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林也是竖起大拇指:行啊,不愧是世家子弟,倒也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隔年老柑。得嘞,等他出完风头,我再去附庸风雅,想来到时这卫仲道心里一得瑟,甭说借车,就是再附赠点盘缠,都不在话下吧!
卫仲道本在亭外,这时却下意识地往亭中移动,一边说道:“昭姬妹妹,你是因为愿意随我到河东,才生出离乡背井的愁绪来对不对?我明白的,家,总是令人不舍的。想当初,我要到太学求学,也是万般不舍,但人总是要成长的。。。。。。到了太学,先生们如父母一般,同窗们如兄弟一般,那里便成了我另一个家。河东,也会成为你另一个家的。我卫恒在此立誓,一定会给你一个最安稳最温暖的家,请昭姬妹妹相信我!”
此刻,他已经坐在了蔡琰的对面,红着脸,目光坚毅地看着她!
蔡琰懵了,双颊发烫,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吕林也懵了:说好的鞭辟入里,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呢?敢情你不是隔年老柑,而是陈年老柚,一肚子破棉花不说,皮还贼厚!丫的你自己不争气,休怪我拿你当垫脚石了!
这要是踩了卫仲道,那借车的事怎么办?
呵,吕林已经注意到车帘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蔡”字,字体飘逸,笔画中露出一丝丝的白地,仿佛枯笔写成,明显是蔡邕发明的飞白书………这是蔡家的马车,关他卫仲道啥事!
卫仲道注意到了蔡琰微微皱起的眉头,虽是别有一番风情,但是,这怎么回事?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忽然,突兀的童声响起!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间无改鬓毛催。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众人都是一惊。
吕林惊的是自己的声音,稚嫩如孩童,果然是十二岁的标配,不过,跟这身侠客造型还有接近成年人的体格实在是不搭啊;
小丫环惊的是有人打扰;
卫仲道惊的是这是谁人写的诗,怎么那么好;
蔡琰惊的是居然有人能听出自己的琴意,还用诗歌概括得如此恰如其分!
究竟是谁?
一道蓝色身影从树上落下,一身劲装,腰间佩剑,分明是个游侠儿。可方才分明是稚子之声!这是怎么回事?
待看清吕林的相貌,众人释然,只是心中都是一叹:这小孩长得好魁梧!
吕林抱拳道:“在下吕林,本在树上小憩,闻得琴声,一时有感而发,情不自禁,嗯,情不自禁!”
卫仲道一愣:你不仅盗用了我的句式,还拿来挤兑我!好个竖子,打扰了我与昭姬妹妹幽会,还敢打我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遂不满道:“你一个游侠儿,说几句不知哪里听来的诗,就敢说自己懂音律么!!!你诗里说的,分明是离乡多年方才重归故里的长者,半点也不符合昭姬妹妹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份!”
吕林笑了:“这位兄台,你似乎还挺多疑,这样可不好,这样子发展下去早晚会怀疑人生!不过,我要谢谢你,因为只有天才,才会常常被人怀疑。你怀疑我不要紧,我不在意,但你怀疑这位姑娘琴声里那足以打动众生灵魂的感情,那我就有必要挺身而出,证明给你看看,孰是孰非!”
这一招乾坤大挪移使来,卫仲道哪招架得住,一时便慌了,忙向蔡琰解释:“昭姬妹妹,我没有那个意思。。。。。。”
忽然看见吕林径直闯入亭中来,卫仲道立即喝斥道:“你做什么?”
其实,卫仲道跟吕林差不多高,但却稍微单薄了些,而且,对方还拿着剑,没奈何,只能提高音量给自己增加胆气!
吕林摊了摊手:“来给你机会证明你是对的啊!”
说完也不理他,只冲蔡琰抱拳道:“这位姑娘,能借你琴一用否?”
卫仲道又出声喝斥:“这是名琴焦尾,岂是你这种无名之辈。。。。。。”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蔡琰伸手对吕林示意:“请!”
