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道嗯了一声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没想到狄方行这次办事如此得利!”
“听说何太平也立了功。”王老太爷说着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处空位,“可惜了!自乔相爷醒来后,便身体欠佳,不然,倒是喜事。”
乔环一党虽然人数不多,但近些时日也算顺利,没有什么波折,何太平甚至阴差阳错还立了大功,若是乔环还好好的,想必在朝堂上会有所动作吧!
正说话间,狄方行已经带着禁军走到他们这些官员面前了,他并未下马,只是视线在他们这群人中一个个的扫过。
“狄方行这是要做什么?”谢老太爷对着狄方行不同以往的动作十分不解,他看着狄方行,眉头“突突”的跳,“看样子……倒像是要……”
“抓人!”崔远道接了两个字。
“抓人!”同时开口的还有狄方行。
人高马大、武艺高强的禁军一拥而上,这些素日里在朝为官的大臣被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皆吓的面如土色,待发觉这些禁军只是从自己身边经过时,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原来虚惊一场。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幸免于难的,有些人却发现禁军不但从自己身边经过,更是直接动手将自己抓了起来。
藏在内心隐秘的侥幸仿佛一下子被人揭了开来,他们扬着脖子赤着脸大声呼救辩解:“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不能随意抓我!”
“狄方行,你疯了,抓我做什么?”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
呼救声不绝于耳,有见到身边前一刻还在与自己说话的人下一刻却被禁军抓了起来,脑中一个激灵,当下便忙不迭地向后退去,口中嚷嚷道:“不关我的事,我与他不熟!”
“熟不熟用你说?”狄方行冷笑一声,“一切尽在本官掌握之中!”
“尔等朝廷俸禄,却私通陈善,该当何罪?”
“没有,我们没有!”
“冤枉啊!”
……
对呼救辩解声不以为意,见人抓的差不多了,狄方行才冷笑道:“冤枉不冤枉自有陛下定夺,带下去!”说罢又抬手向在场还处于惊慌莫名之中的官员们抬了抬手,算作赔罪。
他笑道:“大人们,本官还要带人去抓剩余的陈党叛逆,就不奉陪了。今日惊扰诸位,改日狄某做东,再向诸位赔罪!”
谁稀罕那一顿饭两顿饭的,惊慌不已的官员们看着这一行人扬长而去的背影,不由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双唇颤颤。
“疯了吗?他们都是陈善的人?”
“还不止呢!”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哪个逆党是在脸上写着‘逆党’二字的?”
“没听狄方行说吗?还有不少呢!”
“他哪查出来的人?”
……
议论声不绝于耳,王老太爷站在原地,对于这一出闹剧除却初时的惊慌之后,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所以此时神情依旧淡定自若,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感慨道:“……要变天了吧!”
第九百一十九章 密令()
巳时的长安街头出现了两列官兵,位于黄天道两边的铺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怎么回事啊?”
“听说一大早抓了好几个大人了。”有“消息灵通”的百姓说道,“朱雀坊那一代都闹翻天了!”
“抓这些大人做什么?”有茫然不知所措的百姓说道,“贪了钱财还是做了什么?”
“听说是谋逆呢!”
“谋逆”两个字一出,不少百姓当即便吓的收了声。这两个字可沾不得,一沾上就是非死即伤啊!
“怎的那么多谋逆的官员啊?”有人却还在不解,“都赶上一起了么?”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路边街头小食铺里喝着一碗豆花的张解眼睛时不时的往那些神色严峻的官兵瞟去,直到小食摊上窃窃私语也跟着起来的时候,才看向一旁认真吃饭的裴宗之,问道:“这个……就是那个唐庆想要上奏的事情么?”
距离唐庆死的那天才过了几天,却是一天一个样。官兵的动作与唐庆的死关系看起来很大。
裴宗之点了点头,道:“嗯,官府拿到名单了,开始抓人了。”
张解盯着汤勺里的豆花,又问:“那这是好事么?”
“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对陛下来说也是好事。”裴宗之说着看他没动两口的豆花,拿帕子擦了擦嘴,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你不想吃的话可以给我吃。”
张解闻言神情一僵,默默地低头舀了一勺豆花算作回答,却忍不住又问他:“那卫姐姐什么时候能醒?我……什么时候能站出来?”
裴宗之眼神瞟向对面的小巷中正在挖井的百姓,道:“快了吧!我记得昨日皇城方向打了好几个雷。”
……
桌上的贡果早晒蔫了,胡克明倒躺在阴阳司殿内的地上,躺成了一个“大”字形,神态疲惫而茫然。
“光打雷不下雨啊!”一旁被叫过来“撑场子”的几个钦天监的监生早耐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从昨日开始打了好几个雷了,胡天师行不行啊!”
“屁话真多!”胡克明吐着舌头躺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阴凉,吼道,“你们行你们来啊!”
