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我刚刚探视慕容迟,有些现象说明慕容遥想用枕头捂死他。”
海鲨跌坐在藤椅,无法置信地望着沈雪。
沈雪嘴角的苦涩漫开:“有我十四叔在,慕容迟生再大病痛,也会醒过来,可是,那个杜薇借机摆阵布局,强行带走了他的魂魄,在他魂归之前,他的肉身毫无抵抗能力。”
海鲨冷冰冰的脸孔充满惊疑恐惧,陆虎对他们兄弟说过,那杜薇是个妖女,抢占了许家大少奶奶的肉身,竟然是真的!主子魂身分离,肉身被毁,魂魄归来也无处栖容,沈五小姐那欲泣未泣的无助,更令海鲨感到事态的严重,慕容飞中毒,慕容迟昏迷,花皇后是个白痴,正是柏太师与慕容遥翻身的大好时机!
海鲨擦去额上的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五小姐,你想我怎么做?”
沈雪苦笑:“我只希望你能把进入长安的野狼营将士掌控稳妥,隐藏慕容迟交给你们的武器,不使野狼营落到慕容遥的手里。海鲨,这个很难,你知道吗,你是南楚人,没有慕容迟给你撑腰,陆虎和空鹏他们两个在慕容遥那个皇子面前,很难绝对服从你。而且,我听慕容迟说过,花皇后也到了长安,既然慕容遥与她母子情深,你的处境更加艰难。”
海鲨:“主子早已经派人护送花皇后离开。沈五小姐这么说,定是慕容遥撺掇花皇后来长安,因为他本人要来长安,花皇后做了他的盾牌!太子殿下中毒,一定与柏太师脱不开干系,这些人,一面在晋阳暗害太子殿下,一面在长安要对主子不利,都是为了那个位子!”
沈雪叹一声:“帝王家再无情,你还是大造化遇到你家主子。身魂分离,他会一直昏睡不醒,慕容遥一定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你本人还得扮作慕容迟的模样与南楚君臣周旋,对慕容迟的照顾难免不周,我现在也回不去侯府,就想把他接到我的房间。那慕容遥一定不会同意。海鲨,你不能硬顶,要借助与陆虎空鹏多年的血火兄弟之情,要以对慕容迟个人的忠诚,争取到他们两个同意和支持。”
海鲨:“我会的。五小姐能不顾自己的名节,我向慕容遥低一低头,没什么。”
沈雪目光闪动:“还有。他叶超生的身份不能戳穿。我不想等他回来的时候,他辛苦经营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指挥使,武安侯,现在炙手可热,病倒的消息一传开,方方面面都会惊动,我们需要及早布置。你现在就以慕容迟的身份向延庆老贼提出更换居住地点的要求,议和使团不能总住在客栈里,那太丢南楚的脸面,让延庆老贼下一道诏书。请你们从聚春和搬走,如此。慕容遥就没理由再留下,能远一点是一点。”
海鲨点头:“我现在就去办。延庆老贼有求北晋,应该会爽快答应,趁着慕容遥还没反应过来,今晚就搬走。”
“那最好。”沈雪想了想,又说,“我虽然嘱咐陆虎空鹏要寸步不离。可看他们的样子,对慕容遥并不设防,你带空鹏去见延庆老贼,只说去请大夫,一定让陆虎好好守住你们主子的肉身,寸步不离。”
海鲨抱一抱拳,向客栈小楼急去。
沈雪敛敛青色衣袍,右手轻抚伤腿,缓缓起身。慢慢走到饭庄大堂,此时已过饭点,大堂里只有少数晚来的食客。魏三远远地点了点头,沈雪慢慢来到顶楼的雅间,推开门。
雅间内,沈霜霜心头尽管极为不虞,但仪态依旧端方,安安静静坐在椅子里,捧着茶杯。见到脸色苍白、步履迟缓的沈雪,吃了一惊:“三叔说有人要见我,怎么是你?”
沈雪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伤腿,活络疼得发木的肌肉,淡淡道:“你以为是谁?简少华?”
沈霜霜脸一沉,放下杯子:“沈五,你什么意思?向我炫耀,还是向我挑衅?”
