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乞丐竟站起身来,对着苏木白抱拳道,“舵主言重了,这本是老朽分内之事,能为帮派贡献一点绵薄之力,是老朽的荣幸。”
那方脸大汉站起身来,将三叔公按到椅子上坐下,道,“三叔公先吃点东西吧。”
谁知那三叔公竟突然跪到了地上,道,“恳请舵主先看看总舵主的密函,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一家5口都被朝廷的走狗害死,老朽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就是为了传递这密函,能为帮派尽一点力,早日推翻狗日的朝廷,老朽也可早些下去陪伴家人。”说着竟伸手抹了抹泪。
唐赛儿看到这里,也不禁动容,鼻子不由得也酸了酸,心里觉得这老人实在可怜,也不知道他一家遭受了怎么样的事,竟使他变成如今这样。
苏木白眼眶也红了,只见他伸手拿过密函,向三叔公鞠躬道,“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轻视这密函,须知这密函能从济南送到苏州,也不知流了多少兄弟的血。”说完他便拆开密函细细察看。
一时间只听得整个聚义厅突然变的无比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沉重,每个人都放下了筷子和酒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木白,看着他手里的那封信。
片刻之后,苏木白心事重重的放下了信函,叹息一声,便不再说话。
“舵主,到底是什么事。”方脸大汉问道。
只见苏木白神情忧虑,摇了摇头,似将开口,却又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说呀!信上写了什么!你倒是说呀!”方脸大汉急道,一张方脸也因为着急而涨的通红,“你想急死我呀!快说呀!”
“哥,你还是那么急性子,你别催呀。”一位少女道,她嘴上虽那么说,眼神里却写满了焦急之情,片刻之后,她问道,“苏公子,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苏木白抬头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一年一次的选妃又要开始了,每个分舵都要送一位年满18的少女去参加选秀。”
“啊?”听见这话,满座哗然,杨大力突的跌座到椅子上,竟似丢了魂一般,动也不动。
过了半晌,杨大力竟似疯了一般忽然跳起,双手紧紧握住刚刚说话的那少女肩头疯狂大叫道,“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哥…”少女哽咽道,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为了大业,个人感情应该先放到一边。”
“去他娘的大业,你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杨大力疯狂的大叫。
“哥,你别这么任性了好么。”少女轻轻的抚摩着杨大力的脸颊,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你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在这里的吗?你难道忘了爹娘的仇,你难道忘了我们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么?现在好不容易机会来了,你却不让我去?”
“我没忘,妹子,我怎么会忘。”杨大力低声道,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但是,你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说完,杨大力兀自跌坐到了地上,再不言语。
少女微微一笑道,“从进布衣帮的那天起,杨大力和杨小妹的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能够为大业而死,杨小妹这一生总算没有白活。”
“小妹,你可以不去。”苏木白突然开口道,那本跌坐在地的杨大力一听这话,竟从地上蹦了起来,双眼嘣发出希望的光芒,紧紧握住了苏木白的肩,直楞楞的盯着苏木白。
“我可以跟总舵那边说,今年我们苏州分舵没有年满18的女子,少一个女子选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苏木白道。
“苏公子。”杨小妹柔声道,“你错了。”
只见杨小妹浅浅一笑,面上竟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道,“少一个女子选秀,就少了一分行刺皇帝的机会。”
“皇帝多活一天,百姓就多受一天苦。”杨小妹道。
“这么多年,送进宫的女子还少么?哪一个不是刚进去马上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小妹!哥不想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大力嘶声叫道,“别去了好么,算哥求你了。”
“哥,你怕死么?你难道忘了,早在十年前,咱爹娘被朝廷的官兵活活打死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死了,你难道忘了战争带给我们的痛苦?你忘了是谁救了我们?你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会活到现在的么?”杨小妹眼中流下两行清泪,“而我,在十年前就开始接受入宫的各种训练,我在这里训练了十年,不就是为了等到今天么?你若不让我去,就直接把我杀了吧,因为我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为了完成我的使命。”
“小妹…”杨大力失声痛哭,紧紧抱住了杨小妹,“我让你去,我让你去…”
