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气道:“你别倚老卖老,他剁下一条手臂才能离开这里,你要帮他,也得剁下一条手臂来。”
黄衣怪人目注冰儿大笑道:“女娃儿,五十年来,还没有人能剁得下老夫手臂,就凭你们两个娃儿,只怕连老夫长发也砍不断一根呢!”
冰儿道:“那你就试试!”
倏地飘身直欺过去,纤手一扬,登时漾起七八条手影,朝黄衣怪人迎面打去。
黄衣怪人大笑道:“女娃儿,你就学会了华老儿一手‘化影幻形手法’,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袍袖一展,朝冰儿拂来。
就在他一拂之时,一股强猛无伦的潜力,排山般涌出,一下托住了冰儿七八条手影。
“八手飘香”,原是幻影而已,经他衣袖一托之势,幻影立时尽敛,但冰儿自幼练习的“紫气神功”,乃是玄门正宗先天气功,遇强即强。此时经对方衣袖一逼,也立转强劲,一股无形真气,源源从她掌心透出,朝对方拂来的衣袖推去。黄衣怪人因冰儿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原也并不在意,出手更无伤人之心,只是使她不得近身而已。但饶是如此,他也想到凭自己这一拂,至少也得把她震飞出去一丈来远。
不!他只是想把冰儿送出去一丈来远,不会有毫发之伤。
哪知衣袖拂起,虽然一下就把八臂金童的“化影幻形手法”破去,但冰儿依然屹立不动!
不但屹立不动,她一只纤纤玉手之中,竟然很快发出抗力,一股反震颇强的无形潜力,源源涌出,向自己衣袖推来。
这股潜力,居然和自己拂出的衣袖,相持不下。
黄衣怪人这份震惊,实在难以形容,他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练了一甲子以上的内家气功,居然会彼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接了下去。
这小女孩难道已经练到了内力收发,可以随意念所至,那又是何等高深的造诣?岂是一千十六八岁的小女孩所能臻此?他在这刹那间,几乎望着冰儿楞住了,拂出去的手,也停在胸前,并未收势。
那是因为内家真气的反击,一定是袭来的力量越大,反震力也越强,他拂出衣袖之势,只不过用了两三成力道,要知这两三成力道,在一般人来说,已是十分强大,足可把冰儿推送出去一两丈外。
但冰儿遇到这股大力袭来,“紫气神功”自然而然的自生反御之力。冰儿掌上涌出一片无形潜力,黄衣怪人衣袖上的内力,自然也随着增强,无暇收回,这好像水涨船高,互相影响,也互相递增,不过转眼工夫,双方已经增加到十成功力。
黄衣怪人原来凝聚于袍袖上的内力,早已不足肆应,不住的把内力贯注到袖角上去。心头也愈来愈感惊诧,这小女孩就算从娘胎里就练功,也不过十七八个年头,哪来这等功力?
这时看去,冰儿和黄衣怪人两人,相距两三尺远,冰儿一双纤纤玉手,推着黄衣风人的衣袖。
两人身子都凝立不动,似乎看不出什么出奇处来,但事实上,两人此际,却正是进行着惊心动魄的内力拚斗。
这等内力比拚,原是武林中最忌讳的一种拚斗。因为双方凝聚全身力道。毕生修为,来作孤住一掷,所凭藉的是真功实力,一分一厘也取巧不得,非到力尽筋疲,真力消耗殆尽,有一方受了重伤,或当场殒命,谁也无法停下手来。
设若那一方的内力不支,或者稍作退让,对方就会挟着排山倒海般威力,乘势追击过来。能够比拚内力的人,双方修为自然都已臻至高境界,这全力一击,劲道足以开山裂石,何况是血肉之躯,是以谁也不能退让,必须全力耗拼到底不可。黄衣怪人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光,已经连连运了三次真气,只见他皤皤白发的头顶之上,已经冒起了袅袅白气!
