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除了黄少将军,一个精通国祚的人物还会因为什么原因跑到这里来。
说话间,裴宗之已与崔远道等人分开,转身离去了。
便在此时,崔远道等人突然抬头往来,正与一排竖着脑袋往外瞧的少年人撞了个正着。
崔琰绷着一张脸,扶着崔琮面无表情的走了下去。
“好可怜!”盛明辉感慨道,“崔司空还未说什么,他们就下去了。”
“崔家果然家教甚严。”李欢回过神来,吐出了一口浊气,“还好我爹待我还算好。”
“我爹也是。”章之林、盛明辉几乎同时出声。
朱赫扑哧扑哧的往嘴里吧啦东西,点了点头,章之林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就知道吃!”
“我家谁都不管我。”卫君宁有些得意。
众人:“……”你家长辈还当真是难得的存在。
离开的时候,李欢带着一包春意闹要送卫君宁回家,两人转身离去之后,章之林挠了挠后脑勺:“李欢怎么跟个护送小媳妇似的,卫君宁都那么大人了,还用护送啊!”
“就是啊!”盛明辉深以为然,“进出都要接送,若非看到他方才见到织梦姑娘的眼神那搬热切,我都以为李欢是个兔儿爷了。”
“切,哈哈哈哈!”
少年笑的肆意而欢快,并没有多少愁滋味,家国如何,黄少将军如何,似乎离他们很远。
“六姐回来了么?”进门的时候,卫君宁随口问了一声,门房老李连忙道:“回来了回来了,就与二少爷前后脚回来的。”
李欢双眼一亮:“走走走,去看看你六姐去!”
“我六姐也很忙的。”卫君宁嘟囔了一声,却还是跟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的卫瑶卿,鹅黄的小衫,淡蓝长裙,清新活泼的少女模样。
“六姐!”卫君宁喊了一声,走了过去,看到了桌上油纸包起的点心,“春意闹,六姐你今儿也去春风渡了么?”
这等点心不经放,基本上就是今日才买的了。
“我们就在楼上,六姐怎么不来找我?”卫君宁有些小性子了,在他的认知中,他与六姐应当是最要好的,六姐怎么路过都不打个招呼?
“我没去春风渡。”卫瑶卿笑了笑,心里头却记下了春风渡的名字,之前没听说过,是新开的吧,口中继续道,“有人送过来的,也不知是谁。”
“早知道有人送,李欢就不特意叫一份了。”卫君宁松了口气,喊了声李欢。
却见李欢神色一怔,抬眼习惯性的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将手上的油纸包拿出来,“不小心捏坏了。”
局促顿生。她那么好,只是很多人都不曾发现而已吧,发现了呢,怎么办?会有很多人喜欢她吧,一股失落涌上心头。
“是么?”卫君宁看了他一眼,心道奇怪,一路上好好的,下了马车反而捏坏了?
“李公子,过来坐吧!”卫瑶卿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点心而已,没事的。”
点心而已嘛,只是有人送她点心而已嘛,她说没事是不是就是不曾放在眼里?随口的一句话,让少年患得患失了起来,人也有些恍惚,李欢心里忐忑不已,一时是织梦那双历经风尘的美眸,一时是卫六小姐朝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卫六小姐与卫君宁说了什么也听不大清了。
只看到卫六小姐突然望了过来,桃花做眼,眼底里有他的影子,那一瞬间,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她说道,“这是我们大家的秘密,不是么?”
秘密,共同的秘密。李欢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放开来,重重点了点头:“对,秘密!”
“瞧你神情恍惚的,是还在想那个织梦姑娘么?我六姐说七安是秘密,谁也不能说的。”卫君宁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却还是出声提醒。
回过神来的李欢重重点了点头,将秘密埋在了心底,不久前见的那双染上了红尘魅惑的眸子似乎也黯淡了不少。
送走李欢之后,卫瑶卿叹了口气,她又不是傻子。怜惜美人的少年人啊,或许是有些人的良人,但却绝不会是她的。她此生注定携风雨而来,却意外的收获了两世的第一个爱慕者,少年人的情窦初开是真心的,虽然不知道这份真心会持续多久,都是她欠下的第一份情,将来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第六十九章 脱像()
“我安排了一下,”坐在马车上的何太平道,“眼下情形复杂,黄少将军身边一直都有阴阳司的人守着,你知道阴阳司的小天师周耀么?”
“哦,是他。”卫瑶卿恍然,随即皱眉,“周小天师这年纪,是不是快要退了?”