卫仲道懵了:昭姬妹妹怎么能答应!连我都未曾碰过焦尾琴,怎么可以让它辱没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下。
小丫头在旁边微微叹息,心说:卫公子你还不明白么,小姐既然能答应,说明这游侠儿已然道出小姐弦中之意!
吕林随手拨了拨!
卫仲道此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说:“你不要乱弹琴!”
吕林没有理会他,继续试音。琴弦有七:宫、商、角、羽、征、少宫、少商。每拔一弦,便如打开一个开关,使自己脑海中的琴技与现实正式连线!
连线完毕!
吕林动了,运指稳而准,竟然毫无涩滞地复制了蔡琰所弹之曲!
众人都呆住了!
卫仲道此时胀红了脸,又羞又恼:我竟说他不通音律,这样的技法,明显是精通此道,比我还要高出许多,须知有大宗师培养的昭姬妹妹,也并不比这竖子强上多少!
一边弹,吕林还一边解说!
“这是少年即将离家,四处游学,既有对家的不舍,又有对远方的向往。。。。。。”
“这是辗转飘零历经沧桑华发苍颜的唏嘘。。。。。。”
“这是叶落归根的欣喜和近乡情怯的忐忑。。。。。。”
“这是旧人见新人的感慨和对新生的憧憬。。。。。。”
琴声伴着解说,犹如铁线拳加十二路谭腿,拳脚相加,打得卫仲道几欲吐血,心下震惊无比:他说的。。。。。。竟然无比贴切。。。。。。
卫仲道本来已然听出了开头的韵味,可惜被情丝所缠,才无法深入分析,此刻听吕林解说,又怎能不恍然大悟,而且,丫环方才说过一句“家主都说了,小姐这一曲弹得比他还好”,这岂不就是说这曲子分明是蔡大家所作,讲的不正是其本人的经历。。。。。。哎,我本该听出来的!
可惜,悔之晚矣!
曲毕,吕林按弦,问卫仲道:“如何?”
卫仲道涨红了脸,又看见蔡琰那神采奕奕却非对他瞩目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拳头紧握,指甲在掌上都刺出了血印子。疼痛让他冷静下来,作揖道:“恒,受教了!从前我自以为学有所成,今日才知人外有人,方才失礼处,还望见谅!”
心里却在说:能让昭姬妹妹另眼相看的,本该是我啊!这次错失良机,倘若再有机会,我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蔡琰确实目光发亮地看着吕林,无他,只因遇见了知音,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为父亲找到了知音,所有琴道中人,所希望的不过是如伯牙那样,高山流水遇知音!倘若将其引荐给父亲,想必足慰父亲平生吧!
于是蔡琰道:“卫公子是守礼之人,只因为出门在外,为着保护我跟小贞贞,才会如此。吕公子若要怪罪,便怪罪琰吧!”
卫仲道听得心里美美的:昭姬妹妹果然是心里有我的!
吕林却是心说:你们只顾着请罪,怎么不说赔罪啊,拿马车来赔就好了,我这个人不讲究的。。。。。。
当然了,好不容易挤进“阳春白雪”圈子里,他们不主动说“下里巴人”的俗事,吕林自然也不说。
遂洒脱道:“江湖儿女,笑傲自如,哪里会在意这些,二位又何罪之有!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不然就辜负了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见他如此,二人才宽了心。
蔡琰又说:“吕公子琴道造诣如此深厚,甚至过耳不忘,语出惊人,直指家父作曲时的心境,可谓知音!想必公子也明白有知音而不遇实为人生一大憾事,故而琰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吕公子光临寒舍,与家父一叙,以慰平生!对了,小女子蔡琰字昭姬,家父名讳邕字伯喈。”
见蔡邕?蔡邕是什么人?除了是文坛领袖、书法大家,琴道宗师外,吕林还知道他是一个特别豪爽的人。为什么这么说?据说其人爱书如命,家中藏书颇丰,更不乏珍品孤本,但见王粲是个读书种子,便愿意把书都送给他!
