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王荆公除了照搬,没做哪怕一汤勺的努力。
那么,桑弘羊导致的结果我们能避免吗?……南伯,我不想跟你吵架,咱俩是朋友,我不想跟你在政事上吵架——你我皆闲人,吵了何用?无效成本呀。但你可以细细想一想我的话,新法要有出路,单靠吵架是不行的,必须有所行动。
王荆公说:‘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他无视了所有规则,那么,我们该‘法何法’?王荆公没有说!祖宗说要爱民,祖宗不足法,所以邓绾们开始残民,百姓苦不堪言,然而‘人言不足恤’,所以他们的苦痛可以完全无视,是吧?
所有的规则都打破了,我们做事的标准是什么?法何法?没有规则,处事率性而为,国家大事,焉能如此——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建立规则,让‘成本’体现发言权的规则!”
周邦式听到这里,脸色变了。他听出来了,赵兴是有办法,但他的办法并不适合现在。
宋代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共和”,但实际操作上有多处是按照“共和制原则”。比如“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然而,无论如何,士大夫都没有想到“与百姓共治天下”,因为如此一来,就需从单纯“共和制”进化到“民主共和制”。
赵兴的主张涉及“给百姓权力”,这在宋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办法也是不可行的!
周邦式想通了这一点,程氏弟子也立刻明白了,程夏乖巧,他马上把话题跳到最初的问题上:“老师,那你费那么大劲考进士,不为做官,怎么体现效益?”
赵兴一拍大腿:“问题就在这。进士就是效益,有那一个官衔压在那里,差役们不敢随意敲诈,因为他们担心我日后可能做官,官官相卫下报复他们。
除此之外,有了进士头衔,我可以将家里的田地完全免税,占再多的土地也没有人说话,因为我是官绅。就这么一个官衔,我会获得很多的效益。
但……这三年里,我只沟通了一条商路,咱家的商业网络还没有铺开,而真做了官,又不许官员从事海贸,如此,我这几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若我放下这些产业去做官,每月所获仅十五贯而已,而我要损失什么呐?那条商路铺开了,马上会有很多跟风的人,我不赶快将流通货栈建立,别人会建立。渐渐的,我的市场份额会逐步萎缩——那我损失的可不是每月数万贯。
所以,从成本效益上来说,我去做那个官,不如顶个官衔待在家里,安心经营我的货栈。”
那群以色列人已在静海街面上兜了一圈,回来汇报,赵兴听过他们的汇报后,交代几句,等他们告辞,又指着这群以色列人的背影对学生说:“这群人,可能是世界上最懂得成本效益关系的人了。”
程夏从思索中醒觉过来,他趁机缓和气氛:“听说老师要给他们找祭司,海船远赴海外,花的成本也不小,老师认为值得吗?”
“值!太值了!”赵兴最满意的就是,自己这次汴梁之行,最值的就是找回一群以色列人。
这群以色列人可以说是世界第一会计民族,他们精通的会计技巧。赵兴可是知道,国外大型企业的主任会计师几乎都是犹太人。而培养一群类似犹太人那样的熟练会计师,需要多少年的功夫?
赵兴估计,即使用现代成熟教育体制,就这样,往少里算也需学二十年。现在他只用一名大祭司的许诺,就换回了一百名熟练的会计师,这不正是用最小成本获得最大效益吗?
