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目光炯炯,直注在杨继功的双袖之上,脸上不期流露出惊异之色!但见杨继功每一记挥袖的姿势,莫不如白鹤展翅,看似平庸,实则含蕴神奇,层出不穷!
“白鹤三舞”,名虽三舞,其实每一舞,各有七式,杨继功奇特的身法,初时一进五尺,一退五尺,进退之间,不过一丈有余。他舞势渐渐由慢而快,不须既跃起舞,一个人自然而然在进退回旋之际,渐渐离地飞起!
离地不过三寸,但纵横开阖,如白鹤翱翔,变化奇特,神妙不可测度!
渐渐人影巳渺,惟见一团青影(杨继功穿的是—身青衫),翩翩飞舞。
一丈之外,听不到半点风声,也没有*人的劲气;可见“白鹤三舞”是如何的轻柔!伹你就是捉摸不透他的身法变化,纵是绝顶的高手,也有无从下手之感!
不,这是天下至柔的身法,惟至柔,才能克至刚,你真要硬行攻他一招,只怕受到损伤的就会是你!
大荒落虽是闻门的六弟子,伹闻于天门下每一弟子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他看出杨继功“白鹤三舞”,一经展开,几乎没有你下手的机会,忍不住道:“师父,‘吐’字诀当真无法下手!”
闻于天不觉轻叹一声道:“何止‘吐’字诀无法下手,就是‘引’、‘卸’二诀,也已经被他破解无遗了。”
敦祥不服的道:“难道他真有这般厉害?”
闻于天道:“白鹤三舞,确非寻常;但杨继功一身修为,也出乎他年龄之上,比你们高的多了。”接着自言自语的道:“奇怪的是白鹤门有这般深奥的武学,何以他师父、师叔,竟会伤在困敦‘吐’字诀之下?莫非是他们当时一念轻敌,才有此失,这也只能说是气数使然了!”
他们说话之间,杨继功己戛然而止,凝立场中,依然神态安祥,气不喘、脸不红,朝魔剑雷钧拱拱手道:“晚辈献丑了!”
魔剑雷钧呵呵大笑道:“好!好!小哥果然不愧青鹤之誉。”
杨继功躬身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能有这点成就,也均出于老前辈之所赐!”
八臂金童笑嘻嘻的道:“雷老儿,你现在相信了?”
魔剑雷钧大笑道:“老夫几时说不相信了?”
八臂金童转脸朝谢少安招手道:“小娃儿,现在该轮到你了。”
谢少安玉脸一红,躬身道:“杨兄珠玉在前,老前辈难道还要晚辈出丑么?”
八臂金童嘻的笑道:“这是观摩,当着天下群雄,你正该露出一手,给你师父挣点面子,来!你只管使你的,雷老儿年号称魔剑,剑上功夫,天下无敌,看的高兴,说不定给你指点指点,保管受用无穷。”
葛维朴心知八臂金童存心要在闻于天归隐之前,压压他们门下弟子的气焰,闻言不觉点点头笑道:“徒儿,华老莳辈既然这么说了,你就使上一招,请雷老前辈指点指点也好。”
谢少安还未应“是”,只听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说道:“你只要把第三招使出来就好。”
谢少安知道师父以“传音入密”,暗中指点自己,当下躬身应了声“是”,探手从左手衣袖中,缓缓抽出一柄狭长软剑,朝魔剑雷钩躬身道:“晚辈使的不好,还要老前辈多多指点。”
魔剑雷钧在白鹤山窟,五十年潜修,功力之高,举世罕匹,看到谢少安不过弱冠年龄,不但人如临风玉树,而且双目英华内敛,站在面前,气定神凝,风度翩翩,一望而知在武功上,已有极深的造诣。
心中不觉大喜,呵呵笑道:“小友不用客气,老夫自信老眼还未昏花,别说小友这等人品,已是武林中罕见的奇葩,就凭你这柄剑,没有深厚的造诣,也无法施展得开。”
谢少安躬身道:“老前辈夸奖了。”
话声一落,功运右腕,轻轻一抖,寒烟剑“铮”的—声,挣得笔直,然后举起左足,缓缓朝前跨出一步,右手长剑直竖,跟着向空缓缓推出。
他动作使的十分缓慢,看去不过是举剑推出,简单明了,既无招式可言,也根本不像在使剑。
因为剑尚轻灵,每家剑法,都讲究出剑快速,出剑如果缓慢,就落了一个“滞”字,是乃剑法之大忌。试想剑式如此缓慢,而且又向空推去,如何还能克敌制胜,抢制先机?
