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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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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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似笑非笑:“不错,府里的狗儿冲路人叫完之后,回头看主人就是这个样子。”

冬花呛住了:“小姐,你……哼,哼,奴婢再做水晶糕,放盐不放糖!”

沈雪斜了冬花一眼,并不接话,只默默将沿路的地形地貌记入脑海。

山势峥嵘,峰回坡转,石阶如羊肠一线,峭壁似犬牙交错,沈雪和冬花已是脸色煞白,大汗淋淋。折过一角原木亭,有流水之声自下传上,前方山道断绝,出现一条百丈深涧,涧宽不过两丈,以三条巨石架设以为天桥,天桥两边嵌铁索护定,涧底大河奔涌,白浪滔滔。人行天桥之上,不免魂悬魄荡。

走过天桥便是落雁崮顶,一曲灰色城墙蜿蜒隐入苍松老桧之间,郁郁葱葱的林木后现出一带灰瓦红墙,南楚最大的寺庙天元寺,楼台突兀,钟磬虚徐,巍巍然极为雄壮。

穿过金碧辉煌的山顶门坊,赫然是异境别开,草木繁茂,经过麦田菜地果园,终于到了天元寺门口,花岗石砌就的台座基上血红的寺院大门两侧分开,乌泱泱善男信女捧着高香络绎不绝。跨过高高的门坎,殿宇巍峨绚丽,殿前古银杏树金叶随风悠然零落,在小沙弥的引领下,主仆二人往后院的西厢寮房走去。

八月下旬的天气,秋菊争艳,桂子飘香,四足长方大铜鼎内香烟弥散,山风轻轻拂过,梵音低唱不绝于耳。沈雪请小沙弥带着她们在寺里转了一圈,听小沙弥讲天元寺的由来。

五百年前,有一位年轻僧人游览天下,宣讲佛法,转道来到长安,见鹿山主峰落雁崮有祥云缭绕,慨叹万古精灵藏于此山,于是三十年化缘募捐,二十年凿石筑路、建庙修寺,又十年潜居斗室,苦研佛家经典,修养真性。因僧人纯德非常,素行不疚,渐有皈依座下者,庙里香火渐盛。再三十年,僧人三千功满,八百行圆,焚香坐化,寺内沙弥和香客亲眼目睹坐化之时异香满寺,紫气升腾,空中祥云悠悠,仙乐袅袅。僧人肉身火化后得宝石般闪闪生辉的佛形舍利子,弟子们将之供奉于灵塔,视为天元寺镇寺珍宝。此后陆续有百岁高僧留下五色珠、金莲花的舍利子,天元寺名动天下。两百年前,南楚诸侯王简氏异军突起,吞并十数大小诸侯,雄崌南方,为感上天恩德,将天元寺列为官家寺院,重修山路,再葺庙宇,年复一年,方有如今之恢宏气象。

冬花吐了吐舌头:“这里可真大,殿挨着殿,不知道供奉了哪些菩萨,也不知道有多少僧人,古刹名方唉!”

小沙弥微微一笑:“女施主有问,小僧有答,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周尽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请问施主明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

冬花掰着手指开始数。

沈雪摇头叹了口气:“一共六百二十四位师父,冬花,你这一双手要数多少个来回?”

冬花惊讶地张大了嘴,摊开右手晃一晃:“这么多啊,怪不得有人说,没有五两银子,不要上天元寺。”

小沙弥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正色道:“女施主不要相信那等妄言。这落雁崮山势厚圆,位座高深,四环云拱,大合佛格,崮顶平旷坦夷,有良田六百六十亩,沃土深二十二丈,泉眼一十一个,师伯师叔、师兄师弟皆以自种自收为修行第一。香油钱都用来修缮寺院,传经布道,更多的周济贫弱,福泽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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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面几个章节略作修改,增加了个别小细节。(都是存稿不够惹的祸。。。)兔子今天早晨发高烧39。8,明天要断更了,对不起!

