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您的福,我家小子前些日子已经去了州府参加应试文察官了,要是臭小子能应上,老刘一定让他也来给您们上一回香。”
“昨儿个听邻村的猎户说您家中来了个姑娘,年纪和小姐相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呢。当年小姐和少爷逃了出去,老刘我也为您庆幸哩。要是他们真的安然回来,我老刘一定将他们当做小主子对待,以报答您当年的大恩大德。”
“今夜太晚了,老刘我就在您这祠堂外头睡一宿,明天再看看小姐在不在,要是打扰到了您和姜家的列位祖宗,还望不要见怪呀。”
说完,他又拜了拜,而后合上门退了出去。
偷听完老者的一席话,何易多少明白了他的来头。
此人应该不是姜家的下人老仆,而是当年曾经蒙过姜老爷帮助的乡下苦命人。姜岑回来的事情前几天就传开了,他昨天才知道,显然地方不近。
想了想,为了不吓到老人,他并没有直接飞落,而是跳下大树,露出脚步声朝祠堂走去。
寂静夜里,脚步声自然无比清晰。行至一半的时候,心力感应下便看到老者警觉了起来,同时刚刚睡去的姜岑也听到声音转醒。朦朦胧胧坐起身,她疑惑地倾听一会儿,披上外衣穿上鞋子往这边走来。
转过墙角,那姓刘的老者一看是个青年男人,而不是年轻的姜家小姐或者少爷,当即愣了一下,微怯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是谁?来三榕庄干什么?”他故意问道。
何易身上背着刀,一看就是个武林中人,老者担心他是当年杀害姜家老小的凶手,神情畏惧,一时不敢应话。
这时候,姜岑踩着轻轻的步伐循声而来。
她站得远,灯笼还照不到,是以老人一时也未曾看见她。不过她却是看见了老者。
“何大哥,他是谁呀?怎么会在祠堂这里?”
“你自己问吧。”他耸了耸肩。
姜岑走过来,揉了揉还有些睡意的眼睛,问道:“老人家,请问您是什么人?我家的祠堂一直是您在打扫吗?”
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眉目。
听她发问,还说“我家”,老者当即确认她就是自己素未蒙面的姜家小姐。喜色浮现,说道:“小姐你果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天神保佑啊!”
姜岑仔细回忆,却没有半点见过他的印象,便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他的来历。
那老者当即解释道:“小姐自然是没有见过老头的,老头我本是北边鹤岩村人氏,与姜老爷认识还是十年前的事情。当年我不争气,迷于博戏,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给当了个干净,最后还欠下了一屁股债,被人追打讨还,因此断了一条脚筋。
那时候我家婆娘有孕在身,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无米下锅!我活了二十五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实在不想眼睁睁看它还未出生便和它娘一起饿死。我到镇上求米,不料却遇到了赌坊的人。在我被暴打的时候,姜老爷挺身而出,不仅救了我,还替我还了债,送我一锭银子和好多米粮。
姜老爷是好人呐,要不是他,我们一家人早就已经死了!
后来我一直想要报答老爷,可是这瘸腿的身子哪怕做得再多,也赚不了几个钱,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敢来见姜老爷。
两年前那场灾难,真是苍天无眼!等我知道时候,姜老爷的坟冢都被人立好了。
老刘我为这姜家不平,可是却没有半点法子。老爷生前我无能报答,所以就想在他死后能够常常来为姜家祖祠擦擦灰尘,点点香火,聊表一点心意。
小姐,老刘我刚才跟老爷说了,只要你们兄妹还活着,我这把老骨头一定会日日夜夜侍奉你们,以我残躯,报答姜老爷当年的大恩大德!”
老刘说得慷慨激昂,身躯颤抖,老眼泛着泪花。姜岑听完之后,被勾起了失去亲人的悲伤,也不由微微抽泣。
有他自愿来当下人,何易心中当即点头。
要是有人打点杂事,姜岑就不用每天往街上跑,去买各种东西了。她现在无论是修真知识还是修为,都还需要下苦功学习,能够多一些时间,自然是有大好处。
不过这老刘年纪偏大,差不多是地球上七十岁的老人了。让他来当下人,何易却有些过意不去。
想了想,他从须弥戒中掏出一个丹瓶,倒了一粒出来,说道:“刘老先生,不知你家中还有什么人,来此伺候小岑会不会太耽误?”
