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铮苦笑,他的手机拿在远处,周围锦衣卫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啸之听不下去了,他扔下筷子,一把抓过手机:“皇后!”
被陡然打断,厉婷婷顿了顿,旋即冷笑起来:“怎么?我骂你手下的狗腿子,你受不了了?”
厉婷婷的声音尖刻之极,姜啸之几乎可以想象出她煞白的脸,圆睁的双眼,以及鲜红得不自然的嘴唇。
姜啸之拿着手机,转回到阳台,他压住怒火道:“皇后不用责备萧铮,是臣让他去警告张淳的。”
“你让他去警告张淳?”厉婷婷骂道,“我和谁交往,关你们什么事!连宗恪都管不着我!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陛下自然没心思管此等小事。不过是臣几个,看那个张淳不太顺眼。”姜啸之说到这儿,也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当年的入幕之宾,好歹是秦子涧那一等级的,到如今,竟连张淳这种獐头鼠目、污烂不堪的也可以了么?”
厉婷婷勃然大怒:“姜啸之,你不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了?!真以为如今我杀不了你?!”
姜啸之不卑不亢道:“娘娘要取臣的性命,臣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要娘娘把丹珠交出来,臣的首级,就算献与娘娘赔罪也无妨。可在那之前,娘娘还是少与那些阿猫阿狗的来往,降低了娘娘的天家品格是小,玷污了丹珠,兹事体大。”
姜啸之说完,他听见,那边“通”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他心里还憋着火,顺手把手机扔在阳台桌上,嘴里恨恨骂了一句。
从阳台回来,姜啸之看见那几个锦衣卫全都扬脸看着他,谁也没敢动筷子。
“吃你们的。”他不痛快地挥了挥手,“我去拿瓶酒。”
说罢,他进了厨房。
锦衣卫们讪讪拿起筷子,继续吃火锅,萧铮摸摸鼻子:“她是怎么知道威胁张淳的是我?”
游麟没好声气地说:“萧佥事那身打扮,谁忘得了?”
萧铮低头看看自己的花衬衣,自语道:“井统领给我买的呢,这衬衣好贵呢。他非说好看,不过我也觉得不太衬我。哎,游麟,你觉得我该穿什么好?”
游迅一本正经道:“佥事您啊,该穿一身蓝褂,脖子下面呢,再栓个红绳铃铛。”
“……”
游麟摇摇头,换了个话题:“这么多年了,没见过姜大人发那么大的火。”
游迅噗嗤笑起来:“大人平日不爱计较,真要说起话来,也能活活把皇后给气死。”
他笑了一半,姜啸之在身后,用手里的易拉罐啤酒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
游迅马上收起笑容,恭敬道:“属下觉得,刚才大人那一下反击,挺好的。咱们不能什么事都听命于她。皇后明明已经被废了不是?好吧就算她还是皇后,也不能总让她骑在咱们头上!”
他还记得厉婷婷拿他哥哥的银行卡去买衣服的事儿,尤其想到,她穿着那些衣服去给人当二奶,这事儿游迅想起来就有气哥哥本来早答应给他买高级山地车的,这下山地车也泡汤了。
晚餐酸菜鱼,姜啸之没吃多少,从和厉婷婷吵了那一架,他的胃口就糟了,也没心思吃饭,只靠在沙发里慢慢喝啤酒。
本来他还打算找厉婷婷好好谈谈,没想到谈都还没谈,先吵了一架。
他们这群锦衣卫,是为了丹珠而来,却没想到卡在这儿动弹不得。局面让人沮丧,他心里憋着火,所以才会沉不住气,和厉婷婷吵。
但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天子只交代说要拿回丹珠,没再说别的,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总不能撵着皇上问“到底怎么拿回丹珠”那些企业管理的书里不也写了么?老板只负责下令,所以不要问老板该怎么办,要问你自己,该怎么办。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旁边萧铮也坐下来:“大人,别为难,局面还不太糟,至少皇后没有和元晟他们联合起来。”
姜啸之苦笑:“是啊,我该庆幸她没指使秦子涧大开杀戒。”
萧铮咬着一块饼似的零食,仔细想了想,才道:“属下总觉得,秦子涧不会就此放弃皇后,他早晚会来插一脚。”
姜啸之揉了揉眼睛,疲倦道:“就算他想插一脚,我看他也挺为难的:现下局面僵住了,哪一方都动弹不得。”
“所以属下觉得,要趁着元晟他们千方百计拉拢到皇后之前,咱们先把皇后拉过来。”萧铮含含糊糊道,“如果真让皇后死心塌地投靠了元晟,丹珠落到旧齐余孽手里,那咱们可就惨了。”
姜啸之看了看他:“把皇后拉过来?你想到法子了?”
萧铮想了想,摇头道:“暂时还没想出法子。不过属下觉得,咱们不能再像这样刺激她了,不然会适得其反。”
姜啸之无奈,点头道:“知道了。”
他抬头看看萧铮:“刚不是才吃了晚饭么。又在吃什么?”
