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几分天分,平时就喜欢捣鼓捣鼓糕点的枣糕在她的口述下,很快就做出了一份像模像样的生煎包。
混合着葱花与芝麻的生煎包看起来颇有食欲,小纨绔眼疾手快抄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因为吃的太急烫到了嘴又不舍得吐出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尝了一只,卫瑶卿满意的点了点头。
长安城格局四方,由正中的黄天道一分为二,是以黄天道也被称为成安城的主道。一条主道,却随着主道的走向能明显看出从富贵世族到平民百姓的差异来。
由正中皇城方向向城门的方向延伸,越接近城门的方向人越多繁杂,贩夫走卒也随处可见,这正是长安城中最密集的地方,也是普通平民居住的地方。
靠近黄天道城门方向的路旁,原先的一个并不显眼的饼摊换了主人,扑鼻的香气,新颖又有食欲的做法,这个所谓的卖“生煎包”的小食摊上坐满了人。
除了生煎包还供应小汤,普通的葱花汤不要钱,加牛肉的贵上十文,这等新奇味道又不错的东西成功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我家隔壁李三家的媳妇他舅舅的小叔去过南边,听说这是江南那一带人早上吃的包子,味道很不错的,回来还同我说起过,没想到咱们长安也有做这等小食的摊位。”
“小姑娘,你这摊位不够好,这等新颖的东西,那些官老爷也喜欢,若是位置好些,你这生煎包能卖的更高些。”
“无妨。”枣糕笑了笑,“都是百姓,想想百姓的吃食便好了,官老爷的吃食有大厨们去想。”
这话一出,成功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这姑娘真是个实诚人啊!”
众人的谈笑声中,坐在角落中一位气质十分出众的年轻人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结账!”
“诶,一份生煎包一份汤加牛肉,一共三十文。”
年轻人伸手摸了摸袖袋,摸了片刻后,却是带了几分尴尬的说道:“我的钱袋应当是被偷儿摸了。”
“也就三十文钱,我等凑一凑,替他给了吧!”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指不定要被人埋汰上,只是因着少年甚是出色,众人的反应到有些出乎意料,就连“少年”本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这跟原来想的不一样啊!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卫瑶卿化成的七安。
索性做生煎包的枣糕及时看懂了,连忙道:“怎好让大家破费,这一顿便当我买你一卦了。”
买你一卦?
众人有些惊讶,这才看到那少年的身边竖着的“风水、测算、点煞”的幡布。
看不出来,这还是个阴阳先生。
有人打趣开来:“小哥,你会什么?”
“阴阳十三科,略通。”少年笑了笑,反问做生煎包的姑娘,“你想算什么?”
做生煎包的姑娘愣了一愣:“你看着算吧!”
少年闻言却是看了看摊子:“你这摊子摆在街边,生意虽好,却最忌落雨。我便提前知会你一声,明日正午要下一个时辰的雨,记得提早寻个地方避起来。”
众人哄堂大笑,那做生煎包的姑娘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少年不以为意的取出一枚铜镜递了过去:“我知晓你不会相信,若是寻不到地方,执此镜,东行十步可解。”
第三十九章 言实()
第二日,日头高照,是难得的大晴天,黄天道旁的生煎包子摊上照例坐满了人。
眼看快到正午,依旧热的发闷,有人突然提了起来:“昨天的那个小先生不是说要下雨么?怎么瞧着今天老天爷心情不错啊!”
笑声而起,倒算不得嘲笑,纯粹乐呵乐呵罢了。
隆隆的闷雷闪过,方才还大好的日头顷刻间灰暗了下来,狂风已起,风雨欲来。
“那先生……那先生说中了!”一瞬间的寂静之后,有人惊呼了起来。
“下雨了,摊主快寻个地方避一避!”
……
周围的贩夫走卒开始寻起避雨的地方,做生煎包的小姑娘动作慢了一些,眼见周围的廊下已占了不少摊子,她这摊头却是没地方可避了。
小姑娘急的直跳脚。
“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挪个地方出来?”素日里的老熟客热心的帮忙出主意。
只是寻了半天终究毫无所获。
这时候有人出声了:“昨天那个先生不是说了么?让你用着瞧瞧的。”
“对对对,昨天那个先生不是给了你那一块什么东西了吗?快用着看看。”雨下的突然,对于一个有几分真本事的术士先生的尊重信任仿佛来自于本能。
众人的劝说之下,那小姑娘从腰间的囊袋里摸出一柄铜镜,看了看方向,向东么?一步、二步、三步……八步、九步……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呀,小姑娘有些犹豫的迈出了最后一步,铜镜中一闪而过,小姑娘本能的眯了眯眼,看向脚下,扒拉开尘土之下是一只明晃晃的金镯子。
小姑娘虽算不得富裕,但为人良善,立刻高呼:“这是何人的镯子?”