066 骚乱

说话间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东西两侧俱是三层楼阁,专供香客留宿。冬草和冬果闻声从一楼的寮房里跑出来,沈雪得知沈霜霜去了大雄宝殿上香,让冬草奉了十两银子交给小沙弥,小沙弥唱喏离去。冬果已将洗浴的热水准备妥当,沈雪洗了澡,换了衣服,关上了房门。三个丫环差点被小木门撞着鼻子,恹恹地自回。

寮房很小,但很舒适,前后各有窗户,后窗外即是寺里的花园,风中充满菊花特有的苦香。房内一应屏帷茵褥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家具虽是旧的,但形制古朴,坚固实用。

沈雪望着铺了半张床的软包包,不知不觉之间咬紧了嘴唇,贝齿在唇上刻出两弯深痕,默默然打开软包包,翻转,拉平,折叠,直至变成一个方方正正、结结实实的包包。仰面躺倒在床上,把包包环抱进怀里,良久,有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嫁给救她的守备,母亲和弟弟应该不会染上时疫,辗转一个月死得那么惨痛。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嫁给救她的状元郎,所谓护国公府叛国的铁证不会太轻易地进入公府,功高震主,状元郎奉的是皇帝的密令吧,她是那个引狼入室、害死全家的帮凶。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做校草的女朋友,也不至于被那渣男害了性命,丢下人到中年的沈爸沈妈,让他们承受失去独生女儿的绝大悲痛。爸爸,妈妈,忘了阿雪,你们一定要快乐!

这一世,她及时得到前三世的记忆,如果再不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岂不辜负上天垂怜。

倦意上涌,朦朦胧胧间忽听得兵刃相叩,嚎哭惨叫越来越大,紧接着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急切的呼唤声。沈雪跳下床,打开屋门,三个丫环一拥而进,冬草更是将沈雪护在身后。

沈雪理了理头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冬草:“不知道,只听得前院打起来了,杀死人了,听声音在往后院退,有冬草在,小姐放心。”

“果然来了刺客。”沈雪眉头一跳,“四小姐呢,她在大雄宝殿上香,可曾回来?”

冬草:“还没,四小姐有寺里的大师引领,应该不会有事。”

沈雪默然片刻,道:“冬果,数你最机伶,去寻一下四小姐,能带把她带回来,不能带与她一起藏好。快去。”

冬果心里不太乐意,脚下不敢迟疑,开门溜着墙根儿往前院而去。

沈雪从箱笼里取出慕容迟送她的弩和箭,移步窗前,轻轻推开一缝。

那逃到后院的香客,狼狈一些的是披头散发、衣裳破烂,悲惨一点的伤者口中呼痛不已,那伤多是箭伤,中箭者少则一两箭,多则五六箭,可见放箭者毫不顾忌无辜香客,亦有刀伤、剑伤,伤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者偶也有之,头破血流,骨断筋折,有家人搀着,有自己爬着,更有流尽了血就此死去的……

佛门圣地,血腥杀戮,所有的香客都吓坏了,痛哭诘问满天神佛为什么默默无语,只恨满寺的菩萨享尽了人间香火,却是“一声不响,二目无光,三餐不吃,四肢无力,五官不全,六亲无靠,七窍不通,八面威风,久坐不动,实足无用。”

求神不成,还得求人,奈何从来是自扫门前雪,僧舍寮房的门都不肯打开,生死之间,一句“阿弥陀佛”隔绝了希望,变成地府魔音!魂飞魄散的人们躲又无处躲,藏也无处藏,顾头不顾腚,趴墙角,缩树后,钻碑林,亦有往花园逃去,企图借幽深花木一隐。

羽箭破空、刀剑相叩的声音越来越近,惨叫此起彼伏,一声声刺进耳膜,扎入人心,直叫人心惊肉跳!隐隐约约听得有人高喊“御林军在此缉凶,闲人躲开”,“一个刺客也不许放过”,“杀死一个刺客赏银百两”……

沈雪心头突突一跳,御林军捉拿刺客!难道慕容迟已被刺客刺杀?与他同行的陈默雷呢?沈凯川来了吗?御林军来得这么快?喊杀声四起,惨叫声更甚,有箭矢不断落进后院,正是御林军专用羽箭。沈雪心中一沉,恶虎还怕群狼,慕容迟和陈默雷或已被刺身亡!刺客莫非在山道上就开始了对慕容迟的截杀?沈雪的脑海里闪现出绿衣胖子的身形,慕容迟,你的战斗力也太差了吧,这就挂了?你穿越者的光环呢?我还没爆你的脑袋,你就滚回二十一世纪了?也行,好好当兵,争取早日拿下钓岛,早日踢翻脚盆。只可怜沈雯雯了,肚子里双胎呢。

正胡思乱想,猛听得一声大喝:“王八犊子,来啊,小爷砍不死你!”

