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知道,若是自己松懈半分,齐然之剑就会如同毒蛇一样,越过自己的臂膀,直入双目。金钟罩十三关,只有修炼到第八关之后,双目双耳才能彻底凝练,不再害怕兵刃。如今的大汉在齐然的剑势之下,只能维持金钟罩四层,以真气消耗维持均势。
两者缠斗之中,齐然逐步恢复了心态。
他的真气支持不了多久了……齐然初时茫然,但是现在却有些明了。他的‘大菊观’一向不错,十几合之后,他发现这汉子的真气正在迅速消耗。
原来如此!
齐然心中痛快,手中长剑挥洒,更见自如随心。如今有一个大沙包,不怕剑击,不怕刺点,比之方锐还要称职!
想通这层道理,齐然的剑愈快,愈狠,愈密,愈怪。之前齐然在脑海中设想过的,那些存于理念中的怪招,如今被齐然一点点施展出来。
滋滋滋滋滋……
长剑与铜铸般肌肤摩擦,发出刺耳酸牙之音,大汉如今真气消耗已经太多,后劲逐步不足。他的双手与齐然剑身摩擦碰撞,如今已经如同被打磨过的黄铜,上面一片白花花的印子。
双手已经酸涩,大汉久守之下,已经有些力竭。
不能如此下去了!大汉大喊一声,从一旁赌桌之下抽出一根盘龙棍来。
呜呜呜呜!
盘龙棍挥动,势大力沉,如今大汉改换策略,以‘金钟四层’为掩护,施展大力棍法,试图以‘乱披风’的打法取胜。
齐然手上的并非是什么利刃,也不是重剑,若比力气,比势头,肯定不可能与这汉子相比。
齐然长剑垂落,双脚在地上连点,身子轻盈,看上去如同海上的飞鸥。
四关的金钟尚且有三寸的罩门。
对于齐然而言,一寸的罩门都足以杀人了,三寸,那已经有些太奢侈了。
躲闪之间,长剑指地,齐然脑海中慢慢回想汉子之前的动作。
修炼金钟罩的武者,会在不知不觉之中产生肢体动作,那是潜意识之中守护罩门而产生的不自觉偏移。齐然一直以来发现眼前之人的动作行为里面有一个共通之处:这个汉子的重心偏左。
他身形重心在左,于心理学之中,这说明他认为左侧要比右侧重要一些……左下身松弛,而上身略微紧绷,这显然与乱披风的棍法不符……
回避一棍之后,齐然长剑试探刺出。
唰唰两剑,分刺左右。
刺向右方之剑,对方视若无睹,直接以肉身抵抗。唯有刺向左侧之剑,他的棍法轨迹稍向那边偏移,似乎是在防备。
果然,这汉子的罩门就在身左!
这汉子左臂动作有些奇怪……一旦把目标锁定左身,齐然略微观察之后,发觉眼前之人左臂幅度要稍小于右臂。
左腋!
齐然后退三步,纳剑入鞘。
抓到了,接下来,我要一剑了结……右手握住剑柄,齐然左腿向后退了半步。
呼呼呼……
猛吸一口气,汉子压下自己的急促。
齐然的气氛为之一变,如今深沉内敛,杀气不泄。他的生命仿佛死寂,和一块石头,一捆稻草没有什么区别。
对方要出极招了!
…………
沈其才曾经告诉过齐然,快剑的必杀之剑不能总是滥用。
修炼快剑要让自己时刻保持紧绷,尽力出剑,让自己平日中不断超越,不断累积。这样,在真正的出剑时刻,才能挥出那迅若奔雷的致命一剑!
就像是游戏中的超大,怒气值未满之前,不要轻易释放……齐然此时心中一片宁静。
《迎敌应变篇》能够提早勾动泥丸中的精神力量,这对于齐然修行是十分有好处的。此时,在他的思维之中,他仿佛已经看见了接下来对方的动作。
大汉也已察觉不对,盘龙棍猛挥,封锁自身的同时目的在于逼迫齐然气势泄露,回剑防御。
踏踏踏……
齐然身影窜动,碎步小踏,在三个踏步之间,身形加速到极致。
某一个时刻,他长剑挥出。
脑中的《迎敌应变篇》已经没有了作用,此时的齐然只是按照武者的本能,挥出自己此刻最强之剑。
意在神前,神在剑前!
汉子莫名觉得自己左腋猛跳,似乎有不详之事!
呜呜!
盘龙棍砸空,落在地上,尘埃飞旋,让人视野不清。
在场赌客不禁吞咽口水,定睛查看。
再清晰的时候,齐然已经和大汉错身而过。
剑身前段有鲜血流淌,而大汉浑身金钟罩之异相正在消退,逐步露出原本肤色。
汉子捂着左肩,似乎痛苦不堪。
“一起上,杀了他!”
汉子痛苦之中,对在场武夫下达命令。
群战……我可不惧啊……
武夫逐步围了过来,把齐然挡在中央。
盘身而起,齐然在空中已经旋剑一周,他右手手腕窜动,剑尖连点之间,那些人各自中招。
而他落地之后,那些武夫各自捂头哭嚎。
“今日我不取你们双目,只在你们额间留下记号,以后但凡看见高爷爷我,都给我提前绕道。”齐然冷声说道:“否则,杀,无,赦!”