沈雪瞥一瞥紧闭的内室小门,蹙蹙眉:“听说今天早晨信王带着聘礼到我们沈家去了,要聘我为世子正妃,你应该得到消息。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还有什么想法。”
沈霜霜深深吸气,深深呼气:“你果然是来向炫耀!沈五,没到最后一刻,不要笑得太早!”
沈雪转动桌上的茶杯,幽幽道:“沈霜霜,对你这份执念,我不大想得通,外貌,人品,情感,权势,你喜欢简少华,究竟喜欢他什么?外貌,这个好说,简少华的外貌鲜有人比得上,可是,与一个人过一辈子,再好看的皮相,瞧得多了也会有审美疲劳吧,你了解他的人品吗?你知道他心里有谁没有谁?还是你执着于一个虚无未定的权势?”
沈霜霜哆嗦着指向沈雪:“你才执着于权势!我喜欢他,一定需要理由吗?我就是知道,他心里有我!”
沈雪嗤地笑了:“他的心里有你?沈霜霜,你这话,说出来有人信吗?好,我不与你说他的外貌,那个没得可说。我就告诉你,昨晚我在华清宫,恰巧天雷猛轰皇宫,简少华他想救我,脱光了衣服来救我,幸好爹爹把我救走,冷水解毒。这样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你觉得他有人品吗?你愿意与一个小人共度一生?”
沈霜霜呆了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沈雪在说什么,冷哼道:“你罔顾他的好意!中了那样毒,他就是在救你!他不是小人!”
沈雪也呆了呆,以不可理喻的目光瞅着沈霜霜:“你认为他是舍身救人的君子?嗬,沈霜霜,我真想把你的脑袋劈开看一看,是不是豆腐渣做的!我掰不过你的想法,实话告诉你,简少华被钟萃宫的那些老女人给轮了,轮得不举了,你,还想嫁给他吗?”
沈霜霜直直盯着沈雪,突然站起身向沈雪扑来:“沈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华世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挫磨于他!”
沈雪连人带椅子向一边滑开,冷冷道:“沈霜霜,我只问你,你还想嫁给简少华吗?”
沈霜霜眼睛都红了:“沈五!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杀我?我相信你要杀我的心意,你不止一次对我下手,你甚至不顾沈家的脸面!”沈雪冷冷道,“沈霜霜,当沈家与简少华之间只能择其一的时候,你会选择简少华,是也不是?”
沈霜霜微一迟疑,冷声道:“你少嚼舌头!我们沈家怎么会与信王府做对头!”
沈雪凉凉道:“信王府的十六抬红箱封在外院,沈霜霜,十月十一,你就替我出嫁吧,祖父那里,我自会去劝说,但愿你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你走吧,回府绣你的嫁衣去吧。”
沈霜霜似被雷劈,愣怔好一会儿,结结巴巴道:“你,让我替你出嫁?你没耍我?”
沈雪语声冰凉:“你是镇北侯府嫡出的女儿,配不上那个破败二手货?嫁与不嫁,你还有时间考虑,你若一意嫁入信王府,他日变成沈家弃女,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沈霜霜脸色一冷,甩袖离去。
沈雪揉了揉鬓角,看向那道紧闭的内室小门,淡淡道:“你,可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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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星期,又是裸奔的七天,唉……
196 筹谋
小门一开,走出来一位灰色素袍年轻人,容色有些发青,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忧郁。他是乔立。
沈雪指尖轻叩桌面:“你听到了,沈四已魔怔,做不得谁的良妻。“
乔立坐下:“沈五小姐请在下来,要说的不是这一句话吧。“
沈雪点头:“乔公子明白人。”
乔立拱手:“求镇北侯府施以援手,往后,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沈雪摇头:“杀人偿命,自古如此,乔尚书犯下命案,谁也救他不得,大义亲情,乔公子是乔家子弟的翘楚,不当有那狭隘的执念。乔公子思虑应当放在乔家在连损两柱之后的何去何从。”
“落在井里,不敢期盼没有扔下来的石头。”乔立黯然,“宫里传来消息,姑母熬不过今晚。”
沈雪一怔,顿顿,慢慢道:“昨天傍晚我在宫中,太后召见,公主殿下送我去慈宁宫,半路上被告之乔昭仪不好,公主前头走,陛下后头到。”
乔立眼睛睁大。借乔昭仪带走简凤仪的人,是延庆帝?也就是说,让乔昭仪在那个时刻不好的人是延庆帝?乔昭仪从不好到无救,谁的原罪,延庆帝?乔阁老死,乔尚书将死,乔昭仪待死,延庆帝这是放弃乔家了!
