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笔记- 第187部分

　　　　须臾，他翻越十余座山丘，跨越数条溪流，终于近距离看到了那座名叫“嵋”的小城市。

　　　　嵋城虽是小城市，但毕竟这是在地大无边的至高仙界，小城一点也不小。从山丘远看，这座城市就仿佛一张相片。城墙就是相框，里头的房屋、街市、小山、河流、湖泊，则是照片里的风景，只是这张照片里，并无主体。

　　　　嵋城城西有个大码头，就像点缀在相框外的花边。码头船只很多，有货船也有客船，以何易的目力可以看见人流熙攘，颇为热闹。从那里乘船顺水走，应该就能去到玄都了。

　　　　看清方向，他下了山丘，直奔嵋城东门而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前。

　　　　城外的驻马坪可以听到巽雕咕咕的叫声，他听到之后表情一变，深深郁闷起来。在仙界买了两只巽雕，结果都是飞出没多远就被人弄死了。真不知道是他命克巽雕，还是仙界的空中交通天然危险！

　　　　步入城中之后，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去购买巽雕。反正法宝仙船速度不会慢多少，就算多浪费个一天两天也不算什么。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还不完美，正好借此机会继续未完成的过程，顺便巩固一下修为。

　　　　嵋城一半吃山一半吃水，城中的船坊自然是不少的，可是何易找了几家，却并未看到有人出售法宝仙船。那些寻常船只，顶多用好一些的材料，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久寻无果，他最终只好前往嵋城中唯一的修行者专属坊市。

　　　　这条名为“嵋仙大道”的街市据说是由嵋城第一任城主的仙号命名，整条街长一千三百步，有大大小小六十七家店铺，以及一家拍卖所，一家赏金屋。这些店铺多数以出售法宝、符篆、丹药为主，夹杂着三两家出售书籍，许多家原料的铺子。何易徐徐走过，发现店里的伙计基本都是金丹期到元婴期之间的紫府修士，苦修士相对较少。而他们出售的法宝则是各居一半，苦修士用的还略多一点。

　　　　在仙界优渥的环境条件下，修炼到元婴期的难度可比山海界低多了。在山海界，灵虚已是一等一的大门派，门下弟子的根基也都是非常不错的。可就算是这样，门下上万弟子之中，能够达到元婴期的也不到三分之一。像沧溟星那样灵气稀薄的星球，更是连金丹期都很稀罕。一座小城市就能有金丹期和元婴期的修士当伙计，除了仙界再也没别的地方了。

　　　　何易来到嵋仙大道看了十几家铺子，卖仙船的还没找到，却是遇上了两个人。

　　　　“……你们可以先去城里玩玩，玩够了我也就差不多锻造好了。不过千万记得别胡闹，尤其是在大宅院和城主府附近。”一家出售苦修士武器的商铺，中年男子端详着手中的巨大腿骨，对跟前的两个小辈说道。

　　　　“那就有劳郑伯伯了，侄儿先行告退。”帅气青年谢过店家，拉着身旁的少女转身出了店铺。刚到门口，他们便迎面遇到了刚刚走来的何易。

　　　　“呀！何易叔叔！”薛灵惊讶地睁大眼睛，喜道：“我们好有缘哦，竟然又遇到了！”

　　　　“是啊，真是有缘。你们来打造兵器么？”何易莞尔一笑，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店铺。这家铺子经营苦修兵刃，店主血气旺盛，应该是个正牌知微修士，瞧他摩挲巨大腿骨的样子，应该是在分析材质。

　　　　对于苦修法宝的炼制，何易来到仙界以后多多少少增进了几分见识。盘君秘篆在山海界或许是唯一的炼器之法，但在仙界却不是多么厉害。例如他右手掌心里的金戈，就不是九自符篆能炼制出来的。炼器一途入门容易，专精却需要天份和毅力。他没有太多时间用来钻研火炼之道，故而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尝试过炼器。

