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醒的少女甩了甩脑袋,抓着头发,一副如梦方醒的茫然。
“你们下去洗把脸,醒一醒神。”似乎是看到有人“累”到睡着了,那位在一旁默不作声,一直看着他们动手的裴先生总算是松了口,“门口的侍卫会带你们过去。”
梁妙真和柳离起身,走了出去。
眼见屋门关上,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并两具遗体了,卫瑶卿这才瘫坐在地上,看着裴宗之:“你不会邪术?为什么定要我们三个来动手做这件事情?”
“这是陛下的意思。”裴宗之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看着她,“你们知道的太多了。要么把你们变成自己人,要么把你们变成死人。你们选哪一种?”
生死当前,自然选第一种,活着最大。
“这般疑神疑鬼?”卫瑶卿起身,伸手掀开延礼太后遗体上的白布,“延礼太后的遗体上有三种伤痕,两种是不同的短匕首所伤,这样的伤痕在延禧太后的遗体上也有,按照安乐公主先前同我说的过程,所以延礼太后身上确实曾被嬷嬷刺伤,而后又同延禧太后用匕首互伤所致。最后一种伤痕,是长刀的伤痕,延礼太后遗体上有无数长刀伤痕,伤口位置没有规律,更像是发泄疯砍所致。这种长刀其实很常见,宫中侍卫的佩刀皆是这般的尺寸。而且长刀伤口与短匕伤口不同,若是让仵作来,只消一看,便知其中缘故。”短匕是身前伤,而长刀死后伤。
裴宗之抬头看她:“所以,我说你知道的太多了。”顿了顿,他又道,“仵作自然不会来看这两具遗体。”
“我们原本可以不用知道那么多的。”卫瑶卿看着他道,“邪术想必对于这般聪明的裴先生来说也不是那么难。”
“我在实际寺长大,我佛慈悲,这种事我自然做不得,只能由你们代劳了。”裴宗之说道,“从陛下问你们会不会解咒开始,你们就必须留下来了。”
“你又不是剃度的和尚,平日里没少看你杀生吃肉。”卫瑶卿替延礼太后盖上了白布,整理好,“不过是解咒而已,陛下倒是多疑,与以往不同。”
“以往的陛下也不会做出长刀泄愤之举,压抑久了,又受到这般的刺激,会性格大变也在情理之中,以后还是小心行事为好。”裴宗之说着看她低头愁眉不解,想了想又道,“看你那么不高兴,说些令你高兴的事情好了。”
“什么事?”
“陛下急召李修缘回京,询问解咒之事。”裴宗之看着她,意思很明显,李修缘也要被拉进这趟浑水了。
她揉了揉鼻头:“我又不曾性格大变,看到旁人倒霉就会高兴的。”话虽是说的义正言辞,可嘴角却忍不微微上翘,显然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你说,陛下如此……是好事还是坏事?”
裴宗之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很好奇,你让安乐公主同陛下说了什么,敢肯定陈善集齐人马也不会立刻出兵。”
“南疆苗人从上一次暗助我等离开就已然归顺我大楚,让苗人装成前朝余孽往西南府方向走动一番,西南府大本营不保,陈善自然不会贸然起兵。”卫瑶卿道,“我若是陈善,要打下大楚,自然需要先解决了就在身边的老鼠,所以必然要先解决前朝余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陈善会对付前朝余孽?”
卫瑶卿摇头:“可能也不尽然。这前朝余孽就像……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堵哪里。它之于陈善是敌人,但之于大楚同样也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因为每一种都会为后一种所吞噬。但如果这三方皆有影响和吞噬对方的本事,那就会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不容易打破,恰如昔年三国鼎立。陈善太过聪明了,他必然知道这一点。原先的陈善或许即便扛着前朝余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风险也敢起兵。但这一次,一开始若是因为陈述的死,他想起兵一搏的话,南疆那边出手,陈善反而会冷静下来,要记住,陈述已经死了,这一名军中万人难敌的猛将已经死了。观昔日三国蜀中无大将之后日薄西山,可见一名军中万人难敌的猛将是何等重要。”
“那你说陈善会如何?”
“昔年三国诸葛武侯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么?我若是陈善,定会想办法联合前朝刘姓皇族的人。但另一方面,这双方又不是互相信任,恰似当年的吴蜀,这就很有意思了。这一切说到底,都怪陈述死的太突然了。”少女说着,手放到眼眶上,睁大眼睛,“我一个阴阳司的天师还是在一旁好好看热闹吧!”
“最后一个问题。”裴宗之看了看窗外,天光大亮,估摸着之后几天都没有什么时间与她独处了,便接着问道,“是谁杀了陈述?”
女孩子挺直了腰板,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反正不是我。”
“你将人心谋划到这般地步,但你可知人心易变,若是有一步算错该当如何?”
