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沈凯川镇定自如,也被巨大的枪声吓了一跳,看着沈雪手中冒着青烟的黑家伙,忽地双足一点,跃上横梁,手抚过又细又深的弹孔,眸色更暗,身子一旋,坐回紫檀木椅。
沈雪咬着唇,把手枪递给沈凯川,慢慢道:“这个,叫手枪,打出去的铜疙瘩叫子弹,开枪时枪身会发热,因此被称作热武器。这种款式的手枪,是那一世最简单的热武器,与刀剑这一类冷兵器相比,热武器的破坏力要大出千倍万倍,甚至无法估量,——有一种弹,可以在瞬间摧毁整个长安。”
沈凯川直直瞪着沈雪,真如看妖魅一般。瞬间摧毁长安的武器,可能吗?
沈雪的唇已咬出了深深齿痕:“爹,你还记得女儿被绿衣胖子绑架的那天,我们站在街头,听到的响彻长安城的巨响吗,那个叫火箭炮,划过天空的火光,是炮弹飞行的轨迹,那种炮,也是一种很简单的热武器。”
“就是把皇宫烧掉四分之一的东西?”沈凯川黯沉的乌眸又闪出一丝亮光,“很简单的东西?”
沈雪点点头:“当时女儿已经听出那是火箭炮的炮声,不过不敢跟爹爹明说。”
沈凯川眯起了眼:“那什么炮,是慕容迟做出来的?”
沈雪只能点头,想了想说:“那一世与现在大不同,女子除了嫁人管家,还可以做很多男子做的事,没有人会指责抛头露面不守妇德,也能从军上战场,女儿就是学做热武器的士兵,呃,慕容迟是女儿的师兄。”
沈凯川不觉笑道:“你们两个,轮回又轮到了一起?别告诉我,你们上一世就是有私情的!”
沈雪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师兄和师妹的关系,女儿与师兄并不熟,”迟疑片刻,又道,“那一世女儿被人害死,是师兄为女儿报的仇。”
“被人害死?”沈凯川怒道,“我的女儿,怎么能被人害死!你真给我丢脸!”
沈雪眨眨眼,囧囧有神地瞅着沈凯川,老爹,你是我这一世的爹,与那一世的爸,是两个人唉,心里却是一阵阵暖意涌上,再不担心老爹把她当妖怪捉去扔进火堆。
沈凯川的嘴角忽然高高翘起:“慕容迟给你报的仇,这么说他是追着你追到这里来了?小子总戴着个面具神叨叨的,说吧,他长什么样子,到长安来,想干什么?想娶我的女儿,哼哼,先得过老子我这一关。”
沈雪有点哭笑不得,老爹的思维跳得太快,想到慕容迟以拿下长安、拿下南楚为责任,再想到沈家很可能在保勇王府,不由得犹豫起来。
沈凯川冷了声音道:“丫头,你真当我猜不出来那小子想干什么,五年灭了五国,眼睛瞄上了南楚。”
“爹,那你打算怎么办?”沈雪顺杆子问道。
沈凯川伸伸懒腰,道:“怎么办?你老爹我这么多年没遇上对手,怎么着也得打一架再说,没有你老爹这般样貌本事,就想把你娶走,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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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异端
沈雪苦笑,慕容迟也是有意与老爹一较高下的,看来他们两个不打一架,谁也不会服谁。沈雪囧囧有神地望着沈凯川,还好,老爹对慕容迟印象还好,说来也是,英雄见英雄,两眼泪直涌,站在最高处的总是最寂寞的那一个,呃,沈雪觉得满口牙酸倒了。
可是,打过架之后呢?老爹有老爹的忠义,慕容迟有慕容迟的坚持。
人心思定,天下一统,算大势所趋吗?未必!
先秦时代战死者两百多万,人心若思定,岂能有五百年的战火?大秦一统天下,以郡县治国,以法律治人,贵贱以军功农功论,本是蓬勃向上的社会,人心若思定,就不会有六国遗老兴兵反秦。旧贵族反秦,求的就是继续他们国中之国人上之人的王侯富贵。若非三年秦末四年楚汉的屠城战争,把富庶的强秦打成了丞相坐牛车的穷汉,旧贵族谁也不会说,人心思定,天下归汉。
人心思定,贪婪的人心什么时候思过定?
