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染血,看的人不寒而栗。
林立阳打了个寒颤,踢了一脚身边的手下:“没听到吏部的小王大人在说么?赶紧进去搜!”
手下连忙带人进了小楼,宾客中有不少已经起了倦意,打着哈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我等什么时候能走?”
这话一说,便引来了不少应和:“就是啊,这就是个意外,大家都看着呢!那薛三小姐想要出风头自己跳下来,怪谁啊?”
“不错,我等要先回去了!”有人烦躁的扇着风,“左右同我等没有什么关系。”
牢骚声起,林立阳摸着下巴,他也想回去休息啊!于是便巴巴的去问那边接下此事的王栩:“小王大人,既然大家亲眼所见的,那要不便先放大家回去吧!”
王栩正要说话,楼里响起一阵轰动,有人从楼上探出头来:“找到了,薛二小姐就在这里,似是昏过去了呢!”
这话一出,不少人皆松了一口气。
“就说嘛,薛二小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
有人奇道:“薛二小姐也同薛三小姐在楼里,那为何只薛三小姐出现在了席面上?却不见薛二小姐?”
这话一出,便有不少女眷低低笑了起来,有嘴快的已经说了出来:“这有什么稀奇的?估摸着两个人都想出风头呗!结果出现在楼顶上的是薛三小姐,可见薛二小姐估摸着是被人弄昏过去了吧!”
“不是吧!”有人诧异,“还有这等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人笑道,“毕竟今日来客也不看看都是什么人。”
这里的谈论声,那边的官员也听的一清二楚。
王栩看向抱怨声起,哈欠连天的权贵们,就算出身不凡,他也不想得罪那么多权贵,是以便道:“且记下今日席上诸位的名字,而后便散了吧!”严格来说,他也是目击者之一,看着薛三小姐自己跳了下来,同样是坠楼,这一次比起知味园的更像是一场意外。
这话一出,宾客们便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散了。
这时,宴席的主人,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清河长公主开口了:“其实,本宫一直有一事不明。”
长公主突然出声,又身份尊贵,不少人闻言都望了过来。
而后,便见长公主冷笑了两声,开口了:“本宫今日只宴请了薛大小姐和薛二小姐两位,薛三小姐是不请自来的。”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这件事她便也不说了,眼下,好端端的生辰宴上见了红,佛经还染了血,清河长公主心中不悦已然攀到了顶峰:刘道婆说的一点都没错,薛三小姐就是今日来克她的。
不请自来啊!哗然四起,权贵最是好面子,这种事情一提,当真是……,这薛三小姐往后不管好不好,光清河长公主开口这一句,就足够让她丢尽颜面了。至于薛家三个姐妹,只请了两个,长公主殿下之尊,不喜一个小辈又如何?
哗然过后,事情变的更诡异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薛三小姐出现在了这里,而后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来了,这叫什么事?有人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南门街头一家绸缎庄的事情?听说那绸缎庄老板辞退了个犯了错的伙计,伙计没有了生计,家里又出了变故,因此对绸缎庄老板恨之入骨。绸缎庄老板也算有势力,那伙计走投无路之下便想了个损法子,半夜三更,直接拿了条腰带吊死在了绸缎庄门口。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叫我突然想了起来。”
这越说越不像话了,但总有好事之人,清河长公主脸已经黑了:这什么意思?这是薛三小姐在怨她没有请她,所以跑来这里跳楼触她眉头么?虽然知道这说法有些可笑,但清河长公主心里还是梗的慌。
“不得胡说!”王栩呵斥了一声,“留下姓名,尔等先走吧!”
……
国子监难得的休沐日,茶馆里已经座无虚座了,说书先生说的唾沫横飞。先是说了长安府衙遇到的玩火的阴阳术士,然后又说了前朝余孽围攻西南府的事情,最后才说起了昨日夜晚,清河长公主宴席上发生的大事。长安城的说书先生最近很是高兴,就算不是休沐日,里头也坐满了人。长安城最近事情一桩接一桩,他们这些说书先生当真是一点都不愁没有东西可说了,甚至还害怕事情发展的太快,他们都快跟不上脚步了。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且说那座上权贵正看着满天烟花夺目,那头正在楼顶弄烟花的薛三小姐又跑到楼边,众人不以为意,以为薛三小姐又要试探了,熟料,这一次,她却不试探了,而是直直的跳了下来……”
坐在窗边的黄石先生同茶馆里听的如痴如醉的听客们齐齐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六百一十八章 胡说()
座下掌声雷动,黄石先生侧过头去,对裴宗之道:“说的跟亲眼看到一般,是不是?”连过程都如此详尽。
裴宗之点头,听的也很认真,道:“眼下的说书先生生意都不好做,也有消息来源的。”
“说的一惊一乍的,真是会吊人胃口。”黄石先生道,只是口中虽说有些不满,但一惊一乍的听客中显然也包括他。众人听的兴致昂扬。
几个巡街的五城兵马司官兵到了茶馆,也不进去,就站在茶馆门口,这些官兵生的人高马大,往这边一站仿若在茶馆门口立起了一堵墙一般。
那说的唾沫横飞,喝了一口茶,胡子上都沾上茶水的说书先生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
众人正听的兴头上,见他突然不说话了,不由催促起来:“快说呀!”“是啊,快说呀!赏钱少不了你的。”“快些说啊!”“就是啊,别拿乔了啊!”……
那说书先生干笑了两声看向门口,他的位置正是对着门口的方向,看到那几个五城兵马司官兵卖了个好:“不知几位官爷来这里作甚?”