“游麟给我买的,挺好吃的。”萧铮眨巴眨巴眼睛,他竖起包装袋,那上面写着三个字:铜锣烧。
姜啸之忍不住笑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因为受了萧铮的警告,张淳真的不敢再和厉婷婷联系了,于是没多久,厉婷婷就气呼呼地搬回了对面那栋旧宿舍楼。看她回来了,锦衣卫们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很显然,厉婷婷并未就此消停。
每天晚上,她都要出去,和一班狐朋狗友们厮混,不是去酒吧喝酒,就是去舞厅跳舞。因为长得漂亮,总有异性为她买单,这女人虽然结束了二奶生涯,身边的男朋友却接二连三换个不停。
她过起了夜夜笙歌的日子。
厉婷婷成日不着家,这群锦衣卫也不敢任由着她,自然得时时跟着。
那晚一群人跟进了一间酒吧,夜已经很深了,厉婷婷还在和那些油头粉面的家伙胡混,丝毫没有回家去的意思。
她今天穿了一身露背的黑裙子,最近厉婷婷骨瘦如柴,裸露的背部凸显着骨骼,一节节脊椎犹如一串玉珠。她的眼圈因为总睡不好,有些发黑,脸上照旧化着浓妆这浓妆不适合厉婷婷,至少姜啸之是这么认为的,它把她的下巴凸显得更方,使得原本的妩媚也没有了,看上去一点都不美,却显得咄咄逼人,女人的嘴唇依旧是不自然的红,除了黑墨般的弯月眉毛能依稀看出原貌,厉婷婷的脸,像套上了一个假面具。
姜啸之那几个不敢靠得太近,找了远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叫了低度的酒水慢慢喝。
厉婷婷的那些“朋友”,姜啸之一个都不认识,之前萧铮略查了查底细,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因为已经决定不再和皇后闹翻,所以锦衣卫们也不敢动厉婷婷的这些朋友。
姜啸之靠在沙发角落阴影里,看着不时大笑的厉婷婷,偶尔不耐烦地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皇后那边一摊子,似乎还没有散伙回家的意思。
这女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姜啸之很困惑,而且联想到最近宗恪的生活,他这疑惑也更深了。
比起厉婷婷,宗恪最近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的夜夜笙歌、放纵酗酒。井遥前几天过来找他,大致提了几句皇帝的近况。按照井遥的说法,陛下“内心有隐痛,所以借此发泄”。
井遥看出姜啸之神色里隐藏的不豫,心知这位兄长对天子最近一两年的变化,颇多腹诽,于是便笑道:“啸之兄,你是有大担当、大气量的人,堕落这种事对你而言,恐怕是不需要的。”
井遥说这话的口吻,像是在打哈哈,他知道姜啸之一贯不喜欢自己这种红尘浪子的作风,是以就把自己和宗恪划归为一派,认为他们这种人堕落于声色犬马之中,完全是性格使然、理直气壮。
听他这么半拍马屁半自嘲,姜啸之却在心里苦笑,谁说他没有堕落过呢?
像狗一样趴在人家门口乞讨一碗冷饭,算不算堕落?
往汤圆里放蚂蚁,讹那些可怜的小贩,算不算堕落?
欺诈良善妇孺,窃取她们的钱囊,算不算堕落?
装瘸子受伤、摸走人家的玉,算不算堕落?
偷了寡妇的母鸡,砸了她的鸡蛋,害得她大哭,算不算堕落?
……
“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个男人曾经这么问他。
当时姜啸之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因为我饿。”
“饿了,偷走她的母鸡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砸她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鸡蛋?”
男人的目光锐利冰冷,让人无法逃避。姜啸之咬了咬嘴唇,恨恨道:“因为她骂我!骂我是偷鸡贼!还说我有人生没人养!”
那中年男人笑起来,是十分斯文的笑,这让他显得和这街上的贩夫走卒很不相同,令姜啸之不由想起许久许久之前,自己家中那些衣着华贵的客人。有柔软的黑发堆在男人的前额,那一双清澈明目,炯炯有神。
此人看上去好像很聪明,不像个武者,样子瘦弱,手上的力气却不小。
“你想一辈子这么下去么?”他突然问。
姜啸之被他问得卡住了。
“你在这街上,一天偷四五回东西,隔三岔五被人拿住、往死里打一顿。好了起来,又继续偷。”他看着姜啸之,“真想一辈子这么偷下去?你这样子,对得起你的爹娘?”
姜啸之觉得眼窝发热,眼泪要往上涌,但是他拼命忍住。
“我饿!我要吃东西!如果不偷,我就没有钱!”
他本来不想回答这男人的问题,可他偷了对方的钱、又被对方捉住,逃不掉。
“你这样子,你父亲看了会伤心,他那样赫赫的人物,却有你这样的儿子……”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小爷的闲事!”姜啸之破口大骂,拼命挣扎,想摆脱那人的手。
那人不怒,也不放开手:“跟我回去吧。”
姜啸之一怔:“回哪儿?”
面容清癯的男子微微一笑:“舜天。”
“我去那儿干嘛!”他呸了一声,“那是马贼的地盘!那儿全都是狄虏!我才不去狄虏的地方!”
“你想一直留在这儿么?阿笑,你想一辈子做无赖?”