沈雪微眯起眼,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改变世界,说不清。
沈凯川忽地一低头,把脸凑到沈雪面前:“丫头,你觉得,你那个师兄,比你爹如何?想当年,你爹是长安第一少,倚马斜桥,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沈雪很奇怪地瞧着沈凯川:“爹这般样貌,所到之处不该尖叫四起吗?”
沈凯川翻了翻眼睛:“我倒是想听四起的尖叫啊。谁想一个个的全都傻掉了,一声不吭晕过去一大片。”
“噗!”沈雪掩口大笑:“爹,你可以更祸国殃民一点。”
“你爹只做保国安民的好事。”沈凯川大义凛然地说。
沈雪叹了口气,表示不以为然。
沈凯川咕哝道:“一点儿不给面子。女生外向,难不成你爹还能输给慕容小子?嘁!”
沈雪咧咧嘴,很有些小得意:“样貌不输给爹的,名头也很响,本事么与爹有得一拼。”
“哼哼!”沈凯川很不高兴,“女生外向,要不要这么快!”
沈雪堆起满脸笑:“爹,能够瞒过你的眼睛隐藏一身功夫的,你老人家觉得他怎么样?”
沈凯川怔住,用手指着沈雪。一字字道:“丫头。别告诉我叶家小子和慕容小子。是一个小子。”
沈雪挠挠头,干笑不语。
沈凯川以手撑着下巴,作思考状:“慕容小子不声不响就把御林军抓到手里。还在你老爹面前摆一副虚心请教、随时可以挨揍的模样,哼哼,他肚子里在大笑你老爹我是个糊涂虫吧,小贼东西,看老人家我怎么收拾他!丫头,不许你吃里扒外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的底!”
“哦。”沈雪闷声应道。
沈凯川两眼望着横梁上的弹孔,他沈凯川的女儿,瞧遍天下,也就慕容迟堪堪入目吧。热武器。女儿会做厉害的手枪,女婿会做更厉害的火箭炮,得晋军相助,金家兄弟死得不要太快,这下他可以安心去见玉明了。
沈凯川驰思良久,叹了口气,道:“说说山上的事。二刀送信,说鹿山情况有异,似有大队兵马调动,我赶过来看到落雁崮被围了。”
沈雪敛了笑意,说道:“围山的据说是卫国公带领的西疆边军,当年卫国公应该是诈死逃生,苗家兄弟都还活着,苗七烧毁了天元寺所有的米粮,水源也都投了剧毒,山上数千上万的人,坚持不了两三天。”
“卫国公苗家?”沈凯川沉吟半晌,“果真是苗家人诈死?既然作乱把皇帝困在了天元寺,想必苗皇后已经逃出冷宫,简凤翔是嫡子,清君侧,承大宝,倒是说得通。”
沈雪蹙蹙眉尖:“爹,祖父他们还都在山上,苗家人围山,祖父年事已高,怕是受不住。帝后鹬蚌相争,我们沈家该站哪一队,还是坐山观虎斗?保全祖父、大伯母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沈凯川皱着眉,缓缓道:“从前,卫国公府兴盛的时候,与镇北侯府来往并不多,简凤翔却因你大姐的关系与沈家结下梁子,帝后相争,苗家占据上风的话,沈家讨不了好。而且,慕容小子是御林军的指挥使,与苗家一战首当其冲。”
沈雪眉蹙得更紧,把延庆帝赐婚前后事件大略说了一遍,道:“简凤翔与沈家有梁子,皇帝老儿对沈家屡下暗手,简凤朝也不是个能扶的,简家父子都瞧我们不顺眼,这夹缝里求生存太憋屈,不如想办法解决好祖父他们的吃喝问题,由着帝后争破头去。那样无情无义的人渣,死得干净才好。”
沈凯川容色冰冷,冷冷道:“竟然敢欺我的女儿,简凤朝活得太舒坦了!丫头,两不相帮,做那个渔翁,不大容易,慕容小子躲不掉的,落雁崮四面悬崖,吃喝可送不上去。”
沈雪咬着唇:“慕容迟,被苗家抓了,我——想去探探卫国公的营。”
沈凯川跳了起来:“胡闹!给你的独孤剑法,你都习会了?闯卫国公的兵营,练上三年再跟你爹说!唉哟,慕容小子被抓?小子在人面前一副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酸模样,能瞒过我的眼,当然能瞒过卫国公的眼,一个不会武功的俘虏,看管自然不会太严,小子这是送上门给人抓的吧,知己知彼,从外观察苗家军,哪有在内看得分明。小子胆儿真肥啊,倒不怕卫国公一刀砍了他祭旗!”