　　　　神猴将军的断棍还在身上，这件破碎玄宝可比柴刀要完整多了。等日后遇到信得过的炼器宗师，他便试试能否将之修复。如果修复不了，用来打造新的兵器，说不定也能造出个下品玄宝来。神猴将军的威武身姿他可是印象深刻，这件事一直都放在心里。上次在无量山千瑶走得太快，没机会拿出来，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眼下自己实力不足，只能暂且先将之藏在心底。

　　　　杨辰点头，颇为兴奋地说道：“本来以为只是送东西过来，没想到我爹居然是想用这根雾谷巨人的腿骨给我打造武器！”

　　　　“雾谷巨人？”何易惊讶了一下。

　　　　雾谷巨人他是知道的，那是生活在深谷之中的一种有别于寻常人类的族群。成年的雾谷巨人身高大多数超过两丈，而且力气很大，个个都是知微层次以上，归一层次也不在少数。杨辰的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嵋城甲兵，能弄到这么一根骨头，恐怕也是废了不少周折。

　　　　有一根腿骨，打造个灵宝层次的利器应该不难。

　　　　骨头的来历两个小辈显然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多做解释。薛灵好奇问道：“何易叔叔，你来这里是要买法宝么？对了，我记得你下到那个地洞里了，那下面到底是什么？是哪个坏蛋挖的？还有还有，怎么你的大蚂蚁变得这么小了……”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何易淡笑道：“那个地洞下面是一条矿脉，价值很高。挖坑害你们摔跤的怪物已经死了，现在底下估计还没别人去过，你们要是去城主府报个信说不定还能拿点赏钱呢。我来这里嘛……只是想买艘宝船，方便赶路。”

　　　　“矿脉？什么矿？”杨辰问道。

　　　　何易的声音压制在小范围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得到。他一边往前慢慢走着，一边回道：“是清河石矿，一种用来筑造宫殿的坚硬石头。那矿脉储量很大，价值最少几十万两星银，连天仙见了都要眼馋呢。你们谨慎点去告诉城主，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把你们收为弟子了。”

　　　　“几十唔……”薛灵大吃一惊，张口就要失声喊出来。何易适时抬起手，将她下颚顶上去，堵住了后面的话。

　　　　他说的时候语气是风轻云淡，可话里的内容却相当震撼，两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顿时被震住了。

　　　　处于震惊状态的杨辰一脸难以置信之色，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道：“大叔，您说的都是真的？”

　　　　“不信算了。”何易一脸无所谓表情，走进了一家商铺。

　　　　这铺子里摆着几艘缩小版的船只，卖的正是卖法宝仙船。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被一艘个头较小的蓬船吸引住了。这艘船造型简约又不失雅致，有船舱船篷，还刻画着不少阵法，显然品质不会太差。当然，品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艘宝船和当年他与云绰同乘过，并被龙鲸打翻的那一艘很像！

　　　　“店家，这船怎么卖？”他指着小船问道。

　　　　店铺老板是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胖子，此刻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问价，他眼也不睁回道：“中品灵宝风雨舟，星银八千两，不还价。”

　　　　“八千两！”薛灵惊呼一声，小嘴张得老大。

　　　　星银八千两，对于她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平常时候仙民们都是用普通银两流通，只有富裕人家才用得起星银。而八千两，已经可以买下好多个他们的村子了！

　　　　何易表情淡定。点点头回道：“身上现银不够，稍后我再来取。”

　　　　一件中品灵宝仙船的价格已经超过了部分上品灵宝，不过对于刚刚发了横财的何易来说却不算什么。这艘船他喜欢得很，贵点也无所谓。

　　　　离开这家店铺，他又在嵋仙大道上寻找起销售清河石的地方。杨辰和薛灵跟在他身后，有问题却又不敢问。

　　　　寻得一位矿石收购商人，何易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清河石怎么个收法？”

　　　　大腹便便的商人面带市侩笑意回道：“每千斤七十五两星银。”