姜啸之的脸都白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其实那不是他的大名,只是他的乳名,只有父母哥哥们才这样呼唤过他。
男人继续微笑:“我就是知道。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会教你本事,把你培养成材。”
“我不去!”姜啸之别扭地转过头来,“我现在活得很好!我不要学什么本事。”
男人似乎有些失望,他松开手,轻轻啧了一声:“难道你怕了?”
“什么!谁说我怕?!”
“一个穷寡妇骂了你,你都知道要报复;杀了你父母的人,你却胆小如鼠、只想躲起来保命,不敢叫他发觉”
“你胡说!胡说!”姜啸之气得脸都红了,“我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报仇?就在这街上做一辈子宵小无赖,在梦里复仇么?”
姜啸之答不上来,他开始哭,握着拳头,眼泪一串串往下落。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过他的手来,把拳头展平,握在手里。
“跟我走吧,阿笑,十年之后,你就能再回来,为你父母报仇。”
……
直到如今,姜啸之依然记得那只手的感觉,男人的手比他的手大,手指间有薄茧,不是拿惯了刀剑的手,却是拿笔的手,那手掌干燥而粗糙,却十分温暖。
此刻想起往事,他竟万分怀念起那只手来了。
正发愣间,姜啸之却听见游麟低声喊他:“大人?”
姜啸之猛一回过神来:“什么?”
游麟冲着那边努努嘴。
姜啸之抬起头,正看见厉婷婷向他举起杯子:“姜啸之!过来!”
姜啸之皱了皱眉,他想了想,还是起身走过去。
锦衣卫们神色都很不悦,姜啸之身为大臣,公侯的地位,到这儿,却被一个女子直呼其名,喝来唤去的……就算是皇后,也太过分了!
走到厉婷婷跟前,姜啸之站住,以眼神问她有何事。厉婷婷那些狐朋狗友们在一边,他不好直接称“皇后”。
“坐吧。”厉婷婷拍了拍身边的高脚椅子,“我和他们说你是我的熟人,他们不信,所以我叫你过来,证实这一点。”
姜啸之无奈:“现在您证实了这一点,我可以回那边去了么?”
厉婷婷笑起来:“都说了,叫你就坐这儿喝什么随便点,有人买单的。”
姜啸之回头看看自己的下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便在厉婷婷身边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厉婷婷问。
“都可以的。”姜啸之闷闷道。
厉婷婷拖长调子“嗯”了一声:“委屈你了,这儿没有‘琥珀香’,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洋酒。”
琥珀香是那边的佳酿,被厉婷婷提起,姜啸之的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他性喜美酒,明祯四年,姜啸之与宗恒征伐南方浚州,事先曾在宗恪面前击掌相约,谁先攻下浚州首府岳郡,谁就能得到天子封赏。浚州的琥珀香天下闻名,后来是姜啸之的驰龙军率先攻入了岳郡。宗恪知道他素性好酒,特别赏赐了他十八坛琥珀香。
姜啸之居功不自傲,只留了两坛,剩下十六坛,八坛给自己的驰龙军,八坛给宗恒的御凤军。他说,没有宗恒在西南牵制敌军,他的先锋也没可能那么快进入岳郡。
姜啸之在这种事上,从来做得让人没话说。
其实留的那两坛琥珀香,姜啸之也只喝了一坛,另外那坛早让井遥给抱走了。
想到许久没尝到的佳酿,姜啸之微微叹了口气,他过来这边,因为怕喝酒误事,所以只喝淡如水的啤酒,烈酒是从来不碰的。
厉婷婷朝着酒保打了个响指,给姜啸之叫了杯马丁尼。
“没有琥珀香,拿这个凑合吧。”她说。
“不必了,”姜啸之小声推阻道,“臣公务在身……”
“怎么?怕了?这点酒就能把你放倒么?”厉婷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她这么说,姜啸之无法,只得端起马丁尼,喝了一口。
酒精在他的口腔和咽喉中,细细灼出一条线,一点都不爽快。
“味道怎么样?”厉婷婷看他。
“不怎么样。”姜啸之老老实实地说。
厉婷婷笑起来。
“自是比不得咱们那边的佳酿。”她微微叹了口气,“别说琥珀香,就是龙髓醪、寒潭醉、秋露白、蓬莱春那些,也无处比。”
厉婷婷列举的都是那边的美酒,姜啸之记起,据说嘉泰公主性子豪爽,也能像男人一样饮酒。
倒是她说起“咱们那边”这种话,让姜啸之微微诧异。
提起一串酒名,厉婷婷仿佛也陷入到了过去的回忆里,她的神色有些恍惚。
“……浚州本是美酒之乡,偏偏遭了你们这些狄虏的荼毒,坏了酒脉,如今连浚州的酒都不香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
姜啸之本想出言反驳,但是这个场合,和厉婷婷争吵起来没什么好处,于是只得忍了。
那边几个男人看见厉婷婷和姜啸之说话,便喂喂地叫起来:“婷婷,你们在说什么啊?说给大家听听嘛!”
厉婷婷似笑非笑,瞥了他们一眼:“我和这位先生在叙旧,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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