关注着这方动向的人有些蠢蠢欲动了,金镯子啊,便在此时,有人自远处赶来:“上头可是写了宝簪二字。”
小姑娘低头,似是识字的,看了看,点头:“不错,这是你的镯子吧!”
那身着棕色直袍大褂的中年男子愣了一愣,接过镯子细细看了看便收了起来,郑重其事的道谢:“多谢了,拾金而不昧,说着简单,要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小姑娘笑了笑,回去推摊子,继续寻找能避雨的地方,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却笑了起来:“别寻了,到我那里去避一避吧!”
突如其来的惊喜,小姑娘连忙道谢。
这时候有人认出:“这不是行客居的王德章么?”
行客居是黄天道上有名的茶楼,他愿意行个方便自是再好不过了,更有甚者,茶楼里的点心供应……有人不由思量的多了些,能同他搭上了线头,当真是走了大运。
说话间小姑娘已跟着王德章走远了,只是待人离开之后,避雨处的喧嚣立刻起来了。
“那个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
“今天那先生没来,前些日子倒是一直看到那先生出现的。”
“看那位先生虽是十分年轻的样子,但手段却是不凡。”
“你这婆娘少来了,是看人家长得俊吧!”
哄堂大笑。
“也不知道那位先生明天来不来了,说起来,总觉得最近家里不太平,不若让那位先生算一算。”
“是啊是啊!”
……
一个时辰的雨很快散去,天再次放明,众人议论着离去了。
“杨公,这推椅如何?”朱国公笑眯眯的把杨筠松扶上了推椅,试着退了几步,“怕您坐着颠,轮子外头包了皮。”
杨筠松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朱国公回头与李义山对视了一眼,轻舒了一口气,一个小童慢悠悠的在旁边走着。
“臭小子!”杨筠松伸手便是一记。
小童捂着额头看着杨筠松。
“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做什么?带你出去玩还不好?”
“我书还没看完。”
“看完了又能怎么样?做书呆子么?”杨筠松有吹胡子瞪眼,“死读书没用。”
“不读书更没用。”小童说道,“我不能学富五车,总要学富三车的。”
“蠢。”杨筠松冷哼了一眼,“再看书中午不准吃饭。”
“那我不看了。”小童想了想道,“我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怕是会长的丑,您小时候就吃不好饭。”
“嗯,你知道就好了……”杨筠松满意的点了点头却随即反应过来,“臭小子,你敢埋汰我,看我不揍你。”
小童手一摊:“这就是读书的好处,你骂不过我。”
读书是为骂人?李义山跟朱怀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细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这世上骂人最厉害的绝对不是那些三街九巷的百姓流民,而是朝堂之上以徐长山为首的文渊阁十儒,这些读书人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偏偏骂你你还听不出来,拍手叫好。朝堂之上,哪个得罪过的没被拐着弯骂过?人家骂叫粗俗,十大儒骂就叫真性情,这也委实太不公平了。说起来曾经十大儒如今只剩下五位了,而十儒之首徐长山的老父半年前病了,缠绵病榻半年之久,昨日夜里去世了。
如此便要丁忧了。徐长山太子太傅的位置让出来,恐怕又要惹的不少人开始跳了,最最有可能顶上来的有两人,一个是太子少傅齐修明,还有一个是太子少师荆云。
听着似乎没有太大差别,但从二品到一品的跨越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跨越到。即便齐修明和荆云本人都是淡泊名利之人,他们身后的乔环跟程厉盛不会没有动作。从上次的事情来看,齐修明似乎是乔环那一派的人,而荆云是程厉盛的弟子,这就决定了这个位子不是这两个人的事情,更何况这位荆大人并非淡泊名利之人。
原本以为要等上一些时日才会有结果的,但随着江寒重新执掌云麾营,陛下数次亲见荆云,事情基本已成定局。
杨公摔断腿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陛下早有让江寒重掌云麾营的打算,毕竟城外两大营的人若是同归一人,想必时间久了,陛下都不会放心。荆云的事情看来就是个补偿,补偿程厉盛罢了。
“听闻今晚荆云包下了醉仙居,邀请门生宾客。”朱赫低声说了一句。
李义山神色凝重了起来:荆云可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会做出这等举动,想来徐长山的位置,几乎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欢哥儿才在国子监惹出了这等事,简直是逼得他不站队都不行了。
“快点啊!”前头的杨公回头,“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这可是给你们看风水,要是走累了,老夫就回去了啊!”说罢还做出一脸慈爱模样的伸手去摸摸小童的脑袋,却被小童避了过去,口中念念叨叨的似是在说什么。
“玩泥巴去!”杨公往小童手里塞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李义山走近了些,却听到小童在背《孟子》中那段闻名遐迩的劝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第四十章 高手()
城西的三街九巷是长安城中最大的平民走卒聚集地,随着新一日城门的开启,整个西城顿时鲜活了起来。饭食的香气中混合着熙熙攘攘的人声,远远望去是满目的烟火气。
“看到没有?”坐在推车上的杨公指着路边忙碌的小摊:“知道这叫什么吗?”
