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被倭女揉搓的快要呻吟出来,他连绵赞叹:“这才是享受,今日这通雪……值了。以前常听说倭女温柔,离人倒是金屋藏娇,从不肯让我享受一下,今日我才知道倭女之美。”
赵兴躺在大木桶里,闭着眼睛说:“你知道倭国怎么评价他们的倭女的——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倭女伺候入浴,倭人认为这是一种礼节——是汉礼。所以你不应该赞美倭女,应该赞美汉制度,汉礼乐。”
高俅悠然神往:“男人生在汉代,享福啊。”
赵兴依旧闭着眼睛,哼哼的说:“男人最幸福的时代是这个时代……”
停了一会,他又补充道:“其实,女人最幸福的也是这个时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多幸福的生活!”
赵兴还想说:“生为一个草民,生活在这个时代也是幸福的,下雪天,官府供养你,你只管躺在床上呼吸,铜板自然会掉到你的怀里,而且官府没有征收呼吸税的念头。”
这个时代叫宋朝。
远处,渺渺的音乐依旧没有平息,赵兴身上的肌肉泡软了,开始有兴趣关心旁的,他懒洋洋的问:“谁在奏乐,半夜三更,怎的还不睡?”
一名倭女趴在地上,用额头贴在地面,弓箭的回答:“是苏学士,听说他设宴欢迎京城的钱穆夫大人,秦学士也在其中,他们从下午就开始喝酒了,演唱的是京城来的那班伎乐。廖支婆作陪,长门殿,需要告诉他们停止吗?”
第一百四十章 此处夜风似刀
赵兴伸了个懒腰,回答:“不用了,刚好我们也泡个舒服了,正好,还能赶上半场酒宴,炎师,同去如何?”
高俅身子动了一下,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但不一会,他又说漏嘴了,沮丧的说:“罢了,我还想多泡一会。这水冷了,再添点热水。”
高俅这么说,并不是想支走赵兴,然后调戏倭女,而是因为身份限制。他是小史出生,又没有经过科举,虽然字写得不错,做事精细细致,但依然等同于家仆的身份,或者比家仆的身份略高点。
钱勰是谁?前任开封府知府,而开封是天下第一府,称“赤府”。这样的一位“赤府令”来到酒宴上,作陪的又是大宋第一学士,外加秦观与赵兴,以他的身份是无论如何没资格上席的。与其到席上自讨无趣,高俅还不如在这里享受倭女的汉式服务。
赵兴明白对方的顾忌,没有再劝,他穿好衣服,提着一盏马灯向那座苏轼宴客的房屋走去。
苏轼宴客的这栋房子就是昔日章惇住过的那栋房子,它与赵兴的小楼毗邻而居,那些被招来表演的伎乐则临时借住在小楼前排的别墅,他们来往穿梭,手里的灯将这片区域照的灯火通明。
赵兴提着马灯走进,伎乐们看到他,纷纷躬身行礼,一片灯火摇曳,一片彩衣飞舞,令雪后的夜空显得格外清朗。
这世界毕竟有了些许改变,比如由于赵兴的推动,马灯已经成了富豪们的必备物品,而大宋百姓崇尚享乐主义,富豪们的爱好立刻传播到民间,民间无法搞到原版的“明月夜”,但各地风起云涌的玻璃房填补了这个市场空白,他们专走下层路线,使得百姓们夜间出门,不再依靠灯笼与火把。
世界毕竟改变了,比如赵兴这个院子里——雪仍在下,原本这个天气出门,道路泥泞难走,但赵兴的院落里,各房屋之间用石子与水泥铺成的路面光洁如镜,使得伎乐们可以在隔壁屋子里化好妆,再进入宴席所在的房屋表演。
苏轼是个待朋友热诚的人,他对朋友心里不设防,所以自己也对朋友毫不见外,比如他宴客,放着自己家里不搞,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跑到赵兴家中开宴。