如此人物,怎能不见上一见。所以,吕林决定答应!
“大宗师之名如雷贯耳,林亦仰慕已久。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众人正准备动身,忽然听到杂乱的“嗒嗒”声,仿佛暴雨!
但见晴空万里,各是心中疑惑,却听得这声音越发迫近,拉车的老马更是慌张地打起响鼻!
这声音,蔡琰年少时在并州听过,一时惊呼出声:“是骑兵!”
果然,密密麻麻的骑兵有如黑云压城,蜂拥而来!
影视上的千军万马,场面再宏大,毕竟只有大打折扣的视听效果,不及真实场景之万一!
真实的场景,仅仅是马蹄声,就让人感觉踏在了心口上,一时间叫人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吕林抬眼望去,也看不清多少兵马,却发现马上骑兵并非汉人衣甲,也非汉人模样,自语道:“这不是我汉朝兵马!”
一旁的蔡琰道:“这是匈奴骑兵!”
匈奴?怎么出现在中原?吕林陷入了沉思!
眨眼间,骑马已至跟前,将吕林几人团团围住!
一满面胡须的大汉扫了一眼,粗声道:“将马缴了,人都杀了!”
第【005】章 色心()
一言不合便要杀人?拜托,都还没说话呢,哪里来的一言不合。
卫仲道傻眼了,自小锦衣玉食温室里长大的他真没见过这阵势,一时呆若木鸡。
蔡琰还好一些,尚能保持镇定,并且一手把瑟瑟发抖紧咬嘴唇不敢哭出声来的小丫环搂在怀里,另一手则抱琴将二人稍稍挡住,但她毕竟也只是一介弱女子,不知如何应对!
汉子的话将吕林从深思中拉了回来,只听他淡淡道:“主人收留了客人,虽然有不周到的地方,但并没有将之扫地出门,难道客人便要因此杀掉主人的家人来泄愤吗?”
那大汉大笑一声:“这汉儿吓傻了,我是胡儿都说汉话,他是汉儿却偏说些什么‘胡’话,杀了喂狼!”
吕林心里“咯噔”一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得赶紧向系统求助!道具【小纸条】便是向系统求助用的。
“慢!”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
骑兵迅速分列,让出一道。
两骑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骏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调缓缓而来。
为首者是个凛凛生威的中年,面貌与那粗声大汉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粗犷,眼里多了几分忧愁。
尾随者是个锐气少年,雄壮得像一头豹子,面貌与中年又有几分相似!
粗声大汉道:“阿兄,咱们要在此安营,这几人占地方了,杀掉有什么不对?!”
中年人恨铁不成钢道:“整日只知杀杀杀,想杀就去杀野猪去!”
大汉撇撇嘴:“谁说我只知道杀杀杀,我不是还知道吃吃吃么,小的们,跟我杀野猪,吃烤肉去!”
中年人揉了揉脑门,看向吕林,居高临下道:“小娃娃,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是谁?吕林当然知道!不然方才说不会根据他们的来历说出那样一段话!幸好这当首领的没那大汉那么莽撞,还能听出自己话中之意。。。。。。不然,岂非要浪费系统的一张【小纸条】。
在人借马势如黑云摧城的气势压迫下,吕林没有半分胆怯,反而讥笑出声:“你?不过丧家之犬罢了!”
中年人明显一愣!
身后那少年却是暴起,拔刀骂道:“敢骂我父亲大人,找死!”
这时,蔡琰从焦尾琴后露出了真容,道:“‘丧家之犬’说的是孔夫子,当时,孔夫子还大笑说‘然哉然哉’,所以,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话!”
当看到蔡琰真容时,少年的刀悬在了半空,眼中依旧有火,只是从怒火变成了另一种火!