乔立脸色惨白如纸,大树被连根拔起,枝枝桠桠还能活吗?
沈雪抿唇:“柳条纤柔,柔又可称柔韧,而强壮的柳枝在扦插在适宜的土壤,很快就会生根。”
乔立怔怔,眸中微亮,拱手:“沈五小姐不吝赐教。”
沈雪的嘴角划过一弧:“联姻,于求婚的一方来说,是基于自身的需要,于允婚的一方来说,则是一种态度。或麻痹对方。或稳固关系,于双方,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内里是喜是泪,端看两个人的心意,有付出,通常都会有回报。”
乔立有些犹疑。联姻,乔沈联姻?撇开沈四,便是眼前身着男装的沈五,沈五不嫁信王府嫁乔家?乔立不能相信,沈五就坐在对面。她的神情凉凉淡淡,毫无小女子动情的气息。
沈雪的指尖不再轻叩。道:“镇北侯府除沈四外再无嫡女,六妹妹乃二房庶女,及笄在即,有三年时间由我大姐,武宁侯夫人,亲自教诲,堪当大户大妇。”
乔立又怔。三年时间,是指乔家子弟守大孝的三年吗?微凛容色:“沈四小姐当真替嫁?将成沈家弃女?”
沈雪不语。沈霜霜想嫁入信王府,必遭全家反对,在祖父面前,她除了说一句“沈五不想嫁,沈四有意嫁”之外,多一个字没有。沈家人应该都明白,于沈家目前面临的危险态势而言,同意沈霜霜嫁给简少华。有稳住信王府的大作用。然而,在祖父严守家训、不会为了富贵放弃族中子女的情况下,沈霜霜一意孤行,执迷不悟,那就是她自己把她从沈家割裂出去,是好是坏,再怪不得沈家的选择。不作死就不会死,往死里作,不死才怪。
沉默就是默认。乔立肃然。嫁给简少华的沈霜霜变成沈家弃女,表示镇北侯府与信王府,联姻成功也走不到一起去。做给别人看的,做给那些想看的人看的。
乔立忽道:“今天早晨,信王府以一顶小轿送我大姐回乔家,大姐拔发簪刺入咽喉而死,信王府坚持以小轿把大姐的尸体送回乔家。”
沈雪凝眸。简少华与乔曼玉和离,尚未通过官府备案、皇家玉牒销名,乔曼玉在信王府自杀,应该算是保住了她信王府世子元妻的名分,任何再嫁简少华的女子都得对她执妾礼,抛开三年夫妻情,于法理,信王府应当承担乔曼玉的丧仪,却一推了之,既是不承认乔曼玉死保的名分,也是对树倒的乔家一种无情的蔑视。
乔曼玉爱简少华,不愿简少华纳一个夺爱又逼位的女子,这才对沈雪下手,招来沈雪的反击。乔曼玉之死的原罪,究其内底,因为简少华三心二意一味谋求帝业。
沈雪望着乔立,微微笑起来:“乔公子心慧。”听弃女两字而知两府形势,以弃尸一事表明乔家态度,有乔立担起来的乔家,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
乔立的脸上也有了笑容。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淡定优雅,令乔立相信这个男装丽人,说得出,做得到。
在最落魄的时候伸过来的手,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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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聚春和饭庄顶楼的雅间。西斜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空气里满是深秋的凉意。
沈雪将写满字的一摞纸递给冬草,道:“交给三爷,让他嘱咐楼下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还有车马院里的说书先生,我希望五天之内,杜大小姐被害致死的故事传遍长安,让杜家身败名裂,在长安再无立足之地。”
眼角掠过一丝冷意,“至于许家,大小曹氏正想借武安侯的名头抬高身价,两位小姐也该早忘了我对她们说过的话。区区立足之地抵不了杜红薇承受过的屈辱,我该让她们哭一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喏。”冬草出门,心里默默地说,得罪谁也别得罪沈家五小姐,连她身边的人都不能得罪,忽然得意起来,她冬草乃是沈家五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环哦。
郑伯豪收回敲门的手,迈步进屋。
沈雪向郑伯豪裣衽一礼:“阿雪见过大姐夫。”
郑伯豪慌忙跳闪一旁:“五妹妹这是要折我的寿么!我哪里当得起你的礼。”
沈雪淡笑:“姐夫既唤我五妹妹,如何当不起家礼。阿雪请大姐夫到此,实是有要事相商。”
“五妹妹这身打扮,直叫我认作长安又出美少年了。”郑伯豪坐下,微笑,“五妹妹有事请直讲。”
沈雪取过桌上刚沏的热茶,对郑伯豪做了请用的手势,喝一茶,道:“叶指挥使擅自离开鹿山营地,军中有什么说法?”