这位小天师做了四十年的小天师,一眨眼,都到退下来的年纪了。
“也就这一两年了,”何太平叹了口气,“轮到周耀照看时,你能进去看一看,但只能看看,不能动手。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办到的事了,老师那里被程厉盛盯的很紧,自从上一回荆云出事之后,老师那里就不怎么安全了。”
卫瑶卿点了点头:“先看一看也好。”
行到宫门附近时,二人提前下了车。在一旁等了片刻之后,便看到那位周耀小天师过来了。
“这个就是今次钦天监入试考试的第一名?”周耀仔细打量了卫瑶卿一番,点头,“不错不错,这么小的年纪,后生可畏啊。”
“周大人才令学生敬佩。”卫瑶卿低头行礼。
“一会儿你跟我进去看看,但是万万不能动黄少将军,大天师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过来。”周耀仔细叮嘱她,“被大天师发现便不好了。”
卫瑶卿点头会意:“学生知道。”
“那走吧!”周耀笑着转身,“太平,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带这孩子进去看看。”
“那是自然,你们……小心。”何太平看了一眼卫瑶卿,说道。
“倒是你要当心,这里人来人往的。”周耀看了眼周围,“这孩子一看就是知礼懂事的,不会有事的。”
何太平干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去腹诽,就是因为她在,我才怀疑可能要出什么事。她想救黄少将军,我能力有限,只能叫她看一看黄少将军,万一她一个没忍住,那就……何太平担忧不已。
跟在周耀的身后进了宫门,自从黄少将军被从北疆送回来就一直留在宫中,方便阴阳司的天师们医治。阴阳司设在皇宫之北。大楚开朝细细算来已有四百余年,这座深宫大院也历经了四百余年的历史。四百年间,大内皇宫,秘闻与不为外人道的事情数不胜数,后宫之内闹过好几次作怪事件,是以,后来钦天监与阴阳司就被设立在了北宫,镇守皇宫之内的不甘魂灵。
黄少将军就被安置在阴阳司的偏殿里。
“只能看着,千万莫动,大天师会随时出现的。”周耀似乎也紧张了起来,再三叮嘱她,“记得只能看。”
“放心,周小天师,我省得。”卫瑶卿笑了笑,回道。
“明白就好。”周耀点头,两人离钦天监与阴阳司越发近了。
比起皇宫之内其他建筑的金碧辉煌,钦天监与阴阳司显得有些朴素了,厚重的黑瓦清漆,钦天监的所在正中是一座高塔,高塔之上,有巨石刻画的星轨图,阴阳司的正中是一座巨大的圆台,正中十三座雕像,代表阴阳十三科。如代表风水的就是风水大师手拿堪舆图的雕像,点煞的就是手执长剑煞气腾腾等等,可以说就是稍稍宏伟一些的民宅可能都要胜过它。
但在大楚,这座小小的阴阳司却能影响到一国的走向。
“周耀。”迎面而来的青年一身青衫眉目清秀,含笑着向周耀点了点头,“你来看着吧,我去歇一会儿。”
卫瑶卿认得他,就是阴阳司的十三位小天师之一的秦越人,于符医一道上有所造诣。
“你身后的是?”秦越人目光略过了身后的女孩子,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此次钦天监入学考试第一名,我带她来长长见识。”周耀笑着与他寒暄,“黄少将军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秦越人脸上出现了几分悲悯之色,“诶,这样下去,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要拖垮了!”
你既不忍心拖垮黄少将军你就出手啊,卫瑶卿心道,对于秦越人这种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做派深为不齿。表面自诩明哲保身,实际上却是个狗尾巴草两面倒的家伙。
“你秦越人都没有办法么?说起来符医可是你所擅长的啊!”周耀笑容和善。
秦越人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的。不如看看扁问行不行吧,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要等孙公回来了。”扁问是程厉盛的人,说了等同没说,至于孙公就是孙思景,外出采药经常几年不见踪影。
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周耀腹诽,面上却仍是一片和煦:“如此说来,只能等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相谈甚欢的模样,秦越人转身大步离去。
“这个秦越人!”周耀摇了摇头,带着卫瑶卿走入殿内。
黄少将军就被安置在偏殿之内,一眼见到床上的黄少将军时,卫瑶卿不由惊了一惊,身材高大,铁骨铮铮的英雄眼下脸色惨白,脸上两颊甚至已经凹陷了进去,眼窝也已陷落。
瘦到脱像。
“可怜的。”周耀感慨了一声,不知是在对卫瑶卿说还是在自言自语,“这般出色的人物啊,当真是天妒英才。出彩的人物往往遇事多艰难,如我等寻常之人,却是庸庸碌碌几十年。”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鬓角的白发,抬头看向卫瑶卿,露出一丝苦笑,“若非我周耀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年纪,往前十年,前二十年,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不敢做的,平平庸庸下去,慢慢的,就习惯了啊!”
他说的是再往前几十年,他是绝对不会掺和进乔环与程厉盛的事情的,平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也许年少之时,他也曾一腔热血,满怀抱负,但这些年的磨砺,终究已将他磨成了一块顽石,锋芒不再。
半晌无言。
“周小天师,你……”卫瑶卿想了想,正准备说话。
“周耀,这是谁?”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卫瑶卿瞬间绷紧了身子,紧紧的握住了双拳:李修缘!