这时凝聚在他袍袖上的内力,实在已经到了强大已极,若是有什么人,在此际捧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向他身上或袖上砸去,大石必然会被反震出来,而且会震得粉碎。
但冰儿推去的手,却仍然按在他袖角之上,虽然双方僵持着,但不论黄衣怪人如何增加内力,都无法将冰儿的玉掌震离开去。
谢少安没想到冰儿会和黄衣怪人比拼上内力,只要听黄衣怪人的口气,他年龄之高,辈份之尊,不在八臂金童之下,冰儿总究只有十八岁,修为上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人家。心头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同时愈想愈惊,愈看愈觉得紧张,黄衣怪人顶门上冒起缕缕白气,渐渐他整个人都被白气所笼罩。
冰儿一张娇艳如花,晶莹如玉的脸上,也紫气氤氲,渐渐她衣衫上,也好像包上了一层紫气!
但谢少安看的出来,黄衣怪人双目如火,盯注着冰儿,脸色显得狞厉无比!
冰儿虽然尚未落败,她脸上已经有了汗水,而且汗珠儿正顺着她脸颊缓缓流下,她连拭汗水的心都不敢分,任由汗水滚落。
这情形已极明显,冰儿总归修为尚浅,不是黄衣怪人的敌手,她之所以还能支持,那是“紫气神功”的威力,并非冰儿的功力。在这一情况之下,自然不能支持的太久。
谢少安内心这份焦的,自不待言,但自思无法出手帮忙,就是出手,也未必能把两人的拚斗解开!
一时间,又想不出一个善策来,只急的他全身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突然心头一动,自言自语的道:“不错,我何不攻他一招试试!”
一拍手,呛然龙吟,从他右手衣袖之中,飞出一道亮银般的寒螭剑出匣,正待纵身欺去。
突听耳边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慢点,你知道要如何才能救下冰儿么?”
谢少安听的不觉一怔,他没听出这说话的是谁?但他听出对方口气,是友非敌,这就抬头道:“在下想攻他一招试试。”
那人道:“不行,他外号魔剑,剑上造诣,胜你何止十倍?攻他决难讨好,但你也不妨一试……咳,我说的不妨一试,实是冒险之事,记住,你第一步,可发剑攻他左侧,这一剑必须全力击出,以最凌厉的招式攻他,但等他左手划出之时,你必须以最快身法,一个飞旋,避开他的剑势。
我说的剑势,并不是真剑,也许只是他两个指头,但你千万不能和他接触,同时以极快身法,用寒螭剑斩他左手衣袖,再迅快退开,知道么?”
谢少安突然欣喜的道:“你老人家是师父?”
那人道:“快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谢少安听师父这般说法,心知冰儿一定情势危急,一时不敢多问,立即双足一顿,身形扑纵而起。手中寒螭剑,在飞身扑起之际,接连几个圈,飞洒出七道剑光,一齐朝黄衣怪人左侧攻去。这一招剑气寒光,如电击雷轰,剑势之强,速度之快,真是凌厉罕匹!
黄衣怪人发现冰儿使的“紫气神功”,正是自己“庚金真气”的克星,心头又惊又怒,不觉的勾起他昔年逞强之习,猛地向天吸了口气,第四次运转真气,再次加强内力,全力朝衣袖上注去之际!
突然发觉谢少安纵身发剑,七道剑光,同时投射而来,心头不禁暗暗震惊,忖道:“这双少年男女,年事不大,一身武学,那会这般精湛,他使的明明是‘天山七剑’,却居然在一招中使出!”
心念一动,根本连头也没回,左手随手朝谢少安袭来的剑光划去!
他练剑数十年,剑上功力之深,便超过他的“庚金真气”,随着他一划之势,剑气迸发,一大片寒森贬骨,锋利如刀的冷风,席卷而出。
谢少安早已得到师父的指示,身形一旋,闪电般朝右旋出,挥手一剑,向黄衣怪人袖角上斩落。
须知黄衣怪人这袍袖上,此时凝注了十二成真力,这一斩之势,若是普通刀剑非被震飞不可。但谢少安手中是一柄斩金截铁,切玉断石的利器,纵然袖用上凝注真气,剑光过处,但听划然一声,响若裂帛,黄衣怪人袍袖已被寒螭剑削断!
