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愁眉苦脸,他何尝不知,既然来到雍城,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将与嬴政捆绑在一条船上。现在正是秦国政权交替之期,下面的臣子,最大的政治本钱,就是站好队。
站错了队伍,下场很可悲,以后别说往上爬,连性命能否自保,都成大问题。
咸阳城谁都知道,吕不韦与成嬌不合,虽与嬴子楚关系莫逆,但人家是父子,无论结果怎样,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吕不韦。
嬴皓言道:“不用指望我,我这一脉,注定不会有人登上那个位置,这是整个王室都决定好的。你既然提前站队,就注定会被成嬌敌视,而他又是子楚叔父的儿子。父子亲情下,连宗室的我们,都得偏袒于他。”
吕不韦问道:“魏牟大师,你查探的可有结果?”
魏牟并没有看吕不韦,只是对大司命、浮生,道:“月岭村的大火扑灭以后,只发现了埋葬的村民遗体,还有许多打斗的痕迹。”
“这段时间,我会坐镇雍城,如果公子在半年之期没有归来,我们就得回冷月山谷,把这件事情禀告给首领。至于以后的计划,需首领开口。”
大司命、浮生点头,魏牟话中有话,但他并不想在此处说。有些事情,他们也做不了主。
吕不韦再次发问:“魏牟大师,你就不能告诉我们一点有用的消息吗?”
魏牟撇撇嘴,道:“吕不韦,公子是冷月人,这是我冷月内部之事,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以前你属道家,但是这几年,听说你已经加入了商家,已经与我冷月无关。”
还有一句话魏牟没说,那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家归属于冷月,当年的谋划,吕不韦乃是道家派出的代表。在秦国居住多年,却改换门庭,加入了商家。冷月自己不说,那是他们看在道门的面子上。
而魏牟就是道家中人,他当然会对吕不韦鄙视,更不可能有好脸色给他看。
改换门庭不是不可以,而是你得先跟冷月、跟道家打声招呼。一声不响的私下做了决定冷月迷茫,更让道家措手不及。
吕不韦属于道家黄老之学一脉,魏牟属于道家杨朱之学一脉,这件事情,道家两脉互相指责。
杨朱一脉的说吕不韦是你们的人,
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投去他门。
黄老一脉却说当年的计划,你杨朱一脉也曾参与,吕不韦还是你们点出来的,说明你们的眼光有限。
闹成这样,牧羊女只能充当和事佬,无奈地站出来,只说了一句:随他去吧!
意思很明白,这是道家的家丑,再讨论下去只会产生更多的矛盾。随他去吧,也就是说,吕不韦已经不属于冷月,至于你道家是何决定,各脉自己去想。
那还有什么想的,两脉之人都认定了一个事实,吕不韦不属于道家。以后他爱换到哪家门下,都与道家无关,唯有这样,才能在决策上不发生分歧。
今日遇到吕不韦,魏牟当然不会回答他什么问题,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你吕不韦只是秦国的一个臣子,而冷月与秦王室,乃是合作伙伴。无论是身份、地位、武力,魏牟都不需要理睬于他。
更何况大司命常年训练死士,秦宫大内,嬴氏皇族,不管谁上台,都会给面子。如果要说对秦国的了解,冷月知道的秘事更多,魏牟知道的也比吕不韦多。
至于吕不韦与成嬌之间的矛盾,他才懒得计较。就算以后成嬌上台,还是会来讨好他。现在最的,还是公子嬴政的生死,与之比较,吕不韦是生是死,他才不会关心。
嬴皓在一旁看着,头脑也在飞速地转着。形势很明显,冷月不会管吕不韦的死活,他们在乎的只是嬴政。假如嬴政死了,冷月可以很轻松地上位的那个人。
毕竟冷月的地位在秦国很特殊,他们不争霸、不争权,只是辅助嬴氏一族。有时候嬴皓也在想,家里有冷月,对秦国大益。