第三十二章　是否领悟（）　
千斤七十五两，也不知道是高还是低。

　　　　须弥环里有七十万斤，两个须弥袋子各一块，加起来也有十万斤左右。八十万斤，就是六万两星银，的确足够换取下品仙宝了！

　　　　何易不谙市场行情，且自己本就不喜欢在这方面费心，反正他怎么算自己都是白赚的，干脆也不讨价还价，直接说道：“我这有八十万斤左右，出个价，直接钱货两清。”

　　　　“八，八十万……”肥胖的矿石商人显然也吃惊不小，呆了有一会儿才点头应道：“好的，进后堂交易吧，后面地方大。”

　　　　……

　　　　两刻钟后，何易须弥环里多了六万二千两星光点点的银子，底气十足地从后堂走了出来。当然，他并不知道后面那个胖子心里是怎么偷笑的。

　　　　回到仙船铺子买走风雨舟，何易一掷千金的阔绰让杨辰和薛灵狠狠震撼了一把。在两人复杂的目光下，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带着他们去到了城主府门口，将他们送了进去。

　　　　这次发横财还要多亏他们两个那一摔，要不然他肯定发现不了那条矿脉。自己得了好处，能够再为其他人牟一点利，他不介意做做这举手之劳的事情。嵋城的主子毫无疑问是天仙，这种层次的人物随便拿出点好处，就够两个小辈受益终生了。

　　　　此番相遇结个善缘，说不定以后还能得个善果。

　　　　办完了琐事，何易走向城西码头方向，手里提着一艘微缩版的仙船，步履轻快。

　　　　方才他已经打听过了，嵋城码头连着的是嵋河，嵋河汇入龙隐江，龙隐江又汇入飞天河，飞天河就是九玄天河的最长干流上半部分。在这条水路上，以仙船的速度，只须漂泊个三五日时间，便可抵达玄都。

　　　　论时间，走水路比巽雕慢。而且何易现在是大款，租个陆地仙车也不成问题。只是买下了仙船之后，他内心悸动，根本没心情去天上飞，只想顺水而行，体验一番九玄天河的风光。

　　　　城西码头，水手们的吆喝声大老远就能听到。当他到来之时，那熙熙攘攘的渡口不禁让他有些恍惚。

　　　　他曾在北海漂泊，也曾在星辰之海底下闯荡，还在沧溟星的石山上看过六十多年的潮起潮落。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真正去过的码头只有两个。一个是余澜镇的渡口，初见云绰之地；一个是沧溟星的东居渡，他看了很久的地方。这两个地方，一个让他领略到了爱与痛，一个让他触摸了命运和轮回的样子。

　　　　想起当年在石头山上六十多年的沉寂，他心中一动，暗道：这些年走过那么多的地方，我的心中也有了不少的感悟，也许，我也到了厚积薄发的时候了！

　　　　一念及此，他的心忽然忍不住躁动了起来，仿佛有万千思绪长出了双脚，从他脑子里争先恐后就要奔跑出来一样！

　　　　命运，是鱼和鸟天定的一生。轮回，是一代代无休止的传承。生与死，是轮回的交替。爱与恨，是命中的一条条轨迹……

　　　　可是，我又领悟到了什么？

　　　　“使点劲儿！一、二、三，一、二……”

　　　　“等等我等等我，我还没上船呢~”

　　　　“啊，我东西忘记带了，等我一下！”

　　　　……

　　　　码头嘈杂一片，何易心头有万千想法，可偏偏却挤不出一个结果来！这种感觉让他很憋闷，不舒服，但又没有办法。

　　　　他知道此刻自己越是强求，思绪就会越加混乱。眼看周围人群混杂，他咬牙强压着心中拥堵的感觉，快步走到未设渡口的河边，用心识模拟出一道微弱的法力，将那风雨舟催发，变成一艘三丈长的巨大蓬船。

