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凯川也不是她能指正的!
艾氏忍气吞声上前福礼:“老侯爷息怒!老太君息怒!七丫头出言无状,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教导无方,往后媳妇一定从严了管。”转过身来,冷沉了声音道,“小孙姨娘,扶七小姐回去,各自抄《女诫》十遍。”
依着艾氏,真想抽她们二十个耳光,打二十下板子,可又知道这是沈凯川绝对不允许的,抄《女诫》怕是也归了丫环们抄去,当初给沈露露挑选丫环的时候,沈凯川特意叮嘱要挑识字的,后来为堵那些管不住舌头的嘴,便宜了沈雪,冬草和冬花也都认识几个字。
沈露露想反驳,却被沈凯川阴沉的脸吓住,小孙姨娘拽着她福礼,匆匆告退,毓秀园里留下几个不服不愤的声音,“就这么走,我多没面子,”“我就不抄,能把我怎么的,”“爹对我最好,才不会让我吃这个亏,”……
老侯爷看向沈凯川,看着他眉锋微锁,一脸不知到了哪里神游的模样,不由得把一双白眉毛挤成大疙瘩,想说的话变成一声微叹。
赵氏示意丫环把茶杯拿走,脸上是不变的端庄温笃。
杨氏垂眸,低不可闻地叹了叹气。
沈雪没有忽略沈凯川那个冷漠里带着几分厌恶的眼光,呵呵,宠妾被罚,她是源头哦,尽管无数次失望,依然有刺痛从心底划过,这就是她这一世的父亲!小孙姨娘和沈露露斥回院子反省,也就是禁足,没说期限的禁足,可以十天八天,可以一两个月,也可能更长,或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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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纳侧妃
杨氏,是想帮她的吧,这些人中间,只有杨氏心存一点真感激吧。
长房是一方统帅,手握重兵,这一次又战平了咄咄逼人的北晋二皇子,在朝堂上深得皇帝青睐,在侯府里深得老侯爷器重,三房是老太君的亲生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此,二房的地位便显得不尴不尬。
于二夫人杨氏而言,自己的长子沈世楠夭折,独女沈雯雯出嫁,傍身的只有八岁的儿子沈世檀,却又被出众的庶子压得死死的,心里的郁闷膝盖骨也会想。
此番沈世檀若不是得了沈雪不计平日里的踩压舍命相救,便是就此随他亲哥哥去了,杨氏想一想就觉得后背冒冷风,一惊一身冷汗,所以,她对沈雪是真心的感激,由感激而真心怜惜,这才寻机踩踩最是欺负沈雪的沈露露母女。
沈雪半垂着眸,神色愈发恭谨,心头寒意渐浓,这样的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到处是陷阱,也许有人乐在其中,富贵逼人嘛,女人喜欢,男人更喜欢,谁会觉得俯视的感觉不爽呢,沈露露若觉得不爽,也不会对踩压她乐此不疲了。话说,除了踩她,沈露露也无人可踩。沈雪眉尖略蹙,更坚定了离府自立的决心,尽管这将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却也是一条通往自由的路。
老太君缓过了面色,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温声道:“五丫头可好利索了?”
沈雪再微微一福,答:“谢祖母关心,阿雪还坚持得住。”心中凉凉地笑,老太君,你关心过我么,你们若是真的关心我,可能让我在刚刚苏醒的时候到毓秀园来给你们请安吗,可能让我一直站着么,有事赶紧说事,虚头巴脑的没劲,与其让我在这儿看你们上慈下孝,不如放我回听雨院睡觉,这豆芽菜的小身板,不经折腾的。
老太君嘴角一耷,眼中的恨意更深一分,声音却是温和的:“嗯,侯爷把你们唤过来是有些重要的话要说。咱们沈家在长安城,虽不是顶尖的人家,却也非是平平,得上天护佑,托祖宗余荫,沈家子嗣昌隆,你们这些孩子个个乖巧、懂事、上进,没有辱没了侯府的名声,我这个做祖母的从心底里疼爱着你们!都说男子娶妻娶德,女子怕嫁错郎,婚姻大事虽说父母做主,求个门当户对,毕竟事关大半辈子幸福,更得求甘苦与共,我们做长辈的还不至糊涂,不管对哪个,都会慎重又慎重。”
沈雪抿抿嘴,自己身子还虚,又走了最远的路,站这么久连个座都不给,这样的疼爱她可消受不起。余光一瞥,发现沈霜霜脸色微微发白,丹唇见青,有一种隐忍的——幽冷?紧张?婚事,正在议亲的只有沈霜霜,大概是定下谁家了,这才把全府拢到一起宣布这个好消息,可,沈霜霜的神情,并无羞涩之态,好似不太满意?