老刘忙摆手道:“不耽误不耽误。我那婆娘去年已经走了,儿子又去了州府,现在在家里也是一个人呆着。要是可以来这里伺候小姐,还能多些事情做哩。”
“如此甚好。”何易微微一笑,将丹药递给他,说道:“你吃了它,身子骨好起来伺候小姐也才有力气。”
一颗上品灵丹对于没有修为的人来说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当年在余澜镇,一颗普普通通的活血丹都能让那徐掌柜焕发活力,现在这里更不用说了。要是老刘运气好,说不定连那断掉的脚筋都能续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
手里的丹丸清凉熏香,看上去简直跟艺术品一样,怎么看都舍不得吃下去。
“你安心吃就是,我没必要害你。”
何易回了句,等他服下丹药之后,用心力稍稍推动了丹药生效,助他炼化。
可惜心力终究比不上真元,老刘吸收的效率很差,几乎浪费了八成药效。
服了丹药,老刘的身子便僵住了,何易将他送到干净地方休息,转头对姜岑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安心修炼,不用再去街上抛头露面了。”
她点点头,挪动步子慢慢走回了自己屋中。
何易的注意力都在老刘身上。方才他给的,是自己身上最为珍贵的清雪丹,这丹药本是治愈疗伤的,不过就算只是边角料般的活血效果,也依然比活血丹要好不少。
丹药效果浪费了过半,可老刘的枯瘦的身体却也在快速变化,脉搏变得有力,身子变得硬朗。
约莫过了三刻钟,他才从丹药带来的舒爽中回过神来。他睁开眼,皱纹减少后精神抖擞的模样让何易不由欣然。现在的老刘,看上去最少年轻了七八岁,效果比当年的徐掌柜还要好。
看看自己的双手,健康舒适的感觉让老刘一阵惊喜。他活动活动手脚,又惊愕地发现自己瘸了十年的左脚居然有了力气!
走了三步,虽然感觉不如右脚方便,但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老刘欣喜若狂,连忙拜谢。
何易扶住他,见他不知该怎么称呼自己,便说道:“你也不用谢我,有了力气好生为小岑办事就行了。我叫何易,以后你喊我名字就行了,不必谦卑客套。”
“何……何爷,老刘说到做到,一定不敢偷懒懈怠!”
何爷……
何易有些无语,却也不大在乎。吩咐好老刘每日该做之事,让他自己找处房间打扫居住,便又重新回到了榕树上,静静运转太初混沌经转化之法。
第十一章 缝衣,杀手()
翌日,何易收起太初混沌心法的时候已经日上太阳已经爬出好一会儿了。
他纵身跃下大树,心力一扫,原以为姜岑应该在修炼,然而结果那小院中却是没有人影。
老刘在扫地,小院的石桌上也有早餐,她能跑哪去?
念头一动,心力正要扩散,却在这时捕捉到了姜岑从前门进来的样子。她的脸上微微带笑,手中还拿着一包东西,步履欢快小跑回来。
她一进门,何易板着脸就是一句:“大清早不修炼,跑出去干什么了?”
“何大哥,我……”
突如其来严肃一问,让她紧张了一下,不过旋即就展颜一笑,走上前压着何易肩膀说道:“何大哥,你先坐下。”
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坐在了石凳上。在他坐下之时,姜岑已把买回来的布包打开,从里头取出银针和细线,随手穿好打了个尾结。
“何大哥,你可是天神呢,每天穿着破衣服多掉面子呀?小岑给你买了两件新衣服,不过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所以就顺便买了针线,帮你缝一下旧的。”把针扎在线卷上,她从布包底下拿出一件米色衣裳,抖开之后面带悦色说道。
那衣服样式简约宽松,看着就挺合身,桌上还有件蓝色的长衫,料想也是差不多。
“拿去退了吧。俗世再好的衣服我也穿不了,一用力气就毁了。而且我的修为自可污物不沾,衣服是不会脏的。”摆手回绝好意,他保持着严师的形象。
“哦……”有些失落地点了下头,她将新衣裳收起,然后拿起针线嘟囔道:“那……那我帮你补一下衣服吧。”
肩上坏掉的那一处已经露出下面的皮肤,看了这么多天,姜岑早就忍不住想帮提醒他。
“没用的,别补了。”他回道。
这衣服虽然不是法宝,但论品质却是比下品灵宝也不差,光是布料的制作,就要花费许许多多的时间和精力了。虽然普通针线也能将之缝合,但只要他与人过招,或者受到高热,也会再次坏掉。
“怎么会没用呢,我又不是不会针线活。”她说着,壮起胆子绕到他左侧,捻着针线拉起那一角衣衫就开始缝补。
“你这样也是白费功夫,要不了多久它就又坏了。”何易说道。
“那等坏了再补一次嘛。对了何大哥,你的衣服很特别么?为什么普通的比不上?”姜岑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问着。她的手很巧,似乎以前没少做过女红。
回头一看,她正专心致志缝合坏掉那处地方,水灵的双眼吐露动人光彩,少女风情尽在一对眸中。
何易心中一动,有种不好的感觉出现。
家门覆灭,流离失所,兄长丧命,孤苦无依。在这时候他这天神一样的男人忽然出现,力挽狂澜救了一船人,还教她本领,给她希望。他虽不是什么翩翩少年,但自问还不算丑得吓人之辈。在这等情况下,一个女孩子会对他上心,完全是合情合理。
何易不笨,只是没有什么心机,不擅长使阴谋,算计别人。此时看到姜岑的眼神,心念一转便明白了许多东西。
“别补了!”他伸手扫开针线,脸上表情一冷。
见他这样,姜岑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怯怯嗫嚅道:“已……已经补好了……”
何易一看,衣服的确是补好了,虽然不大好看,可至少不至于把肩膀露出来。
刚刚装出的冷面一下子黑了下去,他闷声到:“好了就去修炼,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出去!”