人都听出来了,魏牟不待见吕不韦,而大司命、浮生等人,只能无奈苦笑。毕竟那是道家内部之事,她们不好插口。
吕不韦也明白了,道:“身其位,谋其事,加入商家,那也是形势需要。我可并没有说,退出道家的意思。”
魏牟道:“其他事都好说,但某个弟子加入其他门户,为什么道家申报?为什么不去冷月说出个理由?吕不韦,你的私心很重,可能觉得说出来,我们并不能帮到你。但你不说,害得我道家差点内乱,幸亏有首领调解,不然你将成为我道家的罪人。”
“至于你的打算,本人并不感兴趣。嬴政乃我家冷月公子,你在其中的位置,我们也不会去考虑。公子是生是死,无需你操心。以后还请不要称呼我为大师,大师岂能乱用,我还没有没有那个资格。”
话说的毫不留情吕不韦很难堪。
在一旁的赵姬很揪心,儿子嬴政是冷月公子,他在的话自然不必看吕不韦脸色。假如真的,吕不韦就是她的依靠,自然要给他留个台阶下。
赵姬道:“你们两家的私事,我这个妇道人家不想过问,我只想知道,政儿的性命如何?”
林叶也道:“魏牟大哥,还请告诉我和母亲。”
吕不韦被憋屈的开不了口,有人插话,这个台阶有了,感激地看了赵姬一眼。正想倾听,却被魏牟后面的话激怒。但听魏牟言道:“公子的事情,自然会说,但不是在这个场合。”
抱拳看向嬴皓,问道:“嬴皓王子,雍城暂时以你为主,秦王室与我冷月的合作,你也清楚。吕不韦这个人,我们冷月不待见,机密之事,他没有资格旁听。”
嬴皓无奈了,他真的不想得罪人,但魏牟说的没错。吕不韦只是嬴子楚的幕僚,冷月的机密,关系到王室的安危。他们不开口则罢,只要开了口,说某个人没资格旁听,那就真的没资格。
能与冷月对话的,唯有嬴氏皇族,在身份上要对等。而此时的吕不韦,份量确实不够。
嬴皓愁苦地看着吕不韦,不发一语。
吕不韦也懂,魏牟竟然这么针对他,看来道家的上层已经做出了决断,以后的谋划要重新准备。
吕不韦起身言道:“多谢嬴皓王子的照应,咸阳还有诸多事务没有解决完,就此别过。”
嬴皓点头,还算懂得进退,不然他就尴尬了。
临时跨出大郑宫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赵姬,发现这个妇人并没有多注意他。内心一阵感叹,毕竟长久的疏远,与嬴政比较起来,还是嬴政最。
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愁闷的情绪,离开了雍城,去咸阳的路上……
看见吕不韦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魏牟才痛快地饮了一杯酒水,道:“这个祸乱之人终于走了。”
除了大司命、浮生,其余人都露出疑惑的目光。
浮生苦笑道:“吕不韦其人,在整个谋划中,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本来可以用他,委以大任,可惜他让人失望了。魏大哥不想说,我来替他为诸位解说下。”
“魏大哥常年在魏国活动,ww对魏国高层很有影响力,自然懂得变通。唯有见到吕不韦,才忍不住说出丢身份的言语,主要还在因为,我们冷月对吕不韦的行事很反感。”
“众所周知,道家隶属于冷月,而吕不韦其人,深懂趋吉避凶。他的私心很重,冷月只是让他协助大司命姐姐行事,可他却加入了商家,更与成嬌王子结怨,已经失去了冷月的平和之心。”
魏牟接着道:“冷月与我道家相处了几百年,大家的思想差不多一致,他吕不韦竟然枉顾家里人的命令,与嬴氏皇族中人结仇。就算公子未来与成嬌争位,也不是此时该做的,毕竟还不到时候。”
“时机未到,盲目的提前出手,只能打草惊蛇。他,我们道家的两脉家主亲自去冷月山谷,向首领道歉。一个不懂尊贵卑贱的门人我们很无颜,如果不是首领指派了我入秦辅助,我都不好意思来见诸位。”
“辛亏秦王没有说什么,冷月也没有说什么,但我道家却不能当这个事实不存在,毕竟吕不韦是我们出去的。叛出道家,连个招呼都不打,长此以往,跟墨家有什么区别?毕竟我们还有共同的冷月首领,他墨家鲁勾践的话,有多少墨家人会听呢?”