　　　　纵身跳上大船，何易继续以心识模拟法力，从空气中借来浓郁的天地灵气，催动大船开始前进。这心识模拟的法力很弱，连筑基修士都比不上，不过用来操纵仙船还是足够的。

　　　　仙船给码头上的人带来怎样的印象他不得而知，因为此刻内心之中杂乱的想法已经堆满了他的大脑，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风雨舟驶出码头，进入嵋河之中，顺着水流往南方而去。何易坐在船头，看着凌乱的滚滚水浪，脑子愈发混乱。

　　　　命运，什么是命运？

　　　　命是定数，一生下来就已注定。运是变数，可能会让一切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海鸟的命，注定它的一生都在捕食和休息中度过，直至老死。而它的运，或许就是不经意间放过了鱼儿，的那一次改变。当鸟不吃鱼，当蚂蚁抬头看了天空，当凡人走上了修仙之路，它们的生命就会变得与众不同。这，是否就是命运的一种形式？

　　　　可是，如果命运本来就注定那只海鸟会放过鱼儿呢？若命中注定它本就是不平凡的，那它的异常举措，不就也成了顺应命数，而非随运数而改变了么？

　　　　生命只有一次，若不能重来，谁也不知道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到底是顺应了天意还是违背了命运！

　　　　可是，即便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知道了，并没有多收获什么，反而让脑袋一片乱糟糟！就算不知道，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该做的还是会做，该选的还是会选！

　　　　也许就算命数注定要让我思考这些……

　　　　又或许，是一次次的旅行让我经历诸多事情，进而让思想随着际遇而发生改变……

　　　　可谁又能说得清，这到底是顺还是变？

　　　　就像以前想过的“逆天”。小说里时常看到逆天而行的话，但所谓的逆天，或许也是天要他去“逆”。当命数带着那个人去逆天，他的逆天其实也就成了顺天了。

　　　　何谓定数，何谓变数，谁来看透？

　　　　即便看透了，又能如何？

　　　　念头忽然顿了一下。何易双眼恢复焦距，看着河岸风光快速离开自己，风雨舟乘风破浪向前，速度胜过岸边的骏马。

　　　　想这些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啊……

　　　　他苦笑一下，无奈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人上了年纪之后的自然表现吧，毕竟快两百岁了，神叨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问题还是不要再想了，来来去去都是无解，着实伤透脑筋。与其想它，倒不如看看岸边的风景呢。

　　　　努力使自己平静心绪，他甩头将杂念抛出去，张开手臂挎着船舷，背靠船头坐着，目送两岸风景与自己作别。

　　　　山水远逝，仿佛岁月作古。这样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起初让人感觉不甚明显，但不久之后，却已是天翻地覆。

　　　　就那么一次走神思考的工夫，嵋城已经看不到了。就那么一次沉睡的时日，萝莉也已不知去向。河流丢掉风景，返回去就能再次找到。但岁月里遗失了的，恐怕很难再见了。

　　　　无量大地很大，走丢的两个人要重逢绝非易事。而宇宙更大，生死相隔的两个人想要再见，更是近乎奢望！

　　　　没有逆转时空的大神通，后悔并无任何用处。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就像小乙吃掉的星砂，肯定没办法再吐出来。

　　　　但，世间还有轮回，黄泉也有彼岸！生与死并不是最狠的别离，因为只要有心，寻遍宇宙，穷尽生命，总是有可能在亿万万生灵中找到那一个！

　　　　天仙有大。法力，可让破镜重圆，覆水重收，甚至让凡人起死回生。这世间真正无法挽回的，或许只有人的心灵。长大的人，思想无法像儿时那样单纯。成熟的人，看问题也不会像少年那样片面。成长这东西，没有办法逆转。

　　　　一切事物，总在命运之中，生命的走向，也是一次次轮回的过程。这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苍生万物本来就拥有，只是有的看见了，有的没看见。

　　　　了解道理与否，对人并无多大影响，但知与不知之间终究还是有所区别的。看透的人比没看透的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