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官司情与司命仙官他们这种性格都是非常别扭的人而言,这还真是难挨的一段路。
【 玲珑青檀 02 】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了人群之中。不知何时重新现身的官典眼尖的发现了孟檀,这边挑着一顶蒿子灯揣着高深的笑挤过来同孟檀打招呼:“司命仙官,可是许久不见了。”
官典不曾位列仙班,虽与天君处于他们以为仙界众人都不知但是众人其实都知的关系中,但毕竟现在实质上说什么都没有的。孟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犹豫了半天才简单地道:“你好。”
官典看着官夙走到天君那处去请上一张椅子让后者坐下,眼神却不曾有半分落在这里,她心里的笑意蔓延到表情上,促狭地对着孟檀道:“官夙从小就是一副面冷心热的性子,刚才我见他与仙官一道走了过来,但却并不一起在这里共游,可别是坏在了他那张嘴上。”
官典只比官夙小五年。五年的时光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发生,只按部就班的成长,那么这段岁月对于神仙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况且官典官夙兄妹情深,不会在意这样的小节。
只是官典说话时她手中的灯盏随之晃动,那呛人的烟气飘到孟檀那里,孟檀喉咙发痒不自觉的就是一阵猛咳,官典慌忙地道:“这是怎的了?”
孟檀还没来得及答,跟在她身边的那位仙子端着一碗茶急急地奔了过来:“仙官!可是让我一阵好找啊!您不是嫌烟气难闻,但为何还是过来了?”
孟檀白她一眼,接过茶便是一大口。
官典敏锐地闻道了茶香,转头问着那个仙子:“这茶是用采集自蓬莱的仙草泡的?我记得司命仙官并没有领得这份仙草,官夙那里左右也不过几钱的分量……你从哪里盗来的?!”
仙子被官典色厉内荏的模样吓住,立马摆手申辩:“冤枉,这仙草是司情仙官特意嘱咐我去找他身边的小仙官领来的,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他们问问便知。”
官典好不容易才按下笑意,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地道:“哦,看来他倒是挺关心司命仙官。”
仙子隐约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但面对官典又不能说什么,于是最后只能闷闷不乐地低垂着头双手交握走到孟檀身侧站好。
正在尴尬时,官夙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对着官典道:“天君喝什么茶?”
官典脱口而出:“他不喜喝茶,倒是爱饮冰水。”
官夙又道:“他的喜好我摸不清,你亲自过去看看。”
官典回头望了望高坐在上的天君,又望望表情缺失的孟檀与官夙,咬紧牙关,也不忌讳周围人的目光便朝着天君那边去了。
孟檀似乎撞见天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官夙靠近孟檀,解释道:“她自小同天君一块儿长大,被宠惯的无法无天,还请谅解。”
乍一听他所讲的倒还是个新鲜的事儿。孟檀琢磨,如果官典都是与天君一道成长起来,那么这位只比官典大了个五岁的司情仙官年岁岂不是同天君相差无几。似乎历来覆盖于官典与官夙两兄妹面上的神秘面纱被撩开了一角。
她回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檀的那位仙子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官夙乃道:“她刚才可有出言不逊?”
竟是在提这个。孟檀微微一笑:“官典只是询问我的茶中哪里来的蓬莱仙茶,算不得不逊,只是把我身边的仙子给弄得有些发懵。司情仙官要为自家妹妹的言行向我道歉?”
官夙眸光一紧,愣了愣后将目光投在看上去有些别扭的官典与天君身上。
这时另有一女仙子双目含羞地挤到了孟檀与官夙之中,纤纤十指持着那柄灯,对着官夙无比娇羞地道:“官司情,小仙愚昧摸不清这灯的玩法,仙官可否指点我一二。”
官夙正要开口,孟檀先道:“我还要去见见司礼仙官,这里先行一步。”
仙子似乎这才发觉孟檀也站在这里,红着脸又向她行礼。孟檀不以为意的摆手,对官夙简介地点头示意过后便朝着那边玩的不亦乐乎的司礼仙官行去。
见孟檀离开,仙子正要说话,官夙已打断她:“我没玩过,也只是见别人玩了一回而已。”
不等仙子明白他便离去,独留佳人呆站在那里。
孟檀的那位小仙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思量许久,才鼓起勇气对着她道:“仙官,刚刚您竟是对着官司情笑了一笑,您居然笑了……”
孟檀摸摸自己的脸:“是么?”她垂下手,“都说对于敌人要学会假以辞色,就是那样了。”
仙子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官司情他们与我们司命局结下了那么大的梁子。”
孟檀冷声:“你想说什么?”