黄衣怪人不由勃然大怒,厉喝一声道:“好小子!”
身子跟着右转,挥手一掌,朝谢少安击了过来。一团凌厉得像奔雷般的罡风,凌空劈击而至!
谢少安急急往旁闪出,就在这时,但见两道人影,疾然飞坠,正好放过谢少安,挡在黄衣怪人面前。
这两人一个是瘦长清癯的青衣老人,一个是白髯蓝袍老人。
黄衣怪人一见有人拦路,更是怒不可遏,大喝道:“尔等是谁?竟敢挡我去路!”
谢少安从旁闪出,听到黄衣怪人的喝声,忍不住回头看去。
这一瞧,便已认出那青衣老更正是自己师傅天山神剑葛维朴,蓝袍老人则是冰儿的义父铁舟老人。
心中不觉一喜,正要上前拜见,瞥见冰儿自己摇了两摇,往后便倒,一时无暇多想,急急纵身扑了过去。
葛维朴和铁舟老人面对黄衣怪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兄弟葛维朴,这位杜兄,自号铁舟老人。”
黄衣怪人双目一凝,冷冷说道:“你就是天山神剑?”
葛维朴道:“不敢,那只是武林朋友抬举,兄弟怎敢以神剑自居?”
黄衣怪人冷嘿一声道:“你知道老夫是谁么?”
葛维朴淡然一笑道:“如果兄弟猪的不错,阁下当是昔年名闻武林的魔剑雷老哥,不知对是不对?”
黄衣怪人大笑一声道:“看来江湖上倒还没有把老夫忘记。”说到这里,忽然目注葛维朴,说道:“你叫神剑,老夫叫魔剑,远在五十年前,老夫就想找你试试,焉知直到五十年后的今天,咱们才遇上,来,老夫就领教你的神剑,究竟如何神法?”
葛维朴道:“兄弟方才说过,那是武林同道抬爱,胡乱替兄弟叫的,兄弟从不敢自居神剑。”
魔剑霍钧大笑道:“旁人这样叫你,已经叫了几十年,你就是神剑,这和人家叫老夫魔剑,老夫从不承认自己是魔,但人家叫我魔,我不魔也得魔。神剑自然是正,魔剑自然是邪,咱们早就该分个高下,看看是神胜,还是魔胜?是正能克邪?还是邪能胜正,好了,葛兄请吧!”
葛维朴见他语气偏激,今晚要想不和他动手,已是决无可能之事,不觉皱皱眉道:“雷老哥一定非动手不可,兄弟自当奉陪,只是兄弟想看看那女娃儿的伤势如何?”
鹰剑雷钧道:“这女娃儿小小年纪,练成玄门气功,但功力尚浅,和兄弟比拚内力,居然超过一盏热茶时光,那是真气耗竭,虚脱晕去的了,好,咱们一起去瞧瞧,先把她救治好了再说。”
两人一起朝冰儿走去。
谢少安奔到冰儿身侧,俯下身去,只见冰儿双目紧闭,气如游丝,心头大是惊骇,急忙取起冰儿手腕,按了一阵脉息,脉象也是十分微弱,显系内功耗尽之徵!
心头更觉又急又怜,一时无暇多想,默运功力,缓缓把真气朝她度去,那知运了一会功,依然无法把真气度入她体内。
石姥拦住天狼叟,激战到五十来招,发现冰儿猝然倒了下去,心头一急,大声问道:“谢相公,冰儿姑娘怎么了?”
双拐虚晃一招,踊身跃退,舍了天狼叟,朝冰儿扑来。
天狼叟一见机不可失,立即长身掉起,朝墙外飞纵出去。
石姥也顾不得被他逃走,一下落到冰儿身侧,急着问道:“冰儿姑娘可是真伤了么?”
铁舟老人也跟着过来,说道:“石姥姥,不可动她。”一面朝谢少安问道:“谢老弟,她脉息如何?”