沈雪突地握紧了拳,这是空鹏的声音!空鹏在和谁叫阵?月亮门那儿踉跄现出一个身影,不,两个血乎乎的身影,一个背着另一个,前者臂上中一箭,腿上中一箭,后者趴在前者背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紧接着一声冷厉的喝斥传来,“空鹏,守不住月亮门,老子活劈了你!”沈雪身子晃了两晃,苍白的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

冬花惊呼道:“是二姑爷!”

冬草脸色乍青乍白,看向沈雪,眼底有薄薄水光。

沈雪拉开半扇窗,抬手向慕容迟的脚下射出一箭。

慕容迟低头看着那支小小的精铁箭,立即举目环视一圈,很快锁定站在窗后的沈雪,眼波流转,笑意轻扬,带血的白银面具下,明亮的眼睛宛如夏夜的星辰,闪耀着璀璨的光华,使得他鲜艳的红唇也飞扬起来。他背着陈默雷,一步步走到寮房前,抬起脚,很不客气地踹开房门。

沈雪向四周张望,各个寮房的门闭得紧紧的,却不知哪扇窗后藏着眼睛。慕容迟和陈默雷现在背着刺客的名头,自己一个不慎就把镇北侯府搭了进去。慕容迟这一脚,可以对外解释成刺客破门而入,弱女子莫可奈何。

望着浑身是血的慕容迟,沈雪喉头一哽,脚下却似生了根,半步也不肯移动。

冬草和冬花把陈默雷架到床上,冬草撕开他的衣服,赫然可见胸口的刀伤皮翻肉卷,冬花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药包,药包里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

沈雪挑了挑眉:“你随身带着药包,又是我爹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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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晕乎乎地爬上来,亲,看在兔子如此有节操不肯断更的情份上,多给点票票吧,没收的收了吧。

067 刺客

冬花讪讪笑道:“老爷说,出门在外,有备无患。”找出一个红葫芦。

沈雪看着冬草和冬花有条不紊地处理陈默雷的伤口,又一次被她爹沈凯川雷到了,丫环升级当医护,他老人家送来的丫环,这岗前培训的科目也太离奇了吧,小小一枚庶女,身边跟着万能丫环,她爹这样古怪的行为,是疼怜过度不惜大材小用,还是有她尚不知道的理由呢?

沈雪端了茶水点心过来,看着慕容迟身上的箭:“你这伤——”

“我还顶得住。”慕容迟对准茶壶嘴猛喝一气,将一盘点心来了个风卷残云,“前天我帮你打发了十多条恶狗,也没喝着你一口水,今天得补回来。”他语气轻松,听得出来心情愉悦,死神正在他的头上喋喋大笑,他却浑不在乎,一双眼闪闪发亮地望着沈雪。

冬花翻出一个白玉葫芦,倒出三个黑药丸塞进陈默雷的嘴里,又递了三丸给慕容迟,这才对沈雪道:“小姐,二姑爷伤太重,虽然封了穴道止血,可离着心口太近,要赶紧找大夫医治。”

慕容迟也没犹豫,将黑药丸就水吞下肚去。

沈雪问道:“怎么回事?”想起山道上相遇时他的冷淡,心里有些不愉,暗暗后悔开窗射箭引他进屋,这一幕不知落了多少人的眼去,沈家待字小姐的闺誉,镇北侯府的名声,唉,在那一刻全被丢掉了呢。

“我们刚进天元寺,就冲出来百十多个禁卫军,大喊我们是刺客,是刺杀了我们的刺客,陈默雷去辩解,禁卫军首领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一刀,抡兵器朝我们砍过来,贼喊捉贼,他们才是真刺客,接着是御林军上场,铺天盖地一通乱箭,禁卫军见势不妙倒与我们联手,天桥那里守了上百的弓箭手,我的人太少,只好且战且退。”慕容迟苦笑道,“南楚皇帝好大手笔,调了上千人之多。”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深藏着诡计凶险,端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雪是见过慕容迟和陈默雷身边的那些人的,面对成百上千的人围攻,慕容迟能活到这个时候,已是奇迹。

沈雪看着奄奄一息的陈默雷,有些气急:“你知道不知道,我二姐姐就快生了,双胞胎,陈默雷要有个好歹,你让她们母子怎么活!你想打下南楚,你就打啊,你这样夺别人权力、毁别人宗庙、杀别人亲人、占别人家园的人,天下有几人不想杀了你!干嘛跑到长安找死,还连累别人!”

