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的小女子将多少大男儿玩弄于鼓掌之中?真不见识,我等男儿还有颜面这种东西么?”
卫瑶卿被她与王栩的谈话笑到了,挑眉:“就算你们想见识也没用。”
“你……”王栩一时语塞。
趁着他不说话的当儿,卫瑶卿连忙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天查到了什么,但你今日遇袭,或许我之前所说的还真不是猜测。”
王栩看着她:“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假的自然是你们的事,我对别人的家事没什么兴趣。如果是真的,”她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上,一脸愤慨之色,“我等自然要顺应天道,阻止他这逆天之举。”
她说的义愤填膺,激动的脸色通红,看起来真的不能再真了。王栩眼皮一跳:“你……你不会又有什么私心吧!”
“你觉得我像在同你开玩笑?”少女转头望来,眼睛瞪的浑圆,一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王栩道摇头:“不像。”
卫瑶卿笑了,笑容灿烂:“是吧,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王栩斜眼:“确实不像开玩笑,但你开不开玩笑,说的是真是假,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卫瑶卿道:“那你看内心,”她拍了拍胸脯,“不看外表看内心。”
王栩默然:“那更看不出来了。”
卫瑶卿:“……”
“不过,”王栩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即便你不做,我们也是要做的。”
卫瑶卿笑了:“所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天下人的事情。”
又来了,这样的义愤填膺,王栩眼角抽搐:“在我面前就不要作出这副样子了。”
卫瑶卿道:“我是真心的,想要为天下人做事。”
王栩撇过脸去,一副不想看的样子:“虽说这些事情你不做,我们也是会做的,但这一次不代表会就这么算了。”
卫瑶卿睁大眼睛:“不是吧,你这般小气么?”
王栩道:“对你……只要是个人都不可能大方的起来。而且,就算我大方,别的人也未必大方。”想起祖父那时怒不可遏的模样,王栩眼皮跳了跳。
少女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敢保证留着我比除掉我要好太多了。”
安静了许久之后,王栩抬头,脸色确实前所未有的严肃:“时局动荡少不得你,太平盛世却能要了你的命。”观她所行,有多少桩已或多或少触及了不少人的底限。她厉害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时局动荡,离不得她,这就是祖父为什么说“恨不能掐死又觉得可惜”,若当有朝一日,盛世太平,一个智多近妖,手段百出的女子恐怕会引来不少人的忌惮吧!
……
而此时,国子监的学舍里,背完一段典故,又作完一篇文章的卫君临终于放下了笔,站了起来,松了松肩膀,环顾四周。
他看了一会儿,便走到一旁问两个正在看卷宗的吏部官员:“你们可看到我六妹妹了?她之前同我说去一趟茅房来着。”当时,他正在背典故,随意的点点头,就任她去了,直到此时,文章都作完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他家六妹妹的身影。
两个吏部官员摇了摇头,奇道:“好像许久没见到她了,是不是还没从茅房回来?”
卫君临急了:“六妹妹去的时候才刚过未时……”
正在桌后写写停停的崔璟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眼门外:“现在酉时了。”
两个时辰了,卫君临忙道:“大人……快……快去寻人找找我六妹妹。”虽然说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他阅书无数,知晓《左传》中对春秋晋景公之死的描述只有八个字,却已让无数读书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将食,胀,如厕,陷而卒。
卫君临急的跳脚,都怪他沉溺于写文章无法自拔,不然怎会……连六妹妹离开这么久了还未回来都不知道。
两个吏部的官员愣愣的看着他,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崔璟倒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你不用找了。”
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卫君临只觉心惊肉跳,登时脸白如纸:是说六妹妹已经像晋景公那般了么?
第六百五十五章 闲谈()
卫君临的眼眶当下就红了:“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不管是生还是……,总之一定找到我六妹妹。”
一旁听得怔怔的吏部官员这才反应过来:这书呆子想哪里去了?至于他想的,古往今来也只有一个晋景公吧!
崔璟蹙了蹙眉,正要说话,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得好,不管是生是死,定要找回来!”
这嗓门奇大,除了昨日瞎嚷嚷了一晚上回隔壁归园补觉的匈奴质子智牙师还有谁,他大概醒了,便过来了,眼下正一脸惬意的走了进来。
一旁的两个吏部官员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智牙师昨日跟个搅屎棍似的,怎的今日又来了?
不过,虽是嫌弃他如搅屎棍,吏部官员还是劝道:“这学子的六妹妹卫天师应当不是去……”“茅房”两字还未说完,就听那智牙师一声轻喝。
“你们不帮忙,我与卫天师相识一场,一见如故,总是要帮忙的。”智牙师嚷道,“来啊,那个学生同我一起,我们带着人去找找看……”
卫君临连忙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崔璟看了眼那睁开眼的周方,见他只是被吵醒了,便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吏部官员互相推了推,还是忍不住问道:“崔大人,这……就由他们去么?”