老太君接过丫环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缓声道:“今儿一早天刚放亮,侯爷,二老爷,三老爷,正要上朝,姑老爷就堵门口了,他是来保媒的,”慢条斯理再喝一口茶,一字字道,“为信王府世子纳五丫头为侧妃保媒!”
这样突来的消息——
赵氏和杨氏,还有冯氏,呆了呆,吃惊,嗯,算是个不错的结果,目光闪烁地看向沈雪。
一众嫡庶子呆了呆,沈世硕和沈世榆有所预估,入信王府倒是意料之中,侧妃位却又在意料之外;未成年的几个伸长脖子看外面,天下掉馅饼,掉了一个大馅饼砸着笨笨的五姐姐了。
沈霜霜呆了呆,笼在宽袖中的双手握紧了拳,眼波流转,轻笑道:“那可真是极好的,贺喜五妹妹了。”
沈霨呆了呆,看向沈雪的眼光,惊异,更多羡慕,还有一丝茫然和自怜。
一众姨娘呆了呆,禁不住唏嘘出声,泼天的富贵,贪婪,痛恨沈雪没在自己肚子里住十个月。
沈雪身体晃了几晃,原有三四分青白的脸色霎忽惨白如纸,几乎撑不住自己虚弱的身子,只把惊异的目光看向高坐中央的老侯爷。老侯爷双目炯炯有神,似乎正在想着把她看穿。再转向一边的沈凯川,沈凯川眸光明晦不定,满满的都是计较。沈雪心头一片寒凉,庶出的女儿成了信王府世子侧妃,他们父子,正满意着吧?
杨氏突然觉得自己向沈雪示好是一件太正确的事,掩口微笑:“五丫头欢喜得傻了呢,还不给五丫头看座?”
有丫环立即送来锦凳,冬草扶着沈雪坐下,目光一闪,五小姐的身子僵硬得很,真是欢喜得傻了?
艾氏揣测过这件事,信王府世子将落水的沈雪救出抱上岸,虽事从权宜,却碍男女大防,通常情况下,沈雪只能入信王府,又因庶出的身份,入府只能是个侍妾,即便如此,艾氏也不想沈雪入信王府。信王和当今皇帝同是太后的亲儿子,信王府是血统纯正的皇亲国戚!
艾氏阴恻恻盯着沈雪,这就是那个她从没见过的贱货生出来的贱种,在她还没进沈家门的时候就已存在,越是无人提一句明氏,沈雪越是刺在她肉里的尖刺。只不过后来见沈雪毫无存在感,也就听之任之由她自生自灭了。
一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艾氏碰上了两个没想到,一没想到,她眼里那个任人捏扁搓圆的又笨又丑的五丫头,洗去铅华,居然如此清雅秀逸!二没想到,信王府世子居然要纳沈雪为侧妃,上皇家玉牒的侧妃!
明氏,也是这样的清雅秀逸吧,沈家禁忌是怕触怒了沈凯川吧,沈凯川,人前温文尔雅,礼仪周全,却实实是个没有半点热度的男人,他的热度,都给了明氏吗,一时间,艾氏面色狰狞,只恨不得将沈雪千刀万剐!
老太君看着投下的巨石泛起的波浪渐渐平静,斜掠过长房和二房,又有些痛快,羡慕吧,嫉妒吧,这是三房的光耀,尽管是我最不待见的,有了信王府撑腰,该我儿子的,该我孙子的,你们休想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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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冷水落进滚油里,且看沈雪四两拨千斤!
再荐浓墨重彩的《昨夜欢情》,一代草原之王,江山美人都在望!
