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身中散功之毒,不过仗着内功精深,强行压住剧毒,不使立时发作而已,这一用力,立觉真气痪散,飞掠出去的人,突然朝草坪中跌扑下去。
就在谢少安纵身掠出之际,铁舟老人已经闪身抢出,沉喝一声道:“顾景星,你也接老夫一掌。”
举手发掌,迎着天狼叟“五阴爪”击出。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五阴爪”五股森寒澈骨的冷风激射如箭,挟着摄人细啸,堪堪射到,一团劲气无俦的无形罡力,也同时涌到!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家真气,骤然相遇,并没有像普通两股掌风相遇,发出蓬然震响,更无一点俦兆。
天狼叟只觉自己这一记爪风,到得半途,突然间像烟消云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下,直教平日狡猾如狼的天狼叟心头猛然一凛!
就在此时,他蓦地感到一团无声无息的潜力,毫无阻挡,已经直压过来。胸头如中巨石,再待退避,已是不及,口中闷哼一声,登登的连退了七八步!
毒君闻人休急忙伸手抵住他后心,低喝一声:“顾兄快退下去凝气调息。”天狼叟自知伤的不轻,幸得闻人休及时出手,助他稳定翻腾的血气,依言提聚真气缓缓退下。
铁舟老人一掌击退天狼叟,也因用力过猛,凝聚双臂间的真气,在这两掌消耗殆尽。
突觉眼前一黑,身子摇了两摇,几乎栽倒,但他总究练气多年,虽觉全身虚乏,气机若断若续,依然支撑住了。
这时谢少安也从地上站起,只觉脚下虚软无力,勉强回到师父身边。
葛维朴暗暗攒了下眉,低声说道:“我等不宜和他们硬拚,但事已至此,说不得只好孤注一掷了。”说到这里,忽然回头道:“徒儿,你站在这里,不可再行动了。”
说完,举步朝前行去。
就在走近金凤钩之际,脚步轻轻一挑,金凤钩已被他抄在手中,目光—注,冷冷说道:“谷主要和兄弟动手?还是愿意交出解药来?”
他号称剑神,别说手中拿的是一柄犀利无匹的金凤钩,就是一支树枝,一条衣带,到了他手上,都可变成百练精钢的长剑,不但剑气四射,而且削铁如泥。剑神手上若是再加一柄金凤钩,旁人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毒君闻人休虽以用毒独步江湖,虽然明知葛维朴已经中了自己散功之毒,此刻只是仗着“聚功闭穴”之法,凝聚了一部份真力。但他亲眼看到铁舟老人也以“聚功闭穴”,仅剩的一点真力,连发两掌,就击伤了铁骨师、天狼叟两个顶尖的高手。
铁舟老人和剑神葛维朴相较,自然还逊上一筹,那么葛维朴仗剑逼来,纵然中毒,依然不可与敌。
闻人休愈想愈觉胆寒,不由自主的往后连退了数步,说道:“葛兄这是做什么?”
铁舟老人大笑道:“谷主听说过杀鸡取卵么?你身上的解药,就是鸡卵,只有杀了鸡,才能把卵取出来。”
闻人休突然沉哼一声道:“是么?”
话声出口,袍袖倏然朝前扬起,手指随着大袖扬起之势,暗暗向空弹出一蓬灰烟,在夜色之下,几乎肉眼难见。
铁舟老人看的大吃一惊,急急叫道:“葛兄小心!”
葛维朴金凤钩当胸直竖,淡然一笑道:“谷主想在此时使毒,只怕毒不到兄弟呢!”
就在他说话之时,当胸直竖的金凤钩,明明不曾晃动一下,但钩身上忽然间金芒闪动!
