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剑尖几乎指到了高潜的鼻尖,他几乎可以感到那剑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高潜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怎么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倒霉地遇到笔记本上所提到的那些“屠夫”。
是的,“屠夫”。不止一次,笔记本上的前辈们这么鄙夷地称呼执戒者,因为他们冰冷无情,毫无人性。他们骨子里似乎被植入了某种偏执,维护戒律,是他们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被执戒者盯上,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惩罚,那常常意味着被“处决”,或者从此亡命天涯,面对着整个行会的通缉和追杀。
高潜忽然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入了这一行。一个艰难的,时不时需要以命相搏,且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倒霉职业。他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没错,他确实是鬼迷了心窍,自从他得到这个该死的恶魔感应印记那一刻开始。
“所以你打算“处决”我?”高潜心里升起一股佞气,他忽地冷笑:“这就是你们执戒者存在的意义?拿着一柄破铜烂铁,仗着行会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告诉我你的导师的名字!”执戒者没有理会高潜的挑衅,只是冷声命令道。
“我没有导师,我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清道夫。”高潜举起那柄匕首,冲着执戒者冷冷一笑,然后将之狠狠地扔在地上:“这东西也不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处决”我,因为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没有导师?但是你却知道清道夫的除魔方法。”执戒者嘲弄地冷笑:“这是我听到的第二蠢的谎言。第一蠢是你刚才的那个。”
第十一章 得手了吗?得手了。()
“除魔?我在网上学来的。”高潜痞痞地笑着,伸出两指推开了眼前冰凉的剑尖,瞥了眼地上的出租车司机:“你看,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打架斗殴而已,甚至连报警的级别都算不上,而你呢,没事拎着一柄利器指指这个,指指那个,可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哦。”
执戒者静默了片刻,在高潜打算迈步开溜之际,剑尖再次指向了他的鼻尖:“狡辩!”
“什么?你不是清道夫?”一旁一直在看戏的狄若蓝这时突然发作了。他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将妹妹的匕首捡了起来,心疼地擦了擦:“你这个骗子!”
高潜看了眼狄若蓝一阵心烦意乱,拜托你不要添乱了好吗?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个执戒者手中的剑可不是道具啊。
“我早就该知道,你这家伙长得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狄若蓝怒火冲天地挥舞着匕首。
“我?獐头鼠目?你眼瞎吧!”高潜也恼了,他明明浓眉大眼一表人才,这家伙居然敢说他獐头鼠目?
“难道你长得不男不女的,就是好看?”高潜毒舌地反唇相讥。
狄若蓝的脸青了:“你说谁不男不女?”
“我说谁你心里明白!”高潜冷哼了一声。
执戒者看上去有些困扰,他手中的大剑拄着地,似乎不知道是应该先解决了高潜,还是等他们吵完再说。
执戒者出现的地方通常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而此刻这么儿戏的情景他大概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张了张口似乎想开口劝解,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个混蛋,退钱!”狄若蓝看上去文质彬彬,发起怒来却也是很暴力的,他一把揪住了高潜的衣领,怒声道:“信不信我把你的脑子打出来?”
狄若蓝比高潜高了一个头,而且手劲也不小,高潜努力挣扎着:“别这么幼稚好不好?我收费是按小时算的,凭什么退钱!”
“呦呵,还按小时,你以为你是谁啊,退钱听到没有!”狄若蓝的另一只手里本来就拿着那柄匕首,这时威胁地举了起来。
高潜见状连忙用力挣开了狄若蓝,转身就跑,狄若蓝大喊一声别跑,追了上去。
执戒者这时冷冷一笑,魁梧的身材异常敏捷地一晃,就拦住了高潜的去路:“想用这一招逃跑?愚蠢!”
高潜的脸色一僵。
这时,身后的狄若蓝大喊一声“拦得好!”就像一个出膛的炮弹一样撞了上来。
高潜不及回身,就被撞个正着。
“别别别!”高潜惊叫着站立不稳地向执戒者扑去。
此刻高潜与执戒者的距离,只有一臂左右,执戒者手中的剑根本举不起来,见高潜撞了过来,执戒者眉头一皱,抬手就向高潜的胸口抓去。
高潜却在这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一绊,哎呦一声,身形一歪,恰恰地避开了执戒者的手,下一秒就一把扑住了执戒者的腰。
执戒者沉着脸一动不动。
“得手了吗?”高潜死死地抱着执戒者的腰,连同他拿着银色大剑的胳膊也一起牢牢地箍紧了。
“得手了。”狄若蓝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喘息着答道。
执戒者古铜色的脸此刻阴云密布,他的脖颈上,正顶着一柄带着绿锈的匕首。
“你死定了。”执戒者寒意森森地道。
高潜无所谓地笑了笑,直起身来,顺手将执戒者手中的那柄银色大剑夺了过来,仔细瞅了瞅,那剑看上去银光闪闪寒意森森,其实离近看,竟然没有开锋!
“切,一把破铜烂铁,吓唬人的玩意。”高潜不屑地道。
执戒者冷哼一声:“蠢货!”
高潜拄着大剑像拄着拐杖一样,一步三晃地踱到执戒者的身后:“执戒者是吧?很威风是吧?你说我现在要是干掉了你,会怎么样?”高潜用那柄大剑在执戒者的背后戳了戳。
狄若蓝瞪大眼睛,盯着高潜。你不是来真的吧?
高潜没理这个“白痴”。
他又用剑使劲地戳了戳,没开刃的剑,就算是再用力,也顶多算一根棍子而已。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执戒者被高潜戳得身体微微晃了两下,压着怒气冷声道。
狄若蓝连忙将匕首顶牢了,省得被这个家伙逃脱了去。
“真不知你们怎么混到“屠夫”这种名号的。”高潜对那柄大剑失了兴趣,不远处的地上有半块连着水泥的砖头,看上去挺趁手。
高潜弃了大剑将砖头捡了起来。
“你们年轻,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放开我,跟我去行会,自有听证会会裁决你的所作所为,执戒者直接执行“处决”什么的,那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执戒者的声音嘎然而止,软软地倒了下去。
高潜随手扔掉手中的半块砖头,拍了拍手上的泥灰:“不好意思,听证会什么的,我也没兴趣。”
狄若蓝收了匕首,皱着眉看看地上躺倒的两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开溜啊,还等什么?”高潜扯了狄若蓝一把,转身就走。
“就让他们躺在这里?不太好吧?”狄若蓝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然呢?要不你报警?”高潜走得脚不沾地。
狄若蓝沉默,今天这事,报警可就说不清了,还不知道那个出租车司机醒来后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要是他反过来说自己和高潜是劫匪,那就悲剧了。还有那个拿着大剑的怪老头,这样古怪的家伙,还是能躲多远就多远吧。
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了大路,沿着不远处的高速往城市的方向走,其间高潜打了个电话,心事重重的狄若蓝也没有留心。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了警车警笛的鸣响,狄若蓝慌了起来,拉住高潜:“怎么办?警察来了。”
高潜皱眉不答,只是眯着眼盯着远处。
一辆红色的赛欧带着一条黄色的烟尘带在两人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里面一个秀美水灵的女子的脸来:“嗨,两位,要搭车吗?”
狄若蓝吃惊地看着那个女子。
女子笑吟吟地道:“高潜,我又救了你一次。”
高潜仰天翻了个白眼,二话没说地拉开车门,将狄若蓝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第十二章 不行也得行()
市区,金鹭小区,狄若蓝公寓
这是一个面积宽敞的三室两厅的套间,采光良好,环境幽静。地板是光可鉴人的深红色实木地板,米色的墙壁,室内的家具大多以白色为主,看上去简洁舒适,又异常地干净清爽。
靠近落地窗处,摆着一圈白色的真皮沙发,此刻一身福尔摩斯风的夏洛克正和狄若蓝聊得热闹,准确地说,主要是夏洛克在不停地发问。
而高潜一身黄土泥灰,便自觉地坐了地板上。
“所以你们今天打晕了一个执戒者?”夏洛克的声音听上去兴奋多过担忧。
狄若蓝看了高潜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哈!”夏洛克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转向高潜:“高潜你欠我个大人情。”
高潜一脸抑郁,沉默地灌着手中的热茶。
欠了这个女人的人情,通常意味着要千百倍地来偿还,如果还有其他选择,高潜无论如何是不会给这个女人打电话的。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搞定那个什么执戒者的。”夏洛克笑嘻嘻地道。
“怎么搞定?”狄若蓝有些好奇。他现在已经从夏洛克的自我介绍中,知道她的身份是个私家侦探。此刻听到她竟然说能搞定那个执戒者,狄若蓝上下打量着夏洛克,寻思:难道这个品位怪异的女孩子还有其他什么本事?比如武艺超群?
夏洛克给了狄若蓝一个,“你看着吧”的得意表情。
她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文哥,是我。”她声音甜美地道。
高潜斜着眼瞟了一眼夏洛克,他还从没听到夏洛克这么有女人味地说过话呢,这女人和他说话时,不是大呼小叫,就是威胁利诱。
“文哥最近忙不忙啊?没事没事,我就是打电话问候一下文哥。。。。。。嘻嘻,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文哥,我手上有个案子,一个形容怪异的老头是嫌疑人,文哥最近有没有。。。。。。”
听到这里,高潜和狄若蓝都竖起了耳朵,关注地盯着夏洛克。
“真有啊?是不是穿深蓝色的中山装,手里还拿着个拐杖?对啊对啊。什么?那人是你一桩抢劫出租车案子的证人?是他报的警?就在今天?”
高潜的脸色异常难看,这个该死的执戒者,居然报警,真是太没品了!“清道夫”对付怪物没问题,但是对上警察,那绝对是弱势群体啊。
夏洛克冲着高潜做了个鬼脸。
高潜现在没心情吐槽她,只焦急地连比划带嘴型:“剑,那拐杖是把剑!”
夏洛克无声地笑了笑,连着“嗯”地应了几声方道:“我知道,文哥,不过那个老头似乎不简单,我这边的线人说,他那个拐杖里藏着一把剑,你们好好查一下,要是真有,这携带管制刀具怎么也得拘留个十天半月的吧?”
那边的文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夏洛克认真地听了半晌,方才挂断了手机,只是脸色却不再轻松:
“高潜,我朋友说,由于那个执戒者的年纪太大,就算被查到携带管制刀具进入公共场合,也顶多就是没收和教育,我朋友最多能强留那老头在拘留所过夜,天一亮,他就自由了。”
高潜脸色难看地没有说话。
“所以,高潜,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明天天亮之前,你还没找到这桩血案的凶手,你可能就要面对一个愤怒的执戒者。”夏洛克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唔,搞不好是一群也说不定。”
高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群?一个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一群可以直接将他分尸了。
“如果明天天亮之前解决了呢?”狄若蓝同情地看了一眼高潜问道。
高潜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将功补过。”
深夜,
一辆破烂的白色金杯面包车停在广场公园外的车道上。
白日里喧腾此刻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钟楼在暗夜下像一个畸形的巨人,脚下漆黑的草坪如深海里腐烂的淤泥。
高潜骨节突起地捏着方向盘,盯着钟楼的方向。钟盘上的时针和分针指向在四点零五分,四点零五分,还有一点时间。。。。。。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急促的心跳,开口道:“准备好了?”
身旁的副驾驶座上,夏洛克怀里抱着一把工兵铲,郑重地点点头。
身后的车厢里,一个穿着碎花长裙,脸上乱发覆面的女人幽怨地哼了一声:“一定要这样么?”
高潜和夏洛克回头看去,那女人撩起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猩红的大嘴微张:“你真的觉得这样能骗过那个怪物?”
高潜不忍视地转过了脸,忍笑道:“放心,你吸引怪物主要靠的是你血脉里的气息,至于你的长相,我想在怪物眼里,当红女星也不见得就比乞丐更好吃。”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做诱饵。”狄若蓝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将脖子上的珠珠串串转到了后面不碍事的地方,一边从一旁的背囊里也掏出一柄铲子。
“走吧。”高潜深吸了一口气,跳下了面包车,从后面车厢里拿出了自己背囊,背在肩上,率先向钟楼走去。
狄若蓝将铲子扛在肩上,一手拎着裙摆,踩着一双加大号的高跟鞋,东摇西摆地跟在后面。
夏洛克抱着工兵铲一边跟着,一边无声地笑得揉着肚子。
天边隐隐传来了闷雷的轰鸣,头顶的黑云间,也隐有雷光闪动。
高潜沉默地看了眼天空。
雷雨天气是能量波动最强烈的时候,天地间躁动的元素是大自然的馈赠,这个时候,最适合借用自然的力量施展术法。
高潜脚下的步伐愈加稳定,脸上也显出了坚定的神色。连老天都在帮他,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今晚,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不然光殴打执戒者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他面对所有执戒者的报复。谁听说过打警察的小偷有好下场的么?高潜很明白这个道理。
一行三人终于到了钟楼前的草坪上。
高潜沉了沉气,再次仔细看了看钟楼的钟盘。
然后他在草地上来回走了几步,举起拇指对着钟楼比了比,喃喃自语了几句,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粉笔来。
第十三章 时间很重要()
钟楼是当年租界区的遗留品,上个世纪欧式建筑风格,精致,华美,炫耀,尖顶上的装饰物犹如一柄利刃直刺苍穹,任是谁看了心里都会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然而作为历史文物,这座塔楼仍被妥善地保养着。
也许是为了应景,塔楼底座上装饰着绿色的射灯,成了这个区域唯一的光源。在这个阴沉的夜晚,这幢绿莹莹的塔楼像是来自地狱的某物,恶毒地伫立在这里。
高潜沉了沉气,再次仔细看了看钟楼的钟盘,指针指向四点十分。
今夜无月,大地像是被加了一层厚重的盖子,而涌动的黑云间闪烁的雷光,则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某物正在试图撕破壁垒。
四周已经开始起风,空气中带着某种湿腻的潮意。
高潜站在风中凝视着钟面,分针再次跳动了一格,四点十一分,高潜动了。
他开始在草地上数着步子,又不时地举起拇指对着钟楼比了比,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狄若蓝和夏洛克都睁大眼睛,屏着呼吸,盯着高潜的举动。
直到高潜从背囊中掏出一瓶罐装的海盐,在草地上洒出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宛如不配合的蚯蚓一般的图案时,狄若蓝终于忍不住了,一撩长发对夏洛克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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