“我们不行啊!”有胆子大的监生早忍不住被胡克明“呼来喝去”的吆喝了,这还没当上大天师呢,大天师的派头就已经出来了,不敢得罪阴阳司的同僚,拿他们这些人开刀,真是烦死了。
“不行嚷什么嚷?”胡克明翻了个白眼骂道。
原本以为那群没用的监生会就此打住,哪知道这一次那些监生不知道怎么了,竟还学会还嘴了:“我们是不行,所以我们只是监生,你一个天师又口口声声声称大天师的不行可比我们不要脸的多了。”
“你……”胡克明大怒,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动手,却被正巧从这里经过的孙公看到了,不由凉凉的吐了一句:“说的挺有道理啊!”
胡克明:“……”
孙公瞥了他一眼向外走去:胡克明这厮真是眼不见为净,有几日没去看杨公了,他想去瑶光殿走走,顺便蹭蹭瑶光殿比别处多出一倍的冰来。
到瑶光殿的时候,正碰上一个丫鬟走了出来,见是他,丫鬟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向他施了一礼。
孙公瞟了那丫鬟一眼,他记得这好像是隔壁躺着的那位的丫鬟,这是又过来了啊!杨公心道:这丫鬟倒是跑杨公这里勤快的紧,一时送送糕点什么的,一时送送冰什么的。
待到丫鬟离开之后,他才看向里头端坐着的杨公,慢吞吞的走了过去:“好几日没见了,你眼睛好点了没有?”
“好没好你不知道啊?”杨公坐在位子上一动未动,“听说今儿早上长安城里闹了好大一场动静啊!”
“是啊,陛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陈善那些暗桩的名单,这么连根一除,自然动静不小。”孙公一点不客气大的走过去坐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桌上干果盘里的干果,一边吃一边道,“狄方行这次可立大功了!就是牢狱之中人满为患了,听说不但大理寺的大牢满了,就连五城兵马司、长安府衙、县衙的大牢都满了。有意思了!刑部那些官员都被狄方行借去审讯了,这长安城又要有好些人这段时日没法睡觉了。”
“最睡不着的可不在长安城里,而在千里之外。”杨公轻笑了两声不置可否,“不过,陈善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这出戏越来越精彩!”孙公瞥了他一眼,继续嚼着口中的干果,道,“军营那里也已经开始肃清了,黄少将军已经返回军营,才入伍的新军已与军队汇合了。用新军也比用那些身材操营心在汉的强啊!陛下这一次,算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除多年顽疾啊!”
换完妆容的卫瑶卿重新躺了回去,看着头顶的帐蔓出神:这一场陈善与大楚的博弈直到此时,大楚才算驳回了一局。
不过胜不在多而在于精,这一次将陈善的暗桩连根拔起可谓至关重要。军营那里也已各归其位了,剩下打仗的事,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所以,可以为解哥儿开始谋划了。不过……想到仍然藏在暗处的一根陈善的暗桩,就叫她有些迟疑,这个人,此时必然不会跳出来,这要怎么抓?
……
“卫君宁!”络腮胡子的巡逻兵统领喊了一声,而后便朝着不远处手里提着两桶水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的少年走去。
走到近处,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水便忍不住伸手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你这小子,这么好的身板不上阵杀敌跑来喂马,真真是可惜!”
卫君宁的出身并没有隐瞒众人,他亲姐得陛下看重,在统领有限的词汇中也只能想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说法。就算来了军营,也是陛下特意打过招呼的,一开始将军看他如此好的身板想让他做巡逻兵,结果他怕。不做巡逻兵做文书又大字不识几个……如此转了一圈,就连伙头兵都做过了,偏他做的饭菜委实太难吃了,实在难以下咽。没办法,到最后,分来分去,总算分到一个他可以做的活——喂马。
“你阿姐想当年千里孤闯南疆,也算个女中豪杰。”统领看着他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便忍不住感慨道,“怎么一个爹妈生的,就你这副怂样?”
卫君宁默默地说道:“我父亲母亲也跟我一个样。”
“……”统领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你当时入伍作甚?”
卫君宁老老实实的回他:“那时候听说书人说什么国破山河,心里热乎着呢,一上头就过来了,路上其实就怂了。”
说什么大实话,统领心道,顿了顿回过神来,他又不是过来找这怂货闲聊的,忙道:“你一会儿回去备好战马,今晚有密令!”
第九百二十章 此功()
统领交待完这一句就走了,卫君宁默默地提着两桶水往马厩走去。水拎到马厩边停了下来,摸摸肚子,有些饿了。
四处瞅了瞅,见无人看到他,卫君宁便偷偷拿出藏在胸口的纸包,打开纸包,看着仅剩不多的几条肉干,他拿了一条默默地咬了下去:以前怎么没发现肉干这么好吃呢?他伸手胡乱的擦了擦一些发热的眼眶:吃完了就没有了。想想真是叫人难过!
