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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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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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啸之突然停住,厉婷婷见他住口不说,好奇抬起脸看他。

    那时,正巧月光映照在姜啸之的脸上,那张好像由白骨削凿而成的脸,惨白凄厉,毫无血色。

    厉婷婷被他这古怪脸色,吓得呼吸不定!

    “那,她后来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后来。”姜啸之冷冷吐出几个字,“她死了。”

    “死了?!”

    “嗯。”

    过了一会儿,好像缓过气来了,姜啸之才继续道:“这样一来,孩子就倒了霉,连唯一护着他的人都没有了。他的日子过得更糟,而且在妓院那几年,和那些龟奴们混在一起,坑蒙拐骗全都学会了,孩子也就学坏了。养母死了,孩子从妓院出来,就成了街上的混混,偷摸讹诈无所不能,除了杀人放火,恐怕什么坏事儿他都干过了。再后来……”

    他陡然停住,就好像撞到了一个巨大的节梗,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叙述下去。

    “后来呢?”厉婷婷忍不住好奇问。

    姜啸之深吸了一口气:“后来,他长大了,喜欢上一户人家的小姐,那小姐也喜欢他,可他知道自己不配。”

    “不配?”

    姜啸之笑了笑:“一个给龟奴打杂的,怎么配得上人家的小姐?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厉婷婷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一开头,她以为姜啸之在说他自己,但是听着听着却又觉得不像,等听到故事结尾,怎么看怎么和他没关系。

    这故事,有个宏大的开头,有个波澜起伏的中间,却有个虎头蛇尾、含混不明的结局。按照常规,后四十章应该描写这孩子日后发愤图强,复仇雪恨,然后做了高官、荣归故里……这才对。

    如果这是篇传奇小说,那可真是个烂尾文。

    “这也是个家破人亡,心爱之人另有怀抱的人生。”姜啸之说,“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版本很多。”

    “是你编的吧。”厉婷婷悻悻道。

    姜啸之沉默,突然笑了笑:“皇后要听惨故事,臣只好信口编一个。”

    “就知道是假的。”厉婷婷哼了一声,“华胤一向太平,官府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你们狄虏没进城前,更是人间乐土,什么贼人闯入家中,以至家破人亡……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真有这事,我父皇早就扒了京兆尹的乌纱帽了!”

    姜啸之静静注视着她,良久,才轻声道:“那么也许,这是发生在某个平行时空里的故事吧。”

    厉婷婷白了他一眼,起身往家走:“姜啸之,你安慰起人来,真的是一把好手。”

    “皇后这是讽刺我么?”

    “真不是讽刺。”厉婷婷停住脚,看看他,“你深谙安慰之道:以惨制惨。”

    姜啸之怔了怔,默默笑起来。

    没人看得见,他笑得无比苦涩。

    虽然认定姜啸之说的故事是假,但那之后再见到他,厉婷婷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她总也忘不了那晚,姜啸之的那种神色,男人如尸骨般惨然的脸,让厉婷婷印象无比深刻,心潮起伏。

    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心。

    几天之后的某个晚上,厉婷婷下楼煮夜宵,锦衣卫们都已经睡了,厨房里就剩她一个人。十一点四十左右,她听见了汽车的声音,厉婷婷打开厨房窗子,探头看出去。

    她看见萧铮从一辆蓝色尼桑里出来,同时下车的,是个穿着红大衣的女人。

    俩人在门口路灯下缱绻依偎,窃窃私语,久久不舍分离。

    厉婷婷看着这一幕,忽然顽皮心起,她拿着汤勺走到大门口,打开门,然后用手里的汤勺敲了敲大门:“萧铮!快回家!我马上要锁门了!”

    厉婷婷这一嗓子,灯下相拥的两个人顿时僵住!

    恶作剧完毕,厉婷婷忍笑回到厨房,她的身后,隐约传来男女的争辩声,比如“她不是我老婆!”……

    厉婷婷伏在流理台上,狂笑不已!

    过了一会儿,萧铮悻悻进来厨房,他皱眉道:“皇后!太过分了!”

    厉婷婷努力忍住笑,她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错了。”

    萧铮翻了个白眼,打开冰箱,拿出一罐乌龙茶:“这下好,明天的晚餐还有美人,全都泡汤了!”

    “会有的,面包会有的,晚餐会有的,美人也会有的。”厉婷婷安慰道,“一切都会有的。”

    “可是现在没有了!”他恶狠狠道,“皇后一句话就没了!她都已经定了大董的鸭子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安啦,鸭子多腻!明天买铜锣烧给你。”厉婷婷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道,“再说,你不也吓唬了张淳的?你看,咱俩扯平了。”

    提到自己的恶作剧,萧铮没话好说了,他只得哼了一声:“皇后干嘛这么晚还不睡?”

    “啊!正好,我想起来了。”厉婷婷突然叫了一声,“你等一下!”

    萧铮莫名其妙看着她。厉婷婷则扔下汤勺和开了锅的水饺,三两步跑上了楼。

    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跑下楼来,手里还拿着个画夹。

    奔到萧铮跟前,她把画夹递给萧铮:“看看,像不像?”