身后跟着的李义山和朱赫一脸不解。
“这叫地气,这叫人气。”杨公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地泽万物,休养生息,是为……好香,什么味道啊!”
猛地吸了两吸鼻子,杨公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炬的指着路边的小摊:“那里!”
“杨公,您要吃什么,我帮您去买来?”李义山很有眼色,连忙转到杨公跟前来。
“指挥咱们的京兆府牧替我跑腿?”杨公捋了捋长须,“李义山,你不会不乐意吧!”
“怎会,小事尔。”李义山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说起来我李家发迹也是从百姓平民开始的,没什么……”
“好了好了。”杨公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知道你人好,不用跟老夫说你李家的发家史了,去给老夫买点吃的过来。”
李义山应声前去,这摊头的吃食看起来新颖而有食欲,摊头上坐满了人,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人,只除了一桌坐了个气质十分出众的少年,旁边那一杆江湖术士用的旗子耷拉在一旁,依稀还可以从中看到“符医、风水”等字样。
前头排了三个人,不少寻不到位子的站在一旁边吃边往这里看,就是旁桌上的人也时不时的往这里瞅瞅,对于这一桌只坐着寥寥四个人,居然无人出声反对。李义山不由多看了两眼:如今的术士这么受人尊崇的么?
恰好一锅卖完,要等上一会儿,李义山回头,看杨公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似是并不着急,就干脆站在一边等着了。
待到刚出锅的拿到手中,李义山转身离去,耳边恍惚还听到那江湖术士在说,“准备一把糯米,三斤黄酒,一枚铜镜,明日辰时来这里走上一圈……”
听起来怪怪的,一把糯米,三斤黄酒,这是什么说法,简直闻所未闻,李义山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这样就能好么?”面前的男子一脸的怀疑,“我家绸缎庄的生意就会好起来么?”
那位七安先生笑了起来,指了指周围:“这是什么地方?”
“城西啊。”
“三街九巷开绸缎庄?”七安先生扬了扬眉。
周围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知道你老张家的东西好,我们想穿但买不起啊!”
“那能怎么办?”男子愁眉苦脸,“城中店面如此之贵,我就算想要也买不起啊!”
“所以我要为你借一借声名。”七安先生笑了起来,“明日再来看看吧!”
“这……”男子半信半疑,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吊钱,递了过来,“还是谢谢先生了。”
“三十文,童叟无欺,老天爷赏饭吃,不可贪得,一天只一笔生意,。”那位七安先生取了三十文还了回去,笑着起身,“明日我会再过来,诸位若是不介意,明日也可来看一看热闹。”
“好嘞。”
“左右每日都要过来吃上一份的,七安先生,那我们就等明日了啊!”
那位风姿过人的阴阳先生笑着点头离去。
推着杨公走了一圈,朱国公朱怀看着未出一言的杨公,不由多了几分紧张:“杨公,那姓廖的改的如何?”
“改的如何?”杨筠松冷笑一声,骂了一句小童,“臭小子,泥巴捏完了么?”
“好了好了。”小童不情不愿的把泥巴递了过去。
李义山和朱怀低头一看,却皆是变了脸色,李义山更是脸色发白:那小童竟在短短的时间里用那团泥巴捏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老虎,那大老虎张开的口中堵了一块石碑。
廖易猛虎下山的喝名众人都知道,眼下杨公未发一言,这泥捏的老虎一出,两人便明白了几分。
“请杨公救我!”朱怀跟李义山连忙跪了下来。
“不出三月,这风水不改,必出大事。”杨筠松剔了剔牙,白了他二人一眼,“你二人也好意思。”
这话一出,李义山跟朱怀皆是一愣:“杨公何出此言?”
“分明已有高手出手了,你们还来寻我?就不怕那位高手面子上过不去?”杨筠松连连摇头,“同行相争,就算那是位淡泊名利的高人,你们再来寻我岂不是给他没脸?”
看朱怀不明所以,李义山脸色微变的模样,杨筠松轻嗤了一声:“问李义山啊!”
“有个名唤七安先生的江湖术士前不久路遇我家,出手替小子整治之时曾提过将这里的风水之势改为青龙入水,我并未在家,是以就……”李义山露出些许尴尬之色,“说来有些惭愧。”
“七安先生?”杨筠松皱眉,“难道当真是不世出的江湖奇人?”
“惭愧惭愧。”李义山口中直叹,“当时我还质疑了他,如此想来,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管是大天师还是小天师,最早不都是走街串巷的江湖术士?名起于民间而传扬天下,”杨筠松把泥巴递还给身边的小童,“如今的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