“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么?”她起身,“那就看我输给什么人了,那人又准备如何对付我。我去洗漱一番。”
第六百一十一章 机会()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刘道婆惊恐的看着她,喃喃。
少女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因为我是代菩萨在世间行走的接引人。”
这说法……刘道婆发白的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半晌之后,才喏喏道:“卫天师,您就不要开玩笑了。”
卫瑶卿一脸温和,带着几分悲悯之色的看着她:“刘道婆,你看我这样的,去后宅行走,会有人信么?”
这是想做什么?阴阳司的天师要来抢她这个道婆的饭碗么?刘道婆缩了缩脑袋,看着她摇头:“卫天师太年轻了,她们怕是不信的,一般要我这个年纪的,长的面善一些的,不能胖的,这种最容易叫人相信。”
还总结出经验来了。卫瑶卿斜了她一眼:“你那做菩萨金身的幌子是怎么不被戳穿的?”
刘道婆不太想说,但看到女孩子似笑非笑的看她的时候,腿脚还是不由一软,最后老老实实说了:“也不能太过,稍微融掉一点点,混点别的什么进去是不会被发现的,那些金身都好好的在灶王庙里呆着呢,谁也不能说我骗钱。”
感情不敢一下贪太过,所以细水长流了。
“薛二小姐要做什么?”少女总算不在执着于她的问题了,问到了薛二小姐身上。
刘道婆想也不想便全说了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般后宅的事,不找家主来找我的,多数是些小事,真正的大事老早告官的告官,闹到家主面前的闹到家主面前了。”
“就是二小姐觉得被大小姐和三小姐压一头,心里头不高兴。”刘道婆啧了啧嘴,“这些大家小姐家里这种事情可不少,那大小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那三小姐看起来满肚子主意,这二小姐被这老大老三压着,能出头才怪。所以啊,其实就是找我出出主意。”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卫瑶卿问道,“你要如何让她这下凡的仙女顺心如意?”
“二小姐就是想出一次风头呗!那就给她一个机会嘛!”刘道婆说道,“我之前在替清河长公主贴符顺意的时候听到人说过几天长公主生辰,因着赶上太后忌日,不能大办,便小办一场,请的人少是少了,这身份什么的就有讲究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又提过好几回崔九公子的事情,想的不就是那档子事嘛!正好,我见到了清河长公主府的宴客名单,有崔九公子呢!”
卫瑶卿听得连连点头:“想不到你道婆子也挺懂这些的。”
刘道婆“嘿嘿”了两声:“过来人嘛!”
“清河长公主也算信我这道婆子,”刘道婆眯了眯眼,当然长公主这信也是经过了一些事情的,她们这种人常年在后宅游走自然有自己的门道,“到时候我帮忙算一算那一日需要什么属相什么生辰的人来镇宴,别好好的宴客出了什么意外。”刘道婆说的唾沫横飞,“说出来这种镇宴的事情还是因为前些日子知味园里那个小姐坠楼……”
正说到一半的刘道婆突然回过神来,那位坠楼的小姐不就是卫天师的姐姐么?她该不会一不小心撞枪口上了吧!偷偷瞄了瞄一旁的卫天师,见她神色如常,刘道婆继续说了下去:“因为那位小姐坠楼的事情,引起不小的轰动。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风声,说是这种宴,是需要找人镇场的,和属相八字什么的有关。您说这都宴了多少场了,以前可没有这规矩。对吧,卫天师?”刘道婆巴巴的看着她,“传出这种风声的人怕是不安好心,您要不要查查这个人,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我查不查关你什么事?接着说。”卫瑶卿不以为意,这风声是她想办法传出来的,她自然不会觉得奇怪。
见她不想追究,刘道婆吞了口唾沫,继续道,“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风声,不过正好递过来梯子不是么?到时候我就把薛二小姐的属相生辰报上去,不就得了。出风头自然最好,不出风头那就说是三小姐搞的鬼,破坏了菩萨金身,需要再打一座来……”
卫瑶卿白了她一眼,刘道婆缩了缩脖子:“那……那就不打了吧!”
“我知道了。”卫瑶卿听完转身,“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来找你的。”
刘道婆连忙跟了上来:“那卫天师,我的事……”
卫瑶卿朝她笑了笑,不说话。
刘道婆看着她,有些憋屈的低声道:“您今天还找我了呢!”
“我找你做什么了?问话而已,问话能将我拿入大牢?你大可嚷的全长安城都知道,看看能将我怎么样?”少女倒是不以为意,“你也可以出去胡说,不过你既胡说了,也不要怨我胡说八道了。”
刘道婆再次乖觉了。
……
薛大小姐多喝了几口茶,这才放了下来,察觉到对面的王栩在看她时,才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道:“过来时碰到卫六小姐,卫六小姐请我喝凉茶,那茶……”
王栩顿时了然了,想到那凉茶摊腻人的凉茶,哪怕开在吏部衙门门口,除了第一日开张时喝过一次,而后吏部的官员几乎没有再碰的了,也只能宰宰那种过路的行人。
“给薛大小姐上茶。”王栩招人来给她上茶,他们办案子是讲证据讲道理的,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克扣人,更何况薛大小姐眼下又不是嫌犯。
“那个婢子是我身边的人,这一点对我不利。”薛大小姐莞尔,“不过我这里刚好听说了一件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王栩做了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
酉时是吏部衙门下值的时间,同僚笑嘻嘻的在一旁问了一句:“小崔大人还不走么?”
