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瑶卿笑了笑,应了下来,又转身对跃跃欲试的智牙师道:“左贤王,其实你也可以勇敢的。”
“怎么说?”智牙师眼睛一亮。
少女伸手一指,指向学舍内:“中邪是中邪了,但说到底还是个人。自然也能捉住他的。”
“怎么捉?”智牙师好奇的问道。
卫瑶卿一笑,无视卫君临使来的眼色,压低声音开口道:“捕鱼见过么?鱼怎么补,人就怎么捉嘛!”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夜忙()
站在外头看不到学舍内的景象,只听得到偶有重物落地声传来,伴随着李修缘时不时响起的轻喝声“妖物,还敢作祟!”
智牙师一脸佩服:“大天师可真厉害,换我的话,我是不敢跟那些东西同处一室的。真不愧是大楚最厉害的天师。”
有一旁的吏部官员忍不住低头偷笑:这个传说的狠角色智牙师怎么看起来有点憨傻?
崔璟回头瞪了那偷笑的官员一眼,那官员连忙不再笑了。
王栩目光在智牙师和那和他一唱一和的少女身上来回交错:真憨傻倒是好了,怕就怕假憨傻,真机灵,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左贤王的护卫也在这时候赶来了,手里果真如方才卫瑶卿所说,拿了一张不知哪里弄来的网。众人看的连连蹙眉,方才那位半大孩子似的女天师说的跟孩童玩闹一般,熟料那智牙师还当真了。
有官员忍不住问王栩:“这卫天师在开玩笑么?”
王栩迟疑了片刻:“我……也不知,或许是吧!”
而那头智牙师已经指挥着护卫拿着网在学舍门口等着了,等了一会儿,只听“嘭”一声学舍大门大开,一团人影跳了出来。
智牙师在一旁一声令下:“上!”
护卫一拥而上,随着几声结实的肉体落地声,就看到张牙舞爪的中了邪的国子监学子在网中发出低喉,却被护卫们牢牢的钉在地上。
吏部的官员们同卫君临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真跟玩笑似的就拿住了?
身上似乎挂了彩,受了伤还见了血的李修缘这才从学舍里走了出来,见到这状况不由愣住了:“你们这是?”
智牙师在一旁拍了拍手:“大天师,我们在帮你啊!”
李修缘一拂衣袖,气道:“胡闹!”
智牙师不依不饶,指向地上钉住的那个国子监学子:“这不是抓到人了么?”
李修缘一副懒得理会他的模样,怒道:“蛮夷之辈,什么都不懂!这人抓到就好了么?他的问题在于中了邪术,而不是抓个学子!”
相比气急的李修缘,智牙师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我虽是蛮夷,却也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所以只能是半个蛮夷。至于中了邪术,那不是大天师要做的事情么?我们只是帮忙拿住他而已。”
虽是匈奴人,智牙师的汉话却说得十分流利,头头是道,占尽道理。
李修缘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沉默了片刻:“把人弄进来吧!”
智牙师挥手:“弄进去。”说罢又兴奋的转身去找身后的卫瑶卿,“卫天师果然好计谋。”
卫瑶卿谦虚道:“不敢不敢。”说罢就跟了上去。
卫君临一副如坠梦中的模样,连忙伸手拉了拉卫瑶卿的袖子:“六妹妹,这样就行了么?”
卫瑶卿点头道:“是啊,还要多亏了左贤王相助了,剩下来的交给大天师便是了。”
这……真是……如此简单!简单的过分了,卫君临脸皮有些抽搐。
见这位大哥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卫瑶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放心,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大天师就是了。”
走入屋内,那个叫周方的学子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眼神时而癫狂,时而阴恻恻的看着众人,时而怪笑,时而大哭。
智牙师看的好奇不已,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修缘眉头紧皱,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诸位到外头等候吧!”
“为什么?不能看么?”智牙师连忙问道,一脸失望之色。
李修缘道:“是。”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这位质子委实太啰嗦了,看得人心烦意乱。
人再次被轰了出来,智牙师搓着手,叹道:“大天师厉害是厉害,就是有些小气,连看都不能看,还是卫天师好,都会亲自教授于我。虽然我也听不懂卫天师在说什么,但卫天师这般平易近人的态度实在是极好的。”
这一次,诸人在外头一直等到了寅时,李修缘才从学舍内出来,脚步发虚,一脸苍白之色。
旁人都等的有些无精打采,也只有智牙师仍然兴趣高涨,见李修缘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天师,那个人怎么样了?”
李修缘看向他,眉头打成了结,今日有这个侄子在一旁捣乱,他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他问道:“左贤王认识这个学子?”