“慕容迟带着御林军与苗家军相抗,卫国公不会把他当没武功的书生,”沈雪呐呐道,“爹,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远的远见,慕容迟被抓。是因为苗家军先抓了一个女人。”
沈凯川瞪起眼:“什么,一个女人?他敢有别的女人?”
沈雪很苦恼地皱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说:“爹,我刚才说了那些不可思议的话。你为什么不把我看作妖怪?”
沈凯川笑道:“我的女儿,我还能不知,这一段时间你变了不少,孟婆汤失效应该是因为那次落水,某种特殊原因造成某种结果,不算什么。”
沈雪更小心翼翼:“那我要说鬼上身,你信么?”
“鬼上身?”沈凯川唬一跳,眯起了眼,“既有三界六道轮回,传说中的鬼上身。也是有的?”
沈雪的表情更苦恼。想想老爹见多识广。不定能救一救杜红薇,字斟句琢道:“爹,女儿结识一位好女子。许阁老的孙媳杜氏红薇,杜氏被许家大小曹氏逼得以死告阴状,在她将死不死的时候,遭遇了鬼上身。女儿怕这个鬼毁了杜氏的名声,就把她交给魏三看管,谁知被她逃了去,落入苗家军的手里。”
沈凯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这是个什么样的鬼?”
沈雪想了想说道,指着立在墙侧的柜子:“爹,你看那一排柜子,有的放衣服。有的放书,有的放茶,衣柜相对书柜,书柜相对茶柜,都是另一个空间,同时存在,互不影响。”
沈凯川睁了睁眼:“你的意思,这个鬼,是从另一个空间闯到我们这儿来的,就像衣柜里放进了一本书,书柜里放进了一罐茶。”
“爹,你真叫女儿吃惊,这么诡异的事,你也不觉得奇怪。”沈雪揉揉鼻子,“要说这个鬼,准确的说是一缕来自异空间的魂魄吧。这个异空间,就是女儿与慕容迟曾经投过生的那个世界。”
沈凯川眸光一凝:“那个有武器的地方?这缕魂魄的原身,你们两个都认识?”
老爹的反应真不是常人,难道在老爹的识海里,也存在着前生后世不同的记忆,所以才会对她说的话并不惊奇?惊才绝艳的人,是不是都与众不同?沈雪默,这一世的她,也算惊才绝艳一族了?
沈雪苦笑:“女儿不认识她,她叫杜薇,是师兄的父母自小收养的孤女,与师兄以兄妹相称,她一心想嫁给师兄。从她的话里判断,她不相信师兄在那个空间身死魂消,不知用了什么异端办法,她的魂魄来到这里,就像有人站在柜子外,把书页撕下来放进衣柜,把茶罐的盖子放进书柜一般。”
沈雪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次绑架,四姐姐头部受伤昏迷不醒,我曾见到她想附四姐姐的身,吃了我一刀,当时杜氏也在山庄,可能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患。我能看到杜薇的魂,她完全控制了杜氏的身体,可我没办法。”
“怪事年年有,不及今年多。”沈凯川撇撇嘴,“异端办法,她想干什么?到这儿来与你争夫?”
“爹!”沈雪脸孔大红,随即神情一黯,“没有这么简单,杜薇似乎认为,慕容迟与现在的她一样,是魂魄附在别人的身上,她要把慕容迟带到异空间去。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异端的办法,但她一定有,好像是她用三十年生命换来的。”
沈凯川沉默片刻,道:“那慕容小子又得变成小时的浑不吝?”