中年人却大笑三声:“小姑娘欺我是匈奴人,不知汉家典故么!就算我不知这典故,难道还听不出这小娃娃嘴里的不屑么!”说着,声色渐厉,转身吕林道:“小娃娃,用你们汉家的话,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不知你哪里来的胆气跟我这样说话,真当我不敢杀你们吗?!”
吕林还没说话,他儿子却急切道:“不要啊!父亲大人!”
中年人差点从马上栽倒!
吕林亦是满脑门的黑线:刚才喊打喊杀的就是你吧,这从狼一样的先锋一下子变成猪一样的队友,画风也变得太快了些吧!
中年人黑着脸看向自己的儿子。那少年也没犯错的自觉,只顾道:“别的杀了不要紧,只是这个女子,我要娶她!!”说着,手指向了蔡琰!
蔡琰迅速背过身去!
一直懵逼中的卫仲道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你个胡虏也想染指我昭姬妹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方才不是立誓,若有机会,一定要昭姬妹妹另眼相看么!眼前,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于是化身热血少年挺身而出,大喝一声:“呔!你个胡虏,我昭姬妹妹出身书香门第,岂是你茹毛饮血之辈能染指的,真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我劝你。。。。。。”
话没说完,马上少年从天而降,一脚正中卫仲道胸口!
卫仲道倒飞出去,昏倒在地。蔡琰惊呼一声,忙和小丫环过去照看!
中年人怒瞪儿子一眼,揉了揉脑门,道:“将人暂且押下!”
少年亲自上前,夺了吕林腰间的佩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吕林也丝毫没有反抗,他可不想跟卫仲道躺一块儿。
少年见佩剑花纹精美,不屑道:“花里花俏,不是大丈夫所用,只配用来剔猪毛!”说着,用力一拔,结果,愣是没拔出来!
仔细一瞧,发现剑与鞘之间竟然严丝合缝,根本就是一块铁,于是大笑:“原来是个样子货!”然后就轻蔑地抛给吕林。
吕林心中郁闷:系统你也太偷工减料了,又没让你送个倚天剑,至少送三寸长的剑刃当个水果刀吧。。。。。。
方才出言不逊,此刻也不能认怂,只道:“我这紫青宝剑,只有我跟我的意中人能拔出来!”
当然,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只是死鸭子嘴硬。
。。。。。。
士兵们搭好了帐篷,吕林等人被关在一处,因帐外有人把守,故未加束缚。
蔡琰低声道:“你方才怎么那样鲁莽!”语气里透着关切担心,而不是责备!
鲁莽吗?是有那么一点!吕林当时大概是入戏太深了!入什么戏?当然是三国的戏!
各种三国戏里,时不时就有先声夺人语出惊人的套路,说某某你离死不远啊。然后对方必然不复先前倨傲,立马恭恭敬敬请教救命之法。吕林知道对方的来历甚至宿命,也想唬一唬对方,迫使其礼贤下士请求指点迷津,事后之后投桃报李释放自己几人。。。。。。这却是有些想当然了,一个四肢发达的无名少年或许可以口出狂言,但胸藏甲兵只怕就没人相信了吧。譬如甘罗,第一次自请出使赵国,就算是他的亲爷爷甘茂,恐怕也不相信他能满载而归。
虽然跟期望值有些差距,但套路其实是对的。
吕林解释道:“如不出我所料,那首领必是南匈奴单于于扶罗,之前受我大汉征调出兵幽州平叛,结果祸起萧墙之内,老单于被杀,单于之位也被他叔父奔走,只得几千兵马相随,入洛阳请朝廷主持公道,不料先帝驾崩,外戚与宦官又斗得厉害,无瑕顾及。。。。。。想必是流浪至此,但毕竟还未沦为反贼,对朝廷还抱有一线希望,因此,我才出言相激!”
蔡琰听得心惊,不曾想吕林竟有如此阅历,更有如此胆魄。
忽然,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