谢少安早已急出一身汗水,收手说道:“老前辈来的正好,冰妹气机极弱,晚辈想度气人他体内只是度不进去,这如何是好?”
铁舟老人双眉紧蹙,说道:“她自幼练的是‘紫气神功’,可能不受其他真气,唉!老朽也并未练过,只是照华前辈那几页口诀,传给冰儿,可以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除非华前辈在此,才能救治。”
石姥听的一颗心直往下沉,猛地抬起头来,双目通红,望着魔剑雷钧厉声道:“老贼,我和你拚了。”
双拐一竖,连人朝魔剑雷钧撞去。
葛维朴要待阻止,已是不及。
魔剑雷钧右手大袖一挥,喝道:“石婆子,你站开些。”
石姥撞到他面前,陡觉一股无形潜力,卷了过来,把她震得连退了数步。
魔剑雷钧也没理她,走到冰儿身侧,正待俯身朝冰儿摸去。
石姥连退数步,厉声喝道:“你不准动她。”
魔剑雷钧微哂道:“老夫和葛老哥约定了,在咱们比试之前,先看看小女娃儿是否有救了,你嚷什么?”
伸手抓起冰儿右腕,按了一下,说道:“果然是真气虚脱之象。”
葛维朴面情凝重,沉吟道:“真气虚脱,若是换了旁人,咱们只须输入真气就可复原,但冰儿姑娘练的是‘紫气神功’,不受任何真气,这就难了……”
只听房门口响起冷夫人的声音,问道:“石姥,冰儿怎么了?”
石姥慌忙收起双拐,三脚两步的奔了过去,说道:“主人,你快进去歇息,没有什么,冰儿姑娘只受了一些轻伤。”
冷夫人倚着门框,喘息道:“石姥,你别骗我,冰儿明明躺在那里,快扶我去瞧瞧!”
石姥急道:“你不能过去。”
话声未落,突然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冷夫人睁大双目,骇然道:“石姥,你哭了?冰儿……她……”
身子摇了两摇,突然晕了过去。石姥一把扶住她身子,急急朝房中走去。
葛维朴脸色凝重,说道:“谢公子先把冷姑娘送到房里去,让她躺下,再行设法施救。”
他虽是谢少安的师父,但谢少安并没有正式拜师,是以他仍以公子相称。
石姥在房中大声道:“冰儿姑娘的房间,就在西首厢房里,老婆子已经收拾好了。”
谢少安双手扶起冰儿,当先朝西隔房进去。
铁舟老人立即燃起了油灯。
室中果然收拾的十分干净,靠璧一张木榻,被褥齐全,摺叠整齐。
谢少安把冰儿仰躺在榻上,然后替她盖上了薄被。
铁舟老人目光盯注在葛维朴的脸上,问道:“葛老哥,你看怎么办呢?”
葛维朴修眉深蹙,说道:“华前辈明明已到了九连山,何以不见他的踪影呢?只要华前辈在此,事情就好办了。”
铁舟老人道:“这还用你说,兄弟是说咱们目前总得想想法子。”
葛维朴沉吟了半晌,才道:“法子倒有一个,只不知是否管用?”
铁舟老人道:“葛老哥说的是什么法子?有了办法总比一筹莫展的好。”
魔剑雷钧道:“不错,莫老哥快说来听听。”
葛维朴徐徐说道:“咱们为难的,是冰儿姑娘自幼练‘紫气神功’,拒斥任何真气,不到身死功失,无法给她输注真气。但咱们所谓辅注真气,不外四处穴道,即‘百会’、‘灵台’、‘劳空’、‘涌泉’,也即是从经脉输入,为‘紫气神功’所拒斥。”
铁舟老人道:“葛老哥说的办法,难道不是从这四处穴道辅入?”
葛维朴微微一笑道:“兄弟就是想到经穴输入真气,会受到拒斥,如果改以口中度入,经由她肺部输入全身,就可不受练过‘紫气神功’的阻力了。”
魔剑雷钧大笑道:“葛兄果然高明,这一点,兄弟倒是并未想到。”略一沉思,说道:“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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