这种脾气搁别人可能会觉得不自在,或者认为是一种冒犯,但赵兴对这个沉静在诗歌境界的人,却完全没脾气,他心里只觉得欣喜,能够亲身见到这些名传千古的大诗人,难道不高兴吗?平常他求这些人来都求不到,现在苏轼一咳嗽,这群人像哈巴狗一样跑来参加宴会,能有机会与他们同坐在一起,感受大宋的诗歌宴舞,赵兴心里满溢着幸福。
他就是带着这种幸福感踏入屋子的,走进屋内,他幸福的看到桌上铺着一张翅膀,这就是苏轼今年的第八十八首诗,也是他年度最后一首——《送钱穆父出守越州绝句》:“簿书常苦百忧集,杯酒今应一笑开。京兆从教思广汉,会稽聊喜得方回。
若耶溪水云门寺,贺监荷花空自开。我恨今犹在泥滓,劝君莫棹酒船回。”
我恨——苏轼恨什么,他恨生在凡尘吗?这厮每天小酒喝着,风景逛着,闲杂公务都扔给了赵兴与高俅,平均五天才做一首名传千古的诗,懒得不成样子了,他——还、有、什、么、可、恨、的。
钱穆夫认出赵兴来,他微笑着站起身冲赵兴拱手,苏轼那双醉眼这才看清赵兴,而陪坐的秦观秦少游的眼神全在女人身上,他怀里捧着两个女人,腿上还坐着一个,说话都大舌头,还不忘说些大舌头的情话……这厮天生就会哄女人。
没天理,汴梁城都在传赵兴是“一流的哄女人手段”,此刻相比秦观,赵兴自愧不如。
他们都瞎了眼。
不过,看到旁边笑意盈盈的廖小小,赵兴又觉得这种评价不亏。廖小小穿着一身彩羽装,似乎刚唱完曲子不久,她望见赵兴进来,带着得意的炫耀娉娉起身,像一只张开尾羽的孔雀般向赵兴作揖。
廖小小身边还有一位女娘,那就是“秀秀”的扮演者湛琴琴,这位女娘是汴梁城新捧起来的歌伎,意图用她取代廖小小,成为新的汴京“十绝”之一。
原本,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廖小小的天生对头,但廖小小现在已经无心跟别人在歌技上争长短了,一首美声唱法的《君主长江头》让她在大宋奠定了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而她现在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讨好与争宠上面,所以汴梁城的老鸨在她这次入京时稍稍一哀求,她立刻答应调教湛琴琴几日……咳咳,这未尝不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炫耀。
湛琴琴依然穿着戏剧中“秀秀”穿的服装,她第一次见到赵兴,见廖小小神色中突然带上一种说不出的娇媚与讨好神情,心里马上清楚对方的身份,赶紧起身向赵兴行礼。
苏轼醉醺醺的说:“离人,钱穆夫大人你曾见过了,他要去越州当知州,恰好离杭州不远,我让他在茉莉园里住几日,回头你收拾一座院子,让他家人住下,我好与穆夫长做竟夜之饮。”
赵兴点点头,回答:“钱大人如果不闲蜗居简陋,那就住下吧……”
赵兴并不认为钱勰会住在他的城堡,钱勰是吴越王钱镠五世孙,现在身上还带着“熏上柱国,爵会稽郡开国侯”的头衔,他到别处去可能没地方住,到杭州,离赵兴家里不远就是昔日的钱王宫,那么一座大宫殿空在那,这是太祖赵匡胤赐给钱王后世孙的,钱勰不住在那里住在哪里。
果然,钱勰摇头:“子瞻,别说了,我从汴梁城过来,落脚杭州,能住别的地方吗?……算了,这事不提了,喝酒!”
喝酒!这次湛琴琴抢了个先手,她没等廖小小反应,端起一杯酒捧到赵兴面前,娇娆的拜下:“赵大人,小女子来杭州你就出海了,回来后总是操劳。小女子看着窗外赵大人的马车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总没机会敬大人一杯酒,以感谢大人的收留,今日得此机会,还请大人满饮此杯,敬谢!”