那些犹太人也正在向赵兴显示他们的价值:沿途,以色列人按照计划三三俩俩下船,他们将在当地人辅助下,拿着赵兴给的开办费用,独自建立沿途的鳅栈。凭借他们的能力,赵兴相信他们能独自完成这样的简单任务。而犹太人是个非常遵守契约的民族,他们自称跟上帝定了个约定,便将这一约定坚守了九千年,所以赵兴不怕他们拿了钱跑路。
船驶入杭州时,沿途不断下船的以色列人恰好剩下一半——50人,他们随着赵兴进入庄园,站在杭州庄园的坡顶,眺望着这片工地。赵琴儿则被程阿珠悄悄安置在侧楼。
周邦式在杭州运河码头告辞,他需要先回家筹集资金,然后跟赵兴商议股份的事宜。俩倭人则随赵兴回转,其中,纪守中将在赵兴的安排下,于码头登船前往倭国。
这座杭州院子自四年前开始兴建,来的工匠川流不息,有倭国的、有越南的、还有来自阿拉伯世界的工人。赵兴所搞的建筑并不多,只是几栋居住的楼房大院而已,但他要求的很苛刻,比如庄园的外墙,墙壁厚度要求在三米以上,全用巨石建成。
实际上,这堵外墙最后变成了一栋连绵不断的环形墙楼,楼高四层,朝外的一面在距地七米处开了几个脑袋大小的小方窗,而朝里的那面,一层二层没用对外的窗户,全是连通的库房,三层以上才是居住人的房间,安装着大门大窗。
四年里,工匠们大部分时间花在建筑这道外墙上。直到去年,这座环形外墙才算合拢,而后工匠们才开始新建院内的建筑。这时候,施工正进入高峰,一千多名工人来来往往,让院子显得有点嘈杂。
望着眼前的情形,赵兴不禁有点内疚。
四年里,阿珠就住在这样一个大工地上,可真难为了她。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一时之间说不出来,只好轻轻搂住阿珠,俩人相拥着,凝望这片家园。
这里属于他,这是他在大宋的家。
那片墙楼还有许多房间空置,所以来再多的以色列人也有地安置。不一会儿,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已在仆人们的引领下,开始挑选自己的房间,赵兴身边唯有五名以色列人还留在原地,这五个人正好是以色列五大部族的小头目。
程阿珠待在赵兴怀里忘了时间流逝,陈伊伊在一旁催促许久,她才想起赵兴的住处还没介绍。忙引领众人走进半山坡下、城堡中央一座才完工的小楼。这座房子建筑类似现代别墅,三层高,尖顶阁楼,靠山而居。
陈伊伊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她兴奋的爬上二楼,挑选自己的住处。奇怪的是,焦触居然从屋里迎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串灯笼,先给每一人发个灯笼,然后领着众人走进楼下的门厅。
女人对于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赵琴儿最后进屋,也被这座别致的房屋吸引。阿珠正好有意炫耀,领着众人参观小楼,焦触则一拉赵兴,乘人不备,领着那五名以色列人钻进厨房。
厨房这一面墙壁是可以活动的,推来这面墙,后面是一扇门,再后面还是门。焦触不停的推开一层层厚实的木门,越向里走,似乎嘈杂声响越大,全是吭吭的金属敲击声,等走近最后一扇厚木门,一处长长的地道呈现在众人面前。地道内,无数名妇女坐在一个小方桌边,手里操纵着一台螺旋式的铸币机,她们桌上的灯火像飞机跑道的落地指示灯一样,一个挨一个,一直延伸到地道深处。
赵兴的进来引起了一片响动,那些妇女看到提灯的赵兴,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在自己的桌边跪倒叩首,嘴里嚷嚷着“觐见”、“叩见”、“长门殿”……等词汇。
赵兴左右点着头,提着灯从这条甬道中走过,以色列人只默默看着,也没有说话。等走到甬道尽处,赵兴回头看看焦触问:“总共有多少人?”
焦触答:“这里有四百人,我儿子那还有三百人。”
焦触一边回答,一边推开甬道尽处的木门,里面是一间大工作室,点着无数只灯笼,让房间通亮。一张大工作台上散乱的堆了些零件。听到门响,三名衣着朴素的老头带着五个年轻人向赵兴行礼,赵兴回头问焦触:“这就是佛印大师介绍来的西域铜匠?”
焦触点头。
赵兴走到那三名老人跟前,随口询问对方的姓名。
那是一家三兄弟,分别是黄大、黄二、黄三。相互的寒暄完毕后,赵兴询问黄大:“降魔变造出来了?”
