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虽然变迁更改,可是……事实却出奇地相似。
乔安挣扎着要去抱南南,却被徐嘉洛一而再地拦住。她忍不住低斥:“还等什么!非要南南眼睁睁看着狗死了吗?”
徐嘉洛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再看下去。他的声音不太高,可是有着淡淡的坚定:“你别过去,等着我把南南领回来。”
就这一句,就这一个挟带了点霸道的姿势,她几乎就要在他怀里落泪。
可是徐嘉洛很快就放开了她,边朝南南走过去边反手脱下了外套。乔安只看见他低头对南南说了句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把小狗彻底包进了自己的外套里。
他丝毫没有在意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
他在意的是……尽最大的能力,不让孩子这么早的直面失望和死亡;同时,也尽最大能力地保护着她。
徐嘉洛一手抱着外套,另一只手牵着南南。南南和那个小姑娘道别,然后乖乖地跟在徐嘉洛身边,朝乔安走过来。
尖锐的刹车声传来,乔瑄和慕沐几乎同时冲下了车。他们俩一左一右包围了南南,什么话都不问。
乔瑄拉着南南看有没有受委屈,慕沐则一把抱住了南南,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起来。
徐嘉洛一手抱着小狗,另一只手牵了乔安,慢慢地退了出去。
。
晚上回去以后,乔安才给慕沐打电话问原因。
其实很简单的,那个小姑娘是南南的同桌,就住在巷子里的某栋楼里。那条小狗其实很早以前是小姑娘家养的,后来因为生了病,就被遗弃了。可这小狗特别的忠心,天天来学校门口接小姑娘,一来二去的南南也就认识了。
南南还小,于是特别可怜这只小狗。这天就是因为小姑娘哭着说小狗要死了……他才撒谎说家长到了,偷偷跟着小姑娘去看这条小狗。
这样的原因……实在让乔瑄和慕沐下不了狠心去批评。南南才六岁,还这么小,他们实在不忍心……这么早的灌输给他那个叫做“冷酷”的词语。
可这样天真的单纯又能维持多久,保留多少年呢?
现实总是逼着人加快成长,逼着人把柔软温和的内心逐渐打磨成一块坚硬的石子。
慕沐说到最后,感慨万千:“你说这是心理医生的职业敏感,还是他这个人记忆力太超强?居然隔了好几个月的时候还能记起来。这次多亏了他,不然南南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这一感慨,又让乔安怔了怔。当时乔安正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听了慕沐的话,神色突然又变了变。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和盛夏的初相识来。
那个男孩,他自豪而骄傲地告诉自己,他过目不忘。
而徐嘉洛……他能够只看自己的病历卡一次,就准确的记得自己的生日;他能够只瞥一眼,就回忆起南南当时的神情差异。
他们如此相似。
这样的相似……真的……快要把她逼疯了。
。
时间终于缓慢的溜到了乔安预定和徐嘉洛去领结婚证到那一天。前一天晚上的时候乔安打电话给徐嘉洛,约好了第二天早上在咖啡店碰头。
这日早上,徐嘉洛起了个大早。谁知道临出门的时候,可视门铃突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快递员在楼下对着摄像头,很不耐烦的样子:“先生麻烦下楼来收一下快件。”
他换了双休闲鞋,把手机随便地揣到裤兜里就下了楼,签收快递。
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看起来像薄薄的一份,像文件。徐嘉洛边走边拆,一拉出来,上头写着一行加粗的黑体。
那么多字眼中,第一眼进入他眼帘的,只有几个字:人工流产证明书。
下面赫然写着乔安的名字。
那个瞬间,哪怕是一向镇定如他,也霎时四肢冰凉。手机震动了好久才逐渐唤回他的思维,拿出来一看,正是乔安。
徐嘉洛紧紧捏着拳,按捺着翻滚的怒意,接通了电话。
乔安的声音不太高,好像是不太方便讲话一样,特意按低了声线。可是从她的声音里,仿佛又带着点凉气和冷笑般的如释重负:“快递,你收到了吧。”
“别说话。”她说的很快,“没错,手术是我自己去做的,同样的材料我还复印了一份快递给了你妈妈,告诉她这是她间接杀死的第三个人。”
“为什么?”他咬着牙打断了她,“为什么!”
“因为……恨,和不公平。像你这样生活在甜蜜里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恨。像你妈妈那样养尊处优生活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家徒四壁。”乔安的声音有些颤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在低吼,“你知道盛夏的妈妈怎么死的吗?她这辈子都没花过你爸爸一分钱,到最后借你爸爸十万块救命钱,都被你妈妈追到了医院羞辱。阿姨最后是拒绝治疗活生生疼死的!阿姨要是没有死,盛夏怎么可能会走;他不走,他又怎么会那么年轻就死啊!
“你真的以为我认识你是个巧合吗,你真的以为我爱上你了吗?你越和你妈妈亲昵,我就越觉得碍眼!
“徐嘉洛,我这辈子得不到幸福那是活该的,我迟早都会遭报应的,可就算这样我也认了!你不是说你妈妈精神不太好吗,那我再用一条命提醒提醒你妈妈,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手上的三条命!