跟廖小小抢歌艺霸主的位置,廖小小并不在乎,但要跟她抢男人,抢着向自己的男人献媚,廖小小不愿意了,她一个旋身,手腕优美的滑过,从湛琴琴手中接过了酒杯,再一个转身,鸟羽裙那装饰华丽的叶片散开,将湛琴琴完全挡在身后,她躬身向赵兴递过酒杯,赵兴则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廖小小,轻轻接过酒杯。
湛琴琴在呲牙咧嘴,赵兴笑的就是这个,廖小小旋身的功夫,脚上的高跟鞋已踩到湛琴琴的脚面上,她那尖利的高跟踩的湛琴琴痛苦不堪,而廖小小视无所觉,她脚下还在加重力气,脸上笑的很甜蜜,手上酒杯端的稳稳。
赵兴接过酒杯,顺手轻轻一拉廖小小,廖小小会意,她若无其事的松开了脚,让湛琴琴脱离了痛苦。然而湛琴琴不能抱着脚跳,因为这是名人的宴会,她要敢抱着脚跳两下,形象全毁了,今生别吃这碗饭了。
回到酒席上坐下的时候,湛琴琴已经有点一瘸一拐。这时候别人都醉了,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而廖小小毫不在意的贴着赵兴,与赵兴挤在一把椅子上,并用警告的目光瞥了一眼湛琴琴。廖小小身边的赵兴望着湛琴琴,笑的很狡猾,似乎有点欣赏廖小小的恶作剧,又有点怜悯的望着湛琴琴。
汴京城的那伙人捧出湛琴琴来,他们错了。廖小小是个百变妖姬,她在人前端庄的像淑女,一旦她放下淑女的架子,就有一种柔媚到骨子里的娇痴,令人对她的胡闹与争宠不忍责备。在这点上,湛琴琴还欠缺火候。
这位新的歌星有点青涩,虽然论秀丽不下于廖小小,但待人接物远没有廖小小那么圆润,而廖小小那种自来熟的手段不是谁都能学会的,她有本领让才见过她一两面的人把自己当作千年老朋友,与其相处如沐春风般的和煦,湛琴琴么……
这妮子似乎演戏演的多了,动不动就陷入秀秀姑娘的情感氛围,虽然待人接物不失泼辣不失大胆,但欠缺一点圆润。
这妮子来到杭州演出数日,目前苏轼已经给她写了一首诗,秦观也没落下,连法曹毛滂也凑了个趣,原本湛琴琴想跟赵兴搭讪,让后者也写一首诗文赞颂她的美丽,但看到廖小小像个护巢的母鸡一样,她举起酒杯,低眉顺眼的示意了一下,喝下那杯酒作为赔礼。
湛琴琴与廖小小这番动作,其他人都没注意到,除了当事人,唯有赵兴。不过赵兴才不会说,他转向钱穆夫,顺嘴问:“钱大人,京城的情况怎么样?”
钱穆夫也喝的差不多了,他叹了口气,语不成句的说:“别提了……今朝有酒,且尽欢,朝堂上的事,休!休!”
现在给大家表演的是“诨话”,也就是宋代的小品表演,一般说“诨话”的人还兼任算面先生,他已经给场中所有的人看过相,见到赵兴进来一直想搭讪,此刻见到场面有点冷,他赶紧插话:“赵大人,我也给你看个相吧。大人的面相嘛……”
赵兴立刻竖起一个指头:“打住,我命由我,无需问鬼神。你那套暂且收起,京城里头的杜七圣都不敢在我面前表演,更何况你,且退下吧。”
相面的一般都学了一点心理学,能够根据人的形体语言,猜测到对方的心里活动,赵兴提到杜七圣,就是警告对方,连催眠大师杜七圣在他面前都不敢翘辫子,所以他那套杂耍把戏不要拿出手。
其实,赵兴那句话的完整语句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在宋代,或者在中国古代,天这个字不能随便说,所以他把后半截咽了回去,只要达到警告的目的就行了。说诨话的那人显然领会到了赵兴的警告,他鞠了个躬,默不作声的退下。
苏轼虽然醉了,但还觉得惊讶:“怎么,这个看相的算的挺准的,我一生的经历他都能说出来,怎么到了离人面前一语不发。”
“看相者好做大言,好出惊人之语,他们那套把戏我看不上,老师,你也不要尽信。”赵兴玩弄着手上的酒杯,缓缓的说。
苏轼过去的经历,别说算命的知道,亚洲人都知道。拿他过去经历的几件事来刺激苏轼一下,然后说出一番预测的话来,以此恐吓对方的钱包,这种手段太烂了。
赵兴此前在邸报上看到过一件事,说是某官在酒席上被人看相,说他有鹏飞之能……这事传到朝廷后,朝廷虽然没有过多斥责,但心里存下了提防的念头……也幸好他生活在宋朝,没被抄家灭族。而这种傻事,赵兴才不会干,尤其还在如此敏感时刻。
说诨话的人退下,接着上来的是百舌,钱勰突然一摆手,说:“罢了,如今已经夜深了,我们不安置,这里面的人也需要安置,让这些伎乐且退下吧。”
这是赵兴早就期待的,他竖起一根指头,才一示意,钱勰接着一指后山坡,问:“离人,你修了一座好大的石堡,一年之内便修成这样一座大石堡,好快的手脚,不如领我们上去看看。”
苏轼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颇为欣赏的说:“早就说离人是二品的盖房子手段,瞧,这么一座大石屋,一年就盖起来,其他人有谁能做到?”