仙子怯懦地嘟囔:“什么也没有了,我胡言乱语的。”
这还差不多。
司礼身边有一名同他一起疯玩的陌生女子。见孟檀过来,才收敛了一些,站在她们中间,司礼左右介绍起来:“这位是司命仙官孟檀,”说完她又对孟檀道:“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南钟皇夫人,西海的七公主序莲。”
难怪面生。
不等孟檀向她请好,序莲一副了然的模样说道:“原来你就是东风陌口中的那位司命仙官。百闻不如一见,他们可没告诉我说你是这样百里挑一的美人。”
孟檀听到东风陌三字便觉得头疼:“星史仙官没在背后编排我已算是仁至义尽,美人这样的名号暂且还轮不到我。”官典是仙界数一数二公认的美人,且不说她,序莲虽刚到天上不久,但这样的美貌如何能掩盖。
何况她们的夫君或者是即将要成为她们夫君的人,都是如此风骚。
序莲不甚认同:“司命仙官委实客气。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个明白,何必否认呢。”
孟檀未曾想好要该怎样答时,天君竟然是亲自走了下来来到他们身边,一脸和善却又突兀地□了序莲与孟檀的对话当中:“本君在上头坐着无聊,你们这是在聊什么?”
天君地位与气质使然,周围人散去了不少,只留下几个有那么些官阶的围在周围,官典与官夙自然也跟着围了过来,气氛一下子有些严肃。因序莲以前在天君面前有过乌龙,加之她是颇受西海王宠爱的幺女,在天君面前倒还能保持本性毫不拘束地笑道:“天君来的好,我正在赞美官典与司命仙官生得美呢。”
天君含笑:“司命乃本君一手提拔之人,你这话可是赞本君眼光不错?”
序莲拉过官典,用肩膀撞撞她,挤眉弄眼地道:“这可大不一样,是吧官典?”
官典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平白无故被牵扯进这个话题之中,孟檀表示她实在是太无辜了。
可天君并没有因为序莲的这番话有任何情绪,反而环顾四周一圈后问道序莲:“本君说呢,原来是今日南钟皇与星史仙官没有来?”
官夙代替序莲答道:“再过几日便是天君登基年庆,星史仙官正在连夜整理官史。南钟皇应该是被拉住前去帮忙了,所以二人今日都不曾来。”
天君看看官典:“本君承位一来天下一直太平,可这样难免有些无趣。”他面向序莲,“论得上阶位的仙皇仙官之中除了南钟之外都没有别的喜事,实在是遗憾。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着今夜夜色正好众人兴致正高,再添一桩如何?”
此话一出口,众人的都禁不住去看官典。
官典咬着下唇躲到了官夙的背后,但开始逐渐上扬的唇角暴露了她的喜悦。天君与她折腾了许久总算是瓜熟落地,连孟檀心中都有了一种“早该如此”之感。
众人乐呵呵地等着天君他自爆喜讯,天君清了清嗓子:“孟檀初入仙籍时本君便相中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好也并未让本君有过失望。她做事有着男子的果断,遇到挫折也从不抱怨,这样称职的仙官如今可是提着灯笼也找不着,算是我仙界中女仙中的模范了吧?”
官典脸瞬间煞白。
孟檀不想话题会被引到她的身上,左右看看:“天君是在……说我吗?”
什么时候天君有过半分钟意她的表现了。数次交代公事她都是领完旨就走,眼神从不乱瞟。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孟檀冷静地分析局面,回想先前官典与天君的表现,她觉得很不对劲!不好的念头这时冒了出来:她觉得她也许成了这两人置气的靶子。
天君气定神闲地又道:“本君看孟檀好得很,认为她非一般男仙可般配,众仙家可有觉得合适的人选能替本君推荐一二?”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搞不清楚天君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都在相互交换眼神表情,没有谁敢第一个开口。更有甚者早看明白这事起于天君与官典,孟檀只不过是被无辜拖下水,默默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后也紧闭其口不敢火上浇油。
官典的声音划破这片诡异的安静:“人选?我看星史仙官与我哥哥官夙就合适的很,天君既然这么急着替孟檀择一门亲事,不如就在这两个之中选一个罢。”
她真是气糊涂了,连自己的亲兄长也这样卖了出来,爱情使人愚智非为信口之言啊。
另一边,序莲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天君的注意,天君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序莲紧张地走到孟檀身边拉住她的手,忧虑地道:“我亦认同司命仙官是极好的女仙,所以,那个东风陌不可以呐!他是真的真的不可以!不能让他耽误了司命仙官的大事!”
天君疑惑了:“哦?为什么不可以?”
序莲不知该怎么说,情急之下道:“总之就是不可以,求天君且信我一回吧!反正我看官司情那同样是一表人才,与司命仙官站在一起堪称神仙眷侣,怎么说都比东风陌来的靠谱。天君不如考虑官司情?”
众人又一齐看着官夙。
天君大概是觉得序莲言之有理,看着官夙认真道:“司情人品不错,能力也很强,要论仙籍渊源在这仙界之中也无人能出其左右,私下与孟檀也是认识的。”
并且还是官典的哥哥,孟檀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怕那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吧。
天君满意地道:“那么众仙家觉得,本君将孟檀许配给官夙如何?”
众仙家哪里敢发表什么见解意见和看法,倒是有两道不同的声音立马响起:“臣不同意!”