众人哗然:怪不得突然不说了呢!不得不说长安城百姓胆子确实不小,当然这也同今日茶馆里的听客中不乏家中有权势的,并不惧怕五城兵马司有关。
有人喊道:“我等好好在这里听说书,五城兵马司的人要作甚?去叫林立阳来!”
“对啊!”另一人接话道,“自太宗陛下开朝以来,就说过当准百姓谈时事,不堵民众之口的,这又不是什么时事,我等谈不得吗?”
“去叫林立阳来!”有人拍桌子。
不少人有样学样,跟着一起拍起了桌子喝到:“把林立阳叫来!”
黄石先生喝了一口茶,对一旁的裴宗之道:“我若是林立阳,定然也被这群刁民弄的头大了。”
裴宗之道:“五城兵马司本就不是什么人人争抢的好衙门。”
便在此时,有人穿过那堵人墙,扳着一张脸走进了茶馆,不是林立阳,又是哪个?
人还真来了啊,他们说说而已的,方才叫嚣最狠的却坐了下来噤了声。
“没让你们不准谈,只是不得意气用事。”林立阳握着佩刀沉声道,“十里街那家茶馆的听客有人听了,跑到怀国公府门前去惹事已经被拿起来关在五城兵马司大牢里了。尔等听听便好,不得闹事。”
总有那么些人头脑发热,说书先生说的太形象,便觉得怀国公府那位跌下来的小姐触怒了佛祖,跑过去闹事。这都什么事?不过还真别说,不但有无知的百姓去闹事,就连清河长公主都觉得薛三小姐触了她的霉头,正在家里请道婆做法呢!
林立阳握着佩刀站在门口:“你等爱说的说,爱听的听,我等在一旁看着,以防有人要闹事。”
黄石先生看着站在门口的林立阳,目光之中露出了几分同情之色:“我觉得林立阳也挺不容易的。”
五城兵马司不是不让他说书啊,说书先生理了理思路,一敲醒木,又开始说了起来。
……
今日的吏部衙门门口停着不少马车,吏部的官员正在按照记录下来的姓名一个一个的寻之问话。
看着面前的三个女孩子,王栩叹了口气。他接下了这桩案子,按理说问话不需要他亲自来的,留个笔录就可以了,但其中总有一些人会需要他亲自出面,譬如说眼前的这位。
向安乐公主行了一礼,他又看向一旁一坐一站的两个女孩子,坐在推椅上的卫二小姐就罢了,至于另一位,王栩干笑了两声:“卫六小姐,真巧啊!”又是她!
“是啊,真巧。”卫瑶卿回道,朝他点头一笑,笑容得体,告诉他,是的,她又来了。一旁的安乐公主笑的都快没形了。
“事发时你在哪里?”王栩问她。
“席上跟大家在一起,前后并未离席。”卫瑶卿回道,“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本宫便在她身边,可以证明。”安乐公主道,“从进入清河别苑开始,她二人就一直同本宫在一起,可以证明这一点的有很多,长乐县主,宁大人家的小姐还有……”
这王栩当然知道,他点头:“只是昨晚你为何要和卫二小姐过去说话。”
“不瞒王大人,”卫瑶卿正色道,“正是看清了摔落的是薛三小姐,我特意前去的。”
“你为何如此?”王栩一怔,继续问她。
“这还用为什么?”女孩子看了他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薛三小姐很可能是我二姐姐坠楼的主使,这不还是你们查的么?”
这倒是……只是,他们查案还查错了?王栩看着她,一时无法回神。
卫瑶卿继续侃侃而谈:“比起薛大小姐那面向,薛三小姐一看就不像个好人,我也深信薛三小姐就是幕后的真凶,所以看她坠楼了,德行还未修到家的我,就忍不住过去说两句风凉话咯!”顿了顿,她又道,“这不是很正常么?我和二姐姐看到她坠楼,不去说两句风凉话才不正常吧!”
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王栩想到了年少时读书,学堂里最不听话顽劣的那种孩童。老夫子骂他们“德行败坏”,那种孩童会笑嘻嘻不以为意的来一句,“我就是德行败坏你又能奈我何?”真真叫老夫子们气的够呛。
眼下的女孩子不就是如此嘛!坦言自己“德行未修到家”,能拿她如何?
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而且这等作为确实是普通人的人之常情,又非人人皆圣贤,见仇者不为所动,那才奇怪呢!