郑伯豪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擅自离营。夜不归宿。都是军中罪名。二殿下走时,见到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脸色非常不好,我见他迟迟不归,便向众将解释,连日操劳,指挥使有些不妥,回长安瞧病,今日有人问起,我只好说指挥使病得有些重了。五妹妹可知二殿下去了哪里?”
沈雪慢声道:“他。的确有些不妥。照姐夫说来,鹿山军营已经散开他生病的消息了。”
郑伯豪怔住:“二殿下。真的不妥?”
沈雪眸中有薄雾升起:“他就在后楼四楼甲字号房,因为某种不好说的怪力原因,他会昏迷一段时间。还请姐夫明天一早递一道奏折,说明叶指挥使过于疲劳导致重病不起的事情,并请旨尽量谢绝不必要的探访。姐夫不必担心太医问诊,二殿下他,真的不妥。”
郑伯豪心一沉:“这么严重?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过一会儿应该会有圣旨。请北晋议和使团的所有成员搬离客栈,搬到某处大宅,还望姐夫思量,既不露底,还能把二殿下留在客栈。”沈雪半垂眸,“另外,阿雪还想问姐夫一句话。”
郑伯豪搓搓手:“二殿下身边的海鲨陆虎空鹏,都知道我的身份,五妹妹说不露底。防谁?”
“慕容遥。”沈雪很干脆地说。
郑伯豪皱眉:“在落雁崮顶,我与四殿下并肩抵御苗家叛军,四殿下人还不错。”
沈雪眸光一冷:“慕容遥肯与你并肩抵御苗家叛军,那是因为延庆帝让出了北疆三关。你该知道北疆三关于南楚的重要性!守卫天元寺,损失的是慕容迟的野狼营将士,成全的是慕容遥的军功,郑伯豪,你有脑子没有?”
郑伯豪怔怔。
沈雪叹了一声:“我从海鲨那里得知,花皇后是昌平皇帝邂逅的一个良家子,而慕容遥的生母柏贵妃是北晋当朝权臣柏太师的嫡女,身份悬殊之大,柏家若对权势无感,又怎么会位极人臣,只在皇家之下?”
稍停,又道,“已有消息,北晋太子慕容飞被毒害,生死不明。你以为慕容遥不告而入长安,就是为了瞧他二哥看中的女人来?”
郑伯豪面色绷紧:“五妹妹慧质,怪道二殿下用心!不过,那四……慕容遥怕是已经看出我的底,难瞒得了。”
沈雪揉揉额角,道:“事已至此,姐夫不必刻意隐瞒,也不必刻意暴露,慕容遥问起,姐夫打个哈哈不予回答便是。我想二殿下对慕容遥应当有所保留,野狼营当有保密守则,陆虎空鹏不至于向慕容遥全盘托出。”
郑伯豪没注意沈雪没提海鲨,问道:“五妹妹所说的要事,还有什么?”
沈雪端正坐姿:“姐夫,阿雪想问问你,当初决定弃楚投晋,是因为北晋国强兵多吗?”
郑伯豪不悦:“北晋国强兵多,郑家什么时候怕过!我与家父的决定,完全是因为二殿下个人魅力,折服于他远在高天的理想,嘴上说天下一统,很容易,落在行动上,只有天命之人才能做到!”
沈雪紧追一句:“姐夫服的是二殿下这个人,而不是旁的?”
郑伯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