虽然只是像电光般一闪,但已经退到两丈外的毒君闻人休,依然感到一股森寒剑气直砭肌肤,心头暗暗一凛,不觉又后退了一步。就在这一瞬之间,但听距葛维朴身前一丈远的草地上,忽然响起一片滋滋轻响,冒起一阵黄烟,地上青草,登时像被火烧焦一般。
不用说,这是毒君闻人休弹出的一蓬毒粉,被葛维朴发出的一片的剑气,一齐摒挡在一丈之外。
毒君闻人休看的脸色大变,心中暗道:“剑神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弹出的这蓬‘七绝散’,乃是天下最厉害的剧毒,不论人畜,只要沾上一点,立时毒发无救,但却和他远隔一丈有奇,自然休想沾得到他了。”
葛维朴依然金凤钩当胸直竖,凛立不动,徐徐说道:“谷主真欲试我剑耶?”
闻人休冷汗涔涔,脚下不觉又后退了两步,这一退,已经退到尽头,身后已是一片石峰,再无退路,心头更是大急,抬目道:“葛兄何相逼乃尔,解药就在兄弟身上……”
口中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玉瓶,在手中一扬,忽然狞笑道:“解药就在这里,葛兄如果再逼近一步,兄弟就先碎此瓶,兄弟纵然丧在葛兄剑下,但三位中了散功之毒,十二时辰之内,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而死,也休想活得成。”
葛维朴金凤钩遥遥一指,说道:“谷主且慢自以为得计,兄弟只要催动剑气,立可断你右臂,你自问来得及毁瓶么?”
要知毒君闻人休数十年来,以用毒驰誉江湖,葛维朴虽不知他方才弹出的“七绝散”,如何厉害?但试想他在铁骨师、天狼叟两人均遭重创之后,对自己使出来的毒粉,决非普通毒物。
破他之法,只有发出剑气,布在身前,才能不受其害,但要催动剑气,又谈何容易呢?身受散功之毒,一身功力业已消失
殆尽,仅仅仗着“聚功闭穴”之法,保留的部份真力,本来预计犹可勉发三招,如果一旦催动剑气,却只够发出一次。
只是时机已迫,此时如果不发剑气,也势必伤在对方毒粉之下。
葛维朴他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迫不得已才催动剑气,把闻人休毒粉摒挡出去的,双臂间凝聚的真气,几乎耗去了十之七八。
此时别说再催动剑气,即以残存的真气来说,至多也仅够发得半招剑法。
当然从剑神手中使出来的半招剑法,仍然具有石破天惊的威力,但他此时岂肯再轻易出手?催动剑气之言,只是虚声恫吓而已!
毒君闻人休对他说的话,却是深信不疑!
第一、他方才已经亲眼目见,对方连剑也没动,就发出剑气来,连自己认为最厉害的“七绝散”都伤他不得。
第二、剑神葛维朴一生谨慎,他从无虚言,说得出,一定办得到!
就是盟主飞天神魔闻于天前来,能否挡得住他的剑气,也未必有把握。
两人各存心机,不觉沉默有顷。
毒君闻人休才徐徐说道:“葛兄‘聚功闭穴’,纵能发剑,也同样落个两败俱伤,不如听兄弟相劝,还是和敝盟携手合作,方是上策。”
葛维朴道:“你先把解药拿来。”
闻人休面有喜色,说道:“葛兄那是答应了?”
葛维朴冷然道:“兄弟从不受人胁迫,谷主应该明白,目前情势,还是葛某占着上风,只有你交出解药,才能再谈其他。”
话声一落,右手金凤钩缓缓举起,沉声道:“谷主听着,兄弟从一数到三,谷主若是再不交出解药,莫怪葛某剑下无情。”
就在此时,只听远远传来一个妇人声音,叫喊道:“毒老头……”
声如破竹,还在磴道外的小山顶上。
闻人休听的大喜过望,大声道:“娘子……阿娇……我在这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毒后闻人娘子。
葛维朴心头一急沉喝道:“徒儿,快拦住他,不能放她过来。”
谢少安应了声“是”,手提寒螭剑,勉强走到磴道尽头处,仗剑而立。
他自己知道目前存聚在臂间真气,最多只能发出一剑,而且全身功力已失,双腿无力,可能在发剑之时,站立不稳,没伤到敌人,自己先跌扑下去了。
他知道师父已经知道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仍叫自己去阻拦闻人娘子,可见形势已是十分险恶,此时除了一拚,那里有选择的余地?