“随他们去吧!虽说本官也觉得卫天师应当是中途有事离开了,”崔璟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们这位阴阳司最年轻的天师大人当真一不小心,走了晋景公的老路呢!眼下有他们帮忙不是更好?”
这……好吧!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万一卫天师没留意脚下,马失前蹄……不,不能这么形容,方才发生的事情委实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两个吏部官员只觉头脑发胀,糊涂了。
……
日光明亮,长安城里的气氛随着黄少将军的归来轻松了不少。月心湖中心的亭中或坐或站了七八人,有坐在正中石桌上喝茶的,也有惬意的举着鱼竿垂钓的,更有手搭着栏杆,有一茬没一茬与身边人说话的。
真真好一派惬意之景。
“年纪大了,爬山什么的都是虚的,不若与尔等喝茶、钓鱼、聊天岂不自在?”坐在亭中喝茶的国子监祭酒虞世基感慨道,中元节才过,他便开始聊起了下一个节日重阳登高。
“听说那个匈奴左贤王昨日带人翻遍了我大楚国子监的茅房!”有个举着鱼竿垂钓的老者轻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和不屑,“蛮人就是蛮人,举止粗鲁,连那臭气熏天的地方也不放过。”
虞世基闻言干咳了两声。今日,他们这几个朝中走得近的文官趁着清闲时候,出来小聚了一场,都是文人,难免清高,又读孔孟,多学儒家经典,信奉“君子远庖厨”,连庖厨都远,茅房那种地方更不用说了。即便国子监的茅房打扫的很干净,也燃了熏香,这茅房依旧还是茅房,代表着脏臭,自是要远离的。
虞世基坐在其中很是坦然,国子监祭酒的官职虽说不高,但论地位却非比寻常,毕竟这朝中的官员,除了偶尔的一两个真正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武将之外,大多数在朝的官员都曾在国子监就读。就连如今刚刚回京的武将黄少将军,昔年也在国子监就读过。
世人尊师重道,是以即便他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也没什么人敢不给他面子。
虽是嘲讽匈奴的质子,但说穿了到底还是心里不痛快吧!
长安城里官兵随处可见,街头巷尾人人在谈黄少将军,他们未必对黄少将军有怨言,但对眼下重武轻文的局势却是不满的。太平盛世里,文官出头,时局动荡时,武将扬名。
而现在显然处于后者,他们又不比位高权重的左右相、一品公等人,不管文武皆离不开他们。他们是真正靠读书起势的,在座的七八人接作的一手好文章,属于真正的文人。这其中自然以站在一旁,手搭着栏杆向远处望去的徐长山先生为首。
徐长山不但官阶最高,还是文渊阁十儒之首,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官。
可即便同为一品,他虽肩太傅之名,却已然许久未近到陛下跟前了。倒不是说陛下不尊重他,而是所学眼下似乎并无可用之地。
坐在虞世基对面,同为文渊阁十儒之一的陈硕陈先生冷笑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陈善那个孽畜。早知他今日如此,当年他年幼时,我陈家就不该赏他一碗饭,那今日还有他陈善什么事?”剩下来的话就不消说了,若非陈善,时局又怎会动荡?他们文官又怎会到如今这无事可做的地步?
虞世基尴尬的低下头,并未接话。倒是站在虞世基身边,国子监的教学博士柳闵之忍不住瞟了陈硕一眼:这位陈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陈硕是陈善一家的远亲,但两家关系极其恶劣,当年陈善家未起势时前来投靠陈硕,谁料陈硕着人从门后送出一碗白米饭,就打发人走了。美其名曰“我陈硕家门口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种大字不识的武夫就别来我陈家打秋风了。”
自此两家便断了关系。当时说陈硕此举不善的人可有不少,只是没想到如今,这种恶行反而救了陈硕一命,未被牵连。
除此之外,有不少知晓内情的知道,这位开口闭口孔孟之道的陈硕先生有个女儿也曾是名动一时的才女,在黄少将军出征前夕嫁了黄少将军,才女配英雄本是一段佳话。可没想到这位才女陈小姐不但有才还多情,受不住闺中寂寞,同黄家的表侄有了私情,这等丑闻传出,当时陛下险些砍了这位陈小姐和黄家表侄的脑袋,最后还是黄少将军求情,自此了了这一段旧事。
陈硕面子挂不住,说要将同有才女之名的小女儿嫁给黄少将军。他柳闵之不知道黄少将军怎么想的,反正换他的话,他是不敢再要陈家女儿了。戴了一顶还想戴第二顶不成?最后黄少将军以“边关未定,何以为家”拒绝了陈硕。
陈硕面上是不敢说什么,但心底里未必没有怨言的,尤其如今以黄少将军为首的武将颇受陛下信任,他们文官位置却愈发的尴尬。只是不能明面上抱怨黄少将军,那就抱怨陈善好了。
柳闵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这位陈硕先生也是个万中无一的人物了,能同时跟这世上完全对立的两位将星都结下梁子,是个能人啊!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为何()
“闲着不好么?”比起陈硕的愤怒,有一旁悠悠垂钓的老者反问,“俸禄照发,又不需做事,不好么?”