015 好大体面
老太君又喝一口热茶,继续缓声道:“这朝野上下,谁个不知信王府世子是当今太后最疼爱的孙子,咱们沈家立府以来不曾高攀过王府,五丫头还是个庶出的,即使是个侧妃,那也是王府给了咱们侯府恩典,按说纳个侧室,一顶轿子抬过侧门也就是了,可信王府的意思,不想委屈了五丫头,约一个吉日走了三书六礼,热热闹闹抬五丫头过门,这可是另一重恩典了!
“我和侯爷刚刚商量过了,实在没有理由不允这门亲,五丫头再下个月就及笄了,这会儿把大家都叫过来,也就是和你们商量一下,选个吉日,定好章程。信王府世子是个极出挑的,五丫头偏是庶出,沈家更需要做得周全,别让王府轻瞧了沈家去,更不能让京里一列勋贵们指摘沈家高攀,惹出笑话。”
正厅里的人们,随着老太君的缓声,那脸上的神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化直叫一个精彩,那心里的感受,麻辣苦涩酸甜咸,搅和直叫一个欢腾!
沈雪望天翻了翻眼睛,极出挑的,全忘了那是个走一路步喘三气的病怏子哩。那信王府世子简少华,除了一个高贵的出身,他还有什么呀,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文不能写安邦定国的锦绣文章,武不能上马挺枪保卫他的简家江山,只知道出入桃红柳绿的欢场,摇一把拿腔作态的折扇,呷几句你侬我侬的酸句子,不过是个已经插了别家花的花瓶,话说,再漂亮的花瓶瞧得久了也会视觉疲劳。稀罕!
沈霜霜拉着沈雪的手,笑道:“五妹妹大喜!五妹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能得信王府世子青眼,富贵勿相忘,五妹妹日后可得提携着姐妹,我们沈家的姐妹心向一处,沈家才会更好,沈家好,我们姐妹才不会被人歁了去。”
老太君很满意地点头:“霜儿是个懂事的,五丫头可听着?”
杨氏打趣道:“咱们家的霜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真不知该是什么样的人家才配得上咱们霜儿。”这话又有意思了,庶出的五丫头成了王府侧妃,这嫡出的四丫头总不能低了去,往上高一点,貌似只有——皇子妃?今上四位皇子,只有四皇子尚未成亲,但是,四皇子生得倜傥,人也风流多情,府中二十来个姬妾貌美如花,歌舞琴棋书画茶,各有所长,这样的人,有说算不得良配的,更多趋之若骛的。
沈雪望着沈霜霜扬起的嘴角,能瞧见她自眼眸中露出几分笑意,只是那样的笑并无温暖之意,而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及谋定待动的凌厉。这样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沈雪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过此时沈雪顾不得研究沈霜霜在想什么,她需要凝神应对信王府世子的“青眼”。
离了凳子,往上一福,沈雪将声音压制得不急不躁:“阿雪想问一下祖父祖母,祖母适才说,您和祖父刚刚商量,觉得实在没有理由不允这门亲,阿雪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祖父和祖母还没向姑父表示应下他的媒?”
老太君有些不明白:“你姑父正在前院喝茶,这里说妥了日子,便让他去信王府回话,你姑父可是从三品的官身,由他保媒,五丫头你好大的体面!”
沈雪忙道:“祖母且慢告之姑父,阿雪有几句话,不能不说。”
老太君微怒:“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笑话!”
沈雪跪倒行了一个大礼:“请祖父祖母让弟弟们、姨娘们先回自个儿院子,摒退所有下人。”
老太君大怒:“你现在还是沈家的庶丫头,侯府由不得你嚣张!”
沈雪神情淡淡的并不退让:“祖母,弟弟妹妹们还小,小孩子总是实话实说,一会儿阿雪说出来的话,若是被有心人问着了,怕是不太好。至于这厅里候着的下人,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阿雪并不了解他们,不知道谁能守住自己的嘴,但是,阿雪不能为了那些守不住嘴的人,把沈家折进去。请祖母下令吧。”
老太君怒极:“好,好,好个牙尖的,真把自己当王府的人,以为老身奈何不得你了,好,好,来——”
南楚庶子女的地位一般很低,官家庶女不是送入高门大宅为贵妾,就是嫁作不入流的小官小吏为正妻,像沈雪这样,能被当今皇帝的亲侄三书六礼聘为侧妃,在南楚易王旗为帝旗的四十年里,绝无仅有。
老太君的怒,本就怒在沈雪几乎是她深恶痛绝的,却入了信王府世子的眼,往后见着还得行参拜礼,而沈雪这一番话在她听来便是得势的张狂,她更加怒火中烧。
老侯爷很大声也很及时地咳嗽起来。
老太君立即回过身,嚅嚅道:“侯爷?”马上让丫环奉了茶。
老侯爷喝了几口茶,清咳一嗓子,注视沈雪:“五丫头,你,不想嫁?”