就在他刚走近碴道之际,瞪道上已有一条人影,飞快的奔了过来。
谢少安心头一紧,喝道:“你给我站住!”
他手中寒螭剑,乃是一柄软剑,没贯注真力,就软软的像一条死蛇,但他的手腕,已随着话声,举了起来。只要来人到了他发剑可及的范围之内,立可挥手发剑了。
这不过眨眼工夫之事,那道人影已经飞快的掠到谢少安面前,情势所逼,谢少安已经非发这一剑不可了,正待吐气发剑!
那人忽然低声喝道:“小伙子,是老夫。”
谢少安所的一怔,急忙定眼瞧去,来人赫然竟是病叟古不稀,心头不禁大喜,叫道:“古……”
古不稀低“嘘”一声道:“莫要出声,那毒婆子炔到了,你让她过来。”
谢少安低声道:“老前辈说的是闻人娘子?家师要晚辈不让她过来。”
古不稀双目二瞪道:“你们都中了老毒物的毒,对不?那毒婆子是我好不容易把她引来的,怎好不让她过去?你快让开。”
只听破竹似的声音尖叫道:“老头,你在哪里?”
古不稀道:“来了,来了,快走。”
没待谢少安开口,一把挟起他身子,往前一闪,让了开去,口中低声道:“你站在这里,等她过来之后,拦住她退踪,依计行事。”
这两句话的时光,毒后闻人娘子一条人影,已快如飞风,从石磴上过来,尖声道:“老头,你是死人?老娘喊破喉咙,你不会出声?”
葛维朴不知原委,听到闻人娘子在身后说话,心头不禁一沉,竖立当胸的金凤钩,朝前一指,沉声道:“谷主速叫令正退去,否则兄弟就不客气了!”
闻人体怵于剑神之名,眼看金凤钩金光闪动,直指着自己胸口,虽说距离还是一丈来远,心头不禁大为紧张,说道:“娘子……”
闻娘子奇道:“老头,你怎么了?这人是谁?”
闻人休脸上已有汗水,吃力的道:“这人就是天山葛大先生。”
“葛大先生?”
闻人娘子道:“他们不是已经中了毒么?”
闻人体道:“没错,但……但葛兄要出手的话,还有杀我之能……”
闻人娘子冷哂道:“你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中了毒的人,还怕成这个样子,你看老娘的。”
谢少安已经抢到了石磴出口处,冷笑道:“毒婆子,在下已经断了你的后路,这小小峡谷之中,今晚是你们一家三口断魂之处了。”
毒后闻人娘子着急的是丈夫受到神剑的威胁,她当然不在乎退路被人截断,更不在乎谢少安这样一个毛头小伙子。
但她听了谢少安这句“一家三口”,不由猛地一怔,一双三角眼直盯在谢少安的脸上,急急问道:“小子,你说什么?”
谢少安悠然的昂首向天,说道:“在下说什么?你应该听清楚了。”
闻人娘子平日火气虽大,这回宝贝儿子落在人家之手,可不敢发作,只是急着问道:“你是说咱们璧儿也在这里?”
谢少安道:“虽不在,亦不远矣。”
闻人娘子道:“是你把他掳来的?”
谢少安淡然道:“本来在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毒王子?毒狗子,他在酒楼上无理取闹,调戏妇女,被一位老前辈遇上,把他押了来,本待把他捆绑了,丢到山里去喂狼。后来他自说是毒王谷出来的。那位前辈一听他是卑鄙无耻、无恶不作的毒君闻人休的孽子,气就大了,挥手一刀,把他给宫了。”
“宫了……”
毒后闻人娘子年过半百,只此一个儿子,几乎昏厥过去,一张抹着厚厚脂粉的脸上,起了一阵痉挛,急急问道:“他……人呢?”
