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
炽风的眼很深，深的让我有一种他并未忘记一切的错觉。但我也知道，这仅仅只是错觉，因为从没有人可以逃脱天庭的惩罚。
“或许吧。”我浅笑着回看他，双手自然的从他覆盖的掌心下抽出，补充说：“我也不知道。”
炽风调眉，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轻松问道：“那你可还记得沉睡时所梦见的一切？”
☆、第87章
梦啊；的确那些过去就像是一场梦……摇着头笑道：“记得。”顿了顿，又补充说：“不多。”
炽风垂下眼，看着桌面，像是在仔细思考着我这句话，末了抬起头：“你说，你我现在这样的场景是一场梦还是现实？”
我眨了眨眼，皱起眉头打量这他。
炽风无谓的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丈夫同妻子的谈话就这么可疑？”
我掩饰的笑说：“我一直以为，你当我为敌人。”
我一说，炽风也跟着我笑了起来，弯弯的眼里深邃的让人看不清楚一切：“没人会娶一个敌人做妻子。”他笑着，弯弯的眼突然变得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镰刀：“还是说；你将我当成敌人？”
“没人会嫁给敌人。”我用着他回复我的话回答他。炽风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在审视着看了我许久才悠然笑起；轻松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梦或现实吗？转头看向窗外的紫色天空，绚丽却阴沉的可怕：“它很重要吗？”
炽风的顿住，没有了敲击桌面的响声，周围的一切又陷入了沉寂中，寂静的就像是永远不会结束。“你觉得呢？”炽风的声音轻松，可我却觉得压迫厉害。
“不重要。”我小心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对于我来说——”他舀着汤碗里的忘川水，调羹和瓷碗不时传出清脆的敲击声回响在狭窄的空间里。我等待着他下一句，可他却突然停住，将调羹拿出碗，后抬起眸定定的看向我：“重要。”
相视一笑，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对于失去过的人来说，它很重要。”炽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些东西，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呵……失去才懂得重要吗？如我，宁愿不要那些回忆，这样我就不用日日生活在对于父亲的愧疚之中。行走在相杀和相爱的夹缝之间，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寻求生存，时刻告诉自己，决不能偏向任何一边。因为一旦偏离，等待我的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无边的地狱。
之后的时间里，我们二人再没有说过一句。俩人桌面上的忘川汤也没有再动过分毫，平滑如镜的碗面上倒映着炽风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突然，寂静了好久的空间里响起玉石相扣的声音，随之，那平静的汤面上荡漾出一层层的波澜。
我随着声音之处看去，只见阿烨一只手正撩着帘子。在看到我向他看过去后，脸上顿时变得欣喜起来：”妈妈！”
我还来不及答应，阿烨的身后就窜出穿着一身紫衣的沙华，沙华眉头紧锁的看着阿烨愠怒道：“哎！我们不是说好了偷听吗！怎么可以不遵守游戏规则！”
阿烨嫌弃的一翻白眼：“我才不要和你玩游戏，我要和妈妈玩。”说完就朝我走过来朝着我身上扑。
沙华啧嘴到：“多大了，还喜欢粘妈！还好你再过个百十年就成年搬出炽龙宫了，要不你妈全都给你霸占去得了！”
“那我就让妈妈也搬出和我住。”
“那你老爹怎么办？成年了还跟着妈住，不怕娶不到新娘？”
“哼，娶不到就娶不到，我让妈妈做我的新娘就是了。”
阿烨的话一说完，沙华噗嗤一声就笑了。捂着肚子笑了好久，这才直起一直弯着的腰，边笑边对炽风说道：“虎父无犬子，连喜欢的女人都一摸一样，炽风儿，你可别被儿子抢了老婆去。”
我在一边听到沙华的话，也偷偷的笑，只是笑的不敢太大声，一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表现出来，只听炽风温的声音带着笑：“抢不走的。”
沙华赞同的点头，却看向我，一脸的狡黠。
沙华很喜欢阿烨，让阿烨在冥司多待几天。而阿烨则一边嚷嚷着不要和这个怪姑姑在一起，一边和沙华玩的欢快。
我见炽风迟迟没有回答，这才斗胆同意了让阿烨在冥司多玩几天。后来，当我每次回想起这一件事时，都对自己的愚蠢行为气的牙痒痒，早知如此，我就应该硬将阿烨带回家！
少了阿烨的叽叽喳喳，狭窄的马车里顿时变得沉寂起来，就如一朵乌云强压在头顶上，叫人喘不过气来。小小的马车里，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我对面的炽风，每每目光相对，总觉尴尬无比，故而撩开窗纱，朝外看去。窗外是一片迷茫的白色天空，朦胧的就如天山早间的雾。
“我想……”他的声音突然响起，转头四目相对：”我似乎有一只狐狸仙宠。”说完他便自嘲的笑了起来：“想来真觉得不可思议，素来与玉狐山对立的我竟然会养一只狐狸作为仙宠。”
我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紧张，假装轻松的说道：“我也想不到竟然会嫁给一个讨厌狐狸的男人。”
神思只时，幽闭的马车里突然传出炽风的声音：“后悔吗？”
我转头，疑惑的朝坐在阴暗角落里的炽风看去。只是，在转头的那一刹那，脸上的笑容取代了原本的疑惑，说道：“不后悔。”在炽风问我这句话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与这问题有关的事情。但无论是嫁给他，还是没回玉狐山，亦或是其他，我都不后悔。已经过去的事情，我没资格后悔。
我话一说完炽风便俯身过来，伸出手朝我脸上摸来。我有些闪躲，但最终还是随他。温热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一直向上，直至眼帘，强迫似的逼迫我闭上眼来。一片黑暗中，他的手一直抚摸在我的眼睑周围：“你骗我。”
他离得我极近，近的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我睁开眼，入目的便是他一双幽深如潭水的眼眸，如镜的眼眸倒映出我的脸。这是一张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以至于我每次照镜子时都会有片刻懵然。
突然，我挣扎起来将他大力推开。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胸口上下激烈的起伏着，狭窄的空间里只听到我急促的呼吸声。耳边全是他刚才的那句话，以及他看着我的眼神。牙齿忍不住的打颤，大声喊着，告诉他也在告诉自己：”我没有骗你！我没有。”
炽风没有理会我的拳打脚踢，他强硬的将我挥舞在空中的手抓住，阴沉着的脸离我越来越近：“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张皇失措的想要逃离开他的审视，却仍旧被他抓住下颚，他嘴角扬起嘲讽的笑：“还是说，我该叫你一沙？”
这一刻，我的表情，我的身体全都僵硬了起来。瞳孔不断扩大，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并没有忘记？
“我没那么大的能耐，从天庭拿回记忆……”炽风冷笑：“炽龙鳞与我通神，虽然剑身里的血液不是你这个身体里的，但带有炎神特制的灵力还是不会错的。”说着他紧抓住我的手开始慢慢的移动到他的肩膀。我奋力的抵抗，但丝毫没有用。他的手紧紧的按住我，即使隔着层层的衣服，也能够感受到衣裳下凹凸不平的伤痕。
“炎神好大的本是，不仅夺取我的信任，还从我这骗来去了那把刀。炎神的谎话说的连自己都相信了吧？”炽风叹笑，“那一次没有杀成我，下一次准备什么时候？”
我被他这句话说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不住的想要将自己的从他的伤疤上移开，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无论我如何抵抗都无用。“放开我。”我央求，可是我越动，那双抓住我的手却越紧，“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想说，这个伤口的是不是你亲手造成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难道我应该要相信想杀我的你？”
“不是那样的……没有的……真的没有……”我浑身打着颤，一脸痛苦的脸话都说不上。
炽风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你不用装出这样委屈的表情，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吗？”
我咬着嘴唇，努力的不让牙齿颤抖，只是我越咬，眼睛就越来越模糊。血腥为充斥着我的口腔，可即使这样，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滴了下去。“委屈？炎神对我本就毫无感情不是吗？”
毫无感情……是啊，我本应该将那些一切都淡忘的，我本应该对他毫无感情，就如他对我一样，只可惜，我有记忆啊，有着记忆的我到底该如何对他毫无感情？
“是……”我张开嘴，就感觉到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没有感情。”
炽风看着我的眼移到我满是鲜血的嘴唇上，他松开我，伸出手轻轻的在唇边描绘着，将我嘴角流下的鲜血抹去，双眼凝视着之间上的猩红：“真傻。”
傻吗？是啊……好傻，当时的我们怎么会那么傻呢。
“明知是你……”终于他收回手，转过脸不再看我。
闭上眼，耳边突然响起炽风曾经和我说过的话，他说——你我皆一世，过去便什么都没有了。是啊，他早就知道我是炎神，故而才总告诫我不要去想来生。
我一直静坐着等待他发话，可直到马车到了炽龙宫门前他都未再和我说过一句话。下马车时，他向伸出手。愣了几秒后，我才轻搭上去下了马车。
我想，我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即使他没有回想起一切，但当他知道一直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人是我时，当初那些对过去的憧憬早已随着事实而消散殆尽了吧。我能够从他藐视的眼中看出他对过去的态度，除了觉得那些过去不过如此外，还有着深深的自嘲。
他嘲笑自己，以及我同他的过去。
我本是打算戒酒的，至少在今日之前。只是从冥司回来后，我发现唯一能够解愁的也只有那些被我深埋在床底的月桂酒。我记得当年玉兔问朱雀，如何才能心醉。当时只觉得好笑和不解，一个人为什么要心醉呢？而现在我终于知道，有些东西，即使酒再纯也无法抹去，即使再醉也无法忘记心中的伤痛。
喝的半醉了，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墨子仙聒噪的说话声，赶紧站起来，也不顾打翻在地上的酒坛，猫着腰就朝房间里躲去，生怕被墨子仙发现我偷喝酒的事儿来。墨子仙总是那么讨厌，总是那么爱打小报告。
脑袋里正想要赶快回房睡觉，以免被墨子仙朝小青蛇打报告。可是，我才刚推开门，迎面而来的陈旧的**味道将我唤醒——噢，我都忘了，我早已不是那只小狐狸了。
入眼，再不是我熟悉的房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荡和寂寥。只是这看似空荡荡的房间里却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卷，一幅一幅挂在墙上，纹丝不动。
这个房间是我在嫁给他几日后发现的，听宫中的人说，这是他最爱去的地方。只是啊……如今，他恐怕再不会来此用画笔细细的描绘着一幅幅没有脸的画像吧……如今的他，应该再不会同从前一样，那么小心翼翼的去维持着他心中的那个人。这些画卷，想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即使我心知如此，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哭，为那些过去的时光，为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为他曾经的付出。
不记得了，所以就连一丝丝的好感都没有了吗？
因为窗上被糊了一层厚厚的油纸，故而即使年月虽久，但依旧还能够嗅到一丝“我”的气息。恍恍惚惚，嗅着熟悉的味道，这些年的时光仿佛如一场梦。就好像只要我睁开眼，就能够再次看到干枯的月桂树枝，以及墨子仙叫我起床的喋喋不休声。一切似乎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那时候我还是一只狐狸，喜欢趴在他的大腿上小憩的狐狸。
水一点一滴的落在我的额头，鼻梁和脸颊上。一片黑暗中我能够感觉到一双紧紧抱住我的手臂，以及熟悉的胸膛。这个场景很熟悉，熟悉的就像是在昨天发生过。我伸出手，摸摸索索的朝着他的脸颊上抹去。心里着急的想要告诉他不要哭，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响。一片黑暗中，刚才还拥抱着我的身体瞬间消失，想要去摸他脸颊的手顿时也僵硬在空中。
一切又陷入了平静之中，就在我快要陷入昏睡时，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起一庄严而肃立的声音，回声不断的回荡在空气中，一一的细数着不属于他的罪证。说道最后，那庄严肃立的声顿了一顿，补充道：“炎神在此次行动中劳苦功高，你若主动认罪，天庭必将功补过遣送炎神魂魄回归玉狐山。”
黑暗中熟悉的声音落魄却又清高无比：“我要见沙华。”
又安静了好久好久，才响起铁链镣铐之声：“她若醒了，将这个带给她。”
只听沙华带着哭腔的声音悲愤的说道：“你以为天界真的会遣送一沙的魂魄回去吗？风儿，我带你闯出去，只要去到魔界天庭就再也奈何不了你。”
空旷的空间里是悄无声息的叹息：“我知道，她还在。”
“你听我说。”沙华着急说：“我知道你心里的难过，可是一沙早已消亡，你不能因为这个而白白的承受炼狱之苦，你跟我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一沙真的还在，至少你们还可以再见。”
炽风低低的笑：“那她的神体呢？没有了神体，魂魄也会日益消失。”
“玉狐山会保住……”
沙华的话还未说完，炽风的声音就在天牢间回响起来，随着铁链的撞击声，他的声音显得尤为狰狞：“天界会毁了她！只要我踏出这个界限，天界马上便会攻打玉狐山。”
“可是……一沙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三界之中已经找寻不到她的任何气息，你不能仅仅靠着猜测而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啊！”
黑暗中，小青蛇沉默了许久，后开头道：“我知道，她就在我身边。”
“你不能用自己做赌注啊……”
“我赌，至少还能重新来过，不赌，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青蛇的声音一落，我瞬间又陷入了漫长的孤寂之中，渐渐的好多好多的画面就如画一般的在我面前流淌而过，好多好多，全是他的画面，而我就如一颗沙尘一般跟随在他的左右，看遍他遭遇的种种责罚。
突然，一股大风吹起，将我从他的身体上吹离。顿时，我恍然大悟，伸出双手朝他伸过去，大声的喊着他——小青蛇。
可是他却没有回头看向我，就像是听不到我的呼喊一般，与我越来越远。顿时，我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又过了好久，长的就如时间全都停滞。终于，一双温热的手将包裹住我，熟悉的温度以及熟悉的触感将我从一片黑暗中带离出来。白光浮现在我的眼睑上，即使闭着双眼，我也能够感受到阳光的刺眼。叽喳的鸟叫声不断的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甜甜的猫叫声。
模糊的睁开眼，只见到白色的光亮之中有一个黑色的阴影。他沉寂的黑暗之中，可即使如此，我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小青蛇……”我喊道。
抓着我的手一顿，本应该被他带起的身体顿时停留在空中。我害怕一松手就会掉入刚才的黑暗中，于是伸出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他顿在空中的手在感觉到我的用力后，终于恢复了动作，用力的将我从地上拉扯起来。
我看着阳光下熟悉的脸，笑嘻嘻的窝在他的肩窝里，咬着他的衣服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头的。”
小青蛇看我的眼有些迷离。
“你好坏啊！”我抱怨着：“怎么叫你都不理我，讨厌，小心眼。”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