    萧铮接过画来,凑到厨房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仔细看了看:“……嗯,有点儿像。”

    “有点儿?”厉婷婷失望道,“那就是说,不是太像?”

    “上半部分很像,到下半部分,尤其是下巴和嘴唇,就不太像了。”

    “是么……”厉婷婷拿过画夹,苦苦思索,“唉,我还以为差不多呢。这怎么办?”

    萧铮笑起来:“这有何难?明天,皇后对着姜大人的样子画,不就好了?”

    厉婷婷一怔:“什么?”

    “想要画得像,不就是得对着本人画么?”

    “谁说这是姜啸之了?”厉婷婷脱口而出,“这不是宇文翔么?”

    “皇后要画宇文翔?”萧铮喃喃道,“可这……不是宇文翔啊!”

    “这不是宇文翔?”厉婷婷诧异极了!

    “这当然不是啊!宇文翔长得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萧铮也诧异,“皇后怎么想起画宇文将军呢?”

    “不,不是我要画的,是姜啸之他叫我……”

    见萧铮神色不对,厉婷婷心里一动!

    她忽然把画板往怀里一收。

    “其实我是想画姜啸之来着。”她掩饰着道,“想看看他年纪大了是啥样。行了我……我先去睡。你也早点睡吧。记得把门锁好。”

    她说着,三两下盛出水饺,胳膊下夹着画板,飞快奔出了厨房。

    留下萧铮一个人握着乌龙茶,站在冰箱跟前,一脸莫名其妙。

    然而不多时,男人脸上的莫名神色就慢慢改变了。

    它变成了另一种不为人知的凝重神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接近清晨,秦子涧做了个梦。

    他梦见很久之前的事儿,久到他以为自己全都忘记了,可是在梦里,一切竟然又重现在眼前。

    他梦见自己急匆匆往护国寺去,就好像那儿有谁正等着自己。

    人很多,春光明媚红男绿女,大片的光影无声从他面前飘过去,但是秦子涧明白,他要找的人在护国寺的最深处,护国寺是皇家寺院,后面的地方专供皇室宗亲礼佛。

    转过一座高大的佛像,出了佛堂,他就看见站在柳荫下的那个少女了。

    她还是穿着那身杨妃色的轻衫,身上也没有耀眼的首饰钗环,她向来性格如男子,不喜那些闺阁之物,只后脑丰沛的黑发里,插着一根素洁的青玉簪,旖旎春光里,她小巧可爱的身影,像个意犹未尽的诠释。端庄甜蜜的少女,立在一片明净青绿里,等待着他。

    秦子涧快步奔过去,唤她“萦玉”,少女倏地转过身来,那双晶亮的黑眸子里溢满了笑意。这本是个绝美的女孩儿,令人怜爱的短眉毛在乌黑眼睛上,形成漂亮整齐的眉线,透着活泼的稚气。白皙洁净的秀丽脸庞,尽管不施粉黛,却显出点点透明的质感,柔弱的妃色让原本娇好的唇型更加动人,因为内心荡漾着情感,双目又流盼动人,所以少女看起来,显得光彩照人。

    他张开双臂拥抱住她,他能清晰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在发抖,这真美好,秦子涧突然想,这是他要娶的少女,全京城,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秦子涧要娶的那个少女。

    细骨架的纤弱少女被他搂在怀中,他的手臂压着她的胸脯,他能感觉到少女小而柔软的**,他竭力遏制住想去吻她的念头,她太可爱,像易碎的瓷器,所以要轻柔些,要耐心一些。

    身为镇国公世子,已经十八岁的秦子涧当然知道女人是什么样,但萦玉不同,她和那些女人统统不一样,她纤细苍白的腰身,还有修长柔软的四肢,以及未发育成熟的****,宛如不经事的少年,这些秦子涧都知道,他曾亲见过这珍宝,但他并没有染指。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就快成亲了,过不了多久她就是他的了,他已经等了好几年了,所以再等个一年半载也没关系,他完全确定这一点……

    忽然间,他无意瞥见了一朵血色山茶,开在了不合时宜的黑暗之中。

    那是他母亲胸口的鲜血。

    秦子涧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天花板,西北角那儿有块水渍,像女性裸露的上身。

    这是这座城市“城中村”的一户出租屋,屋子很小,只能摆放床和最基本的家具,睁开眼,低矮的天花板直直压着脸。

    秦子涧就这么静静躺着,他的身体依然僵硬。像是停留在梦里,还未适应现实。

    阳光从没有拉严实的牡丹色窗帘缝隙照进来,隔壁的开门声,洗菜的流水声,男女的低语声,小孩子的笑闹声,还有收音机里传出的热闹流行音乐,透过薄薄墙壁传过来,无休无止……

    他仍记得梦里怀中人的触感,记得那温热的感觉,热热的太阳照在秦子涧的头发上,爽净温热。

    和梦里的春日一模一样。

    但他已经不打算继续睡下去了,梦早晚得结束,梦醒过来,他还有事情必须去做。

    那一年间,秦子涧仍旧“操持旧业”,干着买凶杀人的事情,这是江浙一带的发达城市,上海近在咫尺。繁荣的资本底下,永远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需要。上次虽然得了宗恒的警告,行为也只略微收敛了一点,秦子涧并不打算另谋职业,他只是更加小心,不再采取同样的手法,以至于让人察觉到痕迹。