“我们彻底完了,徐嘉洛。”
说完,她咔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徐嘉洛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手机,一直没有放下来。他的脑海仿佛突然间被清空了,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没有自己知道的和听到的不一样的疑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剩下的居然就是那一次在H市,乔安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说话了,嘟囔而出的那句话。
当时他没有听清楚,可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
原来真的是,那么早她就知道。
她说:这是报应。
。
挂了电话,拔了SIM卡,乔安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抽了丝的茧,又扁又软,没有一丝力气。机场附近的咖啡厅里,正淡淡地播着一首歌。歌手隐绰地唱着:“……别说我说谎,人生已经如此地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我没有说谎,是爱情说谎,它带你来,骗我说渴望的有可能有希望……”
“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爱一个人,没爱到难道就会怎么样。我哪有说谎,请别以为你有多难忘,笑是真的不是我逞强……”
她低哑地跟着唱了几句,终于忍不住,双肘撑在桌上,手撑着额头,任凭眼泪大颗地砸在了咖啡杯中。
几分钟以后,乔安抬脸擦干了泪,拖着行李箱,出门去准备过安检。
只留一个小小的SIM卡放在桌上,和咖啡杯一起,孤单的停留。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机场空旷的大厅顶部,光线如同苍穹,广袤地挥洒下来。远远看过去,咖啡杯附近的灰尘都仿佛清晰可见。
像是看到了流动的风,在那个瞬间,凝固不动。
第46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近来真的……很忙。临近毕业,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杂在一起,简直要烦死人… …
上章很多同志炸毛了,咳咳顺一下,淡定。未来形势其实还是一片大好的。
插个曲儿:
凌晨四点二十分,乔安再一次从熟睡中清醒过来。窗外天色已蓝,看起来略微有清爽的雾弥漫。午夜时开始下的雨已经停歇,布谷鸟清脆而悠远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偶尔也夹杂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儿在树上练声的乐曲,叽叽喳喳地热闹。深山里传出蛐蛐儿的叫声,此起彼伏,声声不息。
隐约传来和风吹过树叶时所带动的哗哗声。山里寂静,又是清晨,所以还能听到流水淙淙,也是叮叮咚咚的好听。她都能够想像的到,河中有许多石子挡住水的去路,于是就有了斑驳的水纹。此时如果丢块石子进去,溅出的涟漪很快就散去,河水依旧有序的向前流淌。
再过不久,明亮的阳光会从东方的山头上照耀下来,打在水波上折射不眩目的光彩。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首歌,那个独立特行的女歌手眯着眼,自由自在的低吟着:我见过一场海啸,没看过你的微笑。
整个山村在各色的声音里,开始逐渐地苏醒过来。
又是一年夏初时。
这样的早晨,仿佛随处都带有淡淡的时光痕迹。
那个沉默而包容的男人,安静地皱起眉头,穿越着千里之外的那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像是穿越她所有曾拥有的生活和岁月。
那个拎着行李候机的自己,曾孤单地缩起肩膀,看着一辆辆轰鸣而起的飞机,如同翻过了一座从前与未来的、错过的幸福。
似乎这样安宁静好的清晨,最适合回忆。那些单纯而明媚的岁月一刹那间倒退回来,连同那些用时间筑构成的思念,那些一切唾手可得和无可奈何的事情,直至最后留下一声叹息。
已经有很多年,乔安没有像过去这一年这样,得到内心的平静和安稳。她和小艾老师一起,日出而起,日落而眠,整整一个白天,都属于三十六个孩子。她们是语文老师,也是数学老师;乔安还担任了英文老师和美术音乐老师,而小艾老师则兼任着体育老师。
两个女孩子,用异常稚薄的肩膀,承担起三十六份沉甸甸的责任。
乔瑄和慕沐隔三差五会寄一些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品过来。小艾老师之前还接受着其他好心人的资助,每个季度也总会有一些书籍或者衣物送来。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乔安仿佛越觉得自己平和的像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单纯的过每一天。
看孩子们喜悦的笑脸,听他们简单质朴的说话。
彼此之间的沟通不用小心翼翼,不用猜来猜去,简单而透明。
条件虽然艰苦,可是内心富足。
乔安伸了伸懒腰,从床上爬下来,径自出了门。
这里的早晨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浓厚的大雾像是一场安静的雨,很快就能打湿人的衣服。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没有了厚实的雾,天色渐变明显,灰蓝清远,远处的青山如黛,仿佛一副天然的水墨画。到处都是高大笔直的树。风吹过的时候沙沙地响,叶片翻过来又很快的翻转过去。树下是翠绿和嫩黄的草丛,有的矮小,有的高及没膝。草丛里散落着各色的野花,白色,粉白,浅紫,深紫的草串串,鹅黄的小雏菊,还有大团大团的蒲公英带着尚未散开的种子毛绒绒的站在那里。都是温润且和着青草野花清香的气息,用力的吸一口,温润甜美。
初夏时节,各色植物尚未浓密的铺摊开来,空气中只能闻到青草和着雨水的香气,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些不知名的香味,淡淡的飘过来。
空气清冽微香。
乔安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听着流水声发呆。山里安静非常,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说话。果然,过了十来分钟,就有几个孩子背着破破旧旧的书包,从拐弯处折了出来。
孩子们眼尖,远远地看见乔安,就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乔老师!”