崔璟摇头:“不了,你们先走吧!我做完事便会走。”
出身不凡,做事又这般厉害,来这里历练的不管是小崔大人还是小王大人跟他们到底还是不同的,他们将吏部衙门的事情当做职责,做好便行,人家却显然目的不在于此,自然要做到最好。罢了罢了,这吏部也困不了这两个年轻官员多久的,没过几年,他们便会跳出这里,往上走的。吏部的官员感慨了几声,同向这边过来的王栩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王栩站在屋内叩了叩门,见到崔璟抬头才抱着卷宗和一叠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的纸张走了过来:“还真问出了不少东西,但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六百一十三章 请人()
夏夜降临,渭水河畔的清河别苑亮起灯火,或明或暗,远远望去,如天上星子在山林间跳跃。虽说不能大办,但到底是长公主,又是陛下仅存于世的一位姐妹,这排场还是在的。
清河长公主同两位太后关系都是一般,但她并不惧怕自己在这时候办生辰宴,更何况又不是大办,请些跳舞的、杂耍的过来助助兴而已。
临近渭水河的别苑,夏夜的风吹来都是带着水意的,所以宴办在别院,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夏日的黏腻。这一次,当真是没请几个人,除了宗室在陛下面前得宠的安乐公主外,其余的只请了一些有交情的或者不能得罪长安顶级权贵过来赴宴。
这样的宴会就连一般人家稍稍擅长交际的贵妇举办的夜宴,都不止这点人。
“本宫来推推看。”安乐公主饶有兴趣的推着推椅走着,对上神色略有几分僵硬的卫瑶玉,“莫要担心,无碍的。”
卫瑶玉应了一声,她这几日虽说有跟青桔商量出去走走,毕竟一连在后院呆那么久早就腻了,但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是安乐公主亲自过来带她出去了。
“没事,本宫同姑母说过了。”安乐公主推着推椅走入了清河别院,她们来的算早的,所以还没有什么人。
过来见礼,清河长公主朝安乐公主同她身边一坐一站的两个女孩子微微颔首:“来了就去院子里吧,长乐已经在那里了。”这是卫家的一对姐妹,妹妹是安乐公主面前的红人,姐姐前些时候在知味园出了事,无冤无仇的,她还不至于为难两个丫头,更何况,她这个皇家长公主在陛下面前并不受宠,将来或许还要仰仗安乐公主,自然乐意卖她个好。
“夏日就应该来姑母的别苑,这里离渭水河最近,最是适合了,我能赖上一晚上不走。”安乐公主推着推椅走了过来,长乐县主过来见礼,也很识眼色的将卫家姐妹的位子安排在安乐公主身边。知味园的事情都听说过了,长乐县主让人拿了条薄毯帮卫瑶玉搭了搭腿,说道:“薛家这一次,母亲只请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因着找道婆算过,二小姐的生辰属相正和,需要过来镇一镇煞气。”这也是看在安乐公主的面子上解释了一番。薛大小姐在京中一贯受欢迎,就算世子这些时日名声作的不大好,但大小姐还是未受什么影响。至于二小姐则是应要镇煞气请来的。
安乐公主点头:“无妨。”
宴席还未开始,未出阁的小姐被安排在了一起,这些小姐多是长乐社中的几个诗词骨干,因着有意卖安乐公主面子,特意请的都是同安乐公主关系不错。这些小姐未必都好,但自持清高和身份,也不会来找卫家姐妹的麻烦。
这边还算融洽的话,在前厅待客的清河长公主心里便有些不大舒坦了,她看向眼前的薛家姐妹。大小姐自不用说,本就是要请的,二小姐请来镇场的,这三小姐怎的不请自来了?
罢了罢了,人都到了,也不能把人赶走不是么?清河长公主略略点头,说了几句官话,便让人带她们下去了。只是人一走,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
“快去请刘道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清河长公主连忙吩咐心腹。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刘道婆同她说过薛三小姐今日不宜出现,宜冲煞,她还特意未请,虽说这样三姐妹漏了一个有些不大好看,但身为长公主还不至于为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缩手缩脚,但谁想到三小姐居然自己来了?
“叫周管事来!”清河长公主越想越觉得薛三小姐触了她的霉头,让她心里隐隐的生出几分不悦来,“怎么拟的帖子?”
管事被叫过来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清河长公主说完也是一脸的诧异:“殿下,小的帖子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就是二小姐啊!”
清河长公主一巴掌拍在了手边的黄花梨木案几上:“去把请帖找来。”
这是准备细查了。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叫人拿来了宾客手执的请帖,薛家的才来不久,很快就找了出来,那份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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