第八十七章 叹息的钟声
黄大赶紧从桌上拿出几根长长短短的管子,递给赵兴:“大官人,降魔变倒是造出来了,可你说的那种火药不行,光有声响,喷出的铁丸打不远,或者根本喷不出铁丸,光是冒火烟?”
“怎么可能?”赵兴在桌上寻找着,他发现目标,赶忙抓起桌上的一本书,又问:“你上面的配方是按《武经总要》上面记载的配的……难道是各种配药不纯?”
“大官人,《武经七书》上记载的几种配方我们都试了,二十多种配料,我们反复验看过,你曾说度量衡过大的问题,我们也已经改了,现在称重的天枰、已可以称出大官人所说的‘半克’、‘十分之一克’的量,可结果还是这样——这东西光发烟发火,但没有大官人所说的那种爆炸效果。”
“不可能,书上面有三种火药配方:‘火球火药方’、‘蒺藜火球火药方’、‘毒药烟球火药方’。毒性的先不提——巴豆怎么也掺入火药了?爆炸的,先捡爆炸的试试,你给我现场配‘蒺藜火球火药方’,配方是:硝、硫、松脂、黄丹、砒黄、桐油、炭……你还是别配了吧,这玩意确实不能爆炸。”
赵兴呆呆地望着桌上摊的一堆药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明明说这是火药的始祖……对了,一字之差,一字之差啊!我又被蒙骗了,这是‘火’药而不是‘炸’药。‘火药’与‘炸药’,两回事啊。”
赵兴这时已隐约明白,这个配方多达二十多项材料,材料纯度、掺和比例……中间出问题的机会太多,即使严把质量关,这种比例也只能使整个化学反应产生的膨胀比不够,当然不会有爆炸效果。
所以它只是“着火燃烧药”,简称“火药”,绝不是炸药。
白白浪费了我这么长时间,赵兴现在深恨自己手头没有一个《物理化学手册》,否则的话,查一查化合物的墒值、焓值,就能通过数学计算测出这化学反应的膨胀比……
那会让自己少走多少弯路。
“改,我记得最佳配方是硝七成五,硫与木炭的比例,一个是一成五,另一个是一成,你们比例颠换试两次就能出来。
还有,要把火药颗粒化,让我想想……应该是将配好的炸药弄湿,弄成块状,然后塞入羊皮袋中,通过旋转羊皮袋粉碎,然后就成了颗粒。
接着,下一步要定量分装,要以每克为基数,测定多少粒火药能把多大的铁丸推送出多远,要有标准,我需要精确的数字……”赵兴懊恼地说。
黄大连连点头,五名年轻人中,有人已开始拿笔记录赵兴刚才说的话。那五名以色列人见状,也拿出了笔记录,赵兴想了想,又叮咛:“这五位一赐乐业新人识文断字,他们跟着你们,记录你们的实验……回头我写一份安全手册,把该注意的事项都写上,你们照手册上说的办,这五名新人就负责记录你们的实验。”
听说是识文断字的文化人,黄大稍稍缓和了一下敌对的态度,他冲对方点点头,又从桌上拿出了几支箭,说:“大官人,这是照《武经总要》上的火药箭作出的,你看……”
赵兴扫了一眼,嗤笑说:“不用看了,我知道它不能用——箭杆上包着一个大药包,导致重心不稳,射出去的箭发飘,甚至射不出去。而且这样用绢布包火药,运输中难免磕磕碰碰,一旦火药泄露,真正使用的时候就是一场灾难——火药污染了箭杆,士兵有可能在点火的时候烧伤了自己,打不着敌人,反引起城头混乱。”
黄大点点头:“既然大官人知道了,我就不说了……重心,这个词用的好……大官人请看,这是我们改进的箭,箭杆是个空心筒,越到尾部越粗,这样的箭射出去,尾部喷火,射的极远。”
“还可以改进,既然这种火药有喷射作用,你们就把这个箭杆做成两截,前半截装我说的那种新火药,再混装一点铁砂进去。到时,前端爆炸,效果会更好。”