心头一震,那种神魂剥离的感觉一瞬间席卷全身,李修缘的身上一定带着什么东西,能让她神魂不安,却隐隐似乎另有一道大力在牵扯制衡,将她控制在身躯之内。
两方大力的拉扯之下,卫瑶卿咬紧牙关,浑身发抖,冷汗涔涔。
“这是这回钦天监入试考试的第一名,我带她来看看。”周耀笑着解释了起来,因为卫瑶卿低着头,衣衫宽大,异常还不算明显,是以一时周耀跟李修缘都未发现她的异常。
第七十章 善缘()
“嗯。”李修缘皱了皱眉,目光在卫瑶卿身上打了个转儿,在将将错身经过她时却突然出身,“且抬起头来。”
或许是出自直觉,李修缘直觉想要看一看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样貌。
卫瑶卿咬紧了牙关,缓缓抬头,便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李修缘只来得及看到一双仿佛燃着熊熊烈火的眸子,亮的惊人,就看到了来人,脸色瞬间一凝,“裴先生。”
裴宗之走过来:“陛下让我过来看一看黄少将军。”
不知道是不是她与李修缘之间多站了个裴宗之的缘故,卫瑶卿觉得那种神魂仿佛仿佛剥离开的感觉似乎轻了不少。
裴先生都过来了,周耀无奈的叹了口气:“左右也看过了,我带你出去。”
卫瑶卿低低应了一声“是”,跟了上去。
“裴先生。”方才的事情暂且被抛到了脑后,李修缘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实际寺此次来京所为为何?”
“替张家安魂往生。”裴宗之看着脚下,并未看他,神情木然。
“裴先生准备住多久?”
“宗之不曾来过长安,天子脚下,许是会住上一段时日,顺便收回我裴家的裴园。”裴宗之站在那里,“大抵一年之内吧!”
李修缘脸色稍霁:“裴家的裴园已易主四百余年,如今倒要向先生道一声恭喜了。”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他从头至尾并未说任何不妥的话,但站在那里,似乎就生出了几分倨傲之感,李修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向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黄少将军,背负双手而立,待到周耀回来,才转身离开。
回到马车之上,何太平问她:“怎么样,看到黄少将军了么?”
卫瑶卿点头。
“黄少将军怎么样了?”
“已瘦到脱像了。”卫瑶卿盯着马车内壁说道,神情若有所思。
“那你有什么打算?”何太平叹了口气,“阴阳司的人不会轻易让你靠近的,陛下那里也说不通的。”舍弃闻名遐迩的阴阳司天师们,选择相信她,陛下脑子可没有坏掉,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我在想办法。”卫瑶卿突然睁眼,“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有些麻烦呢!”
麻烦却不是不可为,看来她还是要有所动作了。
何太平瞪着眼睛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半晌之后,终究是何太平败下阵来,无奈地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别的没有,六安还是能替你跑跑腿的。”
“好,我记下了,眼下暂时还不需要他,不过往后就未必了。”卫瑶卿点头。
“那你准备……”何太平掀开车帘看向外头,“现在辰时未过,时辰尚早。”
“七安先生该摆摊了。”卫瑶卿说着从马车内的坐凳下抽出一只盒子,看到里头胭脂水粉一应俱全,何太平咋舌:“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卫瑶卿看了他一眼:“很久了,何大人没发现么?”
何太平:“……”这还真没有。
原本准备动手了,临动手时,卫瑶卿却又收了手,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模样:“忘了在这里塞件男装。”
何太平:“……”
“有什么事,最好提前与本官说一声,本官也好有个准备啊!”何太平提醒她,“总比你孤身一人来得好。”
“我知晓了,只是来不及罢了,下次定然不会了。”卫瑶卿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应是应下了,下回说不定又是鸡飞狗跳,何太平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七安先生!”一旁瓜果摊上的小贩朝她点了点头。
“七安先生!”老张绸缎庄的老板闻讯从绸缎庄里头弹出头来,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七安先生!”没有枣糕的生煎包子铺,这里多了个豆花摊,摊主笑眯眯的朝她打了个招呼,盛了一碗豆花放到了她的面前,“这豆花不用钱,七安先生也不用算卦,往咱这一坐就成!”
“那怎么行,童叟无欺啊!”那位生的清秀好看的少年人取出了十文钱放在了桌上,用起了桌上的豆花。
“七安先生,今儿算卦了么?”即便知道可能性不大,有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少年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目光略过路边匆匆经过的三人时却顿了顿,起身:“不过今日大抵要结个善缘了!”
“三位请留步!”
苍白的容色隐在帽檐中,从卫瑶卿的角度只能看到同样苍白的下巴。
“你是……”其中一人开口了,声音凉凉的,刺骨般的凉意席卷全身。
“阴阳先生。”卫瑶卿笑了笑,“三位时常在地下行走,自也带了下面的味道,虽然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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