    除了杀人,他也尝试盗窃珠宝、古董珍玩、商业机密。在均毫无意外地获得成功之后,秦子涧惊讶地发现,自己对偷盗的兴趣并不亚于谋杀,也可能是那些珠宝让他联想到了曾经的生活……那些为美人的笑靥而一掷千金的日子。

    之前他接的买凶的单,形势比较单一,多以经济纠纷为主,如今范围扩大,只涉及情感的私仇他也会接。当然,在这方面他有拣择,非关正义,只是由他个人好恶来做判断。

    元晟知道他在干什么,之前他劝过秦子涧,元晟觉得这样做太危险,他说,谋财不见得要取命,多得是可以在毫不伤人的前提下获得钱财的办法。

    但是秦子涧不肯听,他也不像元晟那样,能够静下心来,深入这个世界。他对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感情可言,所以,又何必那么温柔耐心地对待它呢?

    劝了几次没有效果,元晟也就不再管他,只有在秦子涧实在处理不干净的时候,伸手替他收尾。

    闲下来的时间,秦子涧仍旧会去看电影,或者去图书馆,找一些谁都不会借的旧书来看,又或者一直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几个城市之间转悠。

    和程菱薇从酒吧回来的次日,秦子涧接到了一个熟人的电话,他甚至都不需要来电显示就能猜到对方是谁,秦子涧的这个号码,只有一两个人知道。

    秦子涧接通电话,开口便是:“程总,发财啊?”

    听到他这句开场白,那边发出低沉的笑声:“世子,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

    “这怎么是浑话呢?”秦子涧说,“难道你成日忙忙碌碌,不是为了这两个字?”

    听出里面含着一点点讥诮,对方也不恼,只笑道:“好吧。其实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世子道歉的。”

    “谁?”

    “菱薇。”老者叹了口气,“她今早和我说,她昨晚做了错事,得罪了世子,央求我这个做叔叔的,给世子道歉。”

    秦子涧握着手机,半晌,才道:“她没得罪我,那事已经过去了。”

    “嗯,世子大人有大量,此事先按下不提。说起来,我找世子,真的是来给世子送钱的。”

    “送什么钱?”

    “有件麻烦,想请世子你帮忙。”

    “我能帮你什么忙?”秦子涧懒懒道,“我干的那些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是世子平日里干的那些事。”

    秦子涧握着手机,他停了停,才道:“你是叫我去给你杀人?”

    “是。”

    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毫不遮掩,秦子涧反而没法再继续吐槽。

    他又想了想:“你知道我这边的价格。”

    “当然不能让世子白干。我给世子的,只会多,不会少。”

    “好。见面再谈。”

    中午,秦子涧驱车在城区三转两转,找到了那座银兴大厦。

    停好了车,上楼,电梯到27层,一进门,秦子涧就看见程卓峰胖大的身躯,他正等在那儿。

    “世子果然准时。”他笑道,“里面请吧。”

    两个前台小姐早就被程卓峰给支开,他亲自将秦子涧迎进里面办公室,又关上了门。

    秦子涧坐下来,又看着程卓峰忙碌泡茶,这才说:“不用客气了。”

    程卓峰笑嘻嘻地说:“那怎么行,世子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办公室,也显得蓬荜生辉嘛。”

    “前尘往事不用挂在嘴边上。”秦子涧淡淡地说,“我已不是什么镇国公世子,你也早就不是浚州万花坞那个‘一剑青云’程卓峰了。”

    程卓峰叹了口气,将热茶放在秦子涧手边茶几上。

    “世子讲话还是这么犀利。”他说,“我曾在华胤见过世子。”

    “哦?”秦子涧诧异,“是么?我怎么不记得?”

    程卓峰笑起来。

    “就是那年端午,世子与薛将军家的公子争夺龙舟上的那颗龙珠嘛。”程卓峰眨眨眼睛,“当日阜河白浪滔天,两岸人头攒动,欢声如雷,两位公子爷施展绝技,远远望去似蛟龙飞舞,我记得最后龙珠落在了世子的手里,当时世子看起来,真如天神一般,就连罗好好都出面为世子侍酒。”

    罗好好是京城名妓,她当红的那几年,风头一时无两,可惜后来华胤城破,这女子也不知所终。

    猛然被人提起那么久远的往事,秦子涧的神情,竟显得有些恍惚。

    良久,他才低声道:“不过是纨绔们的嬉闹,是我一时逞强薛世乾后来死在定州,一想起来,我就后悔那日不该让他太难堪。”

    程卓峰也停住了嘴,办公室静下来,时光好像被拉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一切都还未被破坏的世界。

    摇了摇头,秦子涧开口:“你把我叫到这儿来,不是为了怀旧吧?”

    程卓峰回过神来,他笑道:“当然不是。”

    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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