沈雪心中冷笑,庶女成王府侧妃,这样好的亲事,老侯爷老太君怎能不心动!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跪直了腰身:“回祖父的话,阿雪不能嫁。”
老侯爷两眼精光暴射,一字字道:“不能嫁?”
沈雪容色坚定,语气更坚定:“不能嫁。”
老侯爷神色微变,只是眼眸中透露出几分凝重,却在看向沈雪时闪出些许冷锐亮光,然后摆了摆手:“听五丫头的,该回的都回了,利索些。”
侯府的第一号发话了,谁也不敢多语,一个个恨恨地向沈雪扔过眼刀,快速而安静地退出了正厅,离开毓秀园。除了老侯爷老太君和沈雪,只留下沈凯原、沈凯川、赵氏、杨氏、艾氏、沈世硕、沈世榆、冯氏、沈霜霜、沈霨,厅里一下子空荡荡了。
老侯爷伸手示意:“五丫头起来说话,累了就坐下。”
“谢祖父。”沈雪站起身,又福一礼,“阿雪还是站着回话。”
六十六岁的老侯爷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养成了他不怒自威的风貌,此刻红润的脸庞上无一丝笑意,平静地说:“现在可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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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兔子郁闷,到今天都没等到一个留评,是兔子在奢望么?
016 拒婚
“喏。”沈雪唇角微扬,扬起一丝极浅的冷笑。
前生,落水相救的恩情都变作了追命的利刃,三世赔了自己,两世赔了全家人。
(那对军人夫妻在她死后于同一天牺牲,实是三世皆赔了全家人)。
这一世,再不能重蹈覆辙,她姓沈,与沈家安危共存,福祸相依,尽管亲爹不疼,生母已逝,弟妹多有踩压,终究,这一大家子都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何况,她已存了离开侯府独立自主的心思,怎能将自己送进比侯府水更深的王府。
沈雪在心里疾速整理思路,漫声道:“阿雪是个庶出的,在兄弟姐妹当中,要才没才,要貌没貌,最是平平,有何德何能得信王府世子看重,过三书六礼,风光大嫁,想来只应当是身后的沈家有信王府认为应该这么做的价值。阿雪妄自揣度,也许信王府早就有和沈家联姻的意向,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一直没说话的沈凯原绷着脸:“五丫头此话怎讲?”他是个严肃、严谨、寡言少语甚至是刻板的人,二十年来杨氏见他说笑的次数,晃一晃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沈雪向沈凯原福了一礼,续道:“二伯父容阿雪慢讲。信王府世子妃乔氏曼玉,现首辅乔阁老之嫡长女。今上惟一的女儿凤仪公主,其生母乔昭仪是乔阁老的妹妹,乔家的内亲外戚遍布朝野各个枢密所在,乔阁老之嫡子,正五品刑部郎中,乔阁老之大弟,正二品吏部尚书,如果把乔家比作一棵树,那么,乔家子侄就是这棵树的主要树干,他们几乎都是五品以上的在京要员和州府大吏,这棵树现在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一个世子妃的位子就使乔家成为信王府的附庸,为信王府提供极有力的支持,如此便宜算计,信王府自然不会让侧妃的位子虚付。信王府有了文臣之首的乔家,也就有了短板——兵权。”
老侯爷虽未动容,眼里却闪起灼灼亮光,身子不知不觉向前倾。
沈雪注意到老侯爷的细小变化,心下稍稍安定:“这时候,镇北侯沈家正好有三位小姐适嫁,四姐姐是长房嫡出,当得起王府正妃,接下来便是马上及笄的阿雪和六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