兄妹俩紧紧的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在场的人均红了眼眶,唐赛儿更是流下了眼泪。
唐赛儿心想,原来,朝廷是这么坏,原来,朝廷带给了人们如此多的不幸,而这些,我直到今天方才知道。
夜深了,今夜注定有许多人都要失眠。
远远的唐赛儿便看见了苏木白,他一人独坐在庭院中,正在默默的喝酒,桌上没有菜,只有酒,满满一桌酒。
“赛儿姑娘,何不共饮一杯?”苏木白举起酒杯对唐赛儿笑道。
“苏公子,难不成你是准备在这里喝一个晚上的酒?”唐赛儿笑道,坐将下来,端起一杯酒,浅尝一口笑道,“这酒是苦的。”
“酒苦,只因心苦。”苏木白苦笑一声,就着月光,唐赛儿看着苏木白的脸,第一次觉得原来苏木白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以前她只当苏木白是一个无耻浪子,到了此时,她方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布衣帮,他轻薄于自己,也是为了能拿到金家的绸缎生意,到了此时,她才发现,苏木白原来也算是个不错的好男人。
“我脸上有花么?”苏木白笑道。
“你在为了杨小妹的事伤心难过,是么?”唐赛儿轻声问。
“是。”苏木白道,“我加入布衣帮的时候,正好是杨大力兄妹来的时候。”
“转眼已是十年,你可知,在我心里,苏州分舵的每一个人都像我的亲人一样,这里…就像我的家。”苏木白又喝了一杯酒,道,“小妹,就像我的妹妹,我看着她长大,她来的时候不过才八岁,八岁的孩子,就为了怎样进宫勾引皇上,并在适当的时机行刺皇上而进行着训练,并已此为活着的目标,十年,我每一年都要从这里送走一个女子。”
“她们有的像我的妹妹,有的像我的姐姐,但是她们每一个都是我亲手送走的,是我亲手送她们每一个人下地狱的,是我,是我…哈哈哈。”苏木白嘶声叫道,“是我亲手杀了她们,哈哈哈。”
“苏公子。”唐赛儿也红了眼眶,“这不怪你,因为你有你的责任。”
“责任…”苏木白不断的重复着这两字,突然大叫道,“你说的对,我有我的责任,有时候,为了完成大业,个人的牺牲是难免的。”
“但是…”苏木白忽又痛苦的抱住了头,嘶声道,“我并不想要这份责任,我只想要回我的亲人,我的兄弟姐妹。”
“苏公子…”唐赛儿轻轻抱住了苏木白,柔声道,“这不怪你,没人会怪你的,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你的,只不过比他人重了些而已。”
“你知道小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么?”苏木白道,“她此去非死不可,可我并不想要她死,我想她活着,为何她非要去送死?”
“如果小妹成功了呢?”唐赛儿道。
“成功…”苏木白突然大笑,仿佛他听见了天下见最可笑的事,“不可能成功,永远都不会成功,她此去必死无疑。”
说完苏木白便伏倒在桌,不醒人事。
唐赛儿费力的搀扶着不醒人事的苏木白,将他扶回房里,并替他盖好被子,唐赛儿忽然发现,苏木白就连睡着的时候都在流着眼泪,于是她轻轻的擦去他眼角的眼泪,轻声说道,“但愿他日,你能完成你的梦想。”说完便轻轻的退了出去,将门掩好。
走出苏木白的房间,唐赛儿来到了杨小妹的房间,她看见房里的灯火还亮着,而杨小妹就坐在灯下,她心里叹息到,今夜,又有谁能睡的着?
“是唐姑娘么?外面风寒,请进来吧。”杨小妹轻声道。
唐赛儿微微一笑,心想,好一个聪明又体贴的姑娘,便走了进去,只见杨小妹坐在灯下,桌上放了一大堆布匹,针线,量尺。
“唐姑娘请坐。”杨小妹朝唐赛儿颔首一笑。
于是唐赛儿便在杨小妹对面坐了下来,她细细的看着杨小妹的脸,这张脸并不十分美,此刻在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我在给哥哥绣鞋垫子,他穿惯了我绣的鞋垫子,别人绣的,他穿了不合脚。”杨小妹笑了一笑,用手指了指桌上那一大堆鞋垫子,道,“我哥经常出去跑任务,大概3个月就要磨破一双鞋垫子。”
唐赛儿看了看,桌上至少有30双鞋垫子,那么,她这岂不是在帮自己料理后事了么?原来,她也知道自己此去是有去无回,想到这里,唐赛儿不禁红了眼眶。
“唐姑娘,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来到布衣帮的么?”杨小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笑着问到。
唐赛儿摇了摇头,但是她知道,那必定是一段悲惨的过去。
“我们一家四口原本居住在一个宁静的村庄,幸福快乐,那年,我八岁,我哥十二岁,战火烧到了家乡,朝廷为了追捕几个布衣帮的逃兵杀到了村子里来,他们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人,爹娘将我和哥哥藏到地窖里,我和哥哥怕极了,我们在里面呆了不知多久,当我们从地窖里出来时,看见了爹娘的尸体,整个村子里,全都是尸体,各种凄惨的死法,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这时,布衣帮的老帮主带人来到这里,他本是来解救被朝廷追杀的弟兄,却看见了整个村子唯一幸存的我和哥哥,老帮主给了我们两条路走,第一条,忘记过去,忘记仇恨,拿着老帮主给我们的钱离开这里,去过平凡的生活,第二条,加入布衣帮,从此只为一个信念而活。”杨小妹笑了笑,目光中透出无比的坚强,“我和哥哥选择了第二条路,所以,早在十年前的那场战事中,我和哥哥就已经死了,一直支撑着这副躯壳活下来的,就是仇恨,既然杨小妹早就死在了十年前,那今日的杨小妹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仇恨,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唐赛儿喃喃道。
“而且,我此去宫中另有目的。”杨小妹看着唐赛儿道。“我怀疑本帮有内鬼。”
唐赛儿大吃一惊,愕然的看着杨小妹。
第四章
“从5年前我就开始怀疑本帮有内奸了,为什么每一年送进宫的女子都会莫名消失,若非有内鬼,怎会如此,每一位安排进宫的秀女都是我们精心挑选,悉心栽培了不知多少年,最后再天衣无缝的为她们改名换姓,偷龙转凤,再安插进宫,可是每一年送进宫的100多名女子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没有一个回来,没有任何关于她们的消息,进了宫以后,她们就好象人间蒸发一样,皇帝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到这种地步。”杨小妹深吸了一口气,“我此去宫中,所有的事就都可水落石出。”