山里空旷,孩子们都习惯了高声说话。扬声吼一句,传的特别的远,还有回声一下下地传回来,孤零零的有些吓人。
乔安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来的这么早啊!”
孩子们质朴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是憨厚地笑。
等他们走近了,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又问乔安:“乔老师,我上去等会儿还要下来一趟,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捎给艾老师的?”
乔安笑着说:“我在这儿叫一声艾老师就能听见了,还捎什么话呀。哦对了,你等会儿还要下来?”
“嗯嗯嗯。我出来的时候鞋崴泥里了,等会儿来洗洗鞋。”
她想了想,说:“我房里的小圆桌上有本牛皮纸的书,你帮我带下来吧。”
送走这几个孩子,乔安想了想这一天的课程安排。小艾说下午要进乡里去一趟,那么……就把她的课都安排在上午好了。
心不在焉地,她脚下一滑,一颗小碎石子擦拉拉掉进了河里,溅起小小的一朵水花。石子随着水流打了几个转,可是很快就沉了下去。河水依旧匆遽地流。
没多久先前的那个孩子奔了下来,手里举着个牛皮纸色的东西朝乔安晃:“乔老师!乔老师!”
她歪着头看他朝自己跑过来,无意中嘴角就微微抿了起来。
温柔突如其来。
当孩子把东西递到乔安手上的时候……她却突然怔住了。
山里的初夏早晨,还有些微的凉。她扯着嘴角朝对方笑笑:“谢谢。”
善良质朴的孩子朝她一咧嘴,露出一口并不白洁的牙齿,嘴角两个酒窝又深又重:“不客气!”说完,他一溜烟儿转身跑了。
乔安低着头,捏着纸袋的手都有些颤抖。她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力气大的纸袋子都皱了。
那不是书,而是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上头写着三个字:徐妈妈。
曾经,这份文件有一模一样的两份。
一份已经送出去了,另一份……被一直留到了现在。当时自己是怎么样告诉徐嘉洛的呢,好像事先排练过的那些话通通都没有用上。那个时候,难以克制的颤抖让自己口不择言了吧……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结果都一样,反正他已经知道。
当时的自己,是抱着如何的心态,去对待他的爱。
仅此一样,就足以让人难以原谅。
乔安看着手上的文件袋,慢慢回想着。当时寄快递的时候,自己把这一份塞到哪里来着?怎么会被带到了这里呢?当时接到快递打来电话,说已经送达的那个瞬间……自己又到底想过些什么呢?
或者再往前追溯一点,当那个午后的回眸,当徐嘉洛和他妈妈那样温情地沉浸在阳光内的时候,自己……又想过些什么呢。
究竟是怨恨多一点,还是难舍强一分。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究竟是巧合太多,还是蓄谋已久。
现在再去想,似乎都已经迟了。在他的心里,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乔安故意接近徐嘉洛,骗他信任,骗他的感情,只为一个杳无前途的报复。替盛夏,替她早逝的感情和爱人,替她蹉跎的这些年。
偏偏要赔上一个无辜的他。
即使是温润如徐嘉洛,在亲耳听到那通电话以后,又会用怎么样的心思去揣度她?时隔一年以后,他又会用怎么样的心情来想起她?
乔安不敢想……只怕越想越明白,他根本不会再想起自己。
正好远远地又有同学们陆续前来,嬉笑声中夹杂着背诵声传遍了山谷。小艾老师养着一头牛,栓在后院里,时不时会“哞——”一声,吓的乌鸦呱地叫一声飞走。
空谷里这样的喧闹和幽静着,一如她的内心。明明以为充实到极致,可停顿下来的时候就会知道,其实那是别样的空旷。
她站在盛夏曾经站过的讲台,住着盛夏曾经住过的房子,呼吸着盛夏曾经呼吸过的空气,走着盛夏曾经走过的路,做着盛夏曾经没有做完的事。可是……她想到的人,更多的却是徐嘉洛。
只是那都是片刻之间的回忆而已。
。
小艾老师晚上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带来个好消息:一直以来匿名资助学校的好心人,准备亲自来学校看一看,一是亲眼看看孩子们的现状,二也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援助资金有没有切实的落到实处。
第二天由小艾老师宣布给孩子们的时候,整个教室都爆发出一阵欢呼。
因为那个匿名的好心人,实在是太贴心了……他会每隔两个月就寄来一些书籍,会给三十六个孩子一封封写信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会给他们买过年穿的又厚又暖的新衣服。
他给了他们父母无法给予的物质帮助。
乔安当然也很开心的,她和小艾老师一起,带动着孩子们趁着下课的时间动手布置教室,不要求多么好,只想尽力做到干净整洁。孩子们都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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