赵兴微微的笑着,别的他不知道,他知道拜占庭的索菲亚大教堂,那是在几百年前动工兴建的,大穹顶有二十多层楼高,跨度三十多米。这座教堂被称为“世纪杰作”,也不过用了三年时间。他盖了个小五楼,用了整整一年,这速度能叫快吗?
其实这栋房屋不止盖了五年,赵兴在海上漂泊的时候,一方面在回忆自己的知识,另一方面就在筹划盖一座自己心目中的城堡,整个城堡的修建他经过了反复的筹划,甚至具体到每一块砖石怎么运输,怎么砌到墙上。这城堡的修建也算是古代组织学的杰作,它或许略逊于索菲亚大教堂的修建,甚至略逊于开封铁塔、以及张择端最喜欢去的繁塔,但从组织学意义上来说,它是这时代的杰作。
不过,钱勰提出要求,赵兴却有点为难:“钱大人,那座塔楼只盖好了外部框架,很多房屋还没有安装好门窗,工地里堆的很乱,这夜里去塔楼,既不方便又不安全……”
钱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坚持:“走,扶我过去,我想看看河对岸。”
钱勰是苏轼请来的客人,他坚持,苏轼不能不作陪,但秦观就可有可无,他冲赵兴摇摇头,表示自己腿软,不适合在这样昏黑的夜里爬上塔楼。赵兴微微点头,招手示意从人掺起钱勰与苏轼,提着灯走向塔楼。
钱塘江一江之隔,江对面就是越州,越州过了就是明州,钱勰即将出任越州知州,也就是到河对岸去,他眺望着河对岸的夜空,若有所思。
河对岸是以色列人居住的村落,这一年,赵兴在码头旁边修建了两座悬索桥,又花钱整修了对面的河岸,而以色列人则自发的将河滩整理平整,并在自己居住的村落外面修建了一堵一人高的花墙,把自己的居住区围拢起来。
以色列人没有农耕意识,他们圈起的田地里头不包含农田,所以他们的小城寨做的很紧凑,全是密密麻麻的住宅,城在中心的小教堂是唯一亮着灯火的地方。灯火很明亮,在半夜里有点类似灯塔的作用。
钱勰望着赵兴码头后面的那两座悬索桥,一点没有惊讶的感觉,因为宋代正是悬索桥技术成熟的时代,甚至到了现代,仍有一两座宋代建立的悬索桥还在正常使用。赵兴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宋代悬索桥的传说,他建立的物流体系,相对于宋人的一大优势就是:信息通道极其畅通。
当初,许诺以色列人建桥的时候,赵兴心中就存了这个想法,等他派出人手寻找会建造悬索桥的工匠,没有多久就实现了愿望。不过,两座桥建成后,以色列人表现出他们的独霸癖性。他们修建的寨墙直接将两座桥圈禁起来,这样,这两座桥就成了他们的专属通行桥。
白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以色列人会去教堂祈祷,等祈祷完毕则通过两座悬索桥抵达赵兴的城堡,开始一天的忙碌,等到夜晚,他们通过悬索桥回家……
如此一来,以色列人的小村寨几乎成了赵兴城堡的附属设备,而两座悬索桥也违背了赵兴当初建桥的初衷,成了城堡内的附属建筑之一。不过这样一来,悬索桥倒脱离了军方的管制,日夜通行无忌。钱勰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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