“知道了……”姜岑低头应诺,眼睛偷偷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东西交给老刘拿去退掉就行了。还有,以后叫他不用准备我的食物,我不需要吃喝。”甩下一句话,他飞身而起,回到了榕树上。
“何……”
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她凝眉嚅嗫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高处树干上,何易斜斜俯瞰下方,长叹一声,自语道:“也许我这样帮她反而是个错。但……这里纷争少,的确是传播沧溟宗道统的上佳所在。姜岑,唉……”
若只是顺手帮个忙倒还好,但这般朝夕相处可就不一样了。长此以往,她一个姑娘家难免会误解几许意思。以后,还是做个纯粹的冷面师父就好,不可太多关怀。
摇头甩去杂乱的念头,何易又想起沧溟宗的发展之事。
在经营宗门这一方面,他可以说完全是个愣头青,根本半点也不会。而当先培养姜岑,不止是要她做宗主,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露面,不想成为沧溟宗背后的一个巨大影子。
他不懂经营,而姜岑每日只有花钱没有赚钱,大概也是不怎么擅长。如此看来还需要另寻几位元老,各自负责一个方面才行。不过这事倒也不用着急,真正建立门派,至少也得等宗主达到筑基期,可以应对大部分武林高手才行。
这星球的修真传说极为稀少,料想是没有其它门派存在,唯一的痕迹长生剑,现在也被他毁了。
只有一个宗门,没有纷争的话,以后或许会多一些负面影响。分裂,内斗,欺压百姓等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人心这种东西很难控制,一百个弟子里出三两个败类也不奇怪。想要让整个星球进入修真时代,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大量自创功法的天才才行。
翻手显出淡金色断剑和超薄帛纸,何易想了想,还是暂且收了起来。
如果有两个门派的话,沧溟宗内斗解体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很多。但两个门派之间的纷争也势必卷起更大风波。
仔细思考一番,他的心中已有定计!
收起帛纸断剑,忽然心力一动,在三榕庄的围墙角落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何易微微一笑。来到三榕庄八天,姜岑的行踪已经完全传了出去,刚才那个人无疑是某个觊觎长生剑的门派弟子。而他,其实已经是第三个来窥探的人!
估计要不了多久,又一波夺剑之人就会到来。
姜岑说过以后不会再想去报仇,这一点何易是相信她的。不过如果连父母之仇都不报的话,为人子女就太失败了。连一个女儿的身份都扮演不好,又何谈一派宗师!
她的仇,还是要去报。不过要杀的却不是所有的黑衣人,而是幕后的主使者。
调查旧案,又是一出复杂的悬疑戏。不过这事交给姜岑自己去做就好了,他可没有兴趣操那份闲心。而且让她自己做,即可磨练她,也可让他少当好人,免得姜岑对他……
接下来的时日里,何易一直静等武林中人的到来。白天的时候他还是会继续给姜岑讲一些修真者应该知道的事情,不过语气姿态都已完全变得冷硬,讲完之后也不再看她修炼,而是远远躲到大树上,用心力查看她的修为进展。
一晃,过去了九天。
在他们回到三榕庄的第十七天夜里,一位黑衣人趁着夜色摸黑翻墙进来,循着情报中的消息,直接往姜岑住的小院潜行而去。
此人气息微不可查,脚步落地无声,行止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动静,连带起的风都是微弱得几如没有。
放在寻常人身上,这绝对是个超级高手,而且还是个专精于暗杀的超级高手!
双眼睁开,何易悄无声息飞下树干,在夜色掩映中足不沾地,缓缓跟了过去。
黑衣人来到小院外,也不开门,翻身带起细微声响,一晃眼便进了院中。
屋里一片黑暗,但姜岑却已被何易用心力传音叫醒,此刻正藏在门后,手里握着玄铁剑,准备应对敌人。她的额角冒出细汗,紧握剑柄的五指也白得没有血色,显然十分紧张。
她的武艺本就不高,而且修为也不过才炼气二层,和真正的武术大师过招几乎是必败下场!
何易悄悄跟着,有他这个知微高手在,即便黑衣人出手再快,也不可能伤到姜岑性命。
无声无息中,黑衣人手上多出了一把半尺长的黑色匕首,在夜里几乎看不见。他走近房门,耳朵贴在上面听了一会儿,眉头皱起。
何易暗道不好。
一定是姜岑控制不好呼吸心跳,被他察觉端倪了!
既已被发现,藏匿便失去了意义。
姜岑耳朵一动,听到轻微的传音。她长剑一舞,顿时有风声响起。那黑衣人是杀手中极为精锐的存在,五感之强远超常人,里头一动,他几乎瞬间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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