沈雪急忙摇头:“不是的,爹,慕容迟与我们一样,是衣柜里的衣服,书柜里的书,茶柜里的茶,是这个空间的人。我担心那杜薇强行使用她那异端办法,到时只怕慕容迟这条命送在她的手上。——慕容迟有着上世的记忆,记得杜薇是他父母家的养女,对她下不去狠手。”
“不但下不去狠手,还心存怜惜,自投苗家兄弟的罗网。”沈凯川凉凉一笑,忽地神色一凛,“丫头,你要爹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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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妖女
沈雪垂下眼眸。
沈凯川冷冷笑道:“为一个明显图谋不轨的孤魂,忘记自己的身份,不顾自己担负的责任,孺子不可教也!丫头,这样小家子气的,老爹瞧不上,不能全心全意对你的,也不值得你用心。是死是活由那小子自去。你老老实实守在桃花山庄,防止苗家军把乱作到桃林峧来,老爹我去探营,再与你祖父商量对策。记住,不许胡来!”
沈雪乌黑的眸子水润润地闪着幽光:“爹,无情未必真男人。杜薇初来乍到突落险境,慕容迟心软一软也是难免。他若是对杜薇有心,也不至于有杜薇玩鬼上身到这儿来寻他。爹,你要探营,可得带我一起去。”
“不行!”沈凯川毫不犹豫地拒绝,“千军万马,你会拖累我!”
“你是怕自己能力不够护不住我吧。”沈雪直指重点,用激将法。
沈凯川哼一声:“丫头,少在老爹面前玩花招,都是我玩剩下的。苗家兄弟一起诈死瞒得风雨不透,可见卫国公不是等闲之辈,这次帝位争夺,天时、地利、人和,都归了夺位的苗家军。西疆边军大部归苗,数万人马无声无息分散深入南楚内地,这是人和;落雁崮四面悬崖,三条石梁架成石桥连接两峰,一条狭路自半山坡而上,本是守山的易守难攻,却因烧粮绝水,地利之势颠倒。围而不攻即可令敌自乱;重阳节君臣欢聚天元寺,更逢晋人选美,长安城内外的文武大臣一个都不少,这就成了天时。”
沈雪眯着一双凤眸。说道:“反过来看延庆帝,重阳节百姓齐欢,军中战备松懈,这是不占天时。苗家军扼守险路,天元寺空山固守待援,这是不占地利。文武大臣拖家带口,彼此牵挂,心有旁骛,这是人不和。”
“说得不错,孺子可教也。”沈凯川面露赞色。“有一点很重要。简凤翔乃皇后嫡子。出师有清君侧、护国本的大义之名。御林军即使没被苗家渗透,帝后相争,父子相抗。是心向一脚踩进棺材的延庆老儿,还是拥戴正当年的凤翔嫡皇子,也不算太难的选择,围攻苗家军,怕是只吆喝不出力。”
沈雪微微抬眸:“爹的意思,助简凤翔登位,以拥立之功抵当年的梁子?”
沈凯川摇摇头:“简凤翔有苗家做后盾,势头一时不可阻挡,朝野都会大洗牌,沈家在朝中的位置。你大伯能不能继续坐镇北疆,可都成了未知数,这与我们的利益不符。与苗家军对战,沈家军远水不解近渴,此战凶险之极,老爹去探营,不是去游玩,不会带你的。”
沈雪转动黑眸:“爹,我有办法扭转这个不利于延庆帝的态势。”
沈凯川瞪瞪眼:“说。”
沈雪微微笑道:“三皇子简凤鸣没在天元寺出现,应该是留守皇宫。刀叔在长安城里可算是无人不识,爹可以修书一封,由刀叔立即送交简凤鸣,告之天元寺被困,让他连夜发檄文,赶在简凤翔开口之前,大力声讨苗家军。”
顿了一顿,沈雪的眸色里闪出一丝狡黠,“檄文可以述写卫国公当年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嚣张,述写嫡皇子简凤翔种种不当行径,述写因苗皇宫导致后。宫嫔妃多年无育的阴私,真真假假,以小透大,抹去朝野对苗家家破人亡的同情,从而占据言论高点,将苗家军变成犯上逼宫、谋逆篡位的叛军。”
沈凯川双目沉凝:“简凤鸣声讨在前,简凤翔再开口只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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