王栩干咳了两声,话题一转:“还有一事……”
她认真的看着他。
王栩道:“鉴于卫六小姐时常出现在各种出事的地方,本官怀疑……”
怀疑?怀疑她什么,卫瑶卿坐在他面前,神色坦然。
“咳!”王栩咳了两声,“本官怀疑你可能冲撞了什么东西,该驱驱邪,少在各种事发的地方出没,本官相信府衙、吏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不会乐意见到你的。”
安乐公主笑的双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见一旁的女孩子正色道:“是呢!我也是这般认为的,正巧,听说清河长公主府里在请道婆驱邪。确实最近的注意力都在旁人身上,忽略了自己,下一回,该为自己贴个驱邪咒在身上了。多谢王大人提醒了。”
王栩点头,目光掠过眼前的三个女孩子,看到一个吏部笔录官员正在朝他使眼色,便开口放她们离开了,而后走过去,问笔录官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个官员好似是为薛二小姐做笔录的官员,昨日薛二小姐昏倒在小楼里,所以吏部特地找了个笔录官员去寻她问话。
第六百二十章 定论()
矮几上放着一盆名贵兰花,剪子伸过去剪去了有些焦黄的叶子,老怀国公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洒水,边洒边叹气:“我这般精心照顾,怎的还是焦了?娴姐儿,你说这是为什么?”
薛大小姐跪了下来:“祖父,孙女错了。”
老怀国公叹气:“当年若非不得已,也不会暂且将偌大的家业交到你爹那个糊涂人手里,眼下倒是好了,整个长安城都在看我怀国公府的笑话!”
薛大小姐跪在地上,并未辩解。
“笑话什么的,我薛家倒是不惧,长安城哪一家没有被说过?只要有旁的事,此事要盖过也简单的很。”老怀国公叹气,“老夫是心痛你掺和进去做什么?”
薛大小姐苦笑,不是她想掺和进去,而是两个妹妹不肯放过她,若非先下手,麻烦的就是她了。但这些事,偏偏不能在祖父面前讲。
“老夫问你,这帖子谁动的手脚?”
薛大小姐沉默了片刻:“是我。”
“二丫头表演的东西三丫头怎么知道的?”
薛大小姐抿唇,再次沉默了片刻:“二妹妹跟道婆走得近,我想办法从那道婆口中套出来的,又告诉了三妹妹,但是没想到三妹妹会……我原本只以为她会做些手脚,没想到她直接去抢了二妹妹准备的贺礼。”
“你的意思是老三活该是不是?”老怀国公扔了手里的剪子,坐了下来,“你们这些孩子再怎么闹,哪怕是下了大狱,老夫都能将你们弄出来。这下倒是好了,根本不用老夫插手,她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怪谁?”
薛大小姐低头:“是我的错。”
老怀国公摇头,手抚在胸口,脸色发白。
“祖父。”薛大小姐见状连忙站了起来,走过去扶住老怀国公,“哪里不舒服么?”
老怀国公喘了几口气,似乎渐渐恢复了过来,推开了她:“好了,老夫没事,老毛病了。这件事我会跟吏部打招呼的,我薛家不追究了,这也是三丫头的命。安康侯那边动了不少手脚,毕竟丢了独子,知味园的事情交给你了,必要时就把三丫头舍了吧!”
薛大小姐应了一声,正想跟上去送一送老怀国公,老怀国公已经摆手拒绝了:“老夫还有事,莫要跟来。”
……
怀国公府的三小姐坠楼的事情薛家不追究了。王栩在案卷的最后落上了自己的名字,吹了吹,这才收了起来。这件事确实像一件意外,至于薛家为什么不追究帖子的事,想来跟姐妹间的龃龉有关,既然他们不追究了,王栩也懒得追究,这件事至此盖章定论了。
“对了,三小姐怎么样了?醒来了么?”王栩走入案房的时候,几个官员正在整理那几条手抄的长卷佛经,感慨道“这字写的还真不错,颇有几分味道。”
“但是再好看,也没有人来看这些。”官员卷着佛经卷到染血手印的一片感慨,“这佛经染血,煞气重啊!”
有官员见王栩过来连忙喊了一声“王大人”,而后道:“听说情况不大好,虽说都是坠楼,但三小姐受了好几次重击,背部那一大块伤的也不轻,据说还发着高烧,老说胡话,说什么不想活了。”
“话说回来啊,”一旁打下手的官员想了想道,“薛三小姐也真够倒霉的。按理说这四层的高度可比前不久卫家那位小姐要低一些,但伤的却比那位小姐重,据说很可能整个人都要瘫了呢!”
“那个道婆有问过么?”有人道。。。
王栩见他们在说此事,便回了过去:“问过了,那道婆也是个爽利人,直接说了,就是给二小姐出个主意,让二小姐出个风头而已,原本以为是个骗子,没想到她脑子清楚的很,反问本官‘薛二小姐那般漂亮,大人又怎知我说的不是实情?’问了一点,她既未偷蒙拐骗,便放她回去了。”
“像这种人也挺又意思的。”有人在一旁笑道。
王栩“嗯”了一声,又道:“不管怎么说。薛三小姐这件事是意外,只是知味园的那件事,薛三小姐却是逃不了干系,今儿早上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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