智牙师忙摇头:“不认得。”
不认得你还这么问东问西的。忙了一晚上的李修缘脸色惨白,有些难看,中元节鬼门大开,不同以往,动用阴阳术本就是逆天之举,他耗费了不少心血,才暂且保住了学舍内那学子的性命。
“不要随意动他,明晚我会再过来。”李修缘道,“天亮之后,我要去向陛下复命,便先走了,诸位请便吧!”
所以,这是等了一日,徒劳无获么?吏部的诸位官员一脸失望之色的走入学舍内,那个叫周方的学子脸色青白,面颊瘦削,有人偷偷碰了碰,只觉的触手冰凉,衬的那脸色跟死了差不多。
“罢了!”王栩见状叹道,“卫君临,你且过来同我们说说这个周方的状况吧!他从何时开始失踪的?何时回来的?说了什么,一字不差的同我等说一说,尤其是那个权贵害他妹妹的事情。”
智牙师也被引去了注意,奇道:“我见过偷东西,也见过偷人的,偷命是什么意思?”
有吏部官员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大天师走了,这位质子就开始烦他们了么?
卫君临再次说了起来,比先前说的更详细:“他那妹子我见过几次,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不大好,听说生辰八字不好,体虚,阴气重什么的。周方很信这个,给他妹子手上又带了佛珠又带符什么的……”
“卫天师,你在干什么?”智牙师的声音却再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正在听卫君临说话,这智牙师突然出声打断了谈话,被打断的吏部官员忍不住皱眉:果真这匈奴人就是不懂规矩,这边正在说正事,瞎嚷嚷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位手正摸在周方胸口的少女还未来得及收回手,顿时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虽说大楚民风开化,可女子伸手去摸男子的胸膛,而且这躺在床上的周方瘦的跟块排骨似的,有什么好摸的?
少女摸了男子的胸膛被人撞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上卫君临那惊讶看来的目光不由讪讪的笑了笑,而后低头指向那躺着的周方:“他好像醒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询问()
醒了?这怎么可能?
大天师离开前不是说要明晚再过来么?言外之意不就是明晚之前都不会醒么?众人望去,却见躺在那里的周方还是纹丝不动。
卫君临道:“六妹妹,你许是太累,看错了吧!”一个女子伸手去摸男子的胸膛,还让那么多人都瞧到了,他都尴尬。
一只手再次搭上了周方的胸膛,拍了拍,摸了一会儿,卫君临脸色都变了,上前就要去拉她,却见她在此时收回了手。指向那个周方:“刚刚动了一下,你们看到了么?”
智牙师嚷道:“没有。”
少女再次摸了上去,这一次卫君临连忙去拉她:“可以了,六妹妹。”这跟饥不择食似的,这周方生的又不好看,她这样乱摸,传出去怎么办?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醒了。”
“好了,六妹妹。你莫要再胡闹了……”卫君临拽住了她的手,“不要再碰了,大天师说了不让碰的……”
“他好像动了!”带着欢喜的大嗓门不消说,除了那个智牙师还有哪个?
动了?众人望去,却见躺在床上的周方胸膛起伏了起来,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哥,真的动了呢!”卫瑶卿挣脱开卫君临制掣,道,“方才我没有看错。”
卫君临尴尬的收回了手:“就算没有看错,你也不能上手……”
少女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大哥说的是,下次不会了。”这般乖巧的姿态,叫人还能说什么呢?
几个吏部的官员已经凑了过来,看向那睁开眼睛的周方:“周方,你可醒了?”
周方点了点头,看向周围:“你们……是……吏部的人?”
吏部官员的官袍,身为国子监学子的周方还是清楚的。
“不错。”官员回道,“你现在可方便回我们的话?”
周方看着他们,虽然脸色苍白却扔应了一声:“方便。”
“我等好奇你说什么权贵害你妹妹的事情。”有官员开口问他,“且说来你要状告何人?”
周方道:“我不知道。”
众人一怔:你不知道告什么告?
周方又道:“我只知道有贵人偷了我妹妹的性命。”
吏部官员道:“我等听说过偷物偷人的,这性命如何偷?”
“我不知道。”周方摇头,“我是寻妹妹下落的时候,寻到了那个地方,而后被人绑了起来。中途听到有人在对话,拿我妹妹续命什么的。我急的大叫,然后就套上了黑袋子,那些人也不打骂我,就口中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有时候还晃铃声什么的,然后就不大清楚了。我脑袋里乱的很……”
听周方说完,有吏部官员在一旁叹气:“你岂止是脑袋里乱的很?就连说话也乱的很,颠三倒四的,你要我等如何帮你?”
另一个官员接着道:“他是国子监的学生么?怎的说话都说不清楚?”
“我……我……”周方似乎急了,脸色发白,双目赤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先说你妹妹是怎么丢的?”阻止了其余人继续问下去,崔璟开口问道,“何时?何地?”