“我们不是墨家,更不会成为墨家,所以吕不韦的行为,严重地破坏了规矩。”
嬴皓、赵姬等人听了直点头。首领只能有一位,就跟帝王家一样,君主只能有一位。万一哪个臣子不听话,臣子不听君主的命令,君主的威严何存?命令发不出,敷衍应付上头的命令,就是祸乱的根源。
第3卷 第47章 10数之限()
道家之争,由来已久。
道家分三脉:老庄之学,主张清虚自守,齐物而侍,清静无为。以致“不为物累逍遥天下。”
黄老之学,主张“不贵治人贵治己”,因俗简礼,与时迁变,除衍存简,休养生息。
杨朱之学则主张全生避害、为我贵己、重视个人生命的保存,反对他人对自己的侵夺,也反对自己对他人的侵夺,不与物往以不染物性,无为以两不相累,两不相扰。
三派主张各有不同,但都有相通。在牧羊女的撮合下,于冷月内部平和地论争,不损伤多少。
而魏牟就属于杨朱派,本就对黄老派意见不合,现在出了个吕不韦,自然不会给他一点颜色看。
雍城以嬴政为主,只要嬴政一天没有回归,这里就是魏牟说了算。冷月的其他人,份量上不够,唯有大司命和浮生,才能让魏牟同等相待。
原因无他,大司命乃阴阳派指挥,大成初期,秦王室死士训练人;浮生乃冷月核心弟子,风雨小筑的指挥者,无声巅峰,可能过些时日,必定能到大成境界。
为什么这么说?冷月的核心弟子,除了一些文生谋士,后期没有哪个不是大成高手。毕竟牧羊女太会教徒弟了,从训练营开始,都有一套完善的训练之法,世间高手想不服气都不行。
就连天下第一刀田刀,也对冷月忌惮,时常告诫门弟子,不要与冷月发生摩擦。一天熬不死牧羊女,就不能与冷月发生冲突,就算牧羊女了,也不能硬抗冷月。
一个高手能打,但是再怎么样,人家冷月随便就能派出五名左右的大成高手,那还怎么玩?
所以魏牟对大司命和浮生很看重,特别是剑冢出世,冷月内部更要团结。他不可想冷月倒下,唇亡齿寒,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是他们合力对付田刀之时。
能与田刀正面相抗的,唯有楼主丫丫,但也需要大家的辅助,否则,依然不是田刀的对手。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地位,都知道该怎么办,所以道家出了个不听话的吕不韦,更让人愤怒。如果吕不韦不是秦国臣子,黄老派的高手都会暗杀掉他。
林叶抢在嬴皓之前开口,道:“魏大哥,吕不韦已经走了,现在都是我们冷月自己人,我家公子性命到底如何?如果你再不说,母亲和我们会急死的。”
魏牟却笑道:“小叶儿,你不是一直叫公子为大哥的嘛,为何又改称公子了。”
林叶无奈言道:“母亲告诫于我我懂得场合言辞。更有钟离姐姐逼我读书,训练营出来的伙伴,对读书是很讨厌的。如果不是公子,我才不愿意去学那些文绉绉的话。”
嬴皓拍手大笑,道:“学得好,如果再不学,以后除了嬴政贤弟,恐怕没人敢娶你。哈哈你绣花手纺,你肯定更不愿意,还是多读点书,增长知识,才最。”
林叶翻了白眼,只看着魏牟喝酒。
魏牟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知道不能再等下去,道:“公子去向不明,但我可以肯定,他还没死。”
“在速度上,我很自信,月岭村方圆百里,都没有公子的踪迹。从大火到扑灭,在这段时间里,无人能够逃出我的探查。就算是阿房女,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更别说比速度。”
“之所以肯定公子没死,有三个推断:一是寻不到公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被大火焚烧成灰烬,公子身上的兵器也应该有所遗留。