慕容迟惊讶地看着沈雪,两眼闪着的亮光暗了下去,浮起一片冷意,走到床前,背起陈默雷便往门外走。

沈雪急了:“你出去都是自身难保,还想拉陈默雷垫背吗,他已经快死了,经不起你折腾!”

慕容迟定定地看着沈雪:“陈默雷从接到陪我出行的命令那刻开始,他的命就和我的命捆在一起,我死,他是陪同人员,会被当作替罪羊处死,我不死,他是指证御林军杀害议和使团重要成员的唯一目击证人,在南楚皇帝的眼里,他必须死,把他留在你这儿,外面数以百计的御林军不会让他活着,还会把你的镇北侯府拖下水!”

看着沈雪怀疑的眼神,慕容迟忽然暴怒了,“你个蠢妮子,如果他不是你的姐夫,老子管他个球,他是死是活,与老子何干,老子早洗洗睡觉去了,至于困死在这小小的寺庙里,还挨两箭,老子打了五六年的仗,还没受过伤呢!靠,痛死我了!”

沈雪听得慕容迟爆了粗口,一阵气闷,可是气闷之外,又泛起一丝柔软的酸楚,他一个人冲出去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昏死的陈默雷,凶多吉少!

从床上抱起那个方方正正的包包,走到慕容迟面前,抬起头凝视白银面具后的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道:“我不知道这个好用不好用,实在冲不出去就试试吧,万一是去见阎王,只能怪你命不好,别怪我。”将包包塞给慕容迟,又将手枪和压满子弹的五个弹夹递到他的手上,“刚刚做好的,说不清准头,有什么问题,活着来找我。记住,你活着,陈默雷也得活着,他身上背着我二姐姐母子三条命。”

慕容迟微微一怔,眼中蓦地划过一道亮丽的光芒,将手枪在手中快速转了两圈,冷气散尽:“因为你,我在,他在。”背好包包,凝视沈雪,眼里漫上一抹无法掩饰的怜惜和痛楚,轻声说道,“小雪,你多保重!”带着陈默雷出了寮房,回过头又看了沈雪一眼,似是要将沈雪的样子记到地老天荒。

就在这时,死守月亮门的空鹏闷笑两声,望着前院犹在拼杀的身影,想喊一声“虎哥”,却喷出一口鲜血,刀尖杵地,健硕的身体倚着墙一点点滑下,嫣红的血花从他的嘴角缠绵悱恻地一朵一朵怒放而下,抬起被鲜血糊住的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慕容迟与陈默雷往花园而去,嘿嘿笑起来,主子,下辈子空鹏还跟着你,兄弟们,来世还做好兄弟!头一歪,身子翻倒墙角。

御林军如潮水般涌进后院,踢门的踢门,搜屋的搜屋,揪人的揪人,一阵鸡飞狗跳,又呼啦啦吆喝着向花园冲过去。沈雪的心沉进了冰洞,这些活蹦乱跳的御林军足有三百人之多,慕容迟武力值再强,也是强弩之末。皇帝,喵了个咪的,你想杀慕容迟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会捎带上陈默雷?

陪同慕容迟出行本不是陈默雷的差事,那位同僚昨天晚上突然大病,陈默雷今天早晨临时接到命令,也就是说在布置刺杀慕容迟任务的时候,有人故意把陈默雷搅了进来,陈默雷一个小小六品鸿胪寺右寺正,清汤寡水能得罪谁呢,莫非因为他那个在都察院当左御史的父亲?这个人选择在沈雯雯生产之际对陈默雷下死手,忒狠了吧,有什么解不开的仇要赶尽杀绝?

前院打斗嘶喊的声音仍在继续,沈雪听着那暗哑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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