周方道:“一个多月了,那一日妹妹上街去买些针线和布,想为我缝两件衣裳,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我去街上找,可那些针线铺子的老板说并没有见过我妹妹……”
崔璟又问:“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你妹妹的?”
周方怔了一会儿:“那日我照常在街上找着,被人撞了一下,便见手里塞了张纸条,让我午时到城门口去跟踪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袍,右眼下有颗朱砂痣的老人。”
“你去了么?”崔璟又问。
周方点头:“自是去的,只是还未走到城门口,我便被人敲晕了,醒来就发现被绑在了屋子里。那屋子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听到他们在说我妹妹的生辰八字,说可以续命,我急的大叫。之后就有人问怎么任我绑在这里,谁知晓被我听了什么。而后我就被套了袋子,那些人经常做些古怪的事情,有时候会在我面前摇铃,还会烧东西,口中念念有词,再后来就是昨天早上醒来时,发现我就躺在国子监门口……”
“真是颠三倒四的。”有官员叹道,瞥了一眼那周方,“也不知是如何被举荐入国子监的。”
周方双目赤红:“我……我不知道,我……脑袋里乱的很,我……”
卫瑶卿在一旁看了片刻,扯了扯卫君临的衣角:“大哥,你这位同窗平日里功课怎么样?”顿了一顿,又连忙加了一句,“我是问他妹妹还在时,他的功课怎么样?”
卫君临想了想道:“课业算是中等,虽说不断鼎好,但遣词造句没什么问题的。”
“我也发现了。”王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周方零乱的书桌前,翻出来一些他日前所作的文章,“看他文章如此,说清楚事情按理说并不难。”
躺在床上的周方愈发急了,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我怎会……”
崔璟看了他片刻:“或许不是他说不清楚,而是已经说清楚了。”
“在他的记忆里就是这么零乱。偶有些记忆深刻的事情,譬如烧东西、摇铃、念念有词什么的,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崔璟道,“他是被人主动放回来的,既然他知道这么多事情,却还会被主动放回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那些绑他的人眼中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但以防万一,所以在那些人的计划里,他昨晚会死于中邪。”
有吏部官员伸手打了个哈欠,甩了甩脑袋,强作清醒:“那他的中邪好了么?他如此说不清楚,可真真叫我等难办啊!重要的事譬如谁绑了他不知道,被绑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具体作甚又不知道。你妹妹眼下在何处更不知道。”
周方兀自坚持:“他们说要害我妹妹性命,你们快去救我妹妹!”
“怎么救?”
周方一怔,半晌之后,突然牢牢抓住记忆力唯一记得清楚的人:“找那个灰袍,右眼下有痣的老人!”
第六百四十九章 诉旧()
天刚蒙蒙亮,沿街的一家茶楼便已开了门,有身着常服的青年回顾了眼四周,见身后无人,便进了茶楼,也不停歇,而是径自走向最里头的那间厢房。
厢房门口的是一位容貌寻常的奴仆,青年人喊了一声奴仆的名字:“阿三?”
奴仆应了一声,帮忙打开了厢房的门。
青年人走入厢房,一眼便看到了正对门口的那张书画大家顾泽的《天下江山图》,厢房内摆了不少座椅,但眼下那些座椅上都是空的,只有一人坐在其中。
那人看着他:“李修缘,你找老夫何事?”
这一大早换了常服出现在街头的不是旁人正是阴阳司的大天师李修缘。
“过了中元节,你便这么闲么?”老者轻啜了一口手边的茶,问道。
李修缘抬了抬手:“昨日有个形容异常,被人动了手脚的国子监学子出事了,被人报到了我这里。我忙了一个晚上,才刚刚保住了他的性命,特地来问问大人这个学子同大人有关么?”
老者抬眼看他:“老夫不至于跟个国子监学子过不去。”
李修缘沉默了片刻:“我特地让那国子监学子暂时未醒,大人若是网开一面,明晚,我便过去,让那学子醒来。”
老者不置可否:“你既然插手了的话……那便算了吧!留他一命好了,左右留着也没什么关系。”
李修缘身形未动,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那老者却在此时抬头看他了:“李修缘,你还有什么事?”
李修缘看着他道:“大人,可否告诉我,您在做什么?”
老者闻言嗤笑了一声:“李修缘,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来问老夫?”
李修缘双膝跪了下来:“修缘不敢。”
“你当然不敢!”老者“啪”一声把茶盏放回了桌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若非老夫,你早就跟张家那群食古不化的人一起死了,哪还轮得到你位列大天师?若非张家的人死绝了,这阴阳司轮得到你来做主?”
老者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模样,冷笑:“奴性啊!你都是大天师了,跪我作甚?”
“今日修缘的位子是大人您给的,此恩修缘一刻不敢或忘。”李修缘俯身,额头贴地,“大人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
老者冷笑了两声,重新坐回椅子上:“李修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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