在场群雄,都是武林一等高手,初时看到谢少安缓慢推出一剑,心中还在暗暗奇怪。谢少安是天山神剑葛大先生的得意门人。怎么会使出这等平凡到不成招式的剑法来?
大家正在惊疑不定之时,谢少安的剑势,已经推到高与眉齐,手臂还未伸直,剑势意有未尽,却又缓慢收了回去。
但在此时,大家已经发现,在他剑势收回之际,空中出现了一排七道几乎肉眼难以看清的极淡剑影!
剑影自然一闪而没,但一丈方圆,都感到一片森寒的剑气从天空倒卷而下,随着他剑势的收回,迅快消失。
这下直看得在场群雄,个个面露惊异,暗暗惊叹!
庄梦道忽然叹了口气道:“庄某练剑数十年,一直自以为咱们崆峒派的“七煞剑法”,已经绝不逊于天山七剑,今天看了谢少侠的剑法,才知兄弟之几手剑法,还是落了下乘,不脱人间烟火,那有少侠的精纯?”
闻于天脸上也微有惭色,点头道:“就凭小兄弟这手剑法,在下也自叹不如!”
魔剑雷钧呵呵大笑道:“你们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接着朝谢少安含笑道:“小友练的是天山‘先天气功’,年纪轻轻,已有八九成火候,实是难得,如能再辅上‘三元真解’中‘刚’、‘柔’二诀,融会贯通,剑术当可更上一层楼,咱们今日一会,正是前缘,老夫就以‘刚’、‘柔’二诀相赠,小友勿却是幸。”
随着话声,大袖一展,从他袖中,飞出二面招叠得巳经陈旧破烂的羊皮纸,缓缓朝谢少安身前飞来!
八臂金童嘻的笑道:“小娃儿,我老人家说的如何?还不快快接住,这是你天大的造化!”
谢少安伸手接住,还没开口。
葛维朴道:“徒儿,雷老前辈厚赐,你还不快快叩谢!”
谢少安朝魔剑雷钧躬身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多谢老前辈厚赐,晚辈却之不恭,那就只好敬领了。”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佛号,传了过来!
“阿弥陀佛!”
接着但见从寺外缓步走进—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僧人。这僧人生得身材高大,广额巨目,浓眉如蚕,肩头背着—柄阔剑,看去不过五十左右,却生得宝相庄严。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淡青长衫的汉子,双手合十,目不斜视,随着月白僧袍僧人,规行矩步,走了进来。
他,正是闻于天门下的二弟子赤奋若。
闻于天双目精芒一闪,沉喝道:“赤奋若,你怎么了?”
月白僧袍僧人连忙合十道:“善哉,善哉,贫僧普陀山法善,见过闻施主,令高徒赤奋若,与我佛有缘,已经皈依三宝,拜在贫僧门下,取名绝尘,听说闻施主父子重逢,即将奉亲归隐,才要绝尘同来,和闻施主见上一面。”说到这里,回头道:“绝尘,还不上前拜过闻施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三十年师徒之情,但凡缘未绝,如何能剃度出家,皈依我佛?”
绝尘(赤奋若)应了声“是”,低头合十,走到闻于天面前,扑的跪了下去,叩头道:“师父开恩,就让弟子出家吧!”
闻于天虽因父子重逢,比平时好说话得多,伹他究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魔头,身为一派宗主。徒弟若是被人杀死,那自然又当别论,但未经他同意,投拜别人为师,这是欺师灭祖!这口气,他如何忍得下来?修眉倏地一扬,沉喝道:“赤奋若,你背叛门规,知道该当如何处死么?”