黄大接着指指桌上的一个大柜子,苦笑着说:“大官人,这就是根据《武经总要》上所画的图制作的火油柜,可是……”
“也不实用!”赵兴扫了一眼那猛火柜,跟着苦笑起来。
这火油柜是一个方形的大木箱,上面装着一个铜制的喷火龙头,样子够威猛,但分量死沉死沉的。这种分量两个人抬不动,所以不可能抬着它上战场,只能固定摆在城头用来守城。但如果它真能担任守城责任还则罢了,遗憾的是,它经常替敌人破城。
这个大柜子没有增压装置,所以想要它喷火,只能在箱体外进行烧烤,然后用高温引发柜体内的猛火油膨胀,从而喷出火龙。用这种方式喷火,柜体外部升温很慢,敌人开始攻城,喷火嘴不见得起作用,等敌人退下,火势喷涌的熄不灭。且柜体外温度很高,一旦失去控制,油柜可能爆炸,反而伤了守城士兵。
由于没有增压装置,这样的猛火油柜喷出的火龙并不会太远,反而柜体周围热浪滚滚,让守城士兵不敢靠近……所以,确切的说:它是敌人的武器。
“整个《武经七书》不应该全记录着这些废物吧”,赵兴摇头叹息着说:“至少它记载的三弓床弩、攻城车等,这些确实有用……”
焦触苦笑一声:“大官人,攻城车体积庞大,我们这里摆设不下,所以没有试制……可大官人要攻城车干啥?我们去攻打那个城池?”
“嗷嗷嗷——”赵兴看着那本《武经七书》,烦闷地吼了起来。
难怪《武经七书》不采取保密措施,原来,里头很多武器是蒙人的。或许军器监另有秘法……
赵兴不禁又想起一个流传很久的争论。据说宋代是研究阵法最鼎盛的时代,研究出数百种阵式,以抵抗游牧骑兵。比如宋太宗在位期间御制“平戎万全阵”。但那些阵法经过实战检验,其效果还不如“没有阵法”。最变态的例子就是“平戎万全阵”,该阵法需要十五万人才能摆开,而实战效果是:百战百败,毫无例外!
想想奥运会的团体操项目,两千多个人排练两年,场地上还要作出很多标志、暗号,才能保证队形不混乱,就可以理解为啥十五万人的大阵会有百分百失败率了——十五万人要想操练纯熟,至少需要100年,等他们操练熟了,敌人也不用打他们了。
即使他们奇迹般操练好了也没用,因为战场上不会有标识提醒人站位。即使有人偷偷在战场上放了站位标识,宋军也按标识站好了队列,但只要敌人后退一步,或者左右移动一步……全乱套了,标识没用了,士兵不知道该站在那里!
“科学,没有体系支持可不行呀!”赵兴哀叹一声。
他想了半晌,慢慢地说:“我在德意志乡村有个熟人,听说那里的农夫有一种唧筒式水井,就是往水管里挤压空气,使地下冒出水来。火油柜就差一个负压罐,等我从那里找几个铁匠来解决。
现在最迫切的任务是铸造大铳与调配新式火药……南洋的航路现在盗匪越来越多,我们要维持航线的独占性,就必须武装的更彻底。现在大铳既然试制好了,就赶紧铸造,我需要很多大铳。还有……”
赵兴本来想说三弓床弩的事情,但这家伙体积庞大,藏都藏不住。宋朝是不允许船只携带武器出国的,三弓床弩大宋官员都认识,但大铳他们不见得知道,也许他们会误认为是铜管子而已,加上点贿赂,哄骗古人不是小事一桩么。
“就大铳了,马上确定口径,确定装药量,弹丸重量,全部采用定装……”赵兴决定了。
屋里几人连声答应着,并低声探讨起来。
正事商议完,焦触跟赵兴聊起闲事:“大官人,你来这里,有没有发现天气闷热……自开春,这里就没有下过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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