“臣没有意见。”
官夙与孟檀同时开口,让旁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同意谁不同意。
天君面对这样的结果显然很意外,他点了点官夙,道:“司情,你刚刚说的什么本君一时走神没能听清楚。你答本君说一次,若将孟檀许配给你,你看如何?有什么想法实话实说便是。”
官夙神情如常。
他向天君欠了欠身:“臣刚才说,臣没有意见。”
【 玲珑青檀 03 】
他说他没有意见。
文君仙官站在一旁都快哭出来。明明官司情与司命仙官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对盘,早前还听闻二人之间有过节,他怎么就会没有意见呢?
努力压住胸口的一团气,文君仙官平稳地道:“官司情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受谁胁迫?”
官夙眉眼上挑,云淡风轻地直起背脊:“文君认为,现如今谁能胁迫我?”
好像,的确是没有的。
官典凶恶地死命瞪了天君一眼,甩手大步离开。她看上去不似是在使性子,倒像真的生气。文君仙官嘴一撇眼皮一搭,也就用袖子遮住半张脸追随着官典一道去了。天君目送官典离开,没有要去追的意思,打笑起孟檀:“司命竟是在害羞,这可太难得。”
孟檀浑身不可抑的打了个激灵。
原本紧张的众人被天君的这话逗得笑开,司礼率先一步上前真挚地拍了拍孟檀的肩膀:“能有今日天君钦赐因缘实在是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出,这下可要让我们这类孤家寡人好好的嫉妒艳羡你一番。”
另有一些小官仙子见此更是抓住机会恭贺官夙与孟檀,顺道称赞天君英明,四下一片和谐。
孟檀心中直窝火,毫不搭理正站在她跟前司命恭喜她的陌生仙官,用不大却能让全场都听个清楚明白的音调直面天君:“臣刚才也说了,臣不同意。”
她字正腔圆的一句话使这里又冷清了下来。孟檀对待大力扶持她的天君一向谦逊有加,这样对其说话还是头一遭,众位仙官都尴尬的收住嘴里的话等待天君的反应。
官夙丝毫不见局促与不安,依旧坦然。天君面上的怔忡一闪而过:“司命,随本君过来。”
孟檀不肯走:“这事与臣关系密切,臣的意见诸位都已听见。”
官夙加重了语气:“随本君来。”
这样当众不给天君面子后果可能十分严重,仙子悄悄推了她一把:“仙官,去呀。”孟檀这才随天君离开那是非聚集之地,来到一僻静之所。
不知官夙是在这里种下了什么花,花香浓厚醇馥,竹叶伴着风起唦唦起声,夜里如若有月那么放置一张躺椅赏景品香定是别有一番风味,看来他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天君开门见山:“为什么要拒绝?”
孟檀早知道他会这么问,面对这个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人,她无意隐瞒:“如果天君今日是赐了司情仙官与文君仙官的婚,司情同样不会拒绝。这样的没有差别,臣无法接受。”
“你怎知道换了是文君的话,官夙他也不会拒绝?”
“臣就是知道。”
都说孟檀在司命这一位置上做的久了多少不近人情变得有些冷血,但她这样像怄气孩童一般的一面又哪里是得出那样结论的人会看到的。天君低低吁气:“你与官夙,可是要将本君的精力与耐性磨完。”
孟檀一板一眼的答他:“这话错了,磨掉天君一层皮的该是官典吧。”
想起置气而走的官典,天君无奈的一笑:“你说的是。”他重新对孟檀语重心长地道,“你既与官夙性子十分相近,就应该知道,这样的拒绝一次两次还可以称作是欲擒故纵,但长久下去等到耐性耗尽,他便不会再有今天的态度。”
孟檀心是沉重的一抽,轻微犯痛。
她问天君:“你们觉得我这是在欲擒故纵!?”
见她表情,天君就知道这死心眼的人该又是曲解了他的话:“本君当然知道你不是。但官夙的想法本君却看不透。”
原本迷人的花香在这一刻变得尤其刺鼻,微风也能让她觉得寒冷,孟檀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直到将下唇咬出齿印,她才道:“如若司情仙官是这样看我,那孟檀真的是不嫁也罢。”
这话决绝,天君听后半笑着扶了扶原本并不凌乱的头冠:“本君真不该掺和进来。”
孟檀回去的时候众仙还留在原地窃窃私语,看着孟檀回来,他们不仅没有避讳,反而根据她的表情神态甚至是走路姿势进行了新一番的猜测。仙子提着裙摆冲她小跑过来:“仙官,怎样了?天君他同您说了些什么?”
“话那么多,回去了。”
“就回去了吗?”仙子看孟檀朝着外边走去,回头看了看正注视她们的官夙,“这样就走是否不大礼貌,要不要去同官司情打个招呼呀?”
“你今日话特别多。”
仙子只能撅着嘴唯唯诺诺的跟在孟檀身边离开。
她们回去过后,便以当夜为起始点,孟檀开始生了一场长时间高打击度的大病。
这场病来势凶猛,孟檀就算想要站起来也觉脚步虚浮迈不开步子,不得不向天君告假七日。她在大家的印象之中是严谨又苛刻的存在,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会缺席每日的晨会,何况这是连续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