啃完肉干提着水走到水槽那里将水倒入水槽中,卫君宁在一旁默默地坐了下来。才坐下来就觉得屁股硌得慌,伸手摸了摸,一把弯刀出现在了手里。
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弯刀,他转身向自己坐着的草料堆里望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可真真叫他吓死了。锋利的刀枪在月光下闪出摄人的冷光。
吓坏了的卫君宁连桶都来不及拿,便向军营方向跑去!
……
络腮胡子的统领拽着一个人的衣领疾步跨入营内,神情激动不已:“将军!有发现!”
才一进帐,便发现帐内除了自家将军外还多了个人,一张青年英武的相貌往这里看了过来。
统领怔了怔,眼中狂喜,不过想到手里还拽着个人,便暂且压抑住了内心的激动,拱了拱手,道:“末将见过黄少将军、见过将军!”没想到黄少将军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黄少将军朝他点了点头,看向被他拽着衣领,一脸不知所措的少年,不由奇道:“这是怎么了?”
“这小子在马厩那里发现了不少兵器!”统领神情激动的说着瞟了眼一脸茫然的少年,“卫君宁这小子还真是走狗屎运了!”
听到发现藏着的兵器,将军脸色大变,不过转眼便是狂喜,上前伸手直拍卫君宁的肩膀:“好!好!好!”
卫君宁被拍的龇牙咧嘴,还在不知所措时,就见黄少将军朝他看了过来,神情温和的问他:“你姓卫?阴阳司那位卫天师是你什么人?”
卫君宁道:“是我六姐。”
黄少将军朝他点了点头,目露赞许之色:“你六姐很好,你也不错。”
他……不错?卫君宁呆呆的看着黄少将军:他没听错吧!黄少将军说他不错?他一下呆住了,一时间眼前几人说了什么也未注意到。
待到再次回过神来,人已被统领带了出去,叮嘱了他一句:“回自己营帐呆着去!之后没你的事了!”之后,统领便离开了。
卫君宁点了点头,看了眼四周来回走动,神情肃然的士兵,默默地走回自己的营帐洗漱、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帐门一掀,夜风灌入营帐,卫君宁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而后就看到脑袋上方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大脸。
“统领!”卫君宁抱着被子,紧张又无措的看着他,“还没到早上呢!”
“睡什么睡!”络腮胡子看他这副蠢样就忍不住把人从被子里拎了出来,有些不是滋味的说道,“你这怂货,立功了!”
“啊?”
络腮胡子白了他一眼,道:“没听到上半夜的动静?”
卫君宁摇头:“我一向睡得踏实。”
“……”络腮胡子一时语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打量着眼前的傻小子,他眼里满是嫌弃:就这哪哪不行的小子居然发现了那些陈党逆贼藏匿的兵器,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呸呸,就是走了狗屎运了吧!
……
陈党逆贼被除,新军已与大军汇合。
一句话惊的陈礼夜半从床上爬了起来,直接冲进了陈善的营帐。
“大哥,事情不妙了!”
“我知道了。”陈善点了点头,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静,他道,“我们安排在长安城的暗桩被拔的差不多了。”
“简直可恨!”听到这一句,陈礼气的直锤桌子,“走到这一步了,居然来了这么一招,简直说是釜底抽薪也不为过!”
“能拿到如此详细的名单,只能是我们暗桩内部出了问题。”陈善道。
陈礼恨道:“可恨!我倒要看看是谁出卖了我们!”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关键眼下长安城内我们的人不多了。”陈善说道,他们当然可以及时派人以商贾、行人的方式进入长安,但商贾、行人所做终究有限,要再培养出一颗颗嵌入朝廷之内的棋子可谓难上加难。
“不过,好在最重要的那颗棋子及时与他们切断了联系。”陈善说着,将字条投入桌上的烛火中,看着字条被烛火吞没,他才悠悠道,“长安城那里有他,我们暂可放心。”
陈礼看着被烛火吞没的字条,心中好奇更甚:“大哥,那个棋子到底是谁?”大哥对他甚少有隐瞒,但唯独这个棋子,神秘到连他都不知道。每每传回来的消息只由陈善一人过目,看完即焚,连点痕迹都不留下。
陈善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道:“黄定渊已经回到军营了,长安那里阴谋也好阳谋也罢,真真打下江山还要靠我们。”
陈礼知道陈善这是不愿回答的意思,倒也没有在意,只是听他提到“黄定渊”,便心有不忿:“这姓黄的真是不识抬举,我们密信于他,如此条件,他连看都不看。大哥,我早说过这种固执的硬骨头,就该使些计谋才会听话,不如我们……”
“你是想说离间么?”陈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摇了摇头,“对于这位新君来说,离间没有什么用处。她可以不信任何人,却不会蠢到不信黄定渊。就是懦弱如先帝,他会对张家灭族之事不予追究,却不会在黄定渊身上大方。能登上那个位子的再蠢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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