陈硕冷笑:“怕就怕闲久了,陛下都不记得我们这些人了。”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毕竟贵人事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又一个文官开口了,语气中满是嘲讽,“咱们这些读书人还能上战场杀敌不成?毕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武夫耳!”陈硕哼了一声。
有人推了推他,提醒他隔墙有耳:“胡说什么?怎么能一概而论?黄少将军和陈善还是不同的。”
陈硕显然也意识到了,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但话题一开却不是那么容易收回去的,有人道:“我前两日遇到兵部尚书左流生,听说京南和东川路两路兵马已经快抵达西南府了。”
“现在陛下也不再颁旨了,太平了多少年了,这一次又……诶!”有人说着摇头自叹,“说来说去,谁能想到先王养虎为患?”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若无陈善,那陈王起兵造反说不定都成了,那还哪有咱们陛下什么事啊!”有人接口道,只是话才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多话了,忙又补救,朝着皇城的方向行礼叩拜,“陛下圣明啊!”
柳闵之被这官员的举动逗笑了:“大人,您在这里叩拜,陛下看不到的啊!”
那大人白了他一眼,忍不住蹙眉:“年轻人真是不懂事,老虞啊,下次不要带他来了。”柳闵之是跟着虞世基过来的,若非如此,他们这些人聚一聚,也不会轮到他出现在这里。
不准他来了啊!那可不行。这群儒生有时候有意思的很,虽然其中有些人就是个酸儒,但也有真有学识之人,这般良莠不齐的一堆文官聚在一起也是有意思。
柳闵之连忙上前施礼道歉:“大人,是小子不是,还请大人不要跟小子一般见识。”
那大人哼了一声,又有虞世基似假还真的骂了几句,众人都在帮腔,也不敢做的太难看让众人下不了台,便道:“这次就罢了。若非看在虞大人的面子上,哼,老夫定要参你一本目无尊长。”
柳闵之连声应是,心里却暗道:这种时候,陛下有功夫管个国子监教学博士的目无尊长才怪呢!
这时,有人问在一旁站了许久,却未发一言的徐长山:“徐先生在看什么?”
徐长山摇了摇头:“并未看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
“何人?”有人问道。
徐长山却笑了:“说起来不过一个寻常百姓,不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官也已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哦,这样啊,一个普通百姓,那确实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问话的人不再追问了,话题又回到了近些时日长安城里的事情上:“不是我说,莫看何太平那个府尹总是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那衙门虽小,可不管何时,都用的到他。”
“琐碎小事,每日都会有的,这并不稀奇。”有人叹道,“若要说稀奇那就是近些时日怀国公府薛家,也不知是不是命犯了太岁,事情一桩接一桩,真真倒霉。”
有人接话:“说起来薛家这一辈年轻的,除了两个女儿,竟是没有男丁了,这世子年岁也不小了,又无什么出息,老怀国公也不催催么?如此下去,岂不是要绝后了?”
那感叹之人道:“绝后不绝后另说,这往后无人袭爵,是要陛下收回这承袭的爵位么?也不知薛家怎么想的,真是一团乱帐!”
闲下来的文官说起京中趣事也是如数家珍,柳闵之听的很认真。
……
“大哥!”看着跟在墨香身后走过来的女子,卫君临就生出一种窘迫感,昨日,他也是急了,竟是跟着那匈奴质子翻了国子监的茅房,翻的时候不觉不妥,等回过神来,便觉得尴尬不已。
一想起他们把茅房翻遍之后,六妹妹从外头进来,一脸惊讶的模样,卫君临就觉得还不如就地挖个洞钻进去算了。
不过虽是丢脸,但在六妹妹面前,他还是要维持着长兄形象的,是以干咳一声,手背到身后看着她:“什么事啊?六妹妹,这里毕竟是读书的地方,我不能总是出来的。”
卫瑶卿把臂弯里的篮子交给他:“家里提前做了些重阳糕,我给你带来了。”不但如此,她还顺手折了两支菊花放在篮子里,看起来倒是十分风雅。
卫君临让墨香接过重阳糕,却见女子还站在原地,不由一愣:“还有什么事么?”
她今日穿的是常服,前一段时日阴阳司十分忙碌,过了中元节,不少阴阳司的天师小天师们便告了假,她也不例外,今天不属当值日。
“我想问问那个周方……”卫瑶卿道。
不过,还不等她说完,卫君临便匆匆打断了她的话:“你去管那周方作甚?左右也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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