“可是…”唐赛儿握住了杨小妹的手,眼中闪烁着班驳的泪光,此刻唐赛儿已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眼前的这位女子,她只觉杨小妹是那么的可怜,但同时又是那么的可敬。“只怕你知道了真相也没法告诉别人…”
“只要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可以。”杨小妹也紧紧握住了唐赛儿的手,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唐赛儿道。
“倘若我的估计没错的话,我此次进宫内鬼必定有所行动,这些话,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说出来也只能扰乱人心,岂非正中内鬼下怀,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内鬼会有什么行动,不过我已安排好了一些退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希望你能带着我哥哥逃命,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他能活下去。”杨小妹道,“这些鞋垫子你帮我交给他吧,他今夜必定喝的酩酊大醉,不睡到明天正午,他起不来。”
“今夜我是睡不着了,我真想将我哥哥以后五十年的鞋垫子一次给他做好。”杨小妹又拿起了桌上针线,开始绣鞋垫子。
夜风凄凉,注定无人能入睡,有的用酒,有的却用针线来麻痹自己。
第二天一早,苏木白带着二十名大汉护送杨小妹前去入宫,唐赛儿四处张望,心中急道,杨大力啊杨大力,你何苦喝那么多酒,你连小妹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苏木白却走到了唐赛儿身边问,“昨晚是你扶我进房的么?谢谢。”
唐赛儿笑道,“不必客气,任他是谁,我也不会留他独自一人在寒风中醉死过去,”
“我不仅要谢你扶我回房,更要谢你的理解,你可知,这天下之大,但理解我的又有几人?红颜易得,知己难求。”苏木白看着唐赛儿,过了半晌道,“不如,此行你随我一齐去吧。”
“这…”唐赛儿楞了楞,她实在猜不透这苏木白的心思。
“你是我一手带进布衣帮的,但是现在,我却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将你带进布衣帮。”苏木白顿了顿,心事重重道,“太危险了。”
“你担心我?”唐赛儿面上一红,心想,这人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而且这一趟也正好锻炼锻炼你,加入了布衣帮,若想每天甩着手吃喝玩乐,那是不可能的。”苏木白道。
唐赛儿看了看杨小妹,她还记得昨夜杨小妹对自己的托付,记得自己对杨小妹的承诺。
“我用舵主的身份命令你跟我走。”苏木白用极度强硬的口气说到,没有丝毫扭转的余地。
“苏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能跟你走。”唐赛儿迎上苏木白的目光,坚定的说,“不管你用什么身份命令我。”
“不后悔?”苏木白看着唐赛儿,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绝不。”唐赛儿道
苏木白盯着唐赛儿看了许久,他实在搞不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有时她很柔弱,有时她却很坚强,但是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男女之情,在责任面前,人类的一切感情都显得太渺小了。
就在杨小妹一行人离去之后,唐赛儿看见了一直躲在树后的杨大力。
“你还是来了,原来你并没有醉。”唐赛儿道。
“见或不见,她都要走的。”杨大力道,“我们回去吧,寨子里身强力壮的汉子几乎都去护送小妹了,这下咱们寨子里可全是些老弱残兵了。”
唐赛儿突然想起了杨小妹的话,倘若朝廷此时派人来攻打寨子,恐怕整个寨子难有活口,想到这,她心里不禁紧了一紧,似有某种不祥的预感。
晚饭过后,唐赛儿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她便起身走到寨门外的树林中,如果朝廷要攻打苏州寨,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
“大力?你怎么也在这里。”远远的,唐赛儿便看见了独自一人在大树下练功的杨大力。
“赛儿姑娘,我…睡不着。”杨大力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转过身说。
“大力,你每天都来这里练功么?”唐赛儿道。
“恩!自从十年前来到这里,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练功,顺便也可以巡逻一下寨子四周的安全。”杨大力道。
突然,唐赛儿看见远处似有点点火光慢慢靠近,一点一点慢慢的往苏州寨聚拢。
“不好!朝廷派人来偷袭了!”唐赛儿拉住了杨大力的手,低声道。
“这些狗官兵!我去杀了他们!”说完杨大力便要往山下冲去。
“等等。”唐赛儿拉住了杨大力,低声道,“你这样冲过去就是送死,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现在快回寨子里,把大家找来一起商量商量,看这火光的距离,他们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才上的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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