说话之时,左手袖角,已经扬起,正待朝绝尘当头拂去。
魔剑雷钧急忙拦着道:“于天,饶了他吧!人各有志,他既然要皈依我佛,正是与佛有缘,让他去吧!”
闻于天因老父这么说,扬起的衣袖,果然又收了回去,点头道:“赤奋若,你从现在起,既然不是闻门弟子,也不是我闻某的化身了,你应该知道如何自处吧?”
绝尘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多谢师父开恩,弟子知道。”
说完,双手朝脸上一阵搓抹!
但见从他指缝间,缓缓流出群血,等他放开双手,本来俊美文雅的面貌,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原来闻门十二弟子,都和闻于天的面貌生得一模一样,他们既非带着面具,也并不是易容,而是经过特殊手术予以改变,和天生一般无二。闻于天虽然饶了他的性命,但不准他和自己面貌一样,他自然只有动手毁去容貌了。
闻于天眼看赤奋若毁去了容貌,他总究追随自己多年,此时变得面目全非,血淋琳的,心中也微感不忍,挥挥手道:“你去吧!”
法善双手合十道:“贫僧那就多谢闻施主了。”他回身又朝魔剑雷钧躬身含十道:“老施主一念仁慈,广种福田,我佛自会保佑老施主福泽绵远永享遐龄。”
然后又转身朝八臂金童合十一礼道:“此间已无贫僧之事,老施主如果别无吩咐,贫僧就告退了。”
八臂金童嘻嘻一笑道:“你也没有白来,凭空捡得一个徒儿,好,好,你们去吧!”
法善躬身应“是”,回头朝河海客、绝尘两人说道:“徒儿,你们随为师走吧。”
说罢,双手合十,飘然朝寺外走去。
河海客、绝尘紧随他身后而去。
魔剑雷钧也朝闻于天含笑道:“于天,咱们也可以走了。”
于是由魔剑雷钧为首,率同飞剑神魔闻于天,孙儿柳如春,及大荒落等六人,一起走了。
毒后闻人娘子眼看闻于天已走,他们这“武林盟”也无形散了,许多人纷纷退出寺去,不觉朝毒君闻人休低声道:“老不死,你要姓古的把咱们孩子放出来,咱们也该走了。”
闻人休点点头,朝古不稀拱手道:“古兄,咱们已经遵守约定,你现在可以把犬子释放了吗?”
古不稀耸着双肩,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兄弟这就叫猿老三把他送下去。”
话声一落,立即勾着食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声唿哨。
他这里哨声方起!但听左首一片山林间,同时响起一声猿啸,随着啸声,但见一道红影,飞奔而来!
红影来势奇快,啸声末歇,眨眼功夫,已经到了山门前面,然后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
那是一头穿着一件半截大红长衫的大马狠,背上还背着一个锦衣汉子,咧开大咀,露出黑黑的牙齿,生相甚是凶猛!
毒后闻人娘子一眼看到她的宝贝儿子毒世子闻人璧双目紧闭,四肢软垂,一时心头又急又怒。猛地一步窜了出去,口中厉声喝道:“好哇,原来咱们璧儿,竟然是你这猴子在摆布!”
他去势极快,一下就掠到猴老三的身边,正待伸手去抢!
猴老三最计厌人家叫他“猴子”毒后堪堪掠近,他毛手一扬,登时幻起三四条手臂。
毒后闻人娘子虽以用毒出名,但一身武功,也不是弱手。那知忽然跟前一花,根本连那双毛手如何挥出来的,都没看清,一个人已经仰天一个筋斗,摔了出去。
这下直看得在场众人,莫不暗暗惊凛,大马猴这一手,竟然奇奥莫测,难道一只猴子,也会这等高深的武功?