谢少安笑道:“你放心,在下是说那位老前辈快要动手,只是还没动手。”
闻人娘子听说还没动手,不禁舒了口气,问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谢少安道:“那拉老前辈只有一个条件,本来就是要在下找你们毒君、毒后去的,但你们使用卑鄙手段,暗中下毒,在下正打算去回覆那位老前辈,在下不管这件事了。”
毒后听的急道:“他有什么条件,我都可答应。”
谢少安道:“像闻人休这种人,正该让他绝子绝孙,在下不想再说了。”
毒君闻人休听的勃然大怒,厉喝道:“小子,你敢对老夫出言不逊。”
谢少安这些话,换在平时,闻人娘子一百个耳光,都括了过去;但这回她不但强忍怒气、还瞪了闻人休一眼,尖叱道:“死老头,老娘和他在说话,你穷吼个屁,你不开口,别人不会把你当哑巴的。”
闻人休畏妻如虎,闻人娘子这一吼,他哪敢再说?缩着脖子,连连陪笑。
闻人娘子连正跟也不瞧他,露出一口黄牙,朝谢少安陪笑道:“死老头得罪少侠之处,少侠请看老身薄面,咱们璧儿之事,务请少侠帮忙。”
谢少安道:“要在下去跟那位老前辈商量,在下有个先决条件。”
闻人娘子道:“你说。”
谢少安看了闻人休一看,摇摇头道:“在下说出来,只怕谷主未必答应,还是不说算了。”
闻人娘子道:“老身答应了,死老头他敢不答应,少侠只管请说。”
谢少安道:“要在下去跟那位前辈商量,先决条件是谷主交出散功之毒解药来。”
“好。”闻人娘子倏地回过头来,伸出手道:“你听到了,快把解药拿过来。”
谢少安没想到事情竟有这般容易,心头不禁大喜。
闻人休面有难色道:“娘子……”
闻人娘子没待他说完,就拦着道:“别多说,快把药瓶丢过来。”
闻人休无可奈何的一抬手,把玉瓶朝闻人娘子丢去,一面说道:“娘子别上他的当,口说无凭……”
闻人娘子一面接过药瓶,叱道:“废话,老娘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会上当?”说到这里,口头朝谢少安道:“少侠如何证明璧儿在你认识的那人手里呢?”
这话问的谢少安方自一怔,要知他方才说的话,都是病叟古不稀躲在他背后以“传音入密”教的。
这时要他拿出证据来,自然大感作难。
就在此刻,只觉背后有一件东西,在腰眼里顶了一下,接着耳边响起古不稀的声音说道:“这是闻人壁的折扇,快接过去。”
谢少安接过折扇,先行拢入袖中,然后微微一笑道:“那位老前辈怕你们不信,交付给在下一件信物,不信你拿去瞧瞧。”
说完,伸手从袖中取出折扇,刷的一声,抖手朝闻人娘子面前丢了过去。
闻人娘子一招手便把那柄白金扇骨的折扇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就点头道:“不错,这是璧儿的东西。”
谢步安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闻人娘子道:“好,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你什么时候释放璧儿?”
谢少安道:“毒后这话就不对了,令郎并不是咱们擒来的,在下方才说的先决条件,不过是因为家师、铁舟老前辈和在下三人,都中了毒君暗下的散功之毒,你既要在下向那位擒去令郎的老前辈说项,自然先把咱们身中的散功之毒解去。”
闻人娘子道:“你是说你不负责释放璧儿?”
谢少安道:“这个自然,在下只是替你去问他释放令郎,有什么条件,至于他说出来的条件,你们是否答应,和他是否肯释放令郎,都和在下无关了。”
毒君闻人休目中寒芒连闪,似想发作,但他还是忍了下去,只冷冷一哼道:“谢少安,你别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