但魏牟并没有发现有兵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公子与其余刺客,都逃进一处我们谁也不知道的位置追踪之术无法施展。”
“二是阿房女,就算大火再大,她持有儒家的儒剑,根本不惧火势。可我不但没有寻到她人,也没见到这把儒剑,那么可以肯定,她一定是与公子在一起。”
“三是其他刺客,追杀公子的不会只有宫正、阿房女。除了宫正逃离了秦国,其余众人去了哪里?我可是第一时间赶到月岭村,如果是来刺杀公子的同行,岂能逃过我的追查?比跑路的速度,就连田刀都不如我。”
“所以,公子应该还活着,这么多人全部消失不见,连灰烬都没有,岂能说公子死了?至少我魏牟是不信的。”
大司命点头,道:“公子应该还活着,至少半年之期还有三个月,魏牟大哥必须要些日子。”
魏牟道:“那是当然,不然我拿什么回家跟首领交代?难道对首领说,公子生死不明,什么都没有追查到,我魏牟可丢不起这个脸。”
嬴皓开心道:“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赵姬阿姨,你也不必担心了。嬴虚与我从小玩到大,他既然愿意跟随嬴政弟弟,我自然也会跟随。至于那个成嬌,说实话吧,我也不待见于他。”
“成嬌之人好勇斗狠,有勇无谋,经常喝醉酒打人,与我们的关系都不算太亲。如果他上位,如果行那铲除异己之事,非常有可能。”
大司命皱眉道:“嬴皓王子说话注意,成嬌王子虽然有点武力,但人也不笨,你说他要杀其余王子,我是不信的。王子私下纷争,我冷月不会插手多问,可是……”
摊开一双手,十指张开,道:“如果超过了这个数,冷月必定插手,因为我们有义务让嬴氏血脉延续,这是我们的责任。皇族之人一旦死的过多,秦国必然大乱,血脉单薄的国家,如何与列国争雄?冷月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嬴皓盯着大司命,道:“十位之数吗?”
大司命认真道:“十位数是我们的底线,只要五位皇族出事,我就会出面向大王警示。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在我冷月看来,都一视同仁。皇族私下争斗打闹,都很正常,但你可曾听过谁杀死过谁吗?这是规矩,也是冷月与当年的宣太后达成的协议,每代大王都是清楚的。”
嬴皓道:“也就是说,哪怕成嬌当上了大王,都不敢杀死十位皇族中人吗?”
大司命点头,道:“那是当然,就连大王都不敢!不仅仅是我们,嬴氏的宗人府也会共同监督。”
嬴皓心底计算了下,道:“可惜成嬌还有杀我的机会!自从嬴虚回来以后,已经与成嬌翻脸,成嬌可能已经知道嬴政弟弟的身份。嬴虚和我都算是嬴政这一系,如果给他机会,杀我们几人还是可以的。”
“什么?成嬌敢杀公子?”
大司命、浮生、林叶、魏牟等人都惊呼。
赵姬的表情变得煞白,道:“很有这个可能,成嬌或许并不知道政儿的冷月身份,但是嬴政入秦,可以从吕不韦的门客那里打听出来。嫪毐被吕不韦要回,只要有心人,肯定能猜到嫪毐去赵国做什么。”
“前后打探下,以成嬌的性情,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他敢!”林叶厉声道:“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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