毒后当着这许多武林高手面前,被猴老三一下摔了个筋斗。
这时站起身来,她一张涂得厚厚一层脂粉的脸上,色如猪肝,三角眼一瞪,跳着双脚,厉声道:“好哇,老不死,你看看老娘摔跤,还死站着不动,连璧儿都不管了,你不把那只野猴子劈了,老娘跟你没完。”
猴老三已经把闻人璧放到地上,他因毒后闻人娘子一直叫他“猴子”,心里有气,回过头去,朝闻人娘子裂开一口饶牙,“呼呼”作声。
古不稀怕他生事,连忙朝他摇手示意,一面回头朝闻人娘子耸耸肩,笑道:“毒后别生气,猴老三是华前辈的得意高足,是小老儿托他暂时照顾令郎的,再说……”
他咽了一口口水,伸伸脖子,又道:“嘻嘻,把令郎留作人质,可也不简单,不制住他穴道,他会溜跑,制住他穴道,每隔六个时辰,就得替他改换一次穴道。被点了穴时辰的穴道,还要给他活活经络,推拿上几招,这些琐碎的事儿,小老儿就没兴趣,也没时间,所以特别请这位猴老弟给我帮忙。”
闻人娘子已经走了过去,她看到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穴道受制,一个人昏迷不醒!心头大是疼痛,急忙一个箭步,掠到闻人壁身边,举手在他几处主要穴道上,接连推拍了几掌。
要知各门派点穴手法,虽各有师傅,但也只不过小异大同,并无多大的差距,你能点的,我也十九能解。但这回毒后闻人娘子连拍了闻人璧几处大穴,闻人壁依然双目紧闭,一动没动。
毒后闻人娘子蓦地回过头去,蹬着三角眼,怒声道:“姓古的,你点我的璧儿什么穴道?”
古不稀陪着笑道:“小老儿话还没说完呢!就是因为普通点穴的手法,要六个时辰换一次,否则就会伤了经络,终身残废,我才要猴老三帮忙,点闭了他十二经络的主穴……”
闻人娘子所的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你要整死我儿子,贼老头,我儿子若有丝毫损伤,老娘非把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不可!”
古不稀连连摆手道:“毒后大娘放心,你听我说完了好不?猴老三这是独门手法,他闭住了令郎十二经络主穴,却也点通了他任督二脉,使他像在娘胎里一样,由任督二脉来呼吸。”
闻人娘子怒声道:“你尽是咦叨个什么,还不快把我儿子的穴道解开来?”
古人稀耸耸肩道:“你自己已经在动手了,我怎好要猴老三和你抢?”说到这里,一面朝猴老三笑道:“来,来,猴老弟,还是麻烦你,替他把穴道解开了。”
猴老三得意的咧咀一笑,才昂然走了过来,两只毛手连挥,替闻人壁拍开了受制穴道,闻人璧穴道一解,倏地睁开双目,翻身坐了起来。
闻人娘子急急问道:“壁儿,你没什么吧?”
闻人壁舒展了一下手,站起身子,拍拍身上长衫,叫道:“爹、娘孩儿很好,只是肚子饿得很。”说到这里,忽然一眼看到古不稀,不由脸色大变,怒声道:“老贼,原来你也在这里,我和你拚了!”
双拳—扬,正待朝古不稀撞去。
毒后闻人娘子一把拉住她的宝贝儿子,呷呷笑道:“乖孩子,别理他,你肚子饿了,咱们这就找个馆子,吃东西去。”
回头朝古不稀尖声道:“姓古的,谢谢你啦!”
左手一挥,拉着闻人壁就走。
毒君闻人休生来就是惧内的人,只看了古不稀一眼,一语不发,随着她们母子两人身后走去。
古不稀耸着双肩笑道:“毒君、毒后慢走,小老儿不送了。”
毒君、毒后在这两句话的工夫,早巳走了老远。
毒姑妈令狐大娘忽然蹩了过来,似笑非笑的道:“古大侠可觉得那里有什么不舒服么?”
古不稀笑了笑道:“没有啊,小老儿很好!”
铁舟老人道:“令狐大娘必有所指,古兄快运气试试,莫要着了毒后的道儿!”
令狐大娘道:“壮大侠说的极是,那泼婆子临走扬了扬手,她在古大侠身上,使了最恶毒的‘蚀骨化形散’,只要闻上少许,一个时辰之内,内腑就开始溃烂,直到蚀骨化形,毛发无存。”
古不稀忽然得意的呵呵笑道:“多谢毒姑***好意,小老儿抓到毒世子的时候,就在他身上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