叮……
“获得剑法额外修炼点数二十六,现在总计40819700,该点数用于提前获得玄冥霜冻剑第一层真意。”
赌客们看见赌坊的武夫和那个大汉都已落败,赶紧趁着这时间向外跑去。
齐然收起长剑,到了赌桌之前,收拾银两。
他收拾得很慢。
因为,他听到了有一个脚步之声正由远及近,从墙后传来。
齐然没有忘记今晚之目的,并非是来踢馆或是挑衅:他希望能够进入那神秘赌局之中,为此,他希望看见赌坊的大老板。
“精彩,精彩!”
一个男声从赌坊大墙后传来,紧跟着,那堵墙壁洞开,一个慢面和气的老人从中走了出来。
“高剑客,你是我见过的最高强的剑手。”
老者走到齐然面前,和齐然对面而立。他有些佝偻,双手背着,脸上皱纹极深。
“你是赌坊的大老板?”齐然停下了收取银子的动作,反而找了个椅子坐下,双脚抵在赌桌上,形象极其放浪。
老者点点头,走到了高大汉子身边。
“大老板,我……”高大汉子面有愧色,站起身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这个高进路子古怪,若我和你易地而处,恐怕也是要出千的。”老者和蔼笑着:“你和武夫们去账房领辛苦银子,这次的医药,人工,薪资,我都管。”
齐然看着眼前之人。
安排妥当之后,那老者才转过头来,问道:“高剑客,你是为求财而来,还是为了仇怨而来?”
齐然姿态做足,瞥了老者一眼。
“若我是为了仇怨而来,如何?”
老者笑容不改:“若高剑客是为了仇怨而来,我也没有办法。现今赌坊中的高手都被你打垮了,我的性命如风中残烛。只是,若剑客你杀了我,四海会那边不会让你好受的。”
“原来你们是四海会的根脚。”齐然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一下。“这么说来,我倒真不好下手了。”
齐然看了一眼正在站起的武夫和高大汉子。
“那么,如果我是求财而来的呢?”
第31章 地下()
赌客们走的时候抓走了不少桌上银两,但是眼前的这个大老板好像丝毫不关心。
这个大老板拍了拍手,那些荷官们开始行动,逐步把赌坊内的环境归置完全。
“这是高剑客的一千五百两,”赌坊大老板从怀中取出银票:“我们和‘瑞丰和’并没有什么往来,用的银号是山南的‘禄寿隆’,虽然不如高剑客最常关顾的‘瑞丰和’,但这家银号也很不错。”
齐然接过了银票,随意看了看就放进了怀中。
“大老板的声誉,我还是信得过的。”齐然沉声说道:“只不过不知道大老板你要怎么指点我发财的路子?”
他如今收敛气质,刻意表现出对钱财的兴趣。
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执着之人,因为这种人除了自己执着之事外,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关心。面对此人,他的对手就觉得无从下手,无从打击。
而一个人只要有了能够被人看穿的兴趣,只要这个兴趣能够被他人掌握,这个人也就不再可怕。
‘高进’确实是个很可怕的人,他的剑法极快极狠,但是贪财的‘高进’又不那么可怕了。因为此时,面对一位‘剑客高进’的情况已经转化成了面对一个‘贪财鬼高进’;无论怎么看,对付一个财迷都远比对付一个冷酷的剑客来得简单。
想通了这层道理的老者,笑眯眯地,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
“你我素不相识,我在高剑客这里怎么会有什么声誉?客套归客套,但是在商言商,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和高剑客说说看的。”老者指了指墙后的密室。“之后的事情,还请随我到密室中详谈,请。”
齐然点点头,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急着进门。
“大老板先请。”
“高剑客果然谨慎,是个成大事的人。”大老板笑了笑,转身向密室中走去。
等到二人进了密室,大老板敲了敲墙壁,似乎触动了某种机关,分开的墙体又重新慢慢闭合。
密室中有夜明珠,如同拳头大小。在这光亮之下,密室中并不黑暗,反而比一般的房间要亮很多。
夜明珠虽然名贵,但齐然对此并不觉得稀奇,这个大老板自承是‘四海会’的背景。那是一群海上大盗,如今被朝廷诏安,原先的四大海寇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海军的四大将。
四海会纵横海外这么多年,搜刮点夜明珠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大老板如何称呼?”齐然率先开口,“若总是称呼大老板,高某觉得有些别扭。”
“我姓孙,若高剑客觉得称呼别扭,直接叫我‘孙坊主’。”
孙坊主坐在齐然对面,拍了拍手。
密室之中有侍奉的仆人,走过来奉上香茶。
“孙坊主似乎对于我今晚大闹赌坊之事毫不介意,这让高某有些好奇,难道坊主你就不怕那些赌客不再来吗?”齐然端起茶碗,学着那些凶恶人物,仰头一饮而尽。
孙坊主端起茶碗,放在右手手心,左手则摩挲着茶碗边沿。
“十赌九诈,那些赌客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这些赌坊有规矩呢?”
