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搁下公文,微微叹了一口气:“哎。。。”
“李斯,难为你了,逐客令确实是孤王考虑不周。你公文所言,言辞恳切,其理昭昭,让孤王幡然醒悟。”
嬴政既收回成见,李斯心中激动不已,随俯首叩拜:“谢大王,臣唯尽尽本分而已。”
“大王英明,只是一时为谗言所误。”甘罗也附和到,见嬴政为公文所动,已明晓逐客之利弊,便想将之前革新税制的想法告知嬴政。
正欲开口,嬴政却抢先说到:“秦魏联姻之事已定,孤这几天想了一下,准备派个使者去魏国接灵湘公主来秦。嗯。。。甘罗,你去怎么样?”
嬴政说这话的时候,又拿起一卷竹简翻阅,仿佛是不经意间想到甘罗的模样。
虽是疑问句,可大王这样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是祈使句了。
甘罗虽不情愿,也只得将革新税制一事暂且放下:“臣自当遵命。”
“一应公文旌节已替你备好,孤即刻派人送到你府内,你回去准备一下,跟魏使一起出发吧。”
“没什么事你们就下去吧。”嬴政伸了个懒腰,似乎来个睡意。
两人随即退下。
走出殿外,甘罗微微皱眉,似乎为不能商议革新之事而烦恼。
李斯的一句话瞬间将甘罗的思绪打断。
“甘大人贵为左丞,助大王协理朝政,那使臣人选随便派一个大夫去就可以,为何大王要派你去?”
“而且你前段时间才受了伤,尚未完全康复,大王不会不知道啊。”
甘罗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许是大王自有安排吧。”甘罗兀自说到。
两人并没有多想,径直回到各自府中。
时隔多年再次出使列国,甘罗自然是不乐意的。
这深冬腊月的天气,路途遥远,那滋味可不好受,这一点甘罗早就知道。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跟龙阳君多呆一段时日,一路上有个聊得来的人,倒也不至于那么无趣。
车轮驶过雪地,留下两条印迹,通往左丞府的大门。
甘罗刚走下马车,便看见自家府门前立着一个人,纷飞的大雪已将他的双脚给没住。
那人似乎不觉得寒冷,就直直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府门打开了,甘罗跨进门的时候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眼神如此坚毅,却又空洞得深不见底。
“这人是谁?”甘罗问到身旁的管家。
“那人就是想来闹事的,大人别管他。”管家碎叨着。
甘罗停下脚步,再次问到:“什么闹事的?你说清楚。”
“大人刚走没多久,这人就来了,说要找龙阳君。我问他是谁,他也不搭腔。”
管家顿了顿,接着说到:“大人没在,我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那我就问他,你找龙阳君干什么?”
“那人嗖地一下从腰间把出一把剑来,说要跟龙阳君比剑。左丞府岂是他们比剑的地方,我就急忙打发他走。可是他就是不走,还一直赖在门前。”
管家又叹了口气:“我叫上几个家丁去撵他走,可几个人都架不过他,后来我们也就没管他,任由他站在那里。”
“那你们告诉龙阳君没有?”甘罗问到。
管家答到:“这人就是来闹事的,我们当然不会告诉龙阳君啊。”
门吱吱作响,又沉沉地合上了。
甘罗走进正堂,外面天气实在太冷了,还是有炉火的屋子暖些。
“龙阳君怎么会惹上这种怪人。”甘罗内心疑问。
见到甘罗回来了,龙阳君也从房里走到正堂来。
“甘大人今天可有收获?”
甘罗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收获,跟你一起去魏国算不算收获?”
龙阳君也坐了下来,同甘罗一起围在火炉旁边。
“看来大王选定的使臣就是你了?天寒地动的,可真难为你了。”
龙阳君看着甘罗怕冷的模样,微微笑到:“我挺奇怪秦王陛下怎么会把婚期安排得这么紧,按理说,应该趁明年初夏天气转暖之时举行大婚为好。”
嬴政定婚期为下月初十,而如今已是腊月初七,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将魏国灵湘公主接来秦国完婚,外人看来的确很奇怪。
不过甘罗心里明白,联姻之事只是嬴政的一颗棋子而已,他不愿意为这一颗棋子,拖慢整个大局的进度。
甘罗没有回到龙阳君整个问题,转而提到刚才门外那人。
“魏使是不是在秦国跟什么人结了怨?”
龙阳君楞了一下:“甘大人何出此言?我从未与人结怨。”
甘罗便将事情如实告知:“有个人立在府门外好久了,说是要找你比剑。”
“我去看看。”龙阳君直起身子,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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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剑()
龙阳君既然要出去,多半有好戏看,虽然外面冷了些,不过甘罗岂会错过这个机会。
尾随在龙阳君身后,然而甘罗发现龙阳君并没有佩剑而去,想来龙阳君并无争斗之意。
府门缓缓打开,人自然还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龙阳君走了过去,那人面无表情地怔在那里,似乎并不知道走过来的是龙阳君。
“是你找我比剑吗?”
“你就是龙阳君?”那人终于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嘴巴而已,身体其他部分仍然纹丝未动,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看来他的确不认识龙阳君。
龙阳君微微一笑:“你不认识我,为何还要找我比剑?”
那人笃定了面前这人就是龙阳君,终于把身体从雪地里抽出来,瞬间抽出佩剑,指向龙阳君:“拔剑吧。”
并未佩剑,如何拔剑。
龙阳君瘪了瘪嘴:“我奉魏王之命出使秦国,魏使之身,不方便与他人比剑。”
“有什么不方便的。”那人并不同意这个借口,毕竟等了那么久,如此一说就搪塞过去,哪里甘心。
雪下得很大,这好戏迟迟不上演,站在这里岂不是干挨冻么,甘罗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真是个怪人,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要找你比剑,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等这么久。”
许是甘罗略微嘲讽的语气,刺激到了那人。
那人当即说出来由:“打赢龙阳君,我就可以入剑客榜,就这么简单。”
许是注意到了龙阳君并未佩剑,那人便催促到:“你的纯钧呢?快去取来,我要与你比试。”
甘罗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有剑客榜这个东西,以前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春秋战国诸多名剑,帝王将相皆以持名剑为荣,剑术高超的剑客自然也会受到列国王侯的尊重。
自专诸刺僚起,近三百年来,列国诸多剑客之内一直流传剑客榜这一说法。
不过甘罗久居咸阳,又从未接触过这类事情,自然没有听过。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否则我不会跟你比试的。”龙阳君说到。
那人似乎有难言之隐,并不想表明自己身份。
龙阳君见他不答话,转身欲走。
“我叫宰业。”那人开了口。
甘罗心里窝火得很:“谁知道你宰业是谁,光说个名字,也不说身份,等于白说。”
为了看场好戏,甘罗也是够拼的,平时他哪肯在外面呆这么久。
有名字就够了,至少龙阳君是这么想到,若不打发这个人走,恐怕一会还要耽误返魏的事情。
龙阳君取来那把纯钧,紧握在手,已准备迎战。
以前看龙阳君舞剑的时候,龙阳君挥剑和收剑的速度都太快,来不及细看,这还是甘罗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这把纯钧的模样。
只见剑身光华绽放,宛如出水芙蓉雍容清冽,剑柄之上,雕如星宿,闪出深邃之光,纯钧在这冬阳之下浑然一体,如清水漫池,从容舒缓。
宰业长剑出鞘,斜指长空,目光犀利。
可相比之下,他的剑就普通多了,跟宫里那些侍卫的佩剑没太大区别。
没有多余的话语,宰业挥剑而至,龙阳君抽剑应对,两剑砰然有声,时时在甘罗耳边回响。
跟以前在电视电影上看的比剑区别倒是挺大的,没有特效,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神乎其技的剑招,就是单纯的比剑。
不过这宰业的剑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剑法好像还跟龙阳君不相上下,甘罗立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两人始终平分秋色。
宰业虽然攻势不如龙阳君凌厉,但是每次龙阳君剑尖欲逞之时,他始终能刚好避过。
以前看多了电视电影的斗剑场面,眼前的场景就要无趣些,唯一让甘罗看得过瘾的地方,就是这两人敏捷的身法确实不是演出来的。
龙阳君与宰业二人雀跃腾挪,你来我往,可能过了七八十招,仍未分出胜负。
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甘罗打了个寒颤,实在冷得不行:“再不分出胜负,我可得先回屋子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两人已经停止了比试。
地上并没有丝毫血迹,两人都稳稳地站在那里,却为何停止了打斗。
甘罗兀自怨到:“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时刻吧。”
定睛一看,甘罗便发现了端倪。
纯钧剑尖之上,一滴血珠将垂未垂,迟迟不肯落在地上,而宰业的那把青铜剑,剑身已赫然亮着一道缺口,左脸之上一个细小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液。
宰业没有说话,只一拱手,随即离开。
龙阳君抽剑回鞘,朝甘罗这边走来:“甘大人,回屋去吧。”
两人回到屋内,甘罗刚一坐下,就急急忙忙地把双手伸到炉火上面取暖。
“我才在外面站一会就冷得受不了,那个怪人居然能在门外立了那么久。”
龙阳君将佩剑取下,交给随从安放回自己房内,随即说道:“今日得胜,纯钧之利也。”
甘罗问到:“那人真有那么厉害?”
“倒也不是说他多厉害,我想百招过后他定然不是我对手。方才我一记横劈,他以剑格挡之时,剑身不坚才得以受伤。”
比剑的东西甘罗不是很懂,甘罗好奇的是剑客谱这个东西。
“魏使名列谱上第几?”
“第七。”龙阳君饮了一口热茶,淡淡答到。
“你剑法这么好都才第七,那第一不知道有多厉害。”任何排名,第一的位置总是能引起人的好奇心的,“排名第一的是谁?”
龙阳君脱口而出:“庄周。”
“什么?!”甘罗觉得难以置信,“你说的是那个道家大贤庄周?!”
龙阳君点了点头:“是的。”
“庄子怎么会是剑客?”在甘罗看来,庄子是一个哲学家、思想家,但肯定不是一个剑客。
龙阳君笑了一笑:“想不到博学多才的甘大人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
“庄周本是宋国一名剑客,练剑数十载,境界得以超脱手中之剑,数百年来,他是唯一一人,做到了真正的无剑胜有剑。”
甘罗目瞪口呆,内心惊讶万分:“无剑胜有剑?这是在跟我讲武侠呢!”
看到甘罗这个模样,龙阳君笑得更欢了:“岂不闻庄子说剑乎?”
秦国一向注重法家和兵家学说,甘罗这几年熟读法家经典、各大兵书,却对道家经典知之甚少。
甘罗回过神来:“还请告知。”
“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赵惠文王喻之曰:‘天下第一剑’。”
“庄子晚年大成,摒弃手中之剑,得成内圣外王之道,所以这剑客谱上的第一名一直是他。”
甘罗正听得津津有味,须臾,宫里的传令内侍已经来到:“甘大人,一应公文及旌节在此,大王命你和魏使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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