的声音:“好吧。”

    接下来,姜啸之他们就开始频繁往返于厉鼎彦家和医院之间。医院里,厉婷婷给父亲请了个看护,基本上不用人一直守在那儿。厉鼎彦清醒过来,吃了两天医院的大锅菜,觉得很难下口。任萍干脆每天在家给他做新鲜的,然后姜啸之或者其他人开着车把任萍送去医院,两个小时之后,再把她接回家。后来姜啸之觉得天气太冷,老太太膝部关节有滑膜炎,腿脚不利索,下楼去一趟菜场很艰难,于是索性每次去之前,电话问任萍需要什么菜,然后他顺路从超市带过去。

    为了这,任萍在丈夫跟前说了姜啸之他们很多好话,她说就连吃的这些菜,都是锦衣卫们送来的,人家天天开车送她来医院,半个多月风雨不断,所以老头子不该再骂他们了。

    厉鼎彦不出声,只沉默的吃着饭,虽然老人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但那之后,也没再骂裴峻他们是“狄虏”了。

    因为这次意外,任萍慢慢和这些锦衣卫们熟悉起来,她知道他们每个的名字,也大略知道了他们的家世和脾性,这些,都是锦衣卫们开车送她去医院的途中,慢慢和她絮叨出来的。任萍人很和气,是个看上去就觉得可亲的老太太,又差不多是这些年轻人的母亲那个年龄,一般人,很难做到长时间和她保持距离。

    所以后来,姜啸之被任萍塞了一大包奶油花生仁,他才一点都不意外。

    “不是给你的,知道你不爱吃甜的。”任萍说,“游麟喜欢,你给他带去。”

    游麟喜欢花生,一瓶花生酱,他边看电视边用小勺挖着吃,一晚上能吃得精光。

    任萍给的这包花生仁,是她自己做的,买了新鲜的大粒花生,剥开洗净,再裹上奶油、面粉、糖,最后放在油锅里炸。出来以后香气扑鼻,又甜又好吃。

    “上次他来家里,饼干筒里还剩下那么一点儿,他三两把全都吃光了,后悔的我,早怎么没想到多做点儿呢?”

    姜啸之苦笑道:“他也老大不小了,还贪这种零嘴,您也不该费工夫再去给他做啊。”

    任萍却说这没什么。

    “年轻孩子,哪个不爱吃些零嘴?”她笑道,“既然他喜欢吃,我就给他做。”

    甚至任萍对萧铮都多有夸赞,上次家里煤气炉怎么都打不着火,她又找不着维修部的电话,犯愁了一夜,萧铮来了,给她三两下就掰弄好了。而且萧铮又特别会说话,就更讨任萍的欢心,于是游麟说这下好了,“妇女之友”升级,成老太太之友了。

    这种两方和睦的状态,却有两个人是不愿意见到的,一个是厉鼎彦,另一个就是厉婷婷。

    厉鼎彦在没人的时候,就总是数落老伴儿,说她“没原则”,说,那都是些什么人啊!那是朝廷鹰犬,而且是来监视女儿的,这是敌我矛盾,“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任萍怎么能这么快就放松警惕呢?

    老太太一听,却翻起白眼:“你算没说这是阶级矛盾要不是‘阶级敌人’把你送进医院,你还躺地上等120呢!老头子,你还活在****里么?”

    厉鼎彦被老伴噎得半天没话说,最后,总算憋出一句:“反正,你少和他们来往!”

    厉婷婷的态度没有厉鼎彦这么激烈,可是她也看不惯母亲和锦衣卫们走得太近。她说别以为他们都是善人,现在他们都帮着她,那是为了丹珠。等丹珠到了手,宗恪一声令下,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任萍却不接受女儿的说法,她说现在人家帮他们,只字未提丹珠的事儿,人家不是觊觎着丹珠才肯伸援手的,厉婷婷不该把人看得太坏。

    厉婷婷沉默半晌,才道:“那是您把人都看得太好。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不是不清楚,我是懒得和您提。”

    看看说不过女儿,任萍叹了口气:“谁叫你不结婚?要是有个姑爷在,咱还至于要这些锦衣卫们帮忙么?”

    厉婷婷不耐烦道:“妈你又来了!”

    说到这儿,任萍却好像想起什么来,她挺神秘地问:“婷婷,姜啸之结婚没啊?”

    厉婷婷哭笑不得。

    “不是吧?您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了?!”

    “我觉得姜啸之挺不错的。”任萍说,“闺女,别以为老妈很傻,人好人坏,我能看出来!”

    厉婷婷讽刺地笑了笑:“就算您肯,宗恪也不会肯的。姜啸之是什么人?他的左膀右臂,我又是什么人?他恨我恨到骨头里。让姜啸之跑这儿给您当女婿?您这是打算活活卸下宗恪一条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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