“什么规矩?”
“若是一个赌客赢得太多,迫不得已,赌坊是要把钱追回来的。像是在通和赌坊,一个赌档,留给骰官的本是一千两。高剑客今晚赢了许多,所以才引来了我们的注意。倘若高剑客只是拿了几百两,或许我们就会置之不理也说不定。说到底,赌坊做的是算术上的生意,只要靠着赔率就有得赚。但是遇上了高剑客这样的人物,就要另当别论了。”
孙坊主端起茶碗,抿了一小口。
“话又说回来,赌坊的生意和风月行的是一样的。难道那些寻花问柳的会因为姑娘们有花柳就不去照顾生意了吗?事实恰恰相反,去妓寨最多的人,对妓寨有什么隐患最清楚。同样的道理,到我们赌坊来得最多的人,也对我们的心思最清楚。只要赢得不过分,我们赌坊也不会把他们怎样。双方都明白彼此的底线,这门买卖才能做成。赌客们知道我们赌坊的规矩,看到我们出千,反而只会去责怪你高剑客初入赌坊,不懂人情,不通事故。此事之后,他们该怎么光顾,还是会怎么光顾。”
齐然大笑:“这就是所谓的愿者上钩?”
孙坊主亦是点头:“不错,愿者上钩。”
齐然此时沉声说道:“那么,不知道孙坊主要和我说的发财路子是什么,到底能不能让我也‘愿者上钩’?”
‘高进’对于钱财的急切被孙坊主看在眼中。
“高剑客,你惧死吗?”孙坊主放下茶碗,带笑问道。
齐然右手撑在桌上,拨开披散的头发,他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左眉处向右下劈去,如同蜈蚣纹路,可怖可惧。
“高某这一生只惧一件事。”
“何事?”
“身上无金。若我身上没有钱财傍身,我就觉得心惊胆战,浑身无力。除此之外,高某什么也不惧,什么也不怕。若有大利,哪怕是武道六宗的弟子,我也砍杀给你看。”
啪!
齐然把长剑拍在桌上,发出巨响。
看见齐然这等动作,原本低眉垂目的仆人们瞬间集中到孙坊主周围,拱卫守护。
“孙坊主,你信吗?”齐然左手按在剑鞘上,看着孙坊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孙坊主笑着对那些仆人说道:“你们都退下,用不着担心。”
他看着齐然,站起身来。
“若我不信的话,也不会引高剑客到此密室中一叙。如今我既然已经了解到了高剑客的心思,还请随我到更里的地方去。”
更里的地方……齐然表面不动声色,站起身来。
孙坊主到了密室中内里的墙壁前。
那里挂着一颗夜明珠,此时的孙坊主伸出手去,在托举着夜明珠的支架上,向着左侧用力推去。
咔嚓!
机关激发的脆响传来,轰隆隆地,从墙壁更里传来了重物挪动之声。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再之后,这密室似乎恢复了平静。孙坊主伸出手去,他抵住眼前的石墙,向内推去。
石墙被推开,露出了身后黑黝黝的一片。
原来密室之后,还有一条向下延展的密道。
隐隐地,齐然听到了一些声音,仔细分辨,都是些赌博用语。
孙坊主取下夜明珠,拿在手中。
“请。”孙坊主率先一步,向着密道下方走去。
齐然左手握住长剑,随着孙坊主拾级而下。
越往下,那些声音越是清晰。
石阶底部,孙坊主在这一头敲了敲石墙的某一块位置。那是一块中空之处,敲上去,发出了‘砰砰砰’的脆响回音。
咔嚓嚓嚓……
石墙逐步洞开,里面有光线透出。
原来内里还是赌坊!
齐然放眼望去,只看见里面环境清幽,比之上面的市井气息要大不一样。四周有青翠盆栽,文竹,清菊,幽香兰花,雅致得很。墙上有字画,描绘之物多是山水,以留白手法透出山远水长的意境。而这里的家具陈设,甚至连赌桌都是黄华梨的木料,而周围还点着一些檀香。
往来于其中的赌客脸上并不见急切和贪婪,他们随意扔出银子,输赢之间毫不介意。甚至比起赌局,他们更在乎和身边人的交流。而在这些人互相攀谈之中,已经结束一局赌博。于他们而言,似乎赌博只是一桩小事,钱财天生就是用来抛洒的。
“高剑客,请。”孙坊主走到内里,拍了拍手,示意在场的赌局可以停止。
“打扰诸位雅兴了,”孙坊主手背在后面,笑眯眯地说道:“时辰差不多到了,今晚那神秘之地也会开放。诸位可以清点一下各自的赌本,我们准备出发了。”
那些赌客脸上皆覆盖面具,多是‘牛,蛇,猴,鼠’之类,看上去应当是十二属相。
“不过,在出发之前,我要向诸位介绍一人。”孙坊主站到了齐然身边:“这位是高进高剑客,